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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事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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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事》  引子  逐鹿战中原,遍地起狼烟。争斗难停止,烽火早连天。  嗟叹生灵苦,处处荒园田。生死都难料,离别更等闲。  英雄出乱世,浩气满大千。迎风剑在手,惩恶除国奸。  身少长物伴,心存侠义坚。磨难砺吾志,险阻自当先。  风云何所惧,涛浪也笑言。江湖行独步,狂态似疯癫。  酒罢歌中舞,长歌壮志宣。愿洒男儿血,清平永人间。  这一曲长歌,说的是晋安建国两百年后,因朝政混乱,吏治败坏,引发天下大乱,地方割据势力不甘再受无能朝廷统治,蠢蠢欲动;各地百姓也因民不聊生,纷举义旗,起兵造反。于是,烽火四起,遍地狼烟。就有文人,看到这幕幕惨剧,心中慨叹,写就此一古风长诗。  写就此诗者,姓穆名风,字布云,乃当朝一浪荡游侠儿,擅诗好剑,行走风尘之间,笑评世事,偶有惊人之语,脍炙人心,颇有威名。只是生平不得志,遂佯狂避世,以诗剑为伍,啸傲江湖。  第一卷干戈渐起  第一章圣旨  建安朝都以西千里处,有一西州,州府为云阳城,其城及周边方圆四百余里,均为当朝大将、西州刺史李罡统管。这李罡生的一副俊秀模样,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手提一杆嵌金破阵枪,战场上所向无敌。李罡,人称西州将军,因为其字为北斗,取天罡北斗之意,固也有北斗将军的雅号。此人出生小吏之家,家境原本一般,但自幼即有大志。后来幸运拜以名师门下,习武修文,后投入晋安军中,在边境效力,与周边蛮夷屡屡交战,获军功无数,从此仕途平步青云,直升至今日的统兵大将之位。  本来因得晋安军中将领赏识,李罡对晋安王朝颇有感恩之念,也愿意效忠朝廷;但如今却发现朝政紊乱,百姓怨声载道,天下已隐呈大乱之势。李罡忧心忡忡,遂向朝廷呈交自己谏文,对朝政提出建议。  但当朝者晋安国君吕梁,年方弱冠,即位不久,只顾着风花雪月,懒理朝政;而将朝政上下,均交给丞相上官无妄处理。那上官无妄对上谄媚,对下欺压,勾结晋元帝吕梁宠幸的宦官张富贵,内外勾结,把持朝政,蝇营狗苟,捞尽了天下财富,哪管百姓死活。李罡谏文,本欲呈交当庭元帝吕梁,却被那上官无妄扣下,不但未与嘉奖,反而斥责他武将建言文政,有逾越之嫌,让他只管好自己的军务便是,李罡之谏文就此埋没。  一片忠君爱国之意,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李罡遭此斥责,心境渐变,从此沉默寡言,再不理会朝政之事;但却在其辖区云阳城及周边四百余里之地,统抓政务军权,励精图治,将自己的辖地管理得井井有条。政清人和,百姓安居,远胜晋安国其他地方,也有很多在其他各地因战乱难以生活的百姓慕名来投,李罡嘱予地方官员,好生招募,酌情安置。  久而久之,云阳城李罡之名不胫而走,声势渐壮。  某日,晋安朝廷忽然派来钦差,李罡不敢怠慢,连忙从营中走出,恭迎圣旨。  听罢旨意,李罡恭敬接旨,并请手下要员接待钦差,自己则去按照圣旨,安排相关事宜。回到帅帐,李罡却眉头紧锁,半晌后方才发出一声长叹。  这边闪出一人,那人面相清瘦,留几缕素淡白须。此人乃李罡手下主簿,姓赵名因,字子由。官衔虽不高,但深得李罡器重,乃其心腹之人。上前一步问道:“将军接旨回营,得圣上器重派兵平叛,将军何以却似乎闷闷不乐?”  李罡头也不回,叹息道:“子由,刚才你随行在侧,应该已经听到圣旨了;西南边陲处水蛮起兵造反,圣上派我去平息叛乱。想我这些年来,帮同朝廷四处征战,讨伐割据势力或者叛乱将领无数,军功累累,表面上风光无限,圣恩也隆宠有加,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些战争我真的应该去参加吗?”  赵因听罢,应道:“将军此言何意?”  李罡苦笑一下道:“知我者莫过于子由你了,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这糊涂?回想这些年来的征伐之战,割据势力倒也罢了,那些叛乱军队,其实大多数都是被迫谋反,想起当今圣上不理朝事,任由上官无妄、张富贵这等佞臣把持朝政,颠倒黑白,扰乱国纲;官逼民反,本是无奈之至,我李某人秉持旨意,忠君爱国,出兵平叛,但屡屡得胜归来之后,却是老大感慨,这仗就算胜了,其实心中也是极其不安的。以前的事多说也无益,如今水蛮再度造反,圣上让我派兵平乱,我李罡实在不想去啊,可惜又君命难违。”  赵因一声苦笑劝道:“这水蛮一族,生于穷山恶水之地,民风彪悍,向来不服我晋安国统治,屡有反叛之意,如今不过是卷土重来罢了。这等蛮夷之地,平就平了,将军不必太过忧虑了。”  李罡摇头道:“若说是一个区区水蛮,我倒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我忧心的并非是平乱之战,而是忧烦这种所谓的平乱是否应该。像如今这般,每每出了祸乱,不管出于何因,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强行镇压,只怕兵连祸结,未必是长治久安之道。”  赵因无奈道:“将军一片忠君爱民之心,天地可鉴;不过将军毕竟乃是军旅出身,这些政务之事,上边既然不愿从谏,将军也只能暂放于心内;此番圣旨已下,将军还是不要耽误太久,尽早应命出征吧。”  李罡不语,片刻后忽然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子由,这趟出征水蛮之事,你不必去了。”  赵因奇道:“将军此是何意?”  李罡道:“李某刚才已经说过知我者莫过于你赵子由了,你既然知道我所虑何事,身为我最信任的幕僚,当然要为我分忧解难了。此趟就让你留在此地,一来替我看守云阳城,二来则要麻烦你给我想个两全主意,让我以后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烦心了。”  “啊?”赵因大吃一惊,愕然道:“将军不是开玩笑吧,事关朝廷,将军要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主簿替你拿个两全主意?”  李罡朗声一笑:“知我者莫过你,反之亦然,我对你赵因赵子由亦是无比熟悉,你表面上低调异常,实际上却长着一颗玲珑心,胆大妄为、异想天开之处,就算我李罡,有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我这些年来南征北讨,建功无数,有一半功劳倒是要记在你这个主簿的帐上。”  赵因汗颜道:“将军切莫如此说,让子由愧煞也。”  李罡哈哈笑道:“我李罡可不是什么妒贤嫉能之事,你只管大胆谋划,不要担心什么功高震主了;我知道你子由的性子,向来谨言慎行;但是如果给你足够信任,自由发挥,你反而能激发潜能,发挥出更大作用来,所以此次我让你独自留在此处,给你充分发挥的空间。我这趟领兵出征水蛮,多则两载,少则一年便可获胜归来,希望到时能听见你的好消息。”说罢,一甩袍服,掀帐出去了。  身后传来赵因的声音:“多谢将军器重,子由必竭诚相报!恭送将军,祝愿一切安好,早日得胜归来!”  次日,李罡送走钦差大臣,吩咐军中各色人等帐前听令,吩咐即日大军开拔,征伐西南边陲中造反的水蛮;云阳城及周边地域交由主簿赵因暂时掌管,统管一切政务;留守军务,则由副将柳无山负责。那柳无山亦是跟随李罡身边多年之人,为其心腹之一,亦和赵因有颇佳的私人情谊。这一文一武留守云阳城,可确保后方无忧。  李罡向来爱民爱兵,得众属衷心拥护,闻听军令,俱都凛遵。  吩咐上下事宜之后,李罡点检十万兵马,选取吉时,往西南开拔。  这西州乃西陲第一重镇,晋安国三十六州,以此州地域最为广袤,名气也是最为响亮。上扼狄狨,下拒水蛮,军事位置十分重要,原本有驻军二十余万,云阳城内则驻军约八万,此番李罡出兵后,本城的军马调走了近半,城中顿显空荡了许多。  柳无山性格沉稳,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太管事,只以出征打仗、操练兵马为乐,所以李罡虽然说过云阳城乃至西州的政务都交由赵因和柳无山一齐负责,但实际上责任都落到了赵因一个人身上。  这趟赵因可着实有些烦恼。  其一,是柳无山的事情。柳无山是个标准的军人,除了打仗以及处理和打仗有关的事务,似乎就没其他爱干的事了;李罡知道他的性格,所以以前每趟出征时,都会带同柳无山出征,这柳无山武力强悍,作风勇猛,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  可是,这趟南下平定水蛮之乱,李罡带了许多亲信部队前去,偏偏留下了这个嗜战如狂的柳无山。  柳无山自然极是不爽,可李罡军令如山,既然命令一出,他也不敢过多抗辩,只能勉强留了下来,帮手赵因处理西州事务。不过他本来就不喜管理政事,如今心中不快,更是懒得搀和,只让赵因一个人忙前忙后。赵因和他私交甚好,孰知他的性格,也只好苦笑一下,将原本属于柳无山主理的一些事务都接了过来。他知道柳无山是个直性子的人,在气头上劝也无用,索性让他先静一静,消消气再说吧。  其二,是西州的事务。李罡带走了州府中的近半军马,虽然说负担少了点,但换个角度去看,却是协同管理政务的人手也少了许多;尤其是军队中的中高层,被李罡带走了大半,这军队中的事,柳无山管得不太到位,还得靠他帮手。这倒也罢了,更让他烦恼的是,水蛮兵乱之后,其他各地也似乎乱了,只有李罡主管的这片西州土地,还一片平和之象,所以越来越多的百姓逃亡到了这里,无疑为西州带来了很多负担和变数。西州这个大州府,本来由李罡这个统兵大将和另一位文官刺史共同主掌,但十年前前任刺史升迁之后,此职位却一直空缺着,后来朝廷竟然指定李罡兼任。所以李罡等于是同时担任文武两职,如今这事情就全落到了赵因身上。  处理这些文武政事,着实让赵因有些头大,尤其是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西州,更是让赵因不知所措,只好勉为其难,不停地想主意,安排人手处理。  这两件事情已经够让他烦了,但更让他头大的还是第三桩,也就是李罡离去时给自己的一个任务。  李罡那番话虽然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赵因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对于当今朝廷圣上的昏庸,奸佞之徒把持朝政的无耻做法,李罡看得清清楚楚,但这位北斗将军,仍然对朝廷抱有一丝幻想,所以才将最后努力,谏言朝廷,无奈一片报国之心却全不被收纳,更遭斥退之后,已经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李罡遭此打击,再加上本来就在屡次征讨所谓叛乱之中,看到了一些让他很不开心的事,所以更是愤懑不已。不过素来深受忠君爱国思想影响的李罡,虽然可能已经心生反意,但因着种种顾虑,仍然没法脱身出来,只能继续为朝廷所用,调动军马去帮助朝廷平叛。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罡接到要他调兵平息水蛮之乱的诏令后,闷闷不乐的原因了。水蛮的领地离西州不远,西州各地官员对水蛮人也颇有了解。这个民族人不算太多,民风彪悍,但本质里却很纯朴,如果不是各种苛捐杂税逼得太苦,他们也不至于造反了。水蛮族虽然是蛮夷之族,但长相和晋安人并无二致,思想方式甚至语言也都大同小异,早已融入晋安人群体之中。以李罡的性格,要他去镇压水蛮人的所谓叛乱,实在让他无奈之极。  所以李罡才在几番思量之后,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看似古怪,实则大有深意的命令来。让自己帮助李罡,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  既要对朝廷有个交代,又不能再违背自己良心,不停地替朝廷东征西讨,镇压良民的所谓叛乱,这样的两全之策,在这个昏庸的时代,却到哪找去?
  这边赵因独自烦恼,暂且不提,先说说晋安及西州诸事。  这晋安自开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当年晋安太祖吕程起兵,推翻暴虐前朝,自建晋安,定都天阳府,辖十三州。随后十四代晋安国君一脉相承,文攻武卫,多方征伐,将疆域扩充到了如今的三十六州,疆域已经扩充了大半,成为举世瞩目的强国。四周蛮夷或直接降服,被吞并于晋安之内;或用和亲、朝贡之策,认晋安为宗主国,声势之盛,当时无两。  只不过久享太平之后,吏治渐浊,国势渐衰,传至前朝晋安睿宗之时,已是渐显颓势。朝内宦官当道,奸臣跋扈,晋安睿宗吕源贪享后宫春色,懒理朝政,任由一众佞臣逍遥。如此一来,终于酿就后患,朝政不稳,便有当朝大将叶鹏者,趁机作乱,发动阴谋,杀死太子,逼吕源退位,自己则试图拥立吕源次子吕游为帝,做他的傀儡之君。吕源昏聩,连吓带气,一命呜呼,顿时天下大乱。  叶鹏闻报自是大喜,眼见阴谋得逞,就试图拥立吕游上位。不过叶鹏虽然武力过人,性格却骄狂自大,不得众官所喜,遭致多官反戈,尤以时任大理寺卿的上官无妄等为最。这上官无妄也是一介奇才,文武双全,论野心、论才干,都丝毫不逊于叶鹏,当即振臂一呼,清君侧、反叛逆,赢得百官效命,于是发动大军反戈,击垮叶鹏的叛军。  叶鹏见大势已去,裹胁吕游仓皇而去,后不知所踪。上官无妄则与众官一起,于十三年前拥立吕源的第三个儿子——时年仅有十岁的吕梁登基为帝,是为晋安治宗。那吕梁年纪如此之轻,又有何治国能耐?上官无妄得到众官拥戴,也得到了吕梁的母亲——太妃邱泣颜的感激和赏识。吕梁既然登基,邱泣颜自然也就由太妃晋升太后,垂帘听政,辅佐吕梁。邱泣颜感激和赏识上官无妄,正好叶鹏大乱初平,朝政一片荒芜,吏治自需全面更替。邱泣颜便命上官无妄为丞相,掌管人事任命等要职;上官无妄本来就能耐非凡,如今更是扶摇直上,在朝廷上下培植势力,广纳门生;在宫庭内亦寻找臂助。那宦官头目张富贵便是如此与上官无妄结为至交。  张富贵自幼家贫,自我阉割入宫做了一名杂役小太监。最初时自然也如其他小太监一般,备受欺凌之苦、羞辱之屈;但此人眉眼通天,极善察言观色;又极善钻营,在宫内也颇受皇后、嫔妃等的喜欢,被人呼来喝去,从来不恼,嘻嘻哈哈,哄得众人开心,遂也渐渐得了重用。  有了权柄之后,他大开纳财之门,贪污纳贿,来者不拒;坑蒙拐骗,无所不能,竟然以一介宦官,也成了京城内外数一数二的巨贾。本来按照晋安国法,宦官既然入了宫,就不可在外头随意经商,但是当时睿宗吕源昏聩、不问政事,宠幸张富贵,旁人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叶鹏举兵之时,张富贵因为门路甚广,又极善察言观色,早已察觉不妙,早早引领最为亲善自己的皇妃邱泣颜和三皇子吕梁逃走,避了刀兵之祸,随后便遇到兴兵保驾的大理寺卿上官无妄等人,汇合一处,灭了叶鹏兵变之祸。上官无妄之前就早和张富贵有所勾结,见得此人如此精乖,又立此大功,遂引以为知己,待自己就任宰相后,便求得邱泣颜与吕梁,封了他作为宦官统领,并兼任神策中尉,掌管宫廷禁军。从此这两人,宫廷内外,互相勾结,将晋安国都天阳经营成了铁板一块,刀插不进,针刺不入。那西州大将北斗将军虽然有心扳倒两人,但吕梁压根就对他们言听计从,根本不纳忠言,于是渐寒了一众忠良之心。  另外,叶鹏兵变之祸虽解,但牵连甚广,朝廷威严已大不如前;加上奸佞弄权,民心所背,许多地方诸侯将领都各有不满甚或背离之意。  至于这西州,则是另一番景象。  北斗将军李罡,年方四十,正当鼎盛之年,其人乃一代儒将,精擅兵法,生平作战无数,未逢一败,累积军功,升至如今的西州大将之位。他摄领西州至今已有十六载,自数年前前任刺史调迁,此州刺史就一直空缺,由李罡一手掌管军政要务。他励精图治,在赵因、柳无山等人的协助下,将此州整治得井井有条,更蒸蒸日上,比起周围哲州等地的民不聊生,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所以各地灾民、难民也纷纷来投,声势更壮。  但是诸多外来人口的到来,也为西州增添了不少麻烦乃至隐患。尤其是李罡带走西州大半兵马,前往水蛮处平叛,代领西州事务的主簿赵因,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总算通过颁布严令,严防作奸犯科之徒;再加上平日里西州官吏名声甚好,得到百姓支持,这才总算维持了太平盛世局面。  这日赵因处理好诸多纷繁的政务,只觉得头昏脑胀,就想着外出走走。  天气甚好,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赵因领着两名亲随何勇、张聪,思量着出去散散步,顺便访察一下民情,看看市井气象。  那张聪、何勇二人,均是军旅出身,武艺精湛,虽然头脑不算特别灵活,但跟在赵因身边久矣,也长进不少,见主簿大人要微服私访,当即点头应了,引领赵因出行,往城南郊而去。  南郊十余里处,正有柳无山的驻军正在操练。那些驻军见到三人近前,连忙喝止。  赵因见守卒不认得自己,反阻自己去路,也不着恼,微微一笑,说道:“众位军爷,在下是赵因赵子由,求见将军柳无山兄,你们进去禀告,他一定会来见我的。”几位军营前的守卒半信半疑,抬眼望去,见这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眉宇间轻灵秀逸,双目有神,气宇非凡;而身边两个随从,则膀大腰圆,一看似乎也是从军中出来的人物。这几人看来确实有些来头。  守卒将信将疑地进去禀报了,留下三人在营前等候。  何勇看了看守卒,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军营,再看看张聪,然后看向赵因,说道:“大人,您不是要去郊外散散心,怎么忽然走到这南郊柳大人的军营里来了?”  赵因笑了一笑:“何勇,你咋又犯老错误了?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这位柳无山同僚,最不喜欢人家叫他大人什么的,你还是养成叫他柳将军的习惯吧,小心他揍你。”张聪在一边呵呵笑了起来。  何勇也尴尬一笑:“大人您说的没错,这位柳将军可不是好惹的,脾气暴躁得很;不过他打仗也是真不含糊,每次作战总是作为先锋部队出击,曾经多次击溃数倍于己的敌人,倒是让我们北斗将军省了很多力气。有好几次主力部队都用不着出手,他的先锋旅就击垮了敌军。”  张聪接口道:“但是如今这次我们李将军竟然不带他这个先锋将军去西征水蛮,他一定更加暴躁了,你还不谨言慎行,竟然敢在此犯他的忌讳?”赵因这个人素来极其低调,没有任何的官架子,所以属下都敢和他言笑不禁。  何勇又尴尬一笑:“我不是已经知错了嘛。”看了看赵因,等他的答复。  赵因笑道:“我是本来要去散心的,但走到这附近时,忽然想到柳无山就在这不远处操练,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火气降了些没有,过来看看。闲聊数句,若是这边没事,咱们再去散心也不迟,反正天时尚早。我赵某人生平结交者不少,深交者却寥寥无几,西州将军自不必说,另有一至交江秋江松袏则常年在陈州隐逸,此人能耐远胜于我,若是来我西州,共为西州百姓请命,那是最好不过,可惜他淡泊名利、喜欢的只是风花雪月,我屡劝之不动,实在遗憾。除这两人外,就该轮到我们这位看似脾气暴躁、却是一个谦谦君子,看似杀人如麻、却又心地善良的柳无山了。他的性情很有些怪异,一般人是看不懂他的,也许当世也仅有李将军和我寥寥数人,方能明白他些许了。”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张聪何勇二人闻言都是呆了一呆,一时不知所措。  正说话间,那边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大吼:“子由兄,你既然来了,还不赶快过来,难道还要我柳无山来接你不成?”  三人循声望去,那边一人正大步流星地疾走过来,三人迎上前去。只见来人龙行虎步,甚有气势,走得近了,只见他一身甲胄,不过却没戴头盔,一头散逸长发沿两颊后披下,剑眉星目,一对长鬓斜飞,尤为触目。脸颊虽稍显消瘦,但双眸神采奕奕,别具霸气。  赵因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柳将军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柳无山笑道:“别人若是过来,我未必肯见,你也知道的,我这些日子都心情不好,不过你赵子由过来了,我还是乐意见上一见的。”  赵因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心情似是已平复了不少,咋了,想通了,不抱怨将军了?”  柳无山笑道:“知我者,赵子由是也。”
  赵因哈哈一笑:“柳将军向来性如烈火,凡事必勇猛向前,今日却被将军留在这里修身养性,以你往日脾气,必定大怒不已,连日来阴霾不开,不知何以忽然想通了?不知可否与我说上一说?”  柳无山笑道:“子由惯会打趣,不过你我既然交好,说与你听又何妨?”抬眼瞥见张聪、何勇二人正在那偷笑,喝道:“这二小厮好不晓事,还不先靠边站去?”  张聪何勇二人早就和柳无山认识多时,也和赵因一般知道他的性子,闻言不以为仵,笑了一笑,施礼告退。赵因无奈摇头道:“你二人先去军营外等候吧,我与柳将军说完话就出来,也用不了多久。”  看着二人走出军营,柳无山笑道:“子由向来随和,与属下亲善,不过你那是文职,或许并无大碍。我这军营,却是刁斗森严、令行禁止,虽然你我二人私谊交好,我与你这两下属也是素日相熟、言笑不禁,但军营里一切都得遵守规矩,就算是我,也不可随意犯禁,否则又如何服众?”  “说得好,自古以来我等皆说言传身教,可世人往往说一套做一套,只会说别人,自己却随心所欲行事,如此一来,自然上行下效。其实依我看来,言传不如身教,你说什么不重要,自己怎样做,才是榜样。”  柳无山笑道:“然也,我军中规矩看似极多,但其实若大家长期自律践行,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也就没啥不方便了;军令如山,反而会让军队如臂指使,战斗力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了。”  “柳将军自是知军之人,这方面子由自愧不如。哈,咱们也不多说客套话了,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其实说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只不过无山之前钻了牛角尖而已。之前子由便曾多次劝解,不过那时我正在气头上,完全没听进。后来回到军营,外出操练军马,稍泄心中郁气,却渐渐想明白了几点。”  “第一,虽然将军口中从来不言,但我等属僚,皆知将军乃心怀大志之人,早有心为国为民干一番千秋事业,看他当年不惜上本,参奏权倾朝野的奸相上官无妄和宦官张富贵便知道了。这二人内外勾结,蒙蔽圣听;使朝廷忠言不谏,良臣噤声。长此以往,必生大祸,如今局势已是岌岌可危,可天府内外,日日升平,夜夜欢歌,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实在令人感慨。将军当知势不可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晋安两百余年江山,怕已是岌岌可危了。既然圣道不休,那只有我等自我振作了。西州虽然强盛,但光靠将军一人之力,只怕尤是力有未逮,是以急需各路帮手。文谋之事,有子由兄一力担当;但武功方面,除了将军自己当世无敌,就只有我柳无山一人堪堪能用。不过虽有勇武之力,却无统帅之智。将军有感于此,所以不愿我柳无山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将,而是希望能留我自己反省,自我提升,方能独当一面!”  “说得太好了,你能想到这点,将军一定甚是欣慰。”赵因抚掌而赞,大是开心。  “至于第二,则由第一发展而来。我想如果我西州不久后会有一番大动静,光靠我们目前的实力,怕是仍有未逮,还需多做些调整补充。将军留我于此,大概也是希望无山多在军务上下些苦功吧。只不过无山素来重武力,轻智谋,如今却是望军而叹,无从下手。正想请子由兄帮忙给点建议呢,还请子由不吝赐教。”  “哈,若是其他一些方面的政务,子由或可给柳将军提点一二,这军务方面,子由素来一窍不通,恕我爱莫能助了。”赵因苦笑起来。  柳无山呵呵笑道:“子由兄素来低调谦逊,你这么说,我可信不过,不过谦逊之辞罢了。”  赵因笑道:“并非过谦,这乃实情。不过若说道要给你一些军务方面的建议,我倒确实有个计较,有一个人,文武双全,若能请得他动,来我西州效命,那可真是邀天之幸了。就是此人素来乖僻,我屡次三番请之不动,颇有些无奈。”  柳无山奇道。“哦,我知道子由向来虽然表面上低调,但内里却是孤傲不群,少有人能进入你的法眼,将军之外,也许就只有我柳无山寥寥数人了,不过竟有子由也自愧不如者,此人究竟是谁?”  赵因笑道:“此人本是我难得的一个至交,姓江名秋自松袏,如今在陈州隐居。要说动此人,以前的确很难,不过我布局三载,如今已有了些许把握,今日我来军中一探之后,也许就要去实施我布局多年的这个计划,半骗半哄,让他来我西州效力。”  “哈,我就知道子由素来足智多谋,你有心算无心,这人就算再聪慧,在未有防备的情况下,也难免入你觳中。”柳无山剑眉一轩,眼前一亮。  “哈哈,希望承你吉言,柳将军保重,子由去也。”赵因作揖,与柳无山话别,叫过在军营前等候的何勇、张聪二人,离营而去。  柳无山军营中清谈一阵,也没花了多少时间,赵因此趟,一是为了找柳无山叙话,看看他心情调节得如何;二来便是要去郊外散散心,排遣下近日的劳碌积郁了。如今见柳无山想得通透,打心里感到高兴,这游玩起来,兴致自然就更高了。  西州虽然地处晋安国西陲,风物不如江南那般秀丽清奇,但云阳城向来都有塞外江南之称,几条河道从城中或城边穿行而过,滋润了不少肥沃土地,所以此城风光竟不比江南稍逊。行至郊外,见春光烂漫,桃红柳绿,一片怡人之景,赵因信赏这无垠春色,郁闷渐去。  赵因本是文人,雅好诗联之道,见到这春和景明之像,不由得起了雅兴,当即口占一绝:“春日依依随弱柳,杏香淡淡抹清风。行于山水融于梦,心醉烟云自在逢。”吟得此诗,自我感觉不错,不过今日出来,本是为散心,并未随身携带笔墨纸砚。唯恐吟后便忘,所以吩咐随从,就近找些材料,自己记一下。  何勇张聪二人跟随赵因多年,对他也是相当了解,早知这主簿有吟诗作对的雅好,也素来喜欢笔录自己的作品,不过今日出来得匆忙,两人都未携带笔墨。不过两人跟着赵因久了,也有了几分小聪明,就立刻寻了几片宽大树叶,再折了一根细细树枝,交与赵因。赵因呵呵一笑,夸赞了数句,然后用细枝刻于树叶之上。  树叶上刻字,自然远不如纸笔挥洒那般如意,好不容易才刻完了这四七二十八个大字,既歪斜,又无力,颇有些滑稽,不光两随从看了暗自偷笑,就是赵因自己也是无奈摇头,苦笑一声,自嘲道:“这字写得,实在有点对不住这大好春光了。”  两随从听了这话,再忍不住笑意,各自将嘴一咧,笑了出来,赵因自己也觉得好笑,却假意一瞪眼,喝道:“有什么好笑的,不服你们也拿个树枝在树叶上刻字试试看?能写出来字就算你们有本事了。”  便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声:“说的好,这位兄台,就春光得诗,就树枝而字,实在好闲情,好才情啊。那两小厮一看就是粗人,哪懂得什么诗词书艺好坏?”  何勇张聪二人今日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先是在柳无山军营那,吃了点排头,赶到军营外喝风;如今跑到这荒郊野外,居然又被这个陌生人嘲讽,两人一听,自是动怒,忙循声望去。却见身边是一棵巨大的榆树,树冠参天,一个极粗大的树桠处,却斜卧着一人,那人半坐起身子,正朝向下方笑呢。这树枝太密,此人若不出声,藏身于此处,倒还真不易被发现。  两人当即喝道:“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的,见不得光,还出口伤人?”  那人呵呵一笑:“我好好地在此小憩,被你们的吟诗声、取笑声惊醒过来,你们不怪自己惊人好梦,倒还怪我偷听?”  赵因闻言,亦是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兄台,如此说来,倒是我等不对在先了,在下赵因,为惊扰兄台好梦,以及下人无礼说声抱歉了。你我树上树下这般说话颇有不便,兄台何不先下地来一叙?”  那人惊噫一声:“咦,赵因赵子由?西州州府李罡将军的主簿?失敬失敬。”说完,一跃而下。那树桠离地少说也有十余尺高,那人轻轻跃下,竟是丝毫声音也无。  赵因不懂武艺,倒也罢了,那两随从倒是学过些武艺在身,一见此人跃下,不由得大是佩服,知道这轻轻一跃,至少也在轻身术上花了十载苦功。难怪之前以两人耳目之聪,完全没有发觉这树上竟然有人藏身了。  待得他站定,三人把眼望去,只见此人约莫三十来岁,身形颀长,乍看模样一般,面相间还颇带点颓丧的神气,但是仔细看去,却越看越觉顺眼;穿着也是一袭陈旧而略显破落的长衫,丝毫不起眼。腰间倒是悬挂着一柄剑,剑鞘看上去有点锈迹斑斑,显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好货色。  那人见三人打量自己,一抱拳,笑道:“在下穆风,表字步云,见过三位官爷。”
  赵因见此人面相不俗,谈吐爽朗,心头有些诧异,他见人无数,像眼前这位明显有些与众不同;亦抱拳还礼,笑道:“见过穆兄,我赵因虽然在李罡将军麾下效力,但素来低调,很少在人前显露身份。穆兄从未一见,看模样装扮亦非官场之人,却知道在下薄名,是为何故?”  穆风笑道:“赵大人过谦了,这云阳城附近,有谁不知道赵因赵大人是李罡将军的左膀右臂,虽然素来作风低调,但常常为将军上下操持、出谋划策,实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赞完赵因,又朝向那两个随从抱拳一揖“先前在下出言不逊,只为开个玩笑耳,并无恶意,还请两位官爷见谅。”  那两人本来都是爽直的性子,见对方行礼道歉,又对自己主人赞誉有加,本来的一口怨气也就散了,连忙还礼。  赵因心头倒是颇为疑惑,自己确实为李罡将军上下操持、出谋划策,可以算得上李将军的左膀右臂;但自己作风也确实极其低调,若不是这趟李罡将军因为出征水蛮之地,硬把自己摆上台面坐镇此地,外界知道自己赵因赵主簿的人只怕还真不多,他口中所说的“谁不知道”四个字,却明显过誉了;知道是自己在幕后为李罡将军上下操持、出谋划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他自己特意要求李罡将军替自己保密的,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抛头露面之人,只喜欢在幕后做些策划,这也是为什么他跟随将军已经十余载,仍旧只是个小小主簿的原因。每趟将军封赏,请求上头为自己加封官职,都被自己以种种借口婉拒。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素未谋面、也从未听过此人之名的穆风,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看他模样,也确实不像官府之人;此人谈吐大方,又交际如意,看来并非等闲之辈。  遂试探道:“穆兄真会说笑,在下这点薄名,那担得起人尽皆知这等称誉?如今李将军带同城中大部分官员,前往南疆平叛,才留了在下这个区区主簿暂为看守,李将军的左膀右臂之称可实在不敢当啊。倒是不知穆兄是从何听到的这个谬赞呢?”  穆风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却转话题说道:“在下本来在那树上小憩,被赵大人吟诗声惊醒过来,本来倒有些恼意,但听得赵大人吟就的一曲好诗,颇为欣赏。”往赵因手上拿着的树叶一看,再吟道:“春日依依随弱柳,杏香淡淡抹清风。行于山水融于梦,心醉烟云自在逢。实在是好句,好句啊。不过,我看大人虽然貌似闲逸,在这赏玩山水,但眉宇间总似有点淡淡愁意,这两句:行于山水融于梦,心醉烟云自在逢,也颇有可玩味之处,大人上得将军器重,代掌满城大权,可谓名利俱得;自己则是文才出众,谋略过人。理该是春风得意,但何以面上、诗中,都似略带惆怅和无奈之气呢?”  “好眼力!”赵因不由得脱口赞道,然后问道:“穆兄懂得看相?”  穆风摇头:“相术飘渺难测,在下可没那个本事;不过穆某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擅长捕获人心所藏罢了。赵大人这么一问,看来在下所猜并没有错了。”  赵因笑道:“确实,赵某心中颇多无奈惆怅之意,倒被你这个素昧平生的人一眼看了出来。”  旁边两个随从何勇、张聪二人,听得他们这番对话,不由得大眼瞪小眼,他们虽然一直跟在赵因身边,可真不知道这位赵大人有如此之多的不如意心事,倒被这个第一次遇见的穆风就瞧了出来。两人本来就很佩服穆风的轻身功夫,如今又对他察言观色的能耐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那穆兄,可看得出我赵某因何而无奈惆怅吗?”赵因点了点头,看向穆风。  穆风朝何勇、张聪二人看了一眼,赵因知道他的意思,笑道:“这两位都是勇直之人,亦是我赵某信得过的手下,穆兄有话直说便行了。”  穆风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赵大人果然好生气概。由赵大人可见李将军之气概,也必然是如此爽直作风,佩服佩服。这云阳城乃至西州一地,谁不说这北斗将军爱民如子、爱兵如子,所以各地难民才蜂拥而来,投奔将军。大人如今代理州府,自然难免要为此事伤神了。”  赵因心头大震,此人果然好生厉害,竟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而且一猜即中。  不由得收了笑容,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穆风神色不变,依然微笑道:“在下穆风,字布云!”  赵因双目神光大盛,往他看了过去。  穆风微笑不语,与赵因双目互视。  赵因虽不善武艺,但却善识人心,眼中望去,那穆风双眸中一片清澈,并无作伪掩饰之意。点了点头,道:“见过穆兄!”  这两句话就是刚才他们打招呼时所说过的,如今却又重复了一遍,随从何勇、张聪皆草莽之士,不懂其中奥妙,两人面面相觑,都觉诧异。  穆风和赵因却混不觉其中有何不当,互视一笑。  赵因笑道:“穆兄谈吐不俗,又似是对朝政之事相当稔熟,方才所说我赵某心中惆怅无奈之事,竟是丝毫不差。赵某斗胆,想请教一二,对于此无奈之事,穆兄可有妙策解决呢?”  穆风哈哈一笑:“在下一介布衣,岂敢见教于堂堂代理云阳城守?大人真会说笑。”  赵因听他发笑,却敛了面上笑容,正色道:“草莽江湖间埋没人才,古今皆然。一些人或生不逢时,时运不济;又或甘于淡泊,疏远名利,嬉游于山水之间,而不以朝堂为意。我看穆兄,或许这二者皆有之吧。”  穆风一听,脸上露出微微讶色:“赵大人不愧是将军智囊,观人入微,在下着实佩服。”这么一说,倒似是承认了赵因对他的揣测之辞。  “既然如此,穆兄何以吝惜言辞,不愿赐教呢?”赵因微微一笑,说道。  “若是赵大人不嫌在下班门弄斧的话,在下倒有几句话想说与大人听听。”穆风静默片刻,忽然说道。  赵因一拱手:“赵某生平最佩服者,不是庙堂上位高权重、叱咤风云者;而是那些本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或者审时度势,不妄动干戈;或淡泊名利、归隐市井之中。赵某忽然想起一事来,所以才诚心请教。”  “哦,莫非赵大人认出了在下不成?又或者认错了人不成?否则岂能给在下戴上如此高帽?在下确实浪迹于市井又或山野之中,但素来平淡,肚里虽有二两墨水,哪称得上经天纬地四个字?”穆风脸上讶色更浓。  “认出说不上,不过赵某倒是想起了昔日侥幸所见过的一册残本,书名《治国策》,那书残破不全,只寥寥数页,可字里行文间纵横捭阖,所发治国之妙论、气势之宏远,让人不由得拍案叫绝;更有数句发前人之所未思,顿起耳目一新之感。那书本来不全,散佚大半,作者之名却恰好可见,上书布云散人四字。你穆兄不是自称表字布云吗?”  “哈,原来赵大人猜我便是那布云散人?难怪大人方才会有如此一说了。”穆风哈哈笑将起来。  “难道不是?”赵因神情不变,缓缓说道。  穆风又是一笑:“我说是不是,也许结果都一样,反正大人如果认定我就是那布云散人,我纵然说不是,大人也一定认为我在托词不认。”他言语中倒也圆滑,让人听不出究竟有没有承认自己是否那布云散人。  赵因听言,也是微微一笑:“此言倒是不假。不过,不管穆兄是不是那布云散人,都无关紧要了。赵某还是诚心请教方才之事,穆兄既然猜到我赵子由为西州政务之事烦心,可有指教、稍解烦忧?”说完,再次双手一拱。  旁边何勇、张聪二人已经跟随赵因好些年了,对他的性情也相当了解,这位主簿大人虽然平素低调,但实际上非常有才气,有才之人,往往都有点恃才傲物的毛病。平日里,他也是少与其他文人如此客气,所以当二人听到大人竟然对这忽然冒出来的人这般礼敬,更是讶异。不过方才那一通对话说得文绉绉的,他们俩都是听得一知半解。咧了咧嘴,想插上一两句话,却不知道说啥。  穆风再次顿了顿,终于说道:“也罢,既然赵大人如此礼贤下士,在下便是想敝帚自珍,也不好意思了。在下确实有三言相赠,请大人听真了。”  “其一,朝堂之事,名不正则言不顺,望大人好自为之。其二,草莽之事,宜疏不宜堵,望大人谨言慎行。其三,将军从谏如流、知人善任,但其他人未必如此,一切小心了。”  这三句话有些无头无尾,比之刚才的对话更是让何勇张聪莫名其妙,不过话里隐含的警告之意,就连他们俩这样的粗人也听了出来,这下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了,两人异口同声喝道:“好胆,敢对大人无礼!”  赵因伸手制止住两人的呵斥,静默半晌:“多谢穆兄指教,赵某公务在身,如今也休息得够了,这就返城去也,希望日后有缘与穆兄再聚,告辞。”说罢,转身就走,何勇、张聪二人先是地大眼望小眼互相看了一下,然后又狠狠瞪了穆风一眼,这才紧紧跟上。  穆风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面上的微笑渐渐散尽。点了点头,亦转身走入了丛林深处,消失不见。
  何勇、张聪二人习练过武艺,自然步履轻快,没走多久就撵上了在前疾行的赵因。赵因看到他两人跟上,也不说话,继续往前猛赶。他来时本是一片闲逸,缓步轻摇,如今却是眉头紧锁,步履匆忙,大异之前。  两人看得好生纳闷,这两人都是直性子的人,平日里又由于赵因从不在他们面前摆什么官架子,所以他们向来也敢在赵因面前有啥说啥,如今憋了老半天,实在叫他两人郁闷。再走一阵,两人实在忍不住满肚的疑惑,就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头的不解。于是,悄悄商量了一下,便由何勇说道:“大人与那叫穆风的家伙说过一番话后,就匆匆赶回,又面色不快,刚才你们的对话说得太过文绉绉,我和张聪都听不太明白,只不过有些感觉,那家伙似乎有些不知礼数,怎么一个小小的草民,竟敢教训起大人您来了呢?”  赵因停下步子,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再说道:“错了错了,明明是我向他请教的,你俩怎么认为是他在教训我?”  何勇也苦笑道:“大人,那穆风先前所说是不是指教我俩不太懂,但他竟敢让大人好自为之、谨言慎行,还说要大人小心,这三句话中的教训甚至警告之意我俩还是能听明白的,很不顺耳啊。”  赵因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笑道:“你俩能听懂好自为之、谨言慎行这两个词的意思,也有进步了嘛。”  “嘿嘿,大人说笑了,常跟在大人身边,虽然我俩大字识不得几个,但常听大人掉书包,所谓进多寺庙懂念经,我们也多少该识得几个成语之意了。”何勇这么一说,张聪也呵呵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有进步,有进步。”赵因再次笑了起来,一扫先前的沉郁之色。  张聪见赵因面色好转,似是心情好了起来,大着胆子问道:“大人,那穆风到底说了什么,让大人本来好好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许多,老实说他之前所说的名不正言不顺、宜疏不宜堵这两句话的本意,我俩也是大致知道的,但他这话说得貌似有些没头没尾,实在让我俩听不明白啊,大人能不能帮忙点拨两句呢?而且,他说的第三句话,更是让人听不透,他说将军知人善任、从谏如流,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却要大人一切小心呢?”  何勇也说道:“这穆风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赵大人之前要这么和他说话,似是与那本叫《治国策》的残书有关,难道赵大人认为这书是他写的?不过我看他年岁如此之轻,像比我等还小了不少年纪,应该写不出那种让赵大人也赞叹不已的奇书吧。”  赵因听他俩这么一说,心情又平复了些许,笑了起来:“呵呵,这说来有些话长,一时半会我跟你俩解释不清,以后再说吧,你们待在我身边,天天观察,日后总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啊?”两人心头疑惑大起,更加不解了。  “这个以后再说吧,今日我游兴已尽,咱们赶紧回去吧。”赵因手一挥,带着两人匆匆赶返云阳。  回到城中,赵因吩咐二人各自行事。先急匆匆写就一封书信,文不加点,一气呵成,交于张聪,让他次日一早,就离开西州快马加鞭,赶赴水蛮前线亲手交与李罡,不得有误。张聪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领命,起身而去。至于何勇,他就私下吩咐几句,交代了一些事务,然后也命他退下了,各自歇息,是夜无话。  次日一早,云阳城门吊桥放下,一骑飞驰出城,往西南而去。  身后传来看守城门的几名小兵的声音:“张聪大哥何以如此匆忙,一大早就要我们打开城门放他出城?而且看他面色沉重,连跟我们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道呢?不过张聪向来与何勇秤不离砣,一直跟随在将营效力,如今忽然分开,想来不简单。看他打马疾驰的方向,正是西南,我们李将军不是正派兵在西南处的水蛮平叛嘛,张大哥说不定是有城中要务需向将军禀告,才如此匆忙的。”  “大概吧。不过我看城中一切太平,也不像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呵呵,我等区区几个看门小卒,哪有什么资格参与或者知道那些机密大事,你还是少操空头心,管好你自己的门吧。”有人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引来旁边一阵哄笑。  那人不服,回讥道:“你笑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没资格,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位西州将军,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将领啊,文武双全,将这西州管理得井井有条,比起外界乱得不像样的那些地方,可是好得多了。咱们在这享受太平日子,还是别出什么大事好。当然,赵主簿背后的扶持相助,也是功不可没。”  “对,咱们这些老百姓,低级士兵,管不了什么安邦定国的朝政大事,也管不了明天后天的什么长远之计,不过就是图眼前的安逸快活,要的不就是一个太平安乐吗?”有人大声附和道,也引来了一阵喝彩声。  众人议论几句,把话题扯了开去。  这身后的种种议论,张聪早打马去得远了,自是完全没有听到。不过众士兵,都并没有注意到,城门一隅的阴影处,悄悄站了一人,那人身形小巧,又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站在墙角处,完全不起眼,所以众人根本就没看到他。那人站在阴影处,静静听众人对话,直到他们将话题从张聪出城这件事扯开之后,他才微微一笑,悄然离去了。  那人离开城墙边上,转往州府而来,不多时便行至府衙门前,看门的衙役显然认得他,笑着点了点头,放他进去了。  “红梅见过赵大人。”  走入后厅近书房处,赵因正在房中写字,那人见到赵因,在门外发出了一句清脆的问候声。那声音倒甚是动听悦耳,难怪他身形看上去那般小巧,原来是个女子。  赵因头也不抬,继续写字,口中却道:“进来说话吧。”  红梅应了一声,走入书房之中。  书房布置得极是清雅简洁,墙角处燃点着一枝散发淡淡馨香味的熏香,更添房中的雅致味道。  待得红梅走入房中,赵因似是正好写完了手头的文书,抬起头来,朝着她一笑,问道:“那张聪已经出城去了?”  “是,张聪遵从大人之命,今日一大早即打马出城,往南边水蛮之地而去。大人所料不差,张聪如此行色匆匆,又没和素来搭档合作的何勇一齐出城,那些与他相熟的兵士自然有些好奇,讨论了一番。红梅按照大人的吩咐,在旁边悄悄听了一阵,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说完,将刚才听到的那些士卒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赵因听罢,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又没有引发太大喧嚣。”  红梅有些疑惑地道:“大人,红梅虽然按照您的吩咐去听了这些士卒的对话,但心里却着实不明白,这些士卒无关紧要,监听他们的对话做什么?”  赵因道:“监听他们不是本意,要的是其他一些效果。红梅,你跟我说说,我让你负责这项监听工作已经有三年之多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红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大人的用意,我只能说明白一小部分,身为朝政管理者,不明白下边人的言论,那一定会出问题的。赵大人以前一直很低调,一来是本性如此,二来也不希望因为位高权重,反而少了与民间接触的机会。所以大人自己时常也微服往民间行走,倾听各种声音;但还嫌不够,所以还派出红梅等人,帮助查探民间消息。”  赵因笑道:“你说的都是好听的一面,这虽然也是事实,但也确实不很全面。其实任何事情都一定有好有坏,监听也是如此,听到好的、赞扬之类的话自然开心;可更需要听到的,是一些百姓们对上头的不满声音,当权者高高在上,少体察民情,哪懂得百姓们的真实需要和想法。有些人以为偶尔乔装打扮,下去微服私访一番就能听到足够全面的消息了,实则大大不然,那些位高权重惯了的人,即使化妆私访,但那当惯官的模样,还是能够被有心人看出来,明知道你是官,还敢与你说实话吗?愿多渠道倾听更多民意者,此其一也。”  红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大人说得没错,所以执政者应多了解民意,从民意出发,才能获取民心,保证朝政的稳定。监听不是目的,只是个手段罢了。”  “说得好,监听的目的之一,就是如此。至于听到不满的声音之后,该如何处置,则是另一桩事了,并不能说监听本质不好,这个度你应该把握好。”  “是,大人,红梅记住了。有其一自有其二,那其他原因又是什么呢?”
  “其二,不管是李罡将军也好,又或我赵因自己也好,再好的官也难免会遭惹诸多是非。我一向低调,倒也罢了,李将军文攻武略,一手统抓整个西州的兵权政务,虽然很得百姓爱戴拥护,但难免会引来某些人的嫉妒眼红。你也该知道,现在朝廷里都是些什么货色,像那所谓的丞相上官无妄,平生只爱金银珠宝,哪管百姓死活。李将军这样的好官,一定会遭他所嫉恨;更何况数年前大人因为直言谏上,痛斥朝非,含沙射影,攻击的不就是把持朝政的上官无妄吗?那上官无妄可不是什么能听得进忠言之人,迟早会对大人不利。所以赵某无奈,也只有防范于未然,将西州内外都监控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早早发现不对劲之处,以便做预防。”  红梅肃然道:“大人深谋远虑,红梅佩服不已。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自古有云,兵法之道,用间最高。如果那上官无妄等奸佞之徒,真要对将军不利,必然会先派出一些探子暗哨,散播一些不利言论,攻击李罡将军,大人遍布哨探,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赵因笑道:“红梅,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如父女,你现在成长得够快,已有我赵某人的一些风范了。”  红梅闻得赵因夸奖,柳眉一掀,在面上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杏目朱唇,温婉动人。  夸完红梅,赵因又微微蹙起眉头,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西州常年由李罡将军文武政务一手统管,迟早会出大问题。”  红梅愣了一愣,说道:“大人何出此言?这不是说明朝廷信任我们李罡将军吗?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赵因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说道:“来,待赵某先来考考你。昨日我遇到一个奇人,他给了我三个建议,其中一条是草莽之事,宜疏不宜堵,这条和你现在负责的监听工作有直接关系,你怎么看?”  红梅奇道:“宜疏不宜堵,这五个字其实已经道尽了民意倾听和管理的重要性以及必须手段,可以说是非常的有道理;但听大人语气,这人似是刚与大人结识,怎么竟会说出这样直言不讳的话来?大人也夸他是个奇人,莫非此言另有所指不成?”  “好,”赵因击掌而叹,“红梅,你猜了个正着。此人我现在尚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知是不是当年我所读过的那本残册《治国策》的原作者;但听他谈吐,委实不俗,三言两语,直入问题深处,这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这人姓穆名风,字步云,我已让何勇等人去查探他的身份,你如有兴趣,也可以帮同查探查探。此人十分年轻,看年纪多半不会是那本残书《治国策》的原作者,但我隐约觉得,他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我昨日直接问他,他却没有给出个正面回答,既不承认,也未否认,我看有些蹊跷。此事先放着,以后再说,我给你说说其他的事。”  “你刚才所说的他此言另有所指,和我观感一样。自几年前大人上疏得罪上官无妄后,这几年倒也相安无事,朝廷似有放任西州不理之事,只是时不时发来诏书,让他去帮助朝廷平息各地叛乱。这事我本来颇有不解,上官无妄明明忌惮大人,何以还任他坐大军功呢?但后来却想到了一点,大人出征,虽然屡屡全胜而返,但每趟出征,难免军队有损伤,朝廷并不派兵补充,大人只有从西州各地自行征兵。如此一来,虽然表面上军队数量没有太多减少,但身经百战的老兵一一战死,新兵逐渐顶上,战斗力是难免下降了。我之前便有所察觉,是不是朝廷故意为之,要借这样的手段削弱我西州军的战斗力?”  顿一顿再道:“本来我也只是偶尔冒出的念头,倒并没有往心里深想过。但昨日遇到这人,他说了三条建议,每一条都直入我心坎深处,你看看这三条建言“其一,朝堂之事,名不正则言不顺,望大人好自为之。其二,草莽之事,宜疏不宜堵,望大人谨言慎行。其三,将军从谏如流、知人善任,但其他人未必如此,一切小心了。”每一条都似是至理箴言,深得我心啊。”  红梅听了,她虽然比何勇张聪二人聪慧得多了,但一时之间也只能明白后两句的大概意思,对于第一条,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赵因稍作解释:“红梅,你年岁尚轻,对于朝政人事也并不熟悉,不知道人心险恶,更不知朝政卑劣。那穆风三条建言,字字珠玑,句句锦绣,真是说进我心里。尤其是这第一句,更是极其让我感慨。我赵因做人,向来讲究个问心无愧,倒是对名利颇为淡泊,所以也就甘于这小小的主簿一职。不过李将军慧眼识我,竟以整州州务相托于我,深切感动之余,也颇感责任重大,心中更隐隐有些不安之意。想我区区一名州府主簿,官不过从六品,哪能统管得了西州上下呢?这不是正是名不正言不顺吗?若是落到上官无妄耳中,怕是迟早生出一番祸患来。”  顿了一顿,续道:“本来大人以武将为名,统管西州军务、政务,其实已略于理不合,即使圣恩蒙宠,旁人表面上不说什么,也难免心中诟病,此乃隐患,只恐终有一日要惹出事端。不过若只是将军当政,那也倒罢了,毕竟他军功摆在那,威名赫赫,足以威吓这西陲一众蛮夷,所以旁人看在他如此声望的份上,可能还不至于引来太大祸患或者是非。但如今大人提兵出征,却让我这一介寒儒来代理城务,于理于法只怕都不太合适,如果那上官无妄解题发挥,只怕要在圣上面前指责将军不是了。”  红梅听到此处,俊秀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凝重,问道:“大人所虑极是。不过红梅有一事不解,还请大人明示。大人既已猜到此中或许会生障碍,为何不早些告知将军?”  赵因苦笑一下,摇头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赵某人自诩聪明,通达人心,可毕竟还是看错了一些事情。之前将军指令我代理城务之时,我确实也隐隐觉得不太妥当,但却没能想到关键所在;不过昨日当那穆风说出三个建议时,我忽然想起,这第一句话‘朝堂之事,名不正则言不顺,望大人好自为之’说的不就是我如今代理城务之事并不合情合理吗?”  红梅惊道:“这穆风究竟是何许人也,怎地如此厉害,一眼就看破了此中症结?”  赵因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他就是那奇书《治国策》的作者的缘故了,也只有他这种直析本原的能力,才写得出叫我也不由得拍案称绝的《治国策》来。不过让赵某奇怪的是,他这趟出现得相当突兀,从他给我的三个建议来看,句句都有实指,似是对我云阳城乃至西州的人事都颇为熟悉,才能如此有的放矢,给出这般中肯的建议来。我感觉他应是针对此事而来,若是换了其他人,我一定怀疑他不安好心,觊觎我西州或者针对李罡将军;但他给了这三个建议,怎么看也不像是怀有不轨企图。”  “厉害,厉害!”红梅惊叹连连,不过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在赞那穆风通达时局的眼光厉害,还是赞赵因解析事物的能力厉害,再道:“大人既然已经想到了问题所在,那想必已有应对挽救之法了。之前大人派出张聪,快马兼程赶往南疆,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是,你猜对了。我已将此事写于书信中,告知将军,并示以如何应对之法,将军阅罢,该有所举动才是。另外,我也吩咐了何勇,尽快探明穆风此人,以便观测此人究竟是否可招纳之士。”  红梅见赵因已有了及时应对之法,点了点头,面色稍缓,说道:“那大人可还有什么任务,需要红梅去做的吗?”  赵因微微一笑:“还确实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换了其他人,我还不一定放心。”  红梅听了赵因称赞,脸上露出喜色,笑道:“大人请吩咐。”  “如今这事,似乎牵扯甚多,这穆风出现的时机非常玄妙,只恐日后不久将发生动荡之事。我觉得李罡将军走时所说的一番话,也颇有回味之处,将军可能也有了一些感觉,所以才让我放手而为。甚至我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仔细咀嚼、回味将军临走时给我说的那一段话:‘你表面上低调异常,实际上却长着一颗玲珑心,胆大妄为、异想天开之处,就算我李罡,有时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李罡将军虽然从不吝啬对于属下的夸赞之辞,但用到胆大妄为、异想天开这两个词,貌似我印象中还是第一回,确实大有玄机在内。不过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到底有何深意,只能说将军如此信任,赵某无以回报,只能殚精竭虑,为其出谋划策、力挽狂澜了。”  “力挽狂澜?”红梅大吃一惊。  赵因似是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面色也是一变,但却摇头道:“现在说力挽狂澜可能还早了点吧,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哦,”红梅应了一声,心头震惊疑惑却丝毫未减,不过她跟随赵因多年,知道她这个名义上是主人和上级、实际上则是义父和师傅的大人性情,他如果不想说的事,你怎么劝、或者怎么逼,都是无效的;如果他想说了,必然是他觉得时机成熟时,才会将事情解说清楚。既然了解赵因的性情,自然不会再问下去,只是道:“大人尽管吩咐,红梅必然全力以赴。”  赵因说道:“这事也不算什么极难的事,不过是让你去找我一个朋友罢了。这位朋友性情略有些古怪,换了何勇、张聪这种头脑简单的直性子,估计说他不动;只有你红梅,追随我多年,生性伶俐,也许能说得他动。”  “嘿嘿,”红梅又是一笑,不过旋又问道:“那人姓甚名谁,既是大人旧友,大人何不亲自去找他呢?”  赵因呵呵笑了起来:“那人姓江名秋字松袏,别号江左郎,是个有名的才子,诗词对联曲艺文章,样样精通;只不过他的性情也确实古怪,我多半是叫不动他的,你去也许还有可能。至于为什么我这么说,你见了他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又略带神秘地一笑,说道:“这三年来,我对你薛红梅精心教导,不光教你兵法谋略、诗词歌赋文章,还请人教你武艺,传授战场争斗之术,并不完全是为了让你日后走入战场而做的准备。另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我这个多年的至交。正如另一位至交柳无山兄所说的那样,此人虽然样样超我一筹,但如今我是有心算他无心,布局三年,想必这次终叫他入我觳中,哈哈。”  红梅听罢,心头一阵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因再道:“你过两日便出发去找他,好多年不见,他的具体地址我不是很清楚;数年前我跟他通过信,想说服他来替我们西州效力,那个时候西州刚刚起步,很多困难,所以特别需要人来帮手。但江松袏这人脾气怪异,其实我知道他是个热心人,也有心为民请命,亦有为国为民的经纬之才,但就是说他不动,被他几次回信拒绝。随后他搬迁走了,也没给我留下新地址,显然他是有意躲我的,省的我老是叫他出山。但我知道他在陈州一带活动,他在当地名声不小,你去后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出发前你来我这一趟,我给你带封书信过去。这趟会有你很大的发挥机会,你好好把握,若是做成了,你在西州也会大展拳脚,我会把你正式推荐给将军,给你量才施用。好了,暂时没其他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红梅给赵因行了一礼,依言退了下去。  赵因往后椅背上一靠,揉了揉因用脑过度而有些发疼的额角,望向了庭院外南边的天空。  离云阳城以南七百里处,哲州郊外,李罡大军扎营于此。十余万大军,兵营连绵不断,一眼望去,皆是各色帐篷,时有马匹嘶鸣声传来,旌旗摇动,声势非凡。此地已非西州所属,而是晋安另一个西部大州哲州的边境处。水蛮与西州和哲州都有交界,但主要交界处在哲州,这平水蛮之乱,原本也该以哲州为主力,但是哲州官吏贪婪,军队战斗力低下,完全不是彪悍水蛮军的对手,所以不得不请西州军来援。哲州刺史江又兴和哲州将军莫可为都是上官无妄亲信,素来与西州不合。李罡也曾参奏过他俩的贪赃枉法,但因为上官无妄从中作梗,便不了了之了。  此际,西州军中帅营,李罡正坐于案后,拿着一封书信阅读,那张聪则坐于一侧,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罡。  李罡虽是武将,实则文武双全,生平读书无算。一目十行,很快便已将张聪带来的长长书信看罢。  看罢书信,对张聪道:“一路辛苦了,还请速速赶回云阳,禀告子由,说他的信函我已看过,我会酌情处置,让他放心。对了,另外有件事,关于他信中所说要聘请江松袏出山相助西州,我完全同意,只要这江松袏真有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别说区区一个录事参军,就算这西州的刺史,我也愿意大力向朝廷推荐,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治理州务的机会。子由说的没错,我让他全权代理西州之事,虽然我与他都问心无愧,他也有这个能耐,但毕竟于理法不合,平白给了上官无妄等人一个参奏我等的机会,略有不智,幸好子由机敏,及时提点于我,请我做出补救。张聪,你回去把我的话跟子由照样复述一遍,就说他信中所言的几个重点,我完全同意,请他放手而为。”  张聪有些楞然:“那么快就看完了?”那信被赵因封了火漆,他不敢拆开来看,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内容的,但这信封中纸笺有多厚,他是一清二楚,那么厚厚的一叠书信,赵因又让他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赶来,足见信函之重要,怎么这李将军短短一下子就全看完了,而且还似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让他回去禀告。  当然,李罡令出如山,他对李罡又素来信服,自然只有听命的份,虽然应命就欲撤离;但纳闷不解的神色,却清清楚楚地布满了整张脸庞。  等他走后,李罡召来一人,那人年在四十上下,白面无须,一袭青衣,显得颇为儒雅。此人姓马名春,字沐雨,亦是李罡心腹之一,赵因坐镇云阳城,李罡军中就以他为首席军师了。  马春过来参见已毕,李罡也不多废话,径直将书信给了他查阅。马春速速阅罢,读完亦是一声惊叹。  李罡道:“沐雨,你有何看法。”  马春道:“子由兄谋略出众,沐雨素来佩服,从这书信看来,更是指点江山,才气纵横,而且心思敏锐、见地过人,更让在下倍添钦羡之意。”  李罡笑道:“我叫你来,可不是来听你满口赞誉子由的。”  马春亦笑道:“将军的性情在下自然了解,不过这钦羡之意也确实发自肺腑,不能不说。子由兄书信中陈述了数事,对于事务背后的一些分析,也是如抽丝剥茧,清清楚楚,依在下看来,子由所说应该属实,尤其涉及到那丞相的一番推测,在下也深以为然。”  李罡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与子由,都对这个所谓的上官丞相没有半分好感,所以都认为他会对我不利,借题发挥。”  马春点头道:“想必如此。子由信中说的分明,将军虽然器重于他,将整个云阳乃至西州事务托付于他暂代;虽然说朝廷给了大人自主掌管西州的权力,但那上官无妄如果借题发挥,说大人不禀奏朝廷,就自行做了如此大的决策,只恐多有不便。所以子由在信中也劝将军,速速派人上奏朝廷,以军务紧急为由,来个先斩后奏;将军现在可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果朝廷接到将军奏章,说出子由代理政务的诸多原由,并请朝廷恩准。相信可以补救一二,也堵了那上官无妄等人的嘴。有了这个补救措施,就算上官无妄等有心造次,我等也有话可以交差了。”  “说得好,那么此事就由沐雨你去办吧,今日你就带几名侍卫,赶返朝都天阳,替我向皇上禀告军情,并附陈此事。”  马春道:“沐雨前去朝廷禀告,虽说与我个人无妨,但子由兄如今不在此地参议,沐雨又赶返朝廷,将军这里不就少了得力幕僚了吗?”  李罡哈哈一笑:“这水蛮一族,兴兵造反,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既无精密策划,又无精兵据守,我李罡大军一到,几次冲击,早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败亡是迟早的事。你就不必为这个事担心了,还是尽早赶回朝廷,向他们禀奏捷报吧。”  顿了一顿再说道:“我李罡的本事,子由清清楚楚,你马春马沐雨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不似你们文人这般心思细腻、深谋远虑,但也是颇通军略兵法,也能布局设套,军中如此,朝中之事亦然,我李罡也是知悉不少的。”  “那沐雨就放心了。沐雨领命,赶赴京师,请将军多多保重。”马春微一躬身,告退离帐。  李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说道:“多多保重?你这般一去,难免掀动更大风波,如今这战事,只不过这连串风波刚刚开始吧。”  笑容甫起又散,冷冷低喝道:“上官无妄,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西州上下的,我得罪你那般之深,你却放任我李罡文武政务一手统管,你当我会觉得你是一片好心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李罡纵横天下,大小战事无数,又怕过谁来?只管放马过来吧,哈哈。”说罢,嘴角又掀起了一线笑容。  此正是:我看青山高万丈,名留史册誉千秋。风云只是寻常事,搏浪狂流再泛舟。
  却说马春领命离去之后,次日,李罡营中点将,继续征讨叛乱水蛮。  西州大军到处,确实所向披靡,那水蛮虽然民风彪悍,但素来并无战力出众的军队,只是各洞蛮夷,在部落长老等率领下,发起了一场叛乱。这样的乌合之众、散兵游勇,自然不是兵精将广的李罡大军对手。  只不过水蛮亦有自己的优势,他们不擅长结阵作战,但各自武艺纯熟,作风勇猛,善于短兵相接,利用西南边陲处山地居多,在山野间游斗,倒也让李罡军颇有些头疼。他们打不过就撤,等大军稍一疏忽,便从山野间杀将出来,不停骚扰,一小股一小股地吃掉对手。  西南边陲本有哲州的驻军,但正是因为拿这水蛮的游斗之战没辙,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不但剿灭不了水蛮之叛,反而被他们左袭右扰之下,损失惨重,还丢失了一些县城领土,各类物资更是损失惨重,没奈何下才向朝廷求助,这才从西北处调来了李罡的援军。  李罡之军,人称李家军,训练有素,是晋安上下有名的无敌雄师。大军开至,连续发动猛攻,迅速收回了被水蛮军占领的各处县城,也将水蛮军重新逼入了各处山林之中,重新回复了水蛮叛乱之前的混乱局面。  水蛮之患,已有多年,虽然因为水蛮势力不强,为祸有限,但屡屡反叛,也成了朝廷的一大隐忧,是以此番李罡奉令前来,希望能彻底解决水蛮之祸。如果再像之前那般,让水蛮族打了退、退了再来,可不是个办法,而是要找个有效的策略,彻底解决这样混乱的局面。  对于水蛮族的事,李罡之前早派人做过调查,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也是他的一个做事习惯,李罡镇守的西州,上拒狄狨,下镇水蛮。狄狨族的势力地处晋安国西北,和西州辖地大幅接壤,是西州的心腹大患。但是李罡也早就派人密切监视和调查狄狨族的一举一动,恩威并施,将他们管得服服帖帖;如今这几年里,西州和狄狨一直相安无事,还互有贸易往来。狄狨族和水蛮族有些不太一样,他们长得高鼻深目,异族血统明显,文化习俗也是迥异于晋安国,他们实力也远胜水蛮族,但仍然在李罡的大军压制和灵活监管手段下,不敢妄动。  至于实力远不如狄狨的水蛮族,情况却反而复杂许多。其实水蛮风土人情和华夏族都没有太大不同,也许很多年前本是一家吧,只不过也没人去考证这个。与狄狨族不同的是,水蛮族的领地和西州接壤的土地非常少,与水蛮疆域相连最多的,是西州以南的哲州。哲州在晋安,也算是比较大的州府,仅次于西州等地,让西州和水蛮隔离开来。所以之前水蛮屡屡相犯,必然先侵哲州。  哲州刺史江扬,字又兴,哲州统兵武将莫就,字可为,这一文一武共同把持哲州军政大权。两人的作风迥异于北边的李罡,文官刺史江又兴好色昏庸,只知贪腐享乐;武将莫可为则和他是一丘之貉。两人仗着与上官无妄有故旧亲谊,在这一方土地上作威作福。所以哲州民众,多有受不住哲州****,逃往北边西州境内的。  这两人只知享乐,或者征收税赋,却不知道还富于民,更不管边疆之事。所以水蛮势力虽然远不如北疆狄狨,仍是屡屡相犯,叛乱连连。  上官无妄虽然徇私,包庇亲信江扬、莫就二人,但他也知道哲州富庶,是他的一个敛财宝地,绝不能落于蛮夷之手。所以每次水蛮起兵,他都会从朝廷发来援兵,如今水蛮叛军再起,他就将北边的西州军马调来平叛。  李罡早知道江扬、莫就二人腐败无能,靠他俩来防水蛮,迟早生出大祸;自己领地西州,离水蛮也不算远,这个震慑水蛮势力的事,迟早还是得落到自己头上。于是也早早就派出人手,查探水蛮动向,将他们的虚实探听明白。  所以如今一接到朝廷旨意,让他率领西州军马过来平息水蛮之乱,他早有准备,就率领十万大军南下,一上来就把水蛮军打得溃不成军,将他们占领的几座原属于哲州的城池统统夺了回来,更率领大军追击,攻入了水蛮领地。  那莫可为虽然手头也统领着十余万军队,不过他懒于军务,见有人代劳,自是乐享其成,按兵不动,任由李罡闹去。李罡早看透了这两人的昏庸,之前他那篇谏文,也参奏过这两人一本,只是被任人唯亲的上官无妄压着,没起丝毫波澜。莫可为之所以按兵不动,多半也有一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李罡又岂会和这两人一般见识,一番冷笑,连招呼也懒得同他们打,夺回的城池一个不要,统统还给了哲州,只征召了一批必要的粮草和物资,就率兵追击下去,遁入了茫茫大山之中。那江扬、莫就二人,则坐享其成,反而奏秉朝廷,冒领军功。说他们联手出兵,已经将水蛮之患平息大半,各遗失城池均已夺回,如今李罡将军继续领兵追击水蛮叛军,他们留守哲州边陲,加固城池,安顿百姓,云云。朝廷闻报自是大喜,晋安元帝吕梁龙颜大悦,派来钦差颁奖,那江扬、莫就二人坐享其成,哈哈大笑,陪同钦差吃喝玩乐一番后,瓜分了所有赏赐,不但一个子也没留给西州军,还在暗里嘲笑了李罡一番。  对于水蛮之患,李罡早就做好了准备,更早早与赵因、马春等心腹谋士制定过相应策略。赵因曾建言过:水蛮虽是异族,但久在我华夏文明下同化大半,今日已与我晋安国难分彼此,他们之所以屡屡造反,虽说是因生活窘困,但也因为我晋安国仍视之他们为外族番邦,未能恩威并施,降服其心。是以若要永久解决水蛮之患,但凭武力镇压行不通,必然要文攻武略,双管齐下。  听罢赵因建言,马春等同声赞好,李罡也深以为然,于是一番商定,定下了相关策略。这趟李罡亲自领兵前来,用的就是之前赵因的计策。  赵因所献,乃是一个连环相扣的分化瓦解之策,被其命名为“同心策”。所谓同心策,就是针对水蛮文化习俗已和晋安相仿,若是能收取其心,便可将之同化纳入晋安国。  此策一共分三个环节。第一步就是先动雷霆军威,在晋安国境内痛打水蛮叛军。水蛮之前名义上归晋安统辖,但实际上仍与外邦无异,哲州等地官僚只有在要收赋税的时候才认为他们是晋安下民,其余的时候就完全置之不理。所以水蛮对于晋安,也只有恶感,从无亲近心,因此一有机会就起兵造反。不过这也只是名义上的造反,实际上与二国交兵并无二致。  既然是两国交兵,那水蛮军越过自己辖区,攻入哲州,便可视为侵略,因此李罡在哲州境内用兵,重拳打击水蛮侵略,算是师出有名。  水蛮乃是乌合之众,也只有在无能的哲州军马前逞逞威风;所向无敌的西州军马一到,自然望风披靡,哲州之兵乱短时便解。  时事发展至此,赵因为李罡所献的同心策第一步已然全部完成。  第二步,攻入水蛮领地后,他们已由原来的反抗侵略,变成了侵入敌方领地;战争不能因为解了哲州之患,就宣告结束,李罡此番攻来,要的是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水蛮之患。所以在进入水蛮领地后,同样需要一个继续追击出兵的名义,赵因献计为:以擒拿叛军首领为名,继续攻击水蛮叛军势力。  但与在哲州战事不一样的地方是,在哲州时要注重的是一个战事上的威慑力,打击敌人毫不留情,务必要让水蛮军彻底看清西州军马的战力,起到极强的威慑作用。但是到了水蛮领地,则不光是展示武力,更要看到他们西州军政的“亲民”一面。  所以赵因建言道,攻入敌方领地后,西州军兵要注意双管齐下的手法,一边是继续追击敌酋,彻底消灭此次叛乱的首脑人物;另一边则是宣传和管理并用,告诫当地水蛮百姓,西州军马是来平叛,而不是来屠杀他们的。西州一直视水蛮族为他们晋安国的子民,只是之前哲州官府无能暴虐,才引来他们的仇视之举。宣传中强调他们只追拿叛乱首领人物,其余百姓只要不与西州军马为敌,便可安居乐业。  单纯的宣传自然是没有用的,赵因建言中也强调,一定是宣传和管理并用,在对占领的水蛮领地中采取和西州类似的管理手段,扶持当地同意和西州合作的水蛮人,仁政管理。这样双管齐下,必然能安抚人心,逐步实现他们的“同心之策”。  至于第三个环节,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三个环节构成的“同心策”,让一众幕僚都佩服不已,也因此巩固了赵因在李罡心中的地位。因此,此番前来水蛮平叛,李罡放心让赵因管理西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毕竟赵因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既知军事谋略,又懂政务管理,确实是代理州务的上佳人选。  李罡依计行事,在水蛮境内势如破竹。大军所到,望风披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李罡大军平定水蛮之境时,其两名幕僚主簿赵因和参赞马春,亦在同时开展活动。  此番平蛮之策,总体皆由赵因一手策划,按理说李罡应该派他随去水蛮,以便更好地实施计策。但让赵因颇为费解的是,李罡明知道他更喜欢在幕后低调策划,却硬把他摆上台面,统管西州事务,搞得原本低调异常的他,一下子变得众人皆知起来。他也深悉李罡此人,李罡乃当朝名将,知人善任,所向无敌,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但如今他这一招,却给人留下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话柄,倒不似李罡之惯常作风。  那给予“名不正言不顺”等三条建议的穆风,出现得也极是蹊跷,建议之余,也让赵因愁眉深锁,隐隐感到,似是有一场大风暴即将来袭。李罡将军出兵远征水蛮,带走西州近半兵马,各路官吏更是带走了大半,如今隐忧处处,赵因常有孤掌难鸣之感,于是左思右想之下,就起了寻求外援的念头。  他本有意招揽那穆风,但一来此人来得突兀,不知是好是歹;二来其人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亦对其人性格不甚了解,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招进来的,还需要多方查探;三来多方推测下,此人只怕和朝廷颇有关联,否则怎会对西州之事如此熟悉,还会恰到好处地提出了这三点极有回味深度的建议来?  是以,招徕穆风之事只能先在暗中进行,多方考察之后再做决定。  穆风既然暂时不靠谱,自然还需要另寻他路。  赵因昔年曾有一好友,姓江名秋,字松袏,那人才学不在自己之下,却是自命清高,不欲在官场尔虞我诈。如今在陈州一带放浪形骸,游戏风尘之中。此人不光文才了得,谋略之术亦是精熟,是一个难得的佳才。赵因内外交困之际,自是迅速想起了这位老友来,所以才请了红梅前往陈州,说他出山。  红梅本姓薛,年岁尚幼时就与父母在战乱中失散,不过幸好被赵因在乱军之中发现,救了她一条小命,随后便跟在赵因身边,跟他学习些诗词曲艺文章、谋略权柄之术,赵因还延请名师教她一些武艺。十余年来,对红梅来说,亦师亦父的赵因就是她最亲的人,所以她也很乐意替这位义父办点事情,比如之前她就一直在替赵因做些监控民意之类的事情。  红梅今年刚满十八岁,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趟离开赵因,独自前往异乡办事。陈州离云阳城足有八百里路程,云阳在西,陈州在东,位于晋安腹中之地,离晋安都城天阳倒是不远。中州气象,大是不俗。红梅寻了条专门跑水路的客船,沿江而下。  红梅以前坐过几次船,所以这么长的水路走下来,倒也能适应,没有像某些人那样,被风浪颠得头昏眼花、上吐下泻。不过船上待了这许多时日之后,再下船来踏上坚实的堤岸,也不由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陈州是个极大的区域,比哲州的领土还要宽广,和西州几乎不相上下,其府衙所在地叫作廊城,是水陆要地,来往商旅甚多。在船上,红梅识得了一人,与她一同要到廊城办事。  那人叫作孙可,是个四十来岁的商人,常在西州、陈州等地贩卖物资。孙可坐长途船的次数极多,每年待在客船上的时间只怕比陆地还多,所以他下船来自是半点事也没有。两人之前本来一直没搭话,直到前两日时,才因为一件事情搭上了话头,聊了数句,因此也算是有些熟悉了。  孙可看到红梅脚一软,似乎要摔倒了,连忙想伸出手去扶她一把,谁知红梅虽然脚下一个趔趄,但是脚跟一踢,竟然迎空跳了起来,然后再稳稳落地。  孙可赞道:“好身手,没想到红梅姑娘看上去模样俊秀小巧,居然有这么好的武艺。”  “嘿,雕虫小技罢了。头一次在船上待了这么久,还真有些不习惯,若不是以前学习过一些武艺,今日只怕要大大出丑了。”红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呵呵,”孙可也是一笑,问道:“如今已到陈州州府廊城了,我家就在码头不远处,红梅姑娘,你呢?”  这一路几次交谈,红梅已经注意到这孙可,人似乎挺不错的样子,既然他是本地人,那么找到问问或许正合适。于是回答道:“我这次来陈州,是想来找一人,此人的具体地址我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他在本地有些名气,应该能找得到。”  孙可笑道:“哦,是谁,不妨说来听听,我孙某人在此地出生长大经商,这边的大小名人,我应该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二,说不定能帮帮你。”  红梅道:“嗯,这人姓江名秋,字松袏。”  “哦,原来是鼎鼎有名的江松袏。”孙可笑道。  “这么巧,你正好认得他?”红梅喜道。  “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此人在本地确实名气不小,很多人都认识他,我也一样;不过像孙某这种小商人,他未必记得住。”孙可自嘲了一下。  “认得也好,不认得也好,只要知道他住哪就好办。”红梅笑嘻嘻地说道。  孙可也笑:“他的地址我确实知道,不过外乡人来到此处却不太好找。你如果不着急的话,等我回家先放好东西,我待会领你过去便是了。”  “哦?那多谢了,我不急。”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孙可家中。孙可放下物品,和家里的人打声招呼,领着红梅往江松袏住处行去。  那江松袏住在一个叫“听松别苑”的所在,位于一大片松林之后,松林滨江靠岭,山风江风不停吹来,松涛阵阵,极其清幽。林路弯弯绕绕,还确实不好找。  路程尚有些远,一路上两人自然要叙话谈天。  闲聊数句后,红梅想起自己义父说的话来,便向孙可打听道:“孙大叔,我义父来让我找这位江松袏时,曾对他有过一句很有意思的描述,他说这位江松袏才华横溢,但性格有些怪。还说他虽然是江松袏的好友,但如果由他自己来叫江松袏出山,多半叫不动,而我红梅去代做说客,倒还有些可能。孙大叔既然对他也熟悉,可知道我义父这段描述说得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孙可呵呵一笑:“其实也不能说怪啦,才士风流,天经地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模样儿俊秀,人又聪明,那江松袏最喜欢不过,你过去一看自然就明白了。”  “啊?”义父对江松袏的这一番形容描绘之词,红梅这一路倒也曾设想过多个可能,但是听孙可的语气,这江松袏难道竟是一个好色之徒?不过也没道理啊,如果他真是一个风流浪荡儿,以义父的倨傲,又怎么会与他成为好友?更不会派自己来找他出山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孙可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大是好奇之下,满脸迷惑地朝孙可看了过去。  孙可呵呵笑道:“他的风流韵事这边很多人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见到他后你必然自知。咱们到了,你看。”  拐过一道山脚,松林后露出了一大片房子,远远望去,极是清雅。孙可笑道:“他那个地方,像我这等满身铜臭的商贾,是最不受欢迎的,我就不去自找没趣了;红梅姑娘,你就自己过去吧,我先回去了。”  红梅赶紧道谢:“多谢大叔了。”  孙可笑着一摆手,转身离去。  红梅往那听松别苑看了过去,的确极是清幽,一片松林掩映之下,松涛阵阵,松香依依,雅韵十足,也清灵十足,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好色之徒的贪欢享乐的所在;但是走得近了,却切切实实地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子笑声。而且,听上去,还不止一名女子。  再走近几步,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打闹嬉戏着,从院中跑了出来。见到红梅,几人停住了嬉闹,便有一名身着黄色轻衫的女子问道:“你是?”  “这里便是听松别苑了吧,小妹薛红梅,奉义父赵因赵子由之令,来拜见一下江松袏叔父。请问,几位可是江叔父府上的人吗?”  “正是。”几人好奇地打量了红梅一眼,见她虽然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脸上带了点疲累神色,穿着也是普普通通的衣物,但仍然掩盖不住脸上的秀美英气。  那几人互望一眼,点了点头:“是,你随我们来吧。”说完,领着红梅往听松别苑中走了进去。  踏入院门,从一个开满鲜花的院落中穿过,来到一处厢房,那几名女子嘱予红梅在此稍坐,她们去叫江松袏过来。  红梅先接过一仆人递过的的香茗,说了一声道谢,捧在手上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回味无穷,不由得脱口赞道:“好茶。”  品过香茶,往四处望去,墙面到处都张挂着字画,书风画艺各不相同,有的古朴,有的清奇,有的闲逸,却都显示出此处主人,绝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拈花惹草的风流客,而是一个很有艺术情趣的雅士。其中一副字上写着“春窗日暖,好梦犹难断。纵有千般新旧怨,此际云消雾散。起而庭外观花,归来漫品烟茶。把酒悠然一醉,虚名实利由它。”调寄《清平乐》,落款正是江松袏。
  薛红梅跟随赵因多年,也学了不少诗词歌赋楹联曲艺方面的本领,一见这题词,词意洒脱,回味无穷,通达世情之感悟,跃然纸上;那书法亦是如龙蛇游走,张力十足。  “嘿,不愧是义父的好友,这一笔字、这一首诗,果然非凡。”红梅见状,不由得喃喃自语,赞叹不已。  “听说我那老友赵因派人来见我了,人在哪呢?”一道柔和却不失力度的声音传了过来,门帘掀开,两人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个头中等,面容清瘦,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两颊因为面容的消瘦略略凹陷,但嘴角边的一抹细须,则将这凹陷不露痕迹地掩盖了,头上的发丝很密很长,但已现灰白之色。看样子年在五十上下,这自然就是那江松袏了。  他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先前与薛红梅说过几句话的黄衣女子。之前因为有好几人同时出现,薛红梅没太留意,现在悄悄打量了数眼,发现这黄衣女子年岁与自己相仿,也很年轻,长一张白皙的鹅蛋脸,柳眉淡淡,星眸熠熠,长相甚是不俗;而且英姿飒爽,叫人一见心折。  薛红梅赶紧站了起来,行礼道:“晚辈薛红梅,奉义父之命,前来拜见江前辈。”也朝向那黄衣女子行了个礼:“见过这位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江松袏打量红梅数眼,点头笑道:“好好,原来你是子由的义女,来,坐下说话。”  三人分宾主坐定,薛红梅看了那黄衣女子一眼。黄衣女笑道:“红梅姑娘,看你样子非常年轻,大概也就十六七岁吧。”红梅点了点头,黄衣女笑道:“那大你三岁,就叫你一声红梅妹妹了,你可以叫我枫姐。”  江松袏哈哈一笑:“红梅,这位是江某人的大弟子欧阳枫雪,因为她入门最早,当了我江松袏门下的大师姐,所以后来她就习惯了做人大姐,你叫她枫姐就是,她也喜欢人家这么称呼她。”  红梅应了一声:“见过枫姐。”心中嘀咕,枫姐,疯姐?感觉有点怪怪的。  欧阳枫雪嘻嘻一笑:“我这个枫是枫叶的枫,不是疯癫的疯,不要想左了。”  江松袏笑道:“疯癫的疯也差不多吧,看你每日乱七八糟的嬉玩,哪有个正形的时候,叫你一声疯姐也未必错了。”  欧阳枫雪也不生气,笑道:“那多亏师傅教导有方了。”  江松袏摇头笑道:“为师文韬武略,你样样都学不到位,倒是把为师这个放浪形骸,统统学了去。”  红梅看了这一老一少,想起之前义父赵因、以及那商贾孙可对江松袏的描述之词,又想到方才所见的几名女子,忽然有所领悟,难道义父所说这江前辈的怪癖,就是喜欢收纳年轻女子为徒弟不成?  正疑惑间,江松袏笑问道:“红梅,你说奉你义父之命来见我,所为何事呢?”  红梅忙站起身来,从腰囊中取出一封书信来,恭敬地双手递与江松袏,说道:“这是义父托我给您带来的一封书信,您请过目。”  江松袏接过书信,示意红梅坐好,然后打开书信读了起来,很快读罢,笑道:“子由多年未见,这趟派人来见我,又给我出这么一道难题。”  赵因给江松袏的信,红梅自然不会拆开来偷看的,不过来此之前,赵因已经告知了大概意思,让红梅设法说动江松袏出山。不过赵因语焉不详,只说江松袏性情有些怪异,游戏红尘,不喜管朝堂俗务。赵因觉得此人大才,不为国为民效力,埋没于山野田间,着实有几分可惜,如今正当用人之际,所以才让红梅来到陈州,酌情而办,尽量说服江松袏。  是以她一听江松袏语气,已知道这趟的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完成了。之前赵因也曾经跟自己讲过一些有关江松袏和他自己的旧事,江松袏才气纵横,却生性高洁,不愿为官,赵因曾几次想请,让他为国为民出面效力,江松袏总以种种理由推却。一而再再而三之下,赵因对请出江松袏的心也淡了。  不过,江松袏和赵因乃是多年至交,相识于微,那时赵因刚步入仕途,在一些不入流的官员手下效力。自己都有诸多不如意之处,和江松袏几次会面,都是不乏怨言,这样的黑暗官场,又如何说得江松袏动?  相交数年之后,两人因故分开,江松袏留在陈州隐逸,赵因曾投入李罡帐下;当时的李罡不过也是个普通的参将。不过此人目光过人,心怀远大,一眼就看出了赵因的与众不同,对之委以重任,言听计从。在赵因的出谋划策下,李罡仕途渐上,一路南征北战,终于在十二年前统管了西州军马,然后又于十年前,兼管了西州政务。  赵因隐于幕后调度,一身才学得以发挥。只不过也时常想起旧日老友,有心招他前来相聚,但此时江松袏已然在这隐逸山林的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引松涛为知音,收几名红粉弟子,优哉游哉,不亦乐乎,更不愿意出山,在泥尘间打滚。所以赵因再次来书相邀,江松袏仍然婉拒。  人各有志,几番相劝无效,江松袏更搬家刻意躲避,赵因也只能暂时作罢了。不过心里倒是定了一计,知道那江松袏性格,所以好生栽培从乱军中捡来的孤儿红梅,既教她军略武艺,也教她诗词歌赋,三年前更是让她从事一些监听之类的事务,从实战中学习一些政治军事技巧,让她大幅提高了自己的各种能力。这既是为红梅自己发展,也是为日后派她来做说客,再请江松袏出山,埋了一个伏笔。  当日听到义父这么一说,红梅吃惊之余,也不由得好笑,自己这个义父果然不愧是李罡将军的头号幕僚,心思缜密至此,竟然连自己老友也来算计,而且不惜十年磨一剑,苦心孤诣地栽培自己,来作日后的说客。当然,赵因这个算计本是出于一片好心。  本来由于赵因大卖关子,红梅听到这些只明白了一半,明白的是为什么义父会派自己来做这个说客;不太明白的则是为什么义父认为自己出来做说客,反而要比他亲自来劝说这位老友更有把握。  如今来到这里,把所见所闻连起来一看,红梅大约有数了。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没错,义父的这位老友江松袏,看来确实有招收女弟子的特殊习惯,而且特别喜欢年轻貌美、又聪明伶俐的那种类型。  心中计较已定,红梅笑道:“江叔父,义父给您的信也看过了,关于这事,您怎么看?”  江松袏呵呵一笑:“你那义父死性不改,二十年来一直想着改变我江某人,想让我出仕,可二十年前我就不愿意出头,如今自然更是不愿意。此事休要再提起,红梅,你山长水远地跑来这陈州,也着实不易,就先留在我这待一段时间吧,让江某尽个地主之谊,你就代你那个老顽固的义父,在我这享受享受吧,也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去当官。当个贪官虽然享乐,但是良心不安;当个好官劳心劳力,又哪有我这听松别苑舒服?”  说罢,也不等红梅反驳,就对旁边陪坐的欧阳枫雪吩咐道:“枫雪,赵因是我至交好友,这位红梅姑娘是他的义女,你就将红梅当作自己的师妹一般看待,陪她在这好好待一段时间。给她安排个舒适的住处,并陪她到处逛逛,我今日还有点事,明日再来见她,好好问问我那老友的近况,说来也是三年多未曾联系过了,心中也有些想念。”  然后又对红梅笑道:“红梅,你安心住一段时间,江某还有事要忙,你先跟着你枫雪师姐吧。明日早饭后,你来这里与我好好谈谈你那老顽固义父的事。”  “是,弟子应命。”“红梅知道了。”两人同声应道。  待江松袏走后,欧阳枫雪对红梅说道:“我这师傅性情有些怪异,但人其实是极好的,对我们几个弟子也是照顾有加,他让你留在这里,说不定也要给你一番好处呢,这应该是你的一个机缘,你且安心留在此处。”  红梅笑道:“那就多谢枫雪师姐了。”  欧阳枫雪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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