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拿根棍子可以搭在柱子钢筋绑扎搭接长度上的游戏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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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要饭
  有花根本不知道兰生的心思,还怨地方糟糕,“就算这间屋子可以用,夫人**两人怎么住?”
  兰生正等这话,对吴三道,“麻烦吴管事去通报我爹,说这儿只有一间屋一张床能用,光是清扫就要到大半夜了。说起来,我娘最怕老鼠。”
  吴三领会,躬身边退边道,“小的立刻叫些仆妇丫头来打扫,兰生**稍待。”
  有花等吴三走了,嘟嘴说,“小人,嘴脸变得好快,亏你还跟他多啰嗦,我要跟夫人说,绝不能用他。”
  兰生不跟有花多解释,为人处事自己都在学习中,但搬了椅子到廊下坐着。只等了一会儿,进来七八个粗妇丫头,给她行完礼便麻利打扫起来。
  看草丛乱摇,听怪声惊慌,有花头皮 ,不知手脚往哪儿放才好,却见兰生却撑面歪坐闭着双眼,很是惬意的自得模样,便跟在抓老鼠的无果后面叨叨,“这病好了,胆子小也治好了,天塌下来也不怕的逍遥。”
  “鬼门关都闯过,还怕蛇虫鼠蚁?”无果眼明手快抓住两只胖鼠,扔进铜箱子盖上。
  有花又稀奇,“脏兮兮的东西活捉干什么?”
  “放生。”无果面无表情。
  有花敲无果一记脑袋,冲纹丝不动的兰生挤眉弄眼,“你别被她带坏了,说话稀奇古怪的。”
  无果不言语,但捉十来只就不留了,双臂一合将铜箱子搬出院子,约摸半个时辰才回来。除了有花,也没谁看见。
  有花则转身就忘了这茬,叉腰吆喝着众人泼水抹地,搭梯扫尘。还好她自己也勤快,不然恐怕惹了人嫌恶,干活要偷工减料了。
  正一个个卖着力,吴管事亲自带人上晚膳,又对抬袖呵出双眼水花,显然打了个舒服盹的兰生道,“我跟老爷说了这里的情形,老爷当即决定让二夫人暂居主院客厢,等大总管找匠人们把这里修好再说,今夜肯定不过来了。二夫人担心**住不了,说实在不行,可以跟她挤一挤。”
  兰生回头看一眼敞亮的正屋,“我自小与娘亲分院住,不习惯跟她挤一屋,再说收拾得挺好的。”
  吴管事应是,“二夫人也想到了,又说要是**缺人手,可以找宁管事调度。”
  这是不打算住进来的节奏,兰生心情自在,“是缺了些粗使丫头,但今夜已经晚了,麻烦吴管事明日帮我找宁伯来。宁伯是瑶镇宅里的总管,我娘的陪嫁老人了,你想跟着我娘做事,若得宁伯首肯,比我这个不管事的女儿倒是更有用一些。”
  吴管事忙道谢,直到众人将正屋打扫得一尘不染,才领着离开了院子。他有眼色,知道离家多年的人不会太容易信任生面孔,宁可生活起居不方便,也不愿隔墙有耳。
  这夜,听着有花在外屋卧榻上唠叨这院子的各种不好,兰生睡得挺香,梦小美。梦里自己接了整修房子的事,赚到了第一桶金。
  笑着醒来,觉得好兆头好风水,心情愉快穿好衣服出去,只见外屋的大门敞开着,一片阳光照得院子里的茅草惨绿,而有花这个不尽责的丫头不见踪影。
  无果探出后脑勺,“**起了?”
  “什么时辰了?”不怪她偏心,有花和无果如果掉进水里,她肯定先救无果。
  “辰时刚过。”无果顿了顿,“**要饭,我没饭。”
  兰生扑哧笑道,“我不要饭,你要饭。”
  无果抓抓脑袋,不转过脸来却明显尴尬,“**要想吃早饭,却是没有。有花天一亮就出去了,我没看见其他人。”
  “那丫头肯定伺候我娘去了,长此以往,不如把有霞或无晚要过来。你选哪一个?”兰生踏出门。
  无果摇摇头,哪个都不选,还是有花的好弟弟。
  兰生并不在意答案,打量一遍四周,“晚上看还好,白天看似鬼屋,修起来少说要两个月。你一个人也没瞧见?”两个月啊,可以小试牛刀的撞运感觉。
  无果道,“没有。”
  兰生心算,刚过辰时就是早上九点左右。昨晚老夫人说要一起用早膳,这时候却肯定过了饭点。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缺席,她娘如果想她去,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睡这么晚的。应该怕她饭桌上没规矩,反而在老夫人心里减分。
  于是,她往院外走去。
  无果跟,“**去见夫人?”
  “不,吃早饭去。”好歹挂着千金**的名号,不等别人欺生。
  无果静了,正长身高,一顿不吃饿得慌。
  作为一个建筑系的好学生,方向感把握得很准,兰生沿着外墙下的走廊,不多时就来到南月府的正门前。
  大门落铁栓,两个看门汉在门房里闲磕牙,其中一个听到脚步便站起来往窗外看,盯了兰生好半天没吱声。
  “你来三个月了,人还没认齐?小心大总管削你!”另一个怪道,直身也看,眼也直。这谁呀?
  “我是南月兰生,梅夫人的女儿。”自我介绍是应该的,全府见过她的人应该还没超过十分之一,“一早要你们帮我开门。”
  一个怔,一个愣,面面相觑,然后抢着挤门框要出来,差点都摔个狗吃屎,又躬又哈得赔不是,说昨晚天色暗,没看清楚脸。
  “这会儿认出来了吗?”人对她客气,她对人客气。
  两人忙说认出来了。
  “那就开门吧。”客气的最终目的在于此。
  “……**这是要独自出门?”资历已久的门汉迟疑问道。
  一手从身后拎出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无果,“毫无疑问,这孩子会长个头的,不过现在当我的护卫也够了。”
  这苦哈哈要哭,看上去十四五岁大的小子能当护卫?门汉为难,“兰生**,别的**出门至少要带足五个以上的护师剑卫,虽是不成文的规矩——”
  “既是不成文,我就算独自出门也无妨,更何况还带了一个。开门。”第三遍了,兰生凤眸飞眯,双手环臂。她是问题女儿,制造麻烦的时候应该不手软。
  怎么闹呢?一人赏一个巴掌?会不会手疼?
  门开了,她想得太多,行动力不足,大显威风的机会就这么又没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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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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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可知这附近哪有好吃的?”一脚踏出门,兰生回眸笑。威风没了,干脆“猪”了。
  “从这儿往西,过五条街就能看到西市最好的大酒楼醉仙居,它那儿的醉螃蟹连皇帝都引得来。”一个说。
  哦,不,任何招皇字的地方是跟她八字不合的,她道,“换一处,吃新鲜早点的铺子,来回半个时辰的步行范围。”
  另一个举手,咧大嘴憨笑,“我知道!冯娘子粥饼铺,往东两条街进牛牯巷角,**要是找不到,随便问个路人就知,那里的红糯粥和酒糟 饼坊间一绝。”
  “这个好。”兰生往东去了。
  那新来不久的门汉仍举着手,发现兰生走路一点没有千金**的 ,小臂朝前折直,肩膀配合着步子,不知怎么眨眼就弯过了街,便看呆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运动,不跑不跳快步走,心跳一百以内,微微发汗,减少脂肪和恢复体质的简单却有效的锻炼。
  兰生放弃练武功之后,将自己从前的一些运动习惯重新拣起,至少打好这副弱身体的底子。
  老资格那个拍了他一掌,走进门里又走了出来,“看什么?别被人两笑脸就忽悠过去了,赶紧给主子报信!”
  新来的门汉回神,忙跑进后宅传消息去。
  而不多会儿,兰生就来到牛牯巷。也没什么难找,正遇到一**短衫粗汉边喊饿边说笑着往一条小巷子拐,她直觉和自己是去同一处,便跟在后面。
  进巷子没几步,果然见一杆灰布旗一顶草棚,布旗迎风,上面无字,以墨画了一只碗一张饼,相当妙的意境。草棚连着一间小屋,屋上炊烟不断,应是熬粥作饼的厨房。再看草棚里,总共木桌四五张,一旁的长凳倒叠成了七八摞,是生意红火到只能无桌而食的架势。
  这时早已过了旺忙,只有一桌客,但那**汉子往里一坐就是三桌,兰生和无果再坐一桌,棚子便满了。汉子们交头接耳,又嘻嘻哈哈,最后推出一个络腮胡。
  络腮胡拍响桌面,大声道,“冯娘子,我们来了,快出来招待!”
  是熟客。兰生不抢声腔,等主家露面。可见着了那个冯娘子,暗道上门汉的当。纤细一人儿,杏眼 ,头上碎花巾包发,身着棉布八褶裙,分明是粥饼西施。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铺子出名与粥饼好不好吃很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再一瞧,整个棚下的客人只有她一个女子,更有些确定了。不过,满棚都是香味,这么来了也是缘分,于是仍安稳坐着。
  冯娘子在络腮胡面前站定,盈盈浅笑。
  胡子刚才气拔山河的呼叫变成了猫,竟腼腆起来,一根手指头都不敢沾冯娘子,“兄弟们刚送完货进城,这几日没吃上一口热乎饭,你把粥加厚些,再来二十张肉饼。”
  冯娘子说声好,知礼不轻浮,又道,“我自制了些酱肉,要不要给你们切二三斤,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家去。 得很,老人孩子都可以吃。”
  络腮胡忙指着桌边那些汉子,“他们都拖儿带口,我可没有,我一人吃全家饱。”
  谁听不出这表态的意图,汉子们可不买帐,大笑着,还起哄,让冯娘子收他们老大当帮厨的。
  “娘,还有一桌客人呢,你怎能放着不管?”灶屋里跑出一小小子,比桌高一头,七八岁,只有脑顶心留发,编着细长的辫子,冲兰生这桌大步走,却打眼斜睨络腮胡那些人,噘嘴撩牙。
  汉子们却满不在乎一个孩子的讨厌,有快嘴的说,“三宝,我老大当你爹,这附近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叫三宝的娃做了个鬼脸,“我娘就算再嫁,也得找个像我爹那样有学问的人,不识字的家伙就免了。”
  “三宝别瞎说。”冯娘子柔声轻气,又对脸色或尴尬或不以为然的众汉道,“孩子不懂事,不过我确实也没有再嫁的念头,大哥们若今后还来这儿喝粥吃饼,就别开这等玩笑了。”
  “不是不再嫁,而是干苦活的汉子配不上。想当我爹,少说也得是四象馆出来的。”三宝没注意自己已停在兰生桌前,咕哝的话全落入人耳。
  “四象馆?”兰生问。
  “这你都不知道?”她奇怪,三宝更奇怪,“帝都要从最好的学问,自上而下为无极宫,太极殿,两仪院,四象馆。”
  “明月殿呢?”她的无知不至引一个孩子疑心,干脆多问一些。
  “明月殿是为皇族和贵族女子们占算祈福所在,是女神殿,与太极殿并齐,属无极宫管辖。我看你好似什么都不懂。”三宝平常说话谁愿正经听,遇到个无知女,他也想展示一下,“大荣名术出三派五宗,以大国师为首的明月流,以钦天监为首的繁京派,还有不为皇族朝廷所用,民间力量却极大的天玄道。五宗为万支飞剑的昆仑剑宗,南北云海肝胆相照的二侠宗,治药炼丹不识酒肉滋味的清心阁,妙手回春圣医谷。”
  兰生点了点头,十分受教,开口道,“两碗红糯粥,五张酒糟 饼。”可以了,她需要把这些先消化。
  三宝半晌才反应对方是点吃的,“我还没说完呢。”不给!
  “肚子饿的时候,血都在肚子这边转,脑子空空如也,你说多了我也记不住。而且,你娘要过来了,你这么啰嗦可以吗?”欺负不了殿下们,兰生欺负小孩。
  糟了,他娘要是发现他又跟客人说这些事,一定狠揍他。三宝回身就跑,边喊两碗红糯五张酒豆,却看到他娘走进灶屋的身影,才知受骗。于是,对兰生吐舌头翻白眼,鼻子哼喷了气,但也只好回去帮忙,毕竟生计要紧。
  兰生随意看一眼邻桌。两个人,一人坐,一人站,皆背对着自己,看样子是主仆。怪不得三宝看不上络腮胡,冲他娘来的客人中也许比络腮胡好的很多。有得挑选,当然就可以抬高身价。虽然就她而言,觉得粥饼西施配经济适用的胡子男,小日子应该很不错。不由想到梨冷庵的假姑子贞宛,非要让自己的美貌成就什么,那也是旁人无法插手的闲事。
  所以,就管自己吃饱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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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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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粥,糯香的,吃到嘴里满齿溢甜,有一种特别的甘津,却吃不出是什么来,回味无穷。饼,酥脆的,一口撕开层层薄皮,酒香糟甜,肉和豆酱打在一起,味道在舌头上也是层层不同,妙不可言。
  兰生立觉自己错了。
  这位不但是粥饼西施,也是粥饼食神,确有非凡的手艺,怪不得她可以理直气壮说不再嫁,怪不得儿子能帮寡母挑挑眼。不凭外貌,却凭技长,一辈子可以傍身的能力,男人自然成了可有可无。
  碗空了,碟空了,她对冯娘子的看法已变,这就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意义。
  “结账。”今后有了个吃早餐的好地方。别看这些汉子五大三粗,说话像吆喝,一见妙龄女子就交头接耳乐呵不停,但不暧昧不猥琐,比贵族们更尊重女性。
  冯娘子过来算钱,“二位客官点了两碗红糯粥五张酒糟 饼,粥两文一碗, 饼五文一张,共二十九文钱。”
  七文钱是她吃的,二十二文钱是长身体的苦脸少年吃的。兰生看看无果。
  无果立刻道,“**,我很能打。”
  这位少年前途不可限量,兰生但笑,不承认养他太贵的想法刚刚确实似流星从脑中飞过,“谁怨你吃得多了?让你付钱呢。”
  “……”无果一怔,“我的月钱都给有花了。”
  兰生听到了乌鸦叫,要倒霉的前兆,因为她也是不带钱的主。特别是今日,没有有花在一旁啰嗦,身上连香袋香囊也没挂一个,头上用了根桃木簪。桃木不值钱,但做工值钱,却不知冯娘子识不识货。
  冯娘子一听就知客人拿不出这二十九文钱,不禁蹙起眉来。粥饼铺开了不少年头,尤其名声打出去之后,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赖账人,姑娘家赖的,这位却是破天荒第一个。看她穿着虽素,质料显然上乘,不过人不可貌相。
  兰生则决定拿桃木簪试试,摘下来,不顾一头乌发披散引起各桌注目,“冯娘子,我今日出来得急,忘带银两,这支簪子肯定不止二十九文钱,我拿它抵账,可好?”
  冯娘子叹口气,目光从簪子移到兰生面上,语气柔和,“**,不是我故意刁难,只是从前吃了亏学了乖,如今铺子有一个绝不能破的规矩,不赊不抵,只收银钱。规矩若破,今后人人都拿物来抵,我这铺子就开不下去了。”
  络腮胡虽然被冯娘子挑明了没可能,够义气,仍带着一帮兄弟声援,“这年头人模狗样太多,**拿根木头出来,不如找找有没有金银。别当人人是傻子,看你带着小厮就是有钱人家的**,随便给什么都当值钱东西。这可是金阳帝都天子脚下,要想吃霸王饭当骗子也得有人在你后头撑着腰。说说,你谁家**谁人女儿,咱派人上你家取饭资。”
  来了暄城,一天到晚让人当骗子,这城里每个人都是受着骗长大的?兰生好笑。
  无果便道,“**,我回去取?”
  络腮胡还没完没了了,“这儿又不是**,押个姑娘能当宝。走得一个是一个,小子跑了,留了大姑娘哭哭啼啼,冯娘子只能让她走,最后还是好心人吃亏。不行!”
  无果不会为自己出头,但会为兰生出头,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细皮 的小子想骂人都不会,这会儿该说你满嘴放屁才对。”络腮胡子却大笑。
  “老大,这么看来两人还真是好出身。”一汉子跟着笑,众人皆哄。
  兰生也笑,但微笑,只看冯娘子,“我是真不想坏了你的规矩,只不过如此僵着也解决不了事,不知冯娘子想如何呢?”
  “不想如何!你白吃我家的粥和饼,我去报官就是!”三宝蹦出来了,怎么看也不像义愤填膺,很兴奋的小样儿。
  “三宝,别添乱。”冯娘子回头责备儿子。
  “老板娘,结帐。”
  热闹沸扬间,那对主仆却要退了。仆人转过头来,不过跟无果差不多年纪,大眼滴溜溜转,小鼻子小嘴巴,左颊耳下一颗红豆痣,分明是个穿着小厮服的丫头。难怪一声结帐,那般清脆。
  冯娘子忙过去,“铺子里出了这等事,让客官闹心,对不住。您这桌是十五文钱。”
  穿男装的丫头小手落,桌上多了一锭漂亮银元宝,约有一两重, 道,“我家公子今日胃口特别好,所以不必找,多的算赏钱。”
  冯娘子连连道谢,手正要搭上元宝。
  “这位公子,我与你算桌友,如何?”沉了够久的气,兰生找到解决之道。
  人人循声而望兰生,唯那位公子不动。
  “什么桌友?”小丫头表情可爱,眨大眼睛示不明白。
  “同桌饭友。”凤眸盯着,兰生跟元宝的主人说话,“公子懂我的意思吧?看您的后脑勺就知是聪明人。”
  络腮胡摸摸自己后脑勺,心想看相满大街都是,看后脑勺就知聪明的,头一次听说。
  小丫头扑哧笑出来,“我家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过我还不知他后脑勺长得那么好。”
  “豌豆,回了。”那位主子终于开口,说两字咳两声,嘶哑无力。
  小丫头一手捂着嘴,一手冲外面招了招。就有两位大汉拿着竹竿走进铺子,将那位公子的座椅转过来,把竹竿往椅脚一穿,连人带椅抬起,往外就走。
  兰生这才知道那人的椅子为何跟铺里的不一样,不过有人爱走路,有人爱坐轿,她也没放在心上,只知事情还没商量完,于是手也一挥。
  无果点足,越栏穿到外面阳光地,再一点足,一个漂亮回旋,落在铺门前,双手各一块竹板,堵个正好。
  “好身手!”汉子们喝彩。
  三宝叉腰,“这又不是表演杂耍,身手再好,也是吃了我家的白食了!你们到底帮谁呢?”
  阳光 ,天更蓝,草更绿,两翠板耀眼灼灼,但等那座椅上的男子回头,缤纷一切顿时苍白。
  那人面青颊陷,双眼垂颤,一身云白锦衣如大麻袋,撑不起半分骨架。十七八,又好像二三十,难以断定的年纪。他似乎朝兰生这边抬了抬眼,却因光亮而再度垂闭。
  这副病若膏肓的模样,让所有人静默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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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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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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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锦衣衬云白面,青眉笼病,残息促生。
  “我多给银子,因这粥饼值。**说……咳咳……”病公子咳一阵,小丫头送了一只玉葫芦上去,他推开,又道,“**要当我桌友容易,只是要我心甘情愿……咳咳……为你付了二十九文,也需值得……咳咳……”
  三宝指着兰生道,“啊,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呢。原来看人元宝眼馋,要他帮你一道付了帐。”
  众人才知兰生攀桌友的目的,个个张嘴结舌。从没见过这样的,对一个付多了的客人,要把自己的帐归进去,该说厚脸皮呢?还是聪明呢?
  冯娘子暗地想了想,却也是,自己收了一两,当成两桌一起结的帐,还有盈余,真不用计较了。不过,听那位公子的意思是不打算帮人白付。唉——平日这时铺子早打烊了,莫非过了吉时?
  兰生笑颜明朗,令众人但觉盖过突来的苍白病气,“我擅看面相,公子眉宇病气环绕,面瘦颊苍,却都是残根,不日将会痊愈,恭喜贺喜。借此吉话,换公子元宝中的二十九文值当,可否?”
  人人心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嘛,明明是病重无治的样子。但没人真敢开口指兰生乱言,天子脚下骗子多,但高人也多,说得又是讨喜吉利话。要说不对,便就是咒那公子快挂了。这谁肯干?齐刷刷的目光从兰生再转到病公子身上,都好奇他会说什么。
  病公子看着像闭目养神的双眼眯成了隙缝,没有乌光,只是两条白。
  “公子这是在翻白眼?”兰生问。
  一铺子的人差点倒地,那明明是病得快不行了,她怎么会当成翻白眼?
  “咳咳……虽听**信口开河,倒不至于对善意的好话翻白眼,只是我目力不好,这样能稍微看得清楚些……咳咳!”这回咳了好一阵。
  小丫头满面忧心,拿着玉葫芦跺脚,道,“公子别跟她啰嗦,快到吃药的时辰了,再不回去红豆会骂我。”
  “那么,公子自认要死了?”众人的眼神看她那么不可置信,兰生坦然。生死常态,生则喜,死则忧,不用避讳。
  “在下确实不久于人世。”病公子也坦然。
  “是么?”兰生又起一念,仍不忌口,“既然公子活不久,今日就当作件善事,死后可转生长寿。”
  这两人论着生来死去,面色不变,却让周围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豌豆丫头气得说不出话来,冲着兰生,“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居然咒我家公子爷!”
  “豌豆。”病公子闭了眼,似乎将咳嗽忍住,好一会儿才道,“这位**不曾咒我,是我先说自己活不久的。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与其怕等,不妨乐迎。”
  “公子心如海。”兰生由衷赞。
  “我久病,心自小狭隘,不敢当**夸奖。这么吧,比起做善事——”突然急促呼吸几次,好不容易平复后,病公子接着道,“**的桃木簪可卖与我,我愿付二十九文。”
  兰生不语了,凤眸敛紧,但觉这病怏怏的公子捉摸不透。
  豌豆道,“喂,我家公子愿买一根破簪子是你今日好运当头,你不肯就算了,快叫这小子让路,否则——哼哼!”
  这粒豆子和她家那朵花有一拼,难道大荣是丫头当道?兰生一笑,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刚才已经就提出簪子抵饭钱,抵给病公子也一样。当下不多说,拿起桌上木簪,亲自送到病公子面前。
  豌豆拿出帕子,一脸嫌弃,“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常洗头,脏兮兮的东西我家公子怎么能——”
  众目睁大,见竹椅上那位公子伸出手来,不但拿走了兰生掌心的簪子,还放进怀袋里拍了拍,让人冒出他似乎确认了妥贴才安心的奇异感。
  豌豆嘟着嘴憋红脸,让自家主子当众剥没了面子,最后垂下脑袋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没人听得清说什么。
  兰生也怔然,那人瞬间触过的指尖在掌心化开冰凉一片,感觉皮肤泛出青色,再一看却无异常。她发挥沉得住气精神,满面微笑,忍住擦手的冲动,用袖掩了。
  “豌豆,数二十九文钱给**。”病公子丢下一个钱袋,侧过脸去,不再看任何人,吩咐抬椅子的汉子走了。
  “你!”豌豆对兰生再哼,“回家烧高香谢今日如此走运吧。”很不情愿啪啪啪在桌上堆了二十九个铜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然后昂头挺胸也走出铺子。
  少了两个人,但铺子里就好似空了一般,无人说话。
  还是三宝这不长记性的娃,跑过来把铜板都收进衣兜里,凶巴巴赶客,“你俩赶紧走,以后别再来了,不然见一次就拿烧火棒撵一次。”
  兰生在太阳底下走了老远,打破半日沉默,“无果,女送男簪子可有什么说法吗?”她不会犯了道德风气的错误吧?好比丢块帕子给男子就是私定终身啥的。
  “**是卖簪子。”无果起着一种重大作用,万事跟他的苦脸比起来,都是甜的。
  兰生果然心情好了一点点而已,“也对,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钱货两讫。可是,我怎么就是觉得不能舒畅呢?”
  “**刚才抢了我半张饼。”无果道。
  说她吃撑了噎得?兰生道,“无果,刚才我还当你是开心果来着,这会儿我打算饿你两天。”她是**欸,看别的主子那么拉风,自己为何混得那么怂?必须改!
  无果脸色不变,苦哈哈的。
  主仆二人回到南月府,还是那两门汉当值,直道老夫人发话,让兰生**一回来就去主院。
  兰生就想,是因为自己没去请安,所以要找她训话了罢。但等她到了主院,事情却并非她所以为的那样。南月府的女儿们有三个是女官,最小的南月莎也要去明月殿学习,出门不像别家千金受限制,只要报过长辈,带齐了人,正经车驾出行,还是比较自由的。而她没能早起,本来就是邬梅的私心,只说她水土不服便掩过去了。后来老夫人派人请兰生,这谎话拆穿了,但已没人在意。
  因为,有件事比兰生出府填饱肚子的性质要严重得多。
作者有话说:
  访谈结束了,感谢亲们的支持和爱护,祝大家有个愉快周末。
  自己打字速度超级慢的事实在众亲们面前遭到曝光,表示十分惭愧,也谢谢大家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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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挨霉
更新时间 11:32:49&&字数:2079
 出事的,是有花。
  兰生一进堂屋,就见她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两旁有凶恶婆子持杖交叉在她身侧。跟进来的无果眦目欲裂,一张苦脸顿化恶鬼,冲上前去就要对两婆子挥拳。
  兰生至今没见识过无果揍人的本事,就心底而言是相当期盼“评估”他的真功夫,但有花屁股已被打成肉饼,再失了无果,她就不能出门了,于是她道住手。
  无果动作一顿,两个婆子却让他可怕的罗刹面孔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棒子,连滚带爬到一边发抖去了。
  老夫人在正座上冷哼,板着脸道,“你手下丫头小子都十分不懂规矩,平日怎么也不好好教?”
  兰生但福,随即看屋里都是些什么人。老夫人和她爹娘之外,见到神情动不动就得意的南月萍坐在一妇人下首。那妇人看上去四十出头,规矩的五官规矩的坐姿,双眼锐利又半遮掩地盯着她。她想多半是雎夫人了。雎夫人对面是另一个妇人,年约三十四五,标准的美人儿,衣上有蝶,应该就是蝶夫人。蝶夫人之下坐着一个少女,十四五岁,略带稚气羞涩的模样,大概是南月莎。
  兰生的目光又落在老夫人左右。左手那女子容貌明艳,如雨后彩虹让人眼前一亮,但气质清冷而远,与南月萍任性般的傲慢不同,此女仿佛冰雕玉琢,虽亮丽却碰触不得。她猜是天女妹妹南月金薇。而右手的女子似乎比南月萍还小,介乎十五六岁之间,双眼清澈,五官精巧。然而,虽与南月金薇的沉鱼落雁之美不能相比,胜在天真无瑕的气息,能令人一下子跌入她的纯净之中。南月玉蕊,圣赐慈恩圣女之号,初次印象很吻合。
  兰生最后看了看邬梅,发现她娘的鬓发结成一绺,很明显湿了。但她娘的神色很安定,反而她爹沉黑一张大叔俊面,对每个人都似乎怒气冲冲。再想到有花挨打的理由,她放进心中。没人让她坐,她自己找椅子坐,却也不言语。梨冷庵外,面对一**“狼嚎”,她都能寡言对峙,当然不怕这些家里人。
  多数人以为兰生或气或闹总要辨上一两句,想不到半晌也没等到一个字,想看好戏的热络气氛就僵冷下来。而最先发问的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接着说,毕竟兰生的沉默也可解释为乖巧。
  不过,这种时候总有爱出头的。
  南月萍自恃受宠,如今又是她娘管着家里事,把自己当成了嫡女一般,大大咧咧开口道,“兰生姐姐,祖母问你怎么教的丫头小厮,你为何不答?”
  “有花算不得我的丫头,她拜东海门下,跟我娘学筮术。我打小体弱多病,她活泼好动,八字利我康健,平常就多留在我身边。无果也不是小厮,是剑宗弟子。”碰到非要让她张口说话的,那她就说一说。
  老夫人立刻看向邬梅,脱口而出,“你之前不早说?”
  邬梅苦笑,抬手抚过湿发,“有花这孩子确实有不对之处,该罚。”
  “的确,就算是姐姐的徒弟,身份与金薇玉蕊到底有差,敢对玉蕊动手,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哪怕玉蕊泼了姐姐你一身水,孩子到底是孩子,大夫人又才去了没多少日子,难免有些情绪,我们做长辈的,跟孩子当不得真。”雎夫人的声音冷静,似乎也客观,却像冷箭。
  “妹妹说的是。”邬梅这时是面人,随便搓圆捏扁,但她飞快看了兰生一眼。
  谁都没看见,兰生却接了正着。从小一直生活在邬梅身边的记忆片断,还有四个月来的相处,她自觉能解读这道眼神的“深意”。
  唉,椅子还没坐热。她站了起来,走过南月萍,在雎夫人面前立定,一言不发瞧着她。
  大家都以为兰生有话说,却见她一手撩袖,另一手竟握着一只茶杯。
  “你——”南月萍大叫。
  连清冷的南月金薇都动了容,眼睁睁望着那杯茶泼向雎夫人,浇了她整头整脸。
  “啊——”雎夫人捧面乱嚷,声线和南月萍的尖叫十分相似。
  老夫人拍桌而起,正要怒声训责,兰生的声音盖过了所有。
  “我娘当年争宠被逐,她自有不对之处,可我呢?”
  南月萍一边为她娘亲擦脸,一边恨问,“你娘是被大夫人赶走的,与我娘何干?”
  “我当时只是七岁女童,既没有为我娘出谋划策,又没有害谁得罪谁。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却被迫离家十三年,回家来发现自己谁都不是,南月府只有四位千金,仆人们只认四位**,我好似连客人都不如。我亦有情绪。”
  满腔委屈的控诉在兰生平叙的语气中引不起听者共鸣,只有心火,但她句句在理,无人能驳。
  “说真的,正不知怎么跟人抱怨,听了雎姨一番话,突然明白过来。玉蕊妹妹泼我娘一身,但生母离世,所以有情可原。我泼雎姨一身,是一个孩子多年的委屈,能体贴玉蕊妹妹的雎姨自然不会与我当真。”半字不提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有花,因为她可不想被人误会自己是好**。
  雎夫人其实对邬梅被泼就是幸灾乐祸,哪里真那么善解人意,管兰生说得有理没理,抹干茶水后,冲老夫人和南月涯就哭,“求老夫人和老爷替妾身作主,让一个小辈欺侮至此,今后妾身有何面目见人!”
  兰生奇道,“雎姨原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跟泼了热油一般。娘,你一字不怨,实在让女儿好生佩服。”
  经兰生一赞,南月涯看邬梅更是温柔。
  “况且,我瞧这家里也不那么讲规矩。”反击必须是彻底的,兰生高调,“大夫人故了,妾不分大小同堂坐,以长辈自居。我娘与大夫人是亲姐妹,也是金薇玉蕊两位妹妹的亲姨母,母辈中排位最高,那才当得真长辈。姨母被侄女泼了水,竟无人出面说句对话,反倒要姨母忍了。在瑶镇,正妻在堂妾在后,正妻不在妾离堂,除非续弦,家里的事该有嫡长女操持。大概我长在外头,看的听的都不是正经规矩。”
  要么自己少说,要么叫人少说。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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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圣母
更新时间 11:19:01&&字数:2135
 老夫人神情难堪。她对嫡孙女偏心,她自己也清楚,让兰生一一点破,还全然是道理,老脸都没地方搁,但她到底最年长最高位,她可以补救。
  “各家规矩各不同,别的暂且不论,兰生和玉蕊今日目无尊长,罚跪一天一夜的祠堂,不准吃饭喝水睡觉,谁也不能求情。我年纪大了,也让我省省心,此事就当过了,别哭也别闹,散吧。”一视同仁,总无话可说。
  兰生无话可说。她既能拿茶泼李氏,便早有被罚的觉悟。虽然自觉有理,不过这是家里,面对的是家人,长者不可能真以道理比大小。能把玉蕊拉下水,已是意外之功。
  “大姐——”婆子上来押人去祠堂,玉蕊软软喊金薇。
  金薇对亲妹子讨救的撒娇却无动于衷,淡淡瞥过兰生似笑非笑的脸,神情结霜。玉蕊要泼梅姨水时,她瞧得分明,亦来得及阻止,但她没有。母亲离世不久,父亲就把梅姨接回来,还住进母亲的院子,当着众人的面恩爱非常,便是冷性子的她,也觉心寒。只是南月兰生那番言辞凿凿,哪怕表现出更多的是任性和报复,却有玉蕊冲动的行为在先。祖母要罚一个孙女,当然就要罚另一个孙女,否则说不过去。
  金薇自小聪慧不凡,记性也好。她记得还不懂母亲和梅姨的矛盾时,是叫兰生大姐的。虽然兰生不常出自己的院子,但她却会自己找去玩。家里人人要求或希望她当乖巧的大**,学习勤勉,又要对妹妹们爱护有加,可她不开心的时候,她想有大姐听她说话。大姐话不多,总静静听她哭听她说,然后给她一颗麦芽糖或一件小首饰,每次都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不知何时起,她渐渐知道母亲常哭是因为梅姨,对大姐就开始有了怨气,有一回借故发作了一通,从此就不来往了。
  十三年后的再见面,金薇却觉得眼前的南月兰生已经全然不似从前。大姐不会争,南月兰生会。大姐不多话,南月兰生的不多话却是为了全力一击而蓄谋的。大姐眼中总有忧伤认命,南月兰生的凤眸刻顽自信。让她最在意的是,她感觉不到南月兰生的生命线。她的能力让她四岁就能预测人命长短。南月兰生出生时就批为短命相,她的感觉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大姐命不过二十,她越大之后越将他人的生死看淡,所以根本没期望还能见到南月兰生。如今,南月兰生好好得站在她面前,她竟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扶着祖母,金薇往外走去。她不想当打理这个家的嫡长女,可她一定要保护自己和玉蕊。任何人,但凡对她们姐妹不利,她就不会让对方好过,包括亲姨母和一半血缘的姐姐。
  夜,宁远。香,踪渺。
  祠堂格门全开,南月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兰生和玉蕊,已经过去一日。
  玉蕊一直不理兰生,在看见她由跪改成了坐之后的五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祖母罚跪,你怎么坐下了?不许坐!”
  兰生不但坐下,靠着香案搬了垫子,舒舒服服还睡了一觉。让玉蕊吵醒的同时,放眼望出去,只见星空璀璨,有些星子近挂在树梢尖上,星光点点落成银线,掉进花塘里。塘里还有半朵荷花三五只莲蓬,秋风中慢慢摇。
  她不禁念起自己很喜欢的一支童谣:“天上星啦斗,地上鸡啦狗,田里葱啦韭,塘里鱼啦藕。”比两只老虎好多了。
  玉蕊忘了还在恼,眼底清澈,照着诵了一遍,“这个好听又好记,我都能一遍记住,娃娃们肯定会喜欢。”
  看玉蕊这时的纯净,很难想象她任性泼水的蛮横模样,兰生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泼我娘?”
  “因为梅姨害我娘伤心,总是哭。我娘把身子哭坏才得重病的。”玉蕊瘪瘪嘴,神态如孩子,哪里像十七岁的姑娘?
  兰生但觉正常,十七岁也就读高二,她那些父母双全家境小康的同班同学多像玉蕊天真烂漫。
  “我和我娘离开家很多年,还是被你娘赶走的,要哭也该我娘哭。”虽然娘说是她自己要走,不过寻根究底还是她姐姐容不下她,她不得不走。
  玉蕊瞪圆眼睛,好像刚醒悟,有点委屈,“都跟我说梅姨坏,没人跟我说梅姨原来也可怜。”
  才觉玉蕊只是天真一些,兰生这会儿不太确定,因为玉蕊的反应和说话似乎不仅仅是天真而已。
  “皇上封你圣女称号,想必你也能卜卦占算。”她想试探一下。
  玉蕊一脸迷糊,“皇上封的吗?我不知道。我也不会占卦,只会看病。”
  理解力毫无问题,应该不是弱智,却也不似装傻,兰生暗想。十分天真加上超级迟钝?想想玉蕊足足五个时辰才开口纠正她的睡姿,这是继承了谁的基因?
  “你既然会看病,为何治不好你娘?”能冠上圣女之名号,医术水平和玉蕊的迟钝天真一定是两个极端。
  “我看出娘亲的病气时,已经是死气,治不好了。”玉蕊动了动腿,跪得发疼,但她看看门口守着的婆子,保持跪姿。
  兰生瞧在眼里也不劝,不管闲事是后天养成,而且看她能坚持多久,“你看得见死气?”这玉蕊问什么答什么,好得很。
  “一般人只要身上有病,我常可以看出来。气色不同,病得轻重也不同。要是显出死气,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活。”玉蕊道。
  “玉蕊妹妹这么厉害,帮我看看?都说人身上总有毛病。”她如初生婴儿看这个时空,本来认为很多不可理喻的现象,现在有一点想通透。
  好比自己灵魂附体重生,便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自然元素在这世界的力量大小,对不同体质的强弱影响,或许使得一小部分人继承了独特的能力。与其先排斥,不如先了解,尤其她身处在大能小能很寻常的“算命”名门。
  玉蕊真仔仔细细打量了兰生两遍,随即撇过头去。
  “什么意思?”兰生难得不依不饶。
  “我想到你是梅姨的女儿,就不愿意告诉你。可撇开梅姨,你是众生之一,又真心求问,我该告诉你实情。”所以,扭头过去跟自己万分纠结。
  圣母。兰生想到一个网络词汇。不得了,还众生呢。
第42章 妹的
更新时间 10:37:53&&字数:2328
 “告诉我什么实情,圣母妹妹?”难道她快死了?不会吧,兰生心想。说起来,这具身体还没捂热,夜晚盖两床被子也不觉暖。
  玉蕊却听成圣女,这帮助她下定决心,“好吧,我告诉你,你没气。”
  兰生凤眸冷凝,呼吸不是快了,却是缓了。天赋之能,通感之眼,有这么神奇吗?能看出她其实属于还魂体?
  “但那并不代表你没病,可能因为你与我血脉相通,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就像祖母,三妹四妹和小弟,我都看不出来。还有一种可能——”玉蕊还没说完,有人打断了她。
  “跟她这种无能的人啰嗦什么?”南月萍走进来,手里拎着漆红描金饭龛,而那两个看守的婆子大概拿了她好处,不知躲哪儿自在。
  看到兰生靠懒的姿势,她又哈笑,“我要去告诉祖母你偷懒不跪,再罚你三天。”
  兰生却瞧着僵了动作的玉蕊笑,对南月萍的要挟丝毫不在意,“你去吧,横竖有玉蕊妹妹陪我,三天也不寂寞。”
  原来经不起某人惬意的诱惑,玉蕊刚才跟兰生说话间,跪姿不知不觉改成了抱膝坐姿。南月萍从后面来,没看清楚,光惦记挑兰生的刺了。
  南月萍气死,她与玉蕊要好,这状告不得,但想到手里的东西,就刁笑起来,对玉蕊道,“姐姐快看,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边说边从饭龛里摆出几样小菜,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一天没吃,玉蕊早饿了,伸出手拿筷子,但停在半中,瞄着兰生,却是对南月萍说,“祖母不让吃饭,还说不准偷偷送饭来,被发现的话,三妹你也要受罚的。”
  兰生掩嘴打呵欠,细狭起来的眸线份外迷人,声音也酥,“玉蕊妹妹别看我。过了今夜,明日我一定会禀报祖母知晓此事。没道理我看你吃饭,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帮你和三妹妹说谎。”
  南月萍在兰生这儿从来讨不到便宜,逼急了当然跳墙——不——跳起,把饭菜全扫回饭龛里,也不顾玉蕊的小狗眼神,怒对兰生道,“就不给你吃!”转身跑了出去。
  玉蕊呆了半天,星星都快变成流星划过去,低着脑袋叹口气。
  兰生虽没打算跟这些妹妹套近乎,看玉蕊这副小可怜样,差点心软。好在她孤儿心法强大,眨眼就回过神,只想这位慈恩圣女不愧能引众多男子纷折腰,连自己也几乎让纯净清澈的圣母小白光环套牢,恨不得对其挖心掏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声音。
  这次是无果。
  “**,有花还没醒。”他不拎好看不中用的,动作也干脆,人在外,掷进一个纸包,便音消影杳。
  无果才走,守祠堂的婆子就回来了,不知道是否南月萍交待过,看兰生的目光已不友善,把门一扇扇关牢了,在外面大声聊天,故意让人听得分明。
  “到底是长在外头的,别的都没学,胆子包天,以为这就能给人下马威了。”
  “就是,雎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妾,她父亲是云台将军李国山,兄弟皆武将,一门天子重臣,便是庶出的女儿也不能随意对待。”
  “萍**天资聪颖,一本易倒背如流,看手相更有三四分准,十分了得。眼看老爷要给她开天眼,将来必似大**,继承明月流的预言之力。”
  那俩婆子巴拉巴拉,尽极阿谀奉承之能。
  玉蕊则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觉自己成了帮腔,点头道,“三妹的外祖家是很厉害,个个能武。上回我去她外祖家玩,看到她大表哥以喉抵枪尖,结果枪杆断成了两截,二表哥一掌劈裂十块砖,三表哥把一根百斤的铁棒甩得团团风,四表哥……”
  兰生抬手示意她停,“我懂了,李氏怕将来当不成将门,所以准备组个杂耍团当街卖艺。”这时也兴亲上加亲吧?不过,把儿郎们一字排开表演才艺吸引玉蕊的芳心,她那时空的公主们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荣幸。
  玉蕊愣一下,嘴角翘起来,抿得辛苦,看时但觉了不起,让兰生一说,就变得滑稽了。
  “想笑就笑,憋着干什么?”兰生打开纸包,里面几只冷包子,于是朝玉蕊面前送了送,“吃吗?”
  玉蕊笑露了齿,相当漂亮,“娘说大家闺秀笑不露于齿,喜不形于色,悲不溃于姿,痛不显于娇,不然没教养。”
  “我娘没说过。”兰生大口咬包子,皱皱眉道,“这个无果,要偷也不偷点新鲜的,居然拿隔夜包子打发我。”
  “不是梅姨让他送的?”玉蕊掰一小块,也皱着眉头吃,因为太硬。
  “我娘很听话,老夫人既说不能偷送吃的,她绝不会送的。”硬就硬吧,总比真饿一天一夜强。
  玉蕊心思单纯,听不出兰生正暗讽她自己的娘,“那就是你的护卫忠心。”
  兰生笑道,“这个嘛,现在还不好说。”让无果偷运,是她的主意。有花被打成那样,她如果不交待,他不会想到,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
  吃完包子,玉蕊仿佛才把敌我关系想起来,重新坐远了,“泼梅姨水是我做得不对,可别想我以后跟她或你有多亲近。”
  “你的众生呢?”兰生好奇。慈恩之心,众生皆同,但号为慈恩圣女的玉蕊此时如同一邻家小妹,难以想象她跟菩萨一般的大慈大悲。
  玉蕊咬唇,似乎因兰生的问有些困扰,半晌才答,“这是家里,我只是祖母的孙女,父母的女儿,姐姐的妹妹,妹妹的姐姐,我是我。”
  哦,持续天真小白之后,这话蕴藏了智慧。兰生挑挑眉,躺上了软垫子,夜深最好要睡觉。
  面对这种情况,玉蕊觉着自己再跪回去就是傻子,干脆学到底,也躺下来,“雎夫人说梅姨这次回来想当我和姐姐的母亲,你告诉你娘,我们绝不愿意。”
  兰生闭眼回应,“我也不愿意,但我告诉你,我娘从不听我的,大概也不听任何人的,只听她自己。对了,你既然能看病,老夫人的病为何看不好?”
  “我说过祖母的气色我看不出来,但她的病是宫里太医院大夫瞧着的,只是冬天才咳,虽没有药能根除,慢慢调理就不至于有大碍,而且……”越说越轻,玉蕊累睡过去。
  兰生没听清而且后面是什么,翻身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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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球来
更新时间 10:34:33&&字数:2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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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南月金薇来接妹妹,却交待婆子继续看管兰生。
  兰生坐着,但笑不问。
  南月金薇冷着脸,“昨日你说嫡长女该管着家事,我就管上一管。你泼雎夫人一脸一身的茶水,还附加好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乍听叫人哑口无言,却分明是强词夺理,存着为你娘报复的心思罢了。让祖母罚跪,却偷懒省力,连膝盖都没着过地。不知道你仗着谁敢这么任性,我便多罚你跪一日,这回换我身边的大丫头盯着,你不跪也可以,就一直待在祠堂,直到你跪满一日为止。”
  “照你的意思,我娘是活该?”兰生心想,南月金薇说得还真对,她确实打着正理报复。
  “你娘不是活该,难道我娘是?你要报复,我就不报复?”姐妹之情已留在昔日,金薇面上冰冷,“你们不回来也还罢了,既然回来了,今后有委屈就好好受着,因为我们不会当你和你娘是一家人。若不惹事,当你们远房亲戚寄住,若惹事,再赶你们一次,不过这辈子别想再踏进南月府一步,连你南月氏的姓一起摘掉。你信不信?”
  兰生道声信,跟南月金薇挥手,“你既然拿嫡长的身份来压我,又显然偏心自己亲妹妹,我也无话好说,安然受罚就是。”
  南月金薇转身就走,却没看到玉蕊,回头发现她冲兰生呆站,“玉蕊,愣着做什么?”
  “姐姐,我也偷懒了。”玉蕊不动,“你多罚她一日,我也得多跪一日,否则怎算公允?”
  “人人会说她偷懒,谁却会说你一字不是?”南月金薇想到玉蕊的烂好心肠,说起来昨日一杯水泼得她也吃惊,以为妹妹转了性子。
  “人在做,天在看。姐姐你去吧,我这回好好跪,反省自身,今后再不任性了。”玉蕊说着要回去跪,却被南月金薇一把抓住。
  她神色更清冷了,看都不看兰生一眼,但对玉蕊道,“好了,我不罚她,你也不用自罚,一日夜不吃不喝,你倒还有力气论公允。”
  玉蕊牵了金薇的手,头靠上她的肩,“姐姐疼我,我最知道了。虽然不饿,却困得不行,我要睡姐姐的床。”
  “随你。”金薇语调虽无波,仍看得出她对妹妹特别爱护。
  姐妹俩亲亲热热走出去,丫头婆子也都跟着,转眼祠堂小院就清静下来。
  兰生爬起,伸伸胳膊伸伸腿,脖子扭扭,一脚跨出门槛,自言自语道,“也不留个人,好歹告诉我怎么回自己院子。”
  说归说,心里一点怨气也无,找准北边,有路就走,没路就绕,独自悠闲慢逛着。眼看打理过的景致里草陡高了两三寸,她想方向没错,正要继续前行,突然听到一连串的啪啪声直冲自己背后而来。她数月以来强身健体的锻炼起了作用,灵活往旁边连跳带蹦,离原地离了五六米开外,但见一球从那块儿滚过去。
  “啊!啊!啊!”那球会发惨叫,四肢趴开,现出人形。
  那是一小子,一小胖子,一过肥小胖子。
  兰生笑得哈哈叉腰,兴灾乐祸道,“小胖子活该,想害人反害己。”想推她?球的体积小了点。
  小胖子嘴一瘪,哇哩哇哩号啕大哭,坐在地上蹬短腿,活似蛤蟆,“来人哪!快来人!这刚来的,无能的,吃白饭的家伙,欺负本少爷!”
  兰生眯起眼。她可以接受她爹娘对自己失望的心态,也无所谓老夫人和一干姐妹无视自己的冷淡,但一个胖得跟皮球有一拼的小子说她吃白饭?她还没欺负呢,就说欺负他,要是不教训,那就真对不起自己比他年长那么多年了。当下,挽了袖子上去,倒坐小胖子身上,对准他屁股一顿拍。
  孤儿守则:有得欺你不欺,叫傻。
  “说对不起。”她虽欺小,下手有数,也没真坐,雷声大雨点小,要得是威慑力。
  “救命啊!杀人啦!”一点不出意外,小胖子叫得像杀猪。
  不过,奇怪的是,他叫那么大声那么久,竟没有引得一个人来。
  兰生先想,这北院真是完美的称霸地,但再一想,这小皮球穿得相当不错,对她有敌意,又自称少爷,应该是这家里除开她爹以外唯一的男丁南月凌了。既然如此,至少该蹦出来一个小厮书童之类的吧?
  她又作势拍一阵皮球,皮球嗷嗷叫,却连鬼影都没有窜一窜。显然没得玩了,她立起来,任他假哭真闹,往自己院子走去。
  “你站住!哈哈,怕了本少爷吧?”皮球弹起,有狂笑的前兆。
  “欺负你半天都没个人来看热闹,太无聊。作为本代唯一男丁,南月凌,丢人的是你。”南月家的女儿尊贵,反过来说,南月家的儿子不尊贵。
  南月凌虽知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微小,但让刚进家门的,跟他一样都属于没天分的兰生那么说,不禁满头冒火,甩开俩肥短腿又撞过来。
  兰生这回没让,一手抵住南月凌的大头,笑看他两手两脚乱挥舞,却是风也不起,“你想欺负人,要么吃成一个大胖子把我压死,要么长高我两个头把我拎没气。这会儿,就算我刚来,就算我无能,家里最让人无视的那个还是你。”
  南月凌十二岁了,听得懂这么明白的讽刺,一屁股坐地上,这回真哭,“每一个姐姐都欺负我!都瞧不起我!可我娘说了,你们都会嫁人的,等你们嫁出去,这个家就是我最大,我说了算。到时候,我就跟爹爹一样,是一家之主。我要把你们从族谱上除名,把你们的娘从家里赶出去,谁让你们都瞧不起我!”
  那个没出声的蝶夫人原来也很会教孩子,这家里头还真没有能小看的人。兰生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跟一个被洗脑的孩子,没什么好说的。
  但身后啪啪啪的,皮球竟跟了上来。
  她也不管,自顾自走回自己的院子,说声回来了,却没人应。
第44章 出洞
更新时间 10:32:53&&字数:2047
 兰生大概能猜到,有花在她娘那儿养伤,而无果跟去了。她睡觉虽足,一天就吃了两个隔夜包子,所以还是饿得要命,但转了一圈,破屋还是破屋,没有突然生出一个冒热气的厨房来,放在她屋里的茶壶都结蜘蛛网了,可以肯定隔了两夜。
  “你这儿怎么也没人?”南月凌跟她团团转。
  也没人?兰生瞅他身材一眼,“知足了吧?好歹你娘管你饱。”
  南月凌讷讷道,“我又不想当饭桶。”
  这是个寂寞的小孩。兰生灵光一闪,“你那儿有没有热乎饭?”
  “没有,这会儿厨房早熄火了,但有点心。”家里一日两餐。
  兰生不爱甜食爱吃咸,十分失望地叹口气。
  “你想吃热的啊?”南月凌这话里有一股得意劲儿。
  兰生听出来了,“是啊,你有办法吗?”饿得眼冒金星,与皮球谋食也可。
  “有,不过你以后得跟我一块儿当倒霉蛋。”南月凌不痴肥。
  兰生当然不答应,“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倒霉,但你要是没事做,可以来我这儿串门。”她别的没有,耐性十足强,坚持笑在最后,甜在最后。
  “……”南月凌哼想,然后点点头,“也行,可我不叫你姐姐。”他娘再三叮嘱过。
  “你叫我兰生,我叫你皮球。”兰生欢笑,谁亏?
  “不行!”凭什么?
  “我叫你皮球,你很难受,你一难受,就会没胃口,久而久之便瘦下来了。到那时,你不像皮球了,我当然也会改口。”多激励。
  南月凌嘟着圆滚滚的腮帮子,狐疑道,“真得这样就能瘦?”他也知道胖不好看,但他一张嘴停不下来。
  “试试无妨。”兰生眨一双凤眸,狭细。
  “一个月,最多。”南月凌说罢便钻到草丛里,往一颗老树后面走。
  兰生跟着,看他拨开树后密密茅叶,露出一个洞来。传说中的——
  “狗洞?”她诧异。
  “嗯,你钻不钻?”南月凌以为她犹豫。姐姐们像天上仙女,这个可能也一样。
  “钻!本姑娘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能钻狗洞,上得了墙。”狗洞是自由的代名词,她挽起袖子,绑了头发,不用南月凌带,先麻利钻了过去。
  南月凌呆了又呆,直到洞那边她催了,才连忙爬出。
  兰生一边拍裙上的泥,一边观察四周,原来对面是一堵长墙,和北院的墙交叉一条长巷。洞周围堆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巷子又无门可以出入,所以这么大的洞才没被发现。
  兰生问南月凌,“你能偷溜出去玩,还说自己倒霉?”
  依她看,虽然南月千金们好像出门挺容易,实则大监督小盯梢一堆,只能去明月殿或宫里或门当户对的地方。
  “平时哪会那么容易?”南月鼓气冲冲,“我考砸了,娘罚禁足三日,小厮们乐得偷懒去,我才能跑出来。”
  “考什么?”兰生看看左右,朝左巷口走。
  “四象馆少班入学试。”南月凌斜睨,“身为南月家的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哪个姐姐没在四象馆女班读过书?”
  “我不是你姐姐。”她对四象的理解,仅止于四头大象,所以没有半点要去读书的心思,“而且,不是我骄傲,我苦读寒窗十余载。”不一样的读法不一样的书而已。
  南月凌哪里会信,“我抓周就拿易经呢,也算十余载了。读易,要讲天分,不然读一辈子也是不通,就像我。”
  “知道自己读不通,为什么还要考?”兰生不以为然。
  “因为我也姓南月,不想当没用的废物,哪怕不能成为术师,也能取一官半职,不辱没父亲。”十二岁的孩子,志向已定。
  “那你加油。”听说了,凡是当官的,都得通易,全国统一的基本教材嘛,“皮球,你身上有钱吗?”
  吃一堑,长一智。
  “不多。”南月凌低头查看香囊,“三四两碎银子。”
  “够了。”这年头通货不膨胀,三四两能吃大餐,兰生放了心,“哪里有好吃的馆子?”
  南月凌张着嘴,一脸光会吃却无知的表情。
  兰生想起门汉说的醉仙居,便拿定主意到西市去。
  南月凌跟着她,发觉越走离家越远,心里就有些慌,“随便买点吃的垫垫就行了,万一家里找起我们,那狗洞肯定藏不住,今后再私自出来就难了。”
  “我教你一句,活在当下。如果运气不好,偷溜一刻也会被发现,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放开了尽兴。”想她多可怜,回家两日,就吴三送来一顿饭,如果不靠自己,可能早饿昏了。
  南月凌想了想,道,“也是,我横竖被禁足了,多禁几日也不怕。”
  两人问着路就找到醉仙居。兰生贪看这栋八角楼的小二层建筑,让南月凌负责点菜。
  小皮球人生这辈子头一回担此重任,兴奋得要命,报了一串山珍海味,让伙计来不及记。最后听不下去的兰生提醒他荷包不满,他才作罢,留了醉螃蟹,炒藕花,两碗白饭。
  那伙计原以为来了大客,谁知二菜一饭,脸色就不太好看,冷淡说声知道,转身忙去。
  兰生道,“好大的派头。这醉螃蟹要一两二钱的银子了,他还嫌?”
  南月凌回道,“王公贵族多是这里常客,一两多银子算得什么。”
  啊,光顾着要吃好的,忘了自己犯殿下煞。兰生立刻左右环顾。好在来得早,周围没几桌客人,个个也不像当官的模样,这顿饭应能顺利吃完。
  再叹醉仙居。虽为两层,底下却是用很多木柱撑起的吊楼建法,其实只有一层能坐客。八角分两半,一半堂客一半贵间。临窗的堂客看闹街坊市,包间隔开的贵客能欣赏西面鸟语花香。花多少钱,享多少情趣,更显醉仙居独特之处。
  然而,对兰生而言,她这临窗的座位是最值价的。居高临下,能望两条街景屋宅,虽然宅子的结构不繁复,但屋顶翻出的花样出乎意外得多,一时目不暇接。
  螃蟹醉来,酒香蟹黄,美她拿了筷,却又放了,眯眼看出老远,那是她的饭后娱乐么?
  第45章 女师
  “就算施工,那是别人的家宅,不会随便让陌生人进。”南月凌瞧着大黑门,一点都不明白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从醉仙居绕过来,眼看就过下午了。
  “工匠们都是陌生人,你以为有谁会记他们的脸?”兰生居高临下,看到了这处正在进行的工地。
  简直不知大荣的工匠们都在干什么,总之四个月来第一次看到施工现场,心脏都跳麻了,手指头根根痒。她学建筑设计,建筑领域中相当小的一块,但从建筑历史到现代建筑,从建材到城建,音乐,绘画,哲学和科学样样懂上一点,因为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师,这些是起步条件。
  “就算不记得脸,总分得出男女老少。我跟你,一个小孩一个女子,踏上台阶就有人来问了。”想想真可气,她口口声声皮球,害他吃饭没胃口,螃蟹才吃了一只。
  他以为她会独吞,毕竟醉螃蟹让人连壳都恨不能吃进肚里,不料她随便扒两口饭,张手让伙计打包。他不懂打包是什么,伙计也不懂,结果问之后才知要把吃不完的螃蟹和炒藕带走,米饭都装了木匣子。当时伙计那张脸,他只要回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就让人来问啊。”兰生低头笑一眼,“皮球,你什么都不用说,抱住我的晚饭就好。”
  南月凌翻白眼,“我才不想开口,只提醒你别给南月氏丢人。”
  兰生只管往门前走,南月凌抱着装饭菜的盒子跟在后面,甩袖上盒盖,以此藏脸缩头,更像一只皮球。
  门里立刻有老头来问,“**是哪位?可有名帖?”
  名帖?南月凌眼睛骨碌碌转,拿脚尖踢踢兰生的裙边。
  兰生感觉到了,但答老头,“老汉客气,我并非大家千金,只是跟师父下山见识的修道之人,经过这里,有几句话要跟贵宅的主人说?不知可否传达?”
  一听修道,老头正色,“姑娘请说。”
  “我看贵宅大动土木,不知是否请了吉日,但宅上煞气浓重。师父说修道人清心,却也不能对众生漠视,能帮则帮。你转告贵主,最好找个高明的术士来看一看,免有灾劫。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南月凌在兰生身后瞪眼,这不是骗人么?
  老头哪能让兰生走,忙拦住,“姑娘说得真准,自动工之日没多久,我家少夫人就得了病,大夫也看不出来,但少夫人越来越没精神。我这就请主人出来,姑娘千万别走。”
  老头进去了,南月凌傻住了。
  “原来你能占算?”为何他娘说兰生平凡,根本不通易经?
  “我瞎掰的,谁知那么巧。”兰生好笑,她只想混进去瞧瞧工地。
  “欸?!”南月凌觉得从开始想撞她一大跤,他就做错了。
  没一会儿,老头领着两人疾步而来,一中一青。
  年青的显然心更急,上前就是深深鞠躬,“这位仙姑救救我妻。”
  中年人应是宅邸的主人,也对兰生尊重十分,“近来家中生病的人增多,还以为是匠人们脏,正要赶走再换批好的来。听女师的说法,莫非与开工之日相关?那是否该停工,重新再选黄道吉日。”
  南月凌恨不得把眼前这道影子瞪烧个洞,暗道哪里不能去,偏来真有问题的宅子,要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对方识破她是撒谎就糟糕了。然而,只听她声音淡定无比。
  “二位不必多礼,若是方便,可否领我去工地上一观?人在其中,方可找到解决之法。”生病的人越来越多?这倒有些蹊跷。
  “自然。”主人亲自带路,且聊,“不知女师从何师,又在何山修道?”
  旁敲侧击她的来历么?这位中年大叔并不盲信方士道家。于是她略想便答,“我从师无名,在无名山中修行,无天能无神通,只是用心看的人。”
  中年人默然半晌,突道,“请女师谅解,前些日子来过一个道士,说能给儿媳治病,花重金买了他的药,不料病情更重,方知是江湖骗术。”
  本来道术和骗术几近同义,兰生却另有目的,不好直说,但言,“你们放心,因我不会看病,亦不会卖任何东西给人。”
  她这么说,年轻人神情十分失望,急道,“那我夫人的病怎生是好?难道不是煞气引来的?”
  “我不敢妄下断言。”煞气说法本是随口一诹,想不到煞气没有,病气一堆。兰生虽不后悔冲动上门,却觉压力不少,所以对话之间谨慎起来。
  她不知她这样谨慎,反让中年人更信她几分。真人不露相。这年纪轻轻的女子言谈举止皆无术师道者的嚣扬,长相乍眼看上去厉害,但不吝笑容,化去不少刻冷难亲近之气。
  到了一面墙外,中年人道,“女师,里面就是造屋工地。”
  “我看主家屋舍层进,似大家大业,为何还要造屋?”想她一国师千金,住蜘蛛屋,爬狗洞,自己找饭吃。
  “二儿成家,该分出去单过,我内妻却不舍,故而将隔壁空地买下,加建一处新宅,两边走动方便。”她找话题,中年人当作很大事。
  兰生又问,“这一片宅子密布,你旁边都有邻居,多富贵人家。寸土寸金之地,居然有空置,主家可知有甚缘故?”
  南月凌一声未吭,心里腹诽已箩筐,暗道装得还挺像,问东问西。他不知,兰生这问有出处。
  “呃,这倒不知。自我们一家两年前搬来,它已空置。因想买地,就问了官府,是无主之地,便向官府买了。女师,莫非这地有不妙?”让兰生问得他自行发挥想象。
  兰生一怔,知道主家想玄幻了,打哈哈道,“不是,造屋讲究地质——呃——地气。不过既然空了两年,什么气都应该干净了。”
  中年人叹奇,“若真跟地气有关,也算闻所未闻。”
  兰生这才想起大荣不说风水,她爹视风水为邪道,于是但笑不语,免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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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除煞
  兰生隔了门看工地,工人二三十,忙得满头大汗,烟嚣尘起,脏乱一片。
  中年人要进去,“我让他们停工,别让女师吸了煞气。”
  兰生倒过来劝他在外面等,“我不怕这些,你们却要小心,等我看过再说。”
  父子二人此时对兰生的话深信不疑,连忙点头,等在工地外。
  兰生走入工地,多数人好奇看她,只有一人上前来。
  那人矮壮的个头红脸庞,貌不出众却气势老大,早看见主家,主家公子和她三人门旁探头探脑,对兰生说话仍不客气,“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这帮兄弟没病没灾,宅子里的人生病跟我们毫无关系。咱虽穷但有志气,要赶我们走可以,总要有凭有据,听几个江湖骗子的话就说我们的不是,我可不服。”
  那人说完,却看兰生根本没听,一双刁俏凤目灼灼生辉,正看前方搭起的正屋。他顿觉让人轻视,心头的火烧旺了起来。
  “你一个女人也来指手画脚,我今后就不能在这行干了,滚——”
  “你是匠师?”兰生丝毫没留意对方的恶劣态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汉子不是恶人,有问有答,“够不上,造几间屋子还用得着匠师?我是木匠工,也是这帮人的头,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就行。”
  “你们平时怎么接活?生意怎么样?像这样的三合院要造多久才能交工?包材料,还是主家另外买的?”噼里啪啦,语速那个快。
  “熟客介绍,要不就去东市等客来找,或大工头包我这些人用。最大那块儿生意都是官匠署的,中生意小生意是大商的,我们这都算不上生意,零碎活儿而已。主家说造什么就造什么,图得就是便宜又快。几间屋子,两三个月要交不出工,啥钱也别赚了。材料——”声音嘎然而止,发现自己交待过多,立刻又摆凶脸,“你问这些干什么?还想断我财路不成?”
  知道这些就没白来,兰生苦于半吊子的**身份,对自己最感兴趣的行业无从了解,果然要跑现场,几句就摸着门框了。她虽知再问不出这行的事,仍不顾汉子凶脸在工地走看起来。
  汉子要拦。
  兰生道,“你要是心里不虚,让我看一遍又如何?人是开工后生的病,还不止一例,未必与你们有关,却和这工程可能脱不开。早日找到原因,早日解开和雇主心结。对着整日想赶你们走的人,你们干活也不能仔细,如果交出劣质的宅子来,那才是自断了财源。”她也不认为跟这些工人扯得上。
  汉子看了兰生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有道理,闷声道,“随你。”
  约摸绕了三刻钟,兰生正看墙角残垣出神,眼皮底下滚出一只球来,袖子遮脸,脑袋低似做贼。
  “你还跟着呢?”她以为南月凌和主家一起,话说风里这味,嗯——
  “我一直跟着,但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南月凌眼睛左看右望,怕人听到,“你要当骗子,别拖我下水,而且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随便看两眼,敷衍过去就赶紧走吧,弄得跟真仙姑一样。这几块破砖有什么好盯,要不要给你把锄头挖一挖,看看煞气是否从这里冲上半空?”
  兰生眉头皱起,“好啊,咱两个南月家的都看出这块儿有煞气,不挖究竟,更待何时?你去借锄头。”
  “嘘——嘘——”不是告诉她别张扬了吗?她干脆喊得天下人都知道好了。南月凌要是有第三只手,一定拔自己的头发。
  “愣着干吗?”她认真得很,非挖不可。
  南月凌撇开头去,决心再不跟她说一个字。
  兰生仍弄来了锄头,连带那工头,开挖之前还问,“这里没来得及动工吧?本来盖了什么?”
  汉子也快抓狂了,吼吼地喷气,“就堆了几块破砖头,除此以外啥也没有。姑奶奶,你有完没完?”要不是兄弟们都等钱养家糊口,他可不伺候。
  “挖个三两丈,我就不麻烦你了。”兰生始终态度良好,求人不过打笑脸。
  汉子没法子,招来一工,等挖了两三丈一个深坑,屁也没有,正要上火再质问,却听咕噜一声,从泥里冒出一滩臭黑臭黑的水来,而且止不住往上涌,吓得他和工人连忙爬上来。
  那臭味很快散得满院子都是,将主家父子俩招来,捂着鼻子就问怎么回事。
  “这里原是茅房,当初拆房子的人偷懒,将茅坑随意盖上算数,等于留了一池污秽,经年累月积存了有害的气。如今一施工,大概底下也不稳,便 出来。量少,工地上又味道重,没人在意到吧。”如她所料,怎么看残垣形状大小都只有茅房了。
  这下,工头也对兰生刮目相看,毕竟高人难遇,遇到就是长见识,“那我和兄弟们为何不病?”
  “这气虽不好,你们身强体健,常年在工地干活,已经能抗各种异味,但主家少夫人却娇贵,想来还嗅觉敏感。”要不是刚才那阵风,她也找不出来。
  “没错,我妻一手好厨艺全仗嗅觉特别。”主家公子高兴极了,找到病因就好。
  “如此说来,只要让生病的人远离此处,再让人把污秽清理干净就好。”捂着鼻子,主家老爷心头也松。
  兰生点头,又道,“清理之后也不能立刻在上面建屋,少说要空三五月,待味道散了。”
  “照建茅房就是。”工头自以为是好提议。
  兰生却道不可。
  主家老爷如今是言听计从,对兰生信服得五体投地,忙问为何。
  “刚才同你们走进来,发现这宅子中轴走道易夹风,风能速播宅中各处。”南月府,还有这所宅子,建筑的布置让她无话可说,此时不想细论,只简要说明,“这粪坑若还在原位,施工虽便利,但它处在中轴之首,风位之前。原来有墙挡,如今打通了,风带有害之气乱窜,你们以为好是不好?”
  “自然是不好。”谁愿时刻闻茅厕里的味道?主家老爷马上吩咐工头找人清理粪坑。
  工头开始请教了,“请问女师,茅坑该造在哪儿?”
  第47章 桶金
  日光斜照,一长一矮,一瘦一胖,两道影子高低不平从泥路上蹭过去。
  南月凌一声怪腔怪调,像老鸭子,“请问姑娘,茅坑该造在哪儿?”
  兰生笑得肚子都疼了,扶着墙走不动路,太恶搞。
  “你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自小接受骄傲家教的胖小子今日遭遇莫大耻辱,“当今只有天子能向父亲问卦,高官捧金也未必求得大姐开六爻用梅花,而你——真是无话可说了,南月氏明月流的能力居然被你用在茅坑上!人家给你二十两银票,你居然还能收进衣袖!我长这么大,没听过指个茅坑可以拿钱!别人好意思给,你也好意思要?”
  “不是茅坑钱,而是给他家指出了病源,算是谢礼。”那二十两又不昧心,更何况,通过这两日,她发觉自己需要存私房钱,还得是海量的,“这跟能力卦算也毫无关系,只是从一个结果找到一个因为,是事实依据。”
  “茅坑钱?茅坑钱!”不行了,谁来给他一棍子,打昏他吧。
  “那么圆一大脑袋,装粪坑石头了?”她明明说得是“不是茅坑钱”,干嘛要吐白沫的样子?
  又是坑?南月凌双手高抬,“你再坑来坑去,我就把你晚饭砸掉。”
  害他这会儿好像还能闻到恶臭味,一点都不想吃东西。搁在平时,早饿了。
  “皮球,你敢砸,我就告状。”兰生掰手指数给他听,“钻狗洞,泡酒楼,装骗子,而且还是跟南月兰生一道。你娘要是知道的话,你的禁足会不会到明年去?”
  南月凌立刻重新抱紧,斜眼冷对,鼻子朝天如牛鼻孔,哼。
  这里人人都敢对她横眉竖眼外加哼哼,以为能贬低了她。在她眼里,不过也就只是哼哼而已了。他人鼻子下那块铜钱大的气息波动,她管不着,也不用管。连她毫毛都吹不动一根,更何况人心其实都能达到海宽。她是个相当自我的人,说难听些,就是自私。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自私和心胸开阔并非反义词。自私相对无私,开阔相对狭隘。她自私,心开阔,没有矛盾的时候。
  再钻狗洞,兰生心情已大不同。钻出去的时候,是饥肠辘辘的流浪狗;钻回来的时候,是指点茅坑的大仙姑。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正要站起来,却被南月凌拉住袖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茅草叠绿叠黄,仍留缝隙,因此兰生看到廊下有人影几道。
  夕阳西下,终于想起拾她这朵朝花了么?
  “门边无人,我们偷偷出去。”兰生说完,匍匐前进。
  南月凌又惊圆了眼,什么丢脸出丑的事她都敢做,哪怕皱下眉,他也愿意理解成出于无奈。
  好在院门到廊下有树草遮掩,两人顺利溜到门外。
  南月凌将打包的螃蟹往兰生身上一推,“托你的福,我以后都去不了醉仙居了。还有,今后我来你这儿只为了出门,你千万别跟着我,或同我说话,绝对不和你走一路。”
  兰生接了包,刚张嘴。
  南月凌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别跟我说话!”丢人!
  兰生冲着他的背影,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想说二十两也有你的份,至少把螃蟹钱补上,果然胖人脾气好。数到一二三,我就不客气——一二三!”独吞了。
  她再大方从门口走入,弄出脚步声响,便看见宁管事匆匆迎来。
  “**这是去哪儿了?大半日里不见人。怕夫人担心,又是风吹草动就能闹大动静的这会儿,小的虽然吩咐不能传出院子,却也提着胆子吊着气,万一**有个好歹——”面上焦灼。
  兰生神态却散漫,“宁伯才是上哪儿去了。我饿跪了一昼夜,没个人来接,头晕眼花要自己找路回来。进了院子,茶是前日的,蜘蛛在壶上织网,面渣米粒都没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要不自己解决温饱问题,这会儿是得有个好歹了。”
  宁管事老脸挂不住,“是小的疏忽,让**受委屈。”
  兰生道,“宁伯老姜辣子。你要说,夫人刚回府就被二**泼了水,有花又遭了打,更是差不动这家里仆人,所以忙得你分身乏术,没顾得上我,那我大概还能跟你拌多几句嘴。你直接就认了错,反教我一字说不得了。”
  不是她说不得,而是她那般伶俐让他心里好受不少,宁管事笑道,“谢**体谅。”
  这两日确实片刻没闲,但他照顾了这对母女多年,怎么可能疏忽兰生。只是夫人吩咐,不能让人觉得她不分对错得偏宠自己女儿。错了要罚。老夫人罚了。作为娘亲,也要罚。所以,不接人不送饭,让兰生独自反省。不过这些话注定要烂在肚里,他宁可自己揽上身,也不想让母女情更疏离。
  看到兰生手里的包裹,宁管事问,“**从哪儿回来?”不问物件。
  兰生不瞒,“出去吃了饭,不留神点太多,怕晚饭又没有,就把剩下的菜打包回来。”
  宁管事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忘了,这位**从不是乖乖等吃饭的人,但,吃剩的拿回来当晚膳?他知她无意抱怨,却感觉自己被狠狠抽了一耳刮子,立刻就地跪下。
  兰生惊吓,一手快去扶他,“宁伯这是做什么?”
  “请**把包交给小的,小的今后再不犯这等疏忽。晚膳已摆下,是我们带来的厨娘,做了您最爱吃的菜。”宁管事伸平手臂,不给包就不起来的老倔。
  “宁伯,这不是普通的剩菜。”看某老伯一脸要“毁尸灭迹”的愤恨,兰生舍不得,“是醉仙居的醉螃蟹,回锅一热更入味,香飘满园。不信,我找人热给你闻。”
  宁管事不缩手,“**在瑶镇可曾吃过一顿剩下的?若是不曾,还请让小的处理。您要真那么想吃醉螃蟹,我可以立刻让人买来鲜做的。小的自问这些年兢兢业业,一次疏忽却让**委屈如此,这么吧,**实在不肯消气,非要吃剩的,小的就告老了罢。”
  “我不吃了,但提个小小要求。”
  很老实的表情,很温温的笑容,很刻薄的凤眼,是什么组合?
  第48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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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花趴在床上,一头热啊冷啊的汗,面泛 ,唇裂发白。紧闭双眼,却似半梦半醒之间,不时转头换手,一动就发出痛苦 。
  这顿打,是杀鸡儆猴,打狗训主,抵制外敌,讨好阿谀的各方心意,自然不会轻了。或者说能留了命,已是有花的好运。
  啪啪——嗒嗒——
  一串让睡不着觉的有花更清醒的恼音,吃力睁开眼,看到桌上坐着的人,就生出一股子力气,“稀奇,你还能来瞧我?”
  “说对了,确实不是来瞧你的。”那人端了一盘东西到有花面前晃过,又坐了回去,用筷子拨啊拨。
  好香!身体全麻舌头也不会麻,有花靠翻白眼才能完成咽口水的动作。
  “这是我对你的报复。”人是不知良心为何物的兰生,东西是历经劫难暂时保住的螃蟹。答应了宁管事,她不吃剩菜,还被告知醉蟹加热会吃病,但只求当道具一用。
  有花想起自己在兰生病榻前啃鸡腿的事来,顿时哭笑不得,“好……好强的……报复心啊。你这么厉害,却任我被打吗?疼得是我,辱得是你,所以记得要报复。”
  “疼得是你,辱得是我娘。而且你是借调到我身边的,这要是香儿挨了打,我会记得。”她在这家里,大概已被冠上无能无害无知的三无产品。属性:无用。拜她强大的娘所赐,她不动声色的反击被当成任性妄为的**脾气,给人抓痒了。
  明明高调了的说,人人却只知要打压梅夫人的威风。兰生心笑。
  “我是替你挨的。”身上原本火烧火燎,兰生一来,那火都转移到心里去了。
  “为什么?”想说为毛,怕翻译。
  “你妹妹泼了你娘一头一脸的水,如果你是疼娘的女儿,当然会教训回去。”有花不满兰生的地方其实只有一处,对梅夫人无女儿之爱。
  “明知我在场也肯定不会动上手,还说什么替我。不必找借口,你待我娘如亲娘,脾气比我这个**还**,出手是自我满足,自讨苦吃,自恋过头。如此挨了打,我看是一点也不冤,好好受着吧。”螃蟹放桌上,兰生起身要走。
  “……”有花说不出话来。
  “对了,你打我国宝妹妹哪儿了?我远看近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花了一昼夜工夫等青肿淤紫,就差扒了她的衣领,结果完全找不到伤处。”兰生回头问。
  “……我……想扇她脸的。”有花支支吾吾。
  “嗯。”等着下句。
  “让南月金薇身后的一个丫头捉了手,那丫头肯定会功夫!”连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自己反而挨了狠揍,难以启齿,万分丢人。
  “你的毒针呢?”看她动不动亮针尖,兰生企盼已久。
  有花有气无力,“废话。”
  “打你不冤,不过你是真够窝囊的了。”兰生冲有花一乐,刺激人神经,“也就敢扎我的本命小人。”
  有花怒睁双目,“你有本事拿她的八字来,一根头发,有她的血就更好。”
  “等着。”袖子甩得好不风流,兴味正浓,刁坏刁坏的。
  兰生走后,无果进来,看看桌上的盘子,脚一拐就落了坐,拿起蟹螯啃得津津有味。
  “臭无果,不准在我面前吃。”怎么感觉精神来了?
  听她才怪,他来照顾她是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担心你。”嘎嘣嘎嘣。
  “你耳力衰退啦?她来报复我的。”看他吃那么香,有花咬牙。
  无果不置可否,“我也挺好奇的。”
  “什么?”磨齿霍霍。
  “在**床前啃鸡腿的心情到底怎样。”好奇这个。
  有花皱皱鼻子,“看她好像没气了一样,我心情好得要命,心想她再不会成为夫人的拖累了。”她说谎,但又如何?她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和兰生在夫人面前争做好女儿。也知道痴心妄想,可是,不行么?
  “你——行。”无果摇摇头,抱着盘子出去。一紧张就会狂吃的人,如果不肯承认,他也没辙。
  有花深嗅醉香,反手将被子拉没了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知是恼,还是馋。
  兰生廊下走,香儿在她身侧打着灯,静静跟随。这丫头年纪小,但很懂事了,十分乖巧。然而,她没当心腹来培养,倒不是因为她娘买进来的,只是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个小丫头,闷头干活,心里纯净些。拐过一角,迎面看到她娘,有霞无晚各捧茶点和棋盘。
  邬梅也看见了兰生,淡然道,“听说北院不能住人,我就暂时不过去了。你若也觉得不方便,我跟两位妹妹说一声,先跟萍儿或莎儿住,等北院修好再搬。”
  “不用娘费心,我住得挺好。只不知肖总管何时找人开工?工人们来来去去的,我能否避出去?昼出夜归,或找个客栈暂住也无妨。”兰生也淡然。
  “你无妨,别人有妨。”邬梅岂能不懂兰生?分明借机往外跑。“你嫌跟妹妹同住不自在,我也明白。你要是不抱怨修得慢,我会交待肖总管,让工人们只做半日,尽紧要的地方赶工。”
  “半日好打发,出去逛处景就过了。”无鱼,虾也好。
  邬梅笑起来,“就想着出门。可惜这是帝都,不是瑶镇,这府里更不是我说了算,你爱跑出去的性子得收敛。你爹已经同我说好,从明日起,半日学礼半日学易,钟氏和 都应了好。如今府里无大主母,而李氏钟氏又与寻常人家的姬妾不同,她们娘家皆是朝廷大臣,你别再明着冲撞。”
  兰生挑挑眉,但道一声是。
  “我却也知太过拘了你,你指不定要闹出事来,所以费了一番工夫,终于让你爹点头答应,每学三日放你一日休息,我不会管你做什么。”邬梅与兰生相处,时而像东家,时而是朋友,时而又成对手。不检讨有什么不足,只管我行我素。
  三日放一日,不错了。兰生让到一旁。
  邬梅走过去,在不远处敲了敲门。门开,南月涯出现,伸手扶了。两人皆笑,亲热进屋去。
  兰生定定看一会儿听一会儿,才转身走了。
  也许就是孤儿命,前世今生一人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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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4月1日,也就是明天上架。这不是愚人节骗大家的哦,真上架!4月新书上架期间,粉红票每45张加更一次,请大家踊跃投!请亲们支持正版订阅,爱惜聆子,尽量不要将章节上传别的网站。聆子的文不是大火文,订阅收入真心不足供我耗费的脑力,全靠喜爱聆子的众亲一直正版订阅力挺,能继续坚持到今天。你们每人每天给我的一分钱,合起来就是聆子的泡面加午餐肉。难得奢侈一下,还供给聆子刺激多码字的每七天一小杯咖啡。请让我能买得起它们。当然,我也知道完全说服不转载是不可能任务,就请高抬贵手,慢24小时甚至48小时外传,并能在转载时说明清枫聆心和首发网站是起点女生。每一章的转载慢一天,就让辛苦写作的我们多坚持一天。你们不转载的时候,就是网络作者能抗住柴米油盐的压力,全心投入创作的时候。再次,真诚感谢所有订阅正版,用一份最爱惜的真心,支持网络作者的读者们!
  第49章 耍你
  “兰生**,蝶夫人今日身子仍不适,还请改——”开门的仆妇笑眯眯回话。
  “不如你再进去问问,到底改哪日?我也好禀了父亲,不然当成是我任性。”这是第四日了,答应要教她礼仪的钟氏直称抱恙,兰生来一回就吃一回闭门羹,比诸葛亮还难请。
  前几日不说一字就调头的人突然问话,仆妇有些措手不及,“……呃,明日吧。”
  “你叫什么?”兰生又问。
  “呃?仆妇丈夫高保,在老爷手下当差。”缓过劲来,高抬的下巴明显不把兰生放在眼中。
  “高保家的。”兰生点头,“我记下了。明日再来若蝶夫人还病着,我就唯你是问。”
  高保家的一听,急道,“与我何干?”
  “我让你进去问主子,你自己却答了我,明日再白跑,不找你找谁?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初来乍到,不能把你怎么样,让这位剑宗弟子削你一只手罢了。”
  有花正在恢复中,无果归来。
  高保家的立刻浑身一抖,扭头就跑,“**稍等,待仆妇去问。”
  兰生冷哼,欺软怕硬是这府里头每个人的本能么?对方不蛮就能牛气冲天。
  高保家去得快,来得却慢,好半天才小跑到门前,陪着笑脸,“兰生**,蝶夫人说老爷拜托她的时候,没想到隔日会病了。本想多歇一日,但您既然这般诚意,那就从今日开始学,只是她坚持不了半天,一个时辰可好?”
  兰生不回答,一脚踏进院门却不动了,蹙眉挑目,凤眸一转,随即将脚收回门外。
  “兰生**?”高保家的暗道。这又是怎么了。
  “瞧我的记性,父亲说我三日能休一日,今天该我休息的。”兰生歉笑着,神情却毫无歉意,“烦你跟蝶夫人说一声。请她今日好生养病。不过。如此一来也好,有了蝶夫人这话,明日就不会又白跑。”
  高保家的怔怔看那道俏丽的影子不见了。这才如梦方醒,一溜小跑过园子,进了主屋。
  正半卧起榻装有气无力的钟氏只见她一人,不仅直起身来问道,“人呢?”
  高保家的低头回,“都一脚踏进门了,突然说老爷许她三日休一日,这日该她休息,走了。”
  “什么?!那你就任她走了?!”钟氏袖子一甩。茶杯落地碎花。她是礼官之女,是帝都最受贵族之家欢迎的夫人之一,千金**们争相学仪的榜样。但,这并不代表她在家里还端秀。
  高保家的不敢躲碎瓷,任它们飞擦过脚边,一声不吭。
  钟氏其实也不想听什么。挥手让高保家的下去,说道,“真是一点规矩不懂的野丫头。那日敢泼姐姐水,我就知道和邬梅一样,是个不吃亏不能忍的。这般孩子气。今后我们只需对付她娘了。”
  里屋出来一人,正是李氏。钟氏并非自言自语,而是说给她听的。
  李氏看都不看地上的碎杯子,早知钟氏的两面脾气,也习以为常,“听萍儿说,邬梅兰生这对母女并不亲近,南月兰生常跟邬梅耍性子,且不听邬梅的话,十分固执。妹妹说得对,这丫头不足为惧,若利用得当,说不定还可以帮我们对付她娘。”
  钟氏点头称是,却面色为难,“以为分开这些年,老爷早该对邬梅淡了,谁知还会亲自去接她回府,老夫人还答应在府里设巫庙。姐姐,老爷和老夫人都帮着她的话,就怕我二人不是她的对手。”
  李氏目中闪现厉芒,“妹妹也别把那狐媚子想得太厉害。一直以来繁京派虎视眈眈明月流,想取代南月氏在皇上身边的位置,却因东海大巫和明月流的结合而不能抗衡。如今邬蘅已死,就剩邬梅了。老夫人只看重她的出身,且能压制繁京派钦天监。至于老爷,固然有旧情,也同样想要她的能力而已。”
  “不管是有情还是能力,老爷势必宠她。她排行在你我之上,只要老爷不续弦,不久就由她掌家了。到时还不将我们赶出去?别忘了,当年是我们给大夫人出谋划策,合力把她赶走的。以为她再回不来,连半点余地都没留。以她狠辣的性子,肯定会报复。”钟氏有些担忧。
  李氏却冷笑,“她在你我之上,也不过是妾。一把岁数了,难道还能跟如花似玉双十年华的女子一样?”
  钟氏不明,“姐姐何意?”
  “邬梅这次回来,心里打得什么主意,瞒不过我。她想当正室,只要有我们在,那就是做梦!”李氏眼里的狠色浮现。
  钟氏有些怕李氏的,见她这般凶相,紧紧闭上了嘴,噤声。
  不关心也不担心的兰生,光明正大休息日,当然不愿钻狗洞,直接走到正门前,还没开口喊人,却看俩门汉跑出来下拴开门。
  她心想,难道她娘这么神通,才几天就把家里的风向吹变了?
  但等门打开,兰生看清了门外,方知门汉们不是为了她积极,而是她老爹下朝回来了,给大老板开门呢。
  南月涯见大女儿站在门里,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大清早就往外跑?这时应该是学礼吧?”
  兰生跨出门去,敷衍曲了膝,喊声爹,“已过了三日,今日休息,女儿想四处逛逛,免得让人笑女儿没见识,生在帝都却不知帝都。”
  南月涯不知兰生吃了三日闭门羹,今日上门耍了他第四个老婆,只知他确实答应三日休一日,而且女儿说得不错,今后与人来往,总不能对帝都一问三不知。
  于是他道,“你的妹妹们虽常常出门,却是为了殿中事,且有仗队护卫随行。你才回来,这般带了一个——”想说小厮,又想到无果好像不是,“护卫,怎么够用?万一遇上歹人,又如何是好?今日暂歇家中,等我让肖谷调派些人给你,能保护周全,再出门吧。”
  等肖总管调派?她院子还没动工呢。大概想她娘和她不会住太久,省银子。
  兰生对无果道,“还不给老爷看看,你一个人够不够用?”
  无果身子一摇,直奔南月涯而去,影快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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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罩了
  无果来势汹汹,逼得南月涯身后三四名护卫跳上前。然而,刀剑未及拔出腰,却见无数橙光,再听啪啪啪乱响一片,眼花臂麻,人就这么过去了。
  “你!”南月涯大惊失色,看到两块长竹板叉在脖子前,无果冷苦一张脸放得老大。
  兰生拍手,“无果,早说你功夫好,你总是没自信。如何?我想能保护大国师的人应该算得好手了,一招没出就全灭。”
  无果收回竹板,大步走到兰生身边,“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小看我了。”
  谦虚。
  兰生笑望着她爹,“出门排场大才招摇,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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