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基友迷你剧07就是这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跑去了别人的阵营和你赌

亲们,在你最无助,最颓废的时候是谁陪你走过来的【梁山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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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在你最无助,最颓废的时候是谁陪你走过来的收藏
陪了你那么久,有什么要对她(他)说的么??
正版授权奇迹MU页游,奇迹重生!原汁原味还原奇迹,十年轮回!
欣慰啊,谢谢那个谁和那个谁和那个谁,假如你忘了我,我也会记得你。即使离得再远,也永远在我心里。
楼上正解。
回复1楼:想对她说,我爱你,哭的时侯有你,笑的时候也有你,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
我的影子。
好像没有最无助的时候
也没最无助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是俺老公陪着俺,还有就是闺密
身在千里之外,没有亲戚朋友,只有烟酒相伴……
奇迹重生,重铸辉煌,新版魔剑士归来!海量钻石,众多好礼,你敢拿我就送!
相机陪我走天涯。。。
没有的路过
不想说出她,她帮我重新站起来,她会记得我对她说过的话
应该,烟喝酒吧。
找个比我好的,别在那么瓜,瓜娃子。没能走到一起,我这辈子的爱情结束了,我是真的真的爱过,狠狠的爱过你,慢慢忘了我吧瓜娃子。
一个很好的姑娘,在我最困难最难过的时候一直陪伴我!
没困难过,以后困难有他
家人,不过最低谷的时候是一个朋友,好基友,一辈子
我自己陪我自己、好悲惨的说
家人,不过最低谷的时候是一个朋友,好基友,一辈子…
爸妈 我爱您们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小老虎du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下去
家人,前女友。谢谢,对不起。
我现在就很颓废。。
登录百度帐号推荐应用4978被浏览1078077分享邀请回答10135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9520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说出来就过时全文阅读 作者:朱迅_牛宝宝文章网说出来就过时全文阅读 作者:朱迅专题:说出来就过时全文阅读 作者:朱迅 《说出来就过时》由www.niubb.net集整理于网络,如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说出来就过时全文阅读页面。朱迅70年代生人的非虚构青春叙事:说出来就过时 作者:朱迅目录前言:说出来就过时1第一章没有什么比这段生活更困难了41.青春在一个暑假里速成52.秋收起义 朱迅赴日93.房东是个日本老兵114.钱是那么重要125.像洗茶杯那样清扫厕所146.当单词表变成工资单167.遭遇暴露狂178.教室里的中韩之战189.我闻到了自己伤口腐烂的气味2110.姥姥最恨日本鬼子22第二章幸运总是在忘了它的时候来临24万人跟我一起说242.从未有过的明星待遇263.漫长的20秒钟27第三章我采访生涯中最具争议的日子311.风俗店不就是风月场吗312.走进“禁区”333.她是许多男孩的青春启蒙344.像妻子送丈夫出门一样送客375.愚人节的谎言416.唯一不是处女的“帅哥”44第四章东京的街头巷尾到处充满传奇471.东京对他是座空城472.富裕的无家可归者493.刀尖离脖子不到2公分51第五章告别了闯荡了整整十年的日本521.妈真的老了532.中央台的“最后通牒”543.一张借贷表让我铁了心564.辉煌的告别直播575.那种与青春同归于尽的美59第六章在日本的成功不代表在中国的成功591.你爱的人就在身边592.“海归”变“海待”633.剑桥让我跟土豆结了仇674.在瑞典与狼“亲热”695.歌德刚走 马上回来71第七章这件事改变了我对婚姻的恐惧771.我恨机场 从小就恨772.两家医院做出相同的诊断783.一个叫爸爸的人804.这一刻我对爱情有了全新感悟83第八章一座贞节牌坊和我家四代女人901.姥姥:一痛60年902.妈妈:一起吃苦的甜蜜943.我:因为恋父所以嫁他97后记一 朱迅99后记二 王志101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前言:说出来就过时(1)&b&  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习惯用微笑掩盖一切&/b&“行,够美的了。”化妆师侯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电板夹。马上要上直播了,我送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灿烂的微笑。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是《XX晨报》的记者,今天网上突然出现一个关于你以前在日本拍片的帖子,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什么帖子?”我的声音依然快乐。“帖子上说,惊世大爆料——央视主持人朱迅曾在日本拍过一部露点A片。但我们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你并没露点。帖子上说得挺恶毒的,你怎么看?”我刚听清露点A片是什么意思,还不知道是哪部电影。“我正忙着做直播,没上网。”“你拍没拍过?”她连着追问。“如果大家有疑问,请买部电影看看就清楚了。对不起,我要上台了。”我挂断了电话。直播中,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习惯了用微笑掩盖一切。第二天清晨飞回北京,王志带着孩子来接我,一大一小两张脸四个酒窝里盛满了灿烂。最近几个月我们总是聚少离多,见不上几面。“听说网上炒得挺热闹。”“那我老婆更火了。”老公淡淡一笑。他的这份从容是我永远望尘莫及的,天大的事都沉得住气。“人家污蔑你老婆拍A片呀!”“你拍了吗?”“没有!没有!没有!”我几乎在喊了。“那我急什么?”熬到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上了网。没想到我的名字竟上了主页。题目触目惊心,《央视主持人被诬拍摄露点A片,朱迅本人淡然处之》。打开一看:我才知道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是哪部电影。我简直哭笑不得!这部电影的原名叫《Bounce ko gals》,直译应是《赶时髦的女孩》或意译为《涩谷24小时》。可卖盗版碟的人为了获得暴利,竟把这部在各大国际电影节上的获奖影片译成《援助交际俱乐部》。“主演役所广司是日本顶级的男演员之一,他的影迷们知道了还不哭死!”我一笑而过,相信听信了“惊爆”谎言的人,一旦看到这部电影之后,一定大呼上当。&b&  世界上骂女人最难听的话都在我身上碾过了一遍&/b&现实比想像的糟得多。第二天,王志去西藏出差了,临走嘱咐我不要再上网。家里剩下了我和孩子。闲来无事我又忍不住上网翻翻。见自己的名字依然在首页上,刚点开相关议论,谩骂声就在四周炸成了一片。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上骂女人最难听的话都在自己身上碾过了一遍,我的自尊心已经给鞭打得鲜血淋漓了。我抬头望着北京9月的天空,“为什么不下雪?你没看见我比窦娥还冤吗?”我开始害怕了!害怕年迈多病的爸爸妈妈受不了!这段时间,爸爸妈妈一直住在加拿大,平时没事就泡在网上。还是先告诉他们一声,别吓着两位老人家。“妈,您先坐下。”我电话里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飘过太平洋,怯怯地说明了一切。“宝贝,爸妈都是老共产党员了,这点风浪算得了什么。”妈妈声音中带着微笑和关怀,“结满金苹果的树,挨的打是最多的。关键的时候沉默是金,待需要澄清时,再说不迟。你是公众人物,要允许别人伤害你!”家永远是我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挂了电话,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得美好善良。妈妈提醒得好!受到表扬立即骄傲,听到骂声就憎恨对方的人很容易成为虚荣的俘虏。充满虚饰的生活中有着许多无谓的苦劳。它使人每天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飘浮不定。只要问心无愧,让事实与时间去检验、去澄清吧。&b&  导演让我说句中文,我脱口而出一句想了很久的话&/b&从此我开始了沉默,但沉默让事实更加变形。我照常录像,照常照顾孩子。我把嘴闭得更紧。因为我明白这个时候的辩解如同抓痒,只会越抓越痒。忍耐是需要力量的。想起刚到日本时,也有一段痛苦得直不起腰的日子。那时的我误以为这种痛苦会永远地持续下去,这是一种可怕的错觉,现在想来不过是短短的一时三刻而已。记忆又回到了求学的那段特殊的日子里。那时,我是个学生,也是个艺人。公司的每个人都知道我接戏有三条铁的原则:1.反华的戏不拍。2.接吻的戏不拍。3.暴露的戏不拍。说实话,在电影《Bounce ko gals》中,我只有一场戏,几个镜头,整个拍摄不过半天时间。原本这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只是一件小事,但它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日本电影中,中国人的角色常常是穿旗袍的女招待。“中国人在日本就不会干点别的?”刚听经纪人一说,我已经有些反感。但他把剧本塞给我,“这个不一样。”书包网 www.niubb.net前言:说出来就过时(2)果真不一样!读剧本的时候我发现,从这部电影的一些细节之处传出了一种正义的声音。比如说在酒店里,一个日本战犯不知羞耻地讲着他当年组织慰安妇的故事,导演原田真人借主人公丽莎的嘴谴责了这种不知悔改的日本人:“他们侮辱了所有的亚洲人!”拍这场戏的时候,导演还特意走过来跟我说:“真是对不起——”在影片中,日本黑社会流氓辱骂中国人,我扮演的角色乘其不备用便盆里的铁盖将其击倒,导演让我自己说句中文,我脱口而出一句想了很久的话:“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日本人,凭什么诬蔑我们的民族!”没去过日本的人应该听得懂我说的话,去过日本的中国人都应该了解,在日本的主流媒体或是有影响力的电影中,几乎很难看到一部作品能有这样明确的态度。也许一句话就能招致右翼极端主义者的报复,谁愿意惹祸上身呢?导演在影片中传出的这种正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与隔三岔五参拜靖国神社的政客们相比,已经很可敬了。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日本的历史学教授在大课上坦然地说,“二战时日本出兵是为了把亚洲各国从西方殖民者手中解放出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来振兴亚洲。”我们几个亚洲留学生愤然起身退出教室。日本同学都吃惊地看着我们,他们从小就是接受这样的教育,只听老师在身后叹息:“留学生的情绪可以理解……”虽然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两个学分去争取维持生活的奖学金,但是如果是靠歪曲历史事实而取得奖学金,还不如去端盘子挣钱交学费。我是个中国人,一个了解日本的中国人。就让我用日本的方式把这种正义的声音传得更远些!&b&  我的眼泪无声地滚下来,他从不是个关心丝巾的男人&/b&人不是金钱,没法讨每个人喜欢。在这个时候,只要丈夫爱我,家里人支持我,组织上信任我,别的我真不敢奢求什么。谢天谢地,网上的舆论也渐渐偏向我了。很多网友看过电影之后都纷纷发帖,“这是一部很严肃的影片呀,朱迅露哪点儿了?”“朱迅,我们相信你,我们支持你!”不要轻信流言的声音越来越高。这时,网上接连又炒出《今晚》的事情。有人甚至把三级片的照片贴上去。说这是一档专门报道涩情产业的成人节目。我好奇怪,5年前,就在我刚回国的时候,早已把我写的《争气》一文挂到了网上,文中并没隐晦《今晚》的事。我出生在一个记者家庭,自己也是一名记者,难道采访过陪酒女就是涩情,采访过罪犯就成了同案吗?事隔多年,怎么现在才被拿来大做文章呢?此人应该不是记者,时效性太差。网上的话又变得不堪入耳了,难听得让人汗毛倒立。翻看着网上的文字,我眼前的屏幕上仿佛出现了鲁迅先生《药》一文中的画面,维###人被砍头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喊:“杀得好!杀得好!”喊声最高的人却不知被杀的人为什么会死。朱迅被“爆料”的消息在朋友间蔓延开来,“主战”、“主和”的分成两派。“各大网站上做一圈在线,用事实说话!”“对方就是要激怒你,炒红自己。你生气中他的计!”我静静地听着朋友们的“招”,心里想起一位前辈的话: “有时名人才是弱势人群!”王志还在西藏出差,在海拔5000米的雪域上他仍担心着我,“我昨天看见一条丝巾,漂亮极了!”我的眼泪无声地滚下来,他从不是个关心丝巾的男人。“我拖累你了……”我的声音在抖。“别怕,你永远是我老婆!”他的声音很稳。好几天过去了,这条消息仍然“顽强”地占据着某些网站的头条。我躲进房间,把所有情感倾注于笔尖:“写下来,我把采访日记写下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关心”我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每天会有不同的人向我描述网上的动向。这种“关心”往往会让我变得更加脆弱。我开始担心,虽然进台前,台里已经审看过我在日本主持的包括《今晚》的所有节目,但眼前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中央台的名声?“你进台这么久了,同事们都了解你的为人。”领导的一句话让周围的“刀光剑影”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平静得让我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你也许很委屈,但这就是名人的代价。你还年轻,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越是被人误解、诬蔑甚至是侮辱的时候,你就越是要以平和的心态坦然面对,挺起胸膛做人!”我的天,太阳又出来了!我是一个很倔的人,别人骂是骂不垮我的。可当我看见几个也曾是在日中国留学生的帖子时,一下子哭成了一团。“在日留学打工累,生活苦,偶尔看到电视屏幕上的朱迅,我的心为之震动,一个中国女孩能这样成功拼搏,我是一个男生,能萎缩不前吗?后来日本电视台播放送朱迅回国的电视,看得我热泪盈眶。再后来,我也决定回国。现在我在国内工作、生活得都很好。最高兴的是还能看到朱迅主持的节目。”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前言:说出来就过时(3)“我也是从日本归来的中国留学生,我喜欢看她主持的节目,她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朱迅当时成了我们许多靠打工求学人的偶像,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她是爱我中华的优秀主持人,应该得到保护啊。说实在的。我和我的太太、女儿都喜欢朱迅,请多关照,别让她受到太多伤害!”“朱迅何罪之有?别伤害无辜的中国人。别伤了海外赤子报效祖国的一颗心。”(三个从日本归来的中国人)“五年了,只有祝福……”……我给你们鞠一躬!谢谢!!!最坏的事情往往能给人最有益的忠告。老爸说:“沉默是金,清者自清。”(冷静)老妈说:“共产党员,宠辱不惊。”(严肃)老公说:“多大的事呀,还用炮轰!”(笑)很多帖子上问,朱迅惹谁了?!我也一头雾水问自己,到底惹谁了?别,还是别让我知道,生活在仇恨中是件太痛苦的事情。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心里的许多话其实也用不着说出来,说出来就过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变得模糊或者清晰。转身看见襁褓里的孩子冲我甜甜地笑,怨怨相报何时了。我只想说,就让伤害到我为止吧……(2005中秋夜)1.青春在一个暑假里速成(1)那天,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的刘洋打电话给我。“天哪!”我叫出了声,“你们要做《摇滚青年》的回顾?!”第二天,刘洋便派出了美女导演韶丹,紧紧地“缠”住我,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独家消息”。真佩服电影频道的执着,我少女时的记忆像一支已经干了很久的牙膏,一点点儿被挤了出来。韶丹问:“你学过表演?”我答:“没有,玩会的。”“3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家的3个女孩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小时候,我们三姐妹之间的游戏是演戏。我总是当仁不让地扮英雄,大姐姐长得好看,演女特务。二姐姐大力气,演坏人最好。一天,刚看完《红色娘子军》,一进家门,只见二姐披着毛巾被威风凛凛地站在床头,“说!你把人藏到哪儿了?!”“不知道!”我英勇不屈。“女特务”二话不说,挥枪射击,我应声倒地。一声闷响,我的头实实在在地撞上了桌角,顿时鲜血如注。桌上的小收音机也掉在地上,壮烈“牺牲”了。妈妈闻声进屋,见状吓得抱起我就往医院跑,缝针、包扎,忙了大半夜。回到家,妈妈把二姐狠狠地骂了一顿。我晕晕乎乎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为艺术献身,特别“崇高”,心里没有丝毫懊悔之意。但看见妈妈焦急的目光,我还是忍着疼,咬着牙说,“妈……如果我不行了,等爸爸回来,把他买给我的巧克力分给姐姐们吃吧。”一句话让妈妈泪水涟涟。说起爸爸,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听说他是新华社记者,从我出生还没满月的时候开始被派驻国外,一去就是六年。每逢妈妈要教训我们的时候,只要姐妹们怯生生地说一句: “等爸爸回来……”,妈妈高高抬起的手总会无奈无助地放下。这次也不例外。刚上中学,爸爸就被派到香港长驻,妈妈随行。北京的家中只有姥姥照顾我们姐妹。爸妈因工作已经分居10多年了,第一次能携手同行当然异常兴奋。当他们把最担心的目光投向我这个老疙瘩的时候,我心里乐开了花,“以后不用开家长会了。”初三的暑假,我被选去担任中央电视台《我们这一代》的小主持人和校服模特,曹颖也是同一批的玩伴,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触电”。汇报演出时,听说教育局领导要出席。我躲在大幕后,偷偷地往下看。只见几位同学的家长也坐在台下,用笑容在脸上写满了“自豪”二字。可我这个主角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到场。我突然很想妈妈,抱着大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呜大哭,谁劝跟谁急,哭声响彻整个后台。这时只听得开场铃声响起,我拽过大幕抹去一大把鼻涕眼泪,笑容灿烂地登场了。老师一脑门子冷汗!妈妈离家前叫我不要随便跟留长头发的人搭讪家中一位老人带着3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当然要步步为营。在三姐妹中,大姐最漂亮。她是家里所有人的骄傲,更是我的偶像。谁能不喜欢她呢?小学她是全年级第一,中学她是清华附中的校花,大学她是外交学院的交际舞冠军。在任何地方无论才貌,她总能那么轻易地抓住周围人的眼球。那一年我读高一,大姐读大三。暑假里的一天,大姐翻着报纸,突然冒出一句,“我想去应征方便面广告的模特。”我吓一跳,在上个世纪80年代,拍广告还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我也算“触过电”的人,很权威地甩过去六个字,“算了吧,丢份儿。”二姐倒觉得很新鲜,“我陪你去。”第二天,姐姐们躲在屋里细细打扮了一番,出门之前严肃警告我不许告诉姥姥。几个小时后她们兴奋地回来,一看那样儿就知道已经得意忘形了。“考中了?”“没有。”“那是吃错药了。”“没吃药呀?”“那得赶快吃点儿,笑成这样不正常。”姐姐并没考取某广告的代言人,可那次招聘的评委中有一位是电影《摇滚青年》的副导演李童,“她把我的地址和电话留下来了,说明天来家里取照片!”大姐是个文静的女孩,很少见她这么喜形于色。我真替她高兴,“这才够档次!”第二天上午,我陪姥姥上街买菜,目的是把她巧妙地引开。配合得好极了,就在这个空当,那位李童真的来了。家里的照片几乎都是我们姐妹的合影,翻了半天,她从中选了一张我和大姐的合影。下午一辆奔驰200把大姐接走了,两个小时后李童又把大姐送了回来。车没走,李童说导演看了我们的合影,让她也把我接过去看看。第一次坐奔驰,我真有点过意不去。兴师动众地来接一个15岁的小孩儿,“我就是个托儿,有比较才能衬托出姐姐的美丽。”我为自己能有这种牺牲精神感到很满意。1.青春在一个暑假里速成(2)奔驰停在香格里拉饭店对面的一栋家属楼前,这里已经停了###辆各种各样的车,李童把我带上了一辆大巴士,让我等着。车上已经有很多工作人员,有的在化妆,有的在整理道具,看来了个小姑娘,就好奇地问,“你是来干吗的?”“我不知道。”我一身汗湿的运动衣裤,刚打完篮球,脸没洗,衣服没换。“可能又是来试镜的,小小的这个角色已经试了二三十个女孩了,还定不下来。”我心中得意,“试二三百个也没用,这个角色是我姐姐的了。”“谁呀?”众人的议论纷纷吵醒了躺在巴士最后排长椅上的人,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显然被吵醒后有点火气。只见他一肩长长的卷曲头发,一副蛤蟆墨镜架在突出的鼻梁上,一张很白的脸,眉宇中间两条深深的纹路好像在扭打着,冷冷的样子实属另类。“你过来。”他指着我。“干什么?”我没动窝儿,妈妈离家前叫我不要随便跟留长头发的人搭讪。“多大了?”“15!”我人小声大,首先在气势上不能输给对方。“嚯,小孩儿还挺有性格。”他站起来从我身边走过,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裤。一个大胡子上了巴士,聊天的人全都开始埋头工作。没错,田壮壮导演来了。“你是妹妹吧。”他薄薄的嘴唇隐藏在浓密的大胡子底下,轻柔的声音跟他的外貌很不统一,一下子就博得了我的好感。“以前演过戏吗?”我不自信地摇头。“走,看他们拍戏去。”他好像是跟我一拨儿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样子让我产生一种恋父情结,在他身边我觉得很踏实。整个下午只拍了一个镜头,“一个男人从电梯里出来,众人涌入电梯。”李童满头大汗地安排完群众演员后,刚才那个在车上遇见的黑衣人又出现了,“你看看这个小孩怎么样?”壮壮笑嘻嘻地问他,“刚才见过了,小孩挺有个性的。”他拍拍我的头,扬长而去。“你才小孩呢。”我甩甩被他拍过的头,问壮壮:“这人是谁?”“他是你‘男朋友’,叫陶金。”他的声音还是柔柔的。怎么回事?角色是我的啦?这个问题到今天我还没想明白。到家,大姐已经睡下。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蹲在床头。太对不起她了,“姐,导演说明天让我搬到剧组去。”我一脸愧疚。姐睡得迷迷糊糊,“定了就定了,快睡吧。”钻进被窝的时候,我还在纳闷:“姐姐那么漂亮,机会本应该是她的,怎么馅饼砸到我头上来了?”韶丹背着我问壮壮:“你为什么选朱迅?”壮壮说:“她是个干净的女孩。”第二天一早,我浑身充满过夏令营的快感,拿上背包,告别姥姥,还是那辆奔驰200把我接到了位于小西天的剧组。《摇滚青年》在这里租了一个地下室。壮壮领我进了最里的一间屋,一个女孩还在睡觉。“马羚,起来起来!看看这小孩。”马羚懒懒地睁开眼,向上蹭了蹭,靠在床头。我把行李放在她对面的床上,坐在那儿好奇地看着她。马羚从桌上拿起一个绿色烟盒,上面写着银色的“More”。点燃了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细细的褐色烟杆。随着打火机的火苗被金属盖“叮当”一声熄灭的脆响,我震了一下,真酷!“你就是小小?”我点头,盯着她的衣服。明星就是明星,连睡觉都穿着最流行的蝙蝠衫。昨天的黑衣男孩,今天的香烟女孩,还有权威人物大胡子壮壮,他们跟我见过的人一点也不一样,这就是电影吧。韶丹背着我问壮壮:“你为什么选朱迅?”壮壮说:“她是个干净的女孩。”“干净”两字怎么解释?恐怕只有壮壮最清楚。如今想来当时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纯。但我喜欢这两个字,希望把它当成一种为人做事的标准。但长大了才明白,保住这“干净”两字不容易。记得混熟之后,我也问过壮壮对我的第一印象。他说一眼看见了我的眼睛,里面装满渴望,好像总想要点什么似的。我曾对着镜子仔细看,什么是渴望?我渴望什么?也许渴望像同屋的马羚、史可一样出众。史可是戏剧学院的高才生,外号“黑皮大嘴”。歌儿唱得棒极了!壮壮形容她是——一个很过瘾的女人。马羚、史可常在一起研究怎么接吻。《摇滚青年》里马羚有一场吻戏,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从很早就开始紧张。史可是专业演员,懂得其中的秘诀。“两个唇先轻轻碰一下,侧头,后脑勺对着摄像机,嘴亲在脸上就行了。”“好,好!”马羚如释重负、千恩万谢。这会儿谁要推门进来,一定会吓一跳!为找角度,马羚总捧着镜子亲个不停。1.青春在一个暑假里速成(3)真到了拍的那一天,马羚找茬儿喝醉了,陶金吃了大蒜,都在消极抵抗。为什么?今天想来,就因为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男主角陶金是全组的焦点人物。他给人的感觉很特别,经常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有一次我好奇地捅开一条缝,房间里黑黑的,没开灯。黑暗中飘出清幽的吉他声,“干什么呢?”我壮着胆子问。隔了好一会儿,黑暗中甩出两个字“进来!”吓得我转身就跑。&b&  “这个孩子谁也不许动!”&/b&一个厚厚的剧本交到我手里,看了之后有些糊涂。小小这个人物在年龄和性格上都和我有很大的差距。我15,是一直生活在书香门第的乖乖女;她20多,是大学落榜带有叛逆色彩的女孩。我爱读书、禁恶习,听老师、家长的安排。她可以跳霹雳、谈恋爱、主宰自己的生活。除了人物的个性差别之外,还有一个难点就是学霹雳舞。舞蹈老师同样是一个新新人类——沙宝亮,简称沙宝。沙宝跟我差不多大,可比我老练多了。他的本行是杂技演员,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震动队”的主力。他酷极了,花几块钱在摊儿上买回件运动衣,画上只猫状物,就成了大名牌——PUMA。这回壮壮给他的任务就是两个星期内把我培养成一个霹雳女孩。10多年后再次碰上他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来了,深情大气的《暗香》中已经看不出当年霹雳少年的身影。当时的沙宝老师简直是魔鬼式的训练,面对没有一点舞蹈基础的我,他在我的宿舍里拉了一根绳,没商量,每天要钻上200回,练习霹雳舞中关节的灵活性。舞鞋磨破了3双,脚板蹭出了大泡,终于小有成效。要动真格的了!我的第一场戏就在午门前拍。剧本上说,“那天陶金饰演的龙翔情绪不好,独自站在雨中。正巧我路过,让他去家里躲雨。”傍晚,摄影队浩浩荡荡地从小西天开出来,10多辆车穿过长安街停在午门前。“怎么还有消防车呀?”我好奇,“要拍雨戏。”化妆师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一个月她把我改变得连她自己都吃惊,因为我只有15岁,可要演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所以烫了个最流行的爆炸式麦穗头,配上套墨绿色的牛仔短裙,这就是引领时尚的先锋——摇滚少女了。上场不可怕,可怕的是等上场。等待的时间真长,我本来很紧张,等到了11点以后“灯爷”们还在布光,这个点儿早该是我睡觉的时间了。我蜷缩在一边刚闭上眼睛,“别睡,眼睛会肿的。”边上的人推醒我,随手递过一支点燃的烟。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学着马羚的样子深吸一口,顿时呛得昏天黑地,连肺都快咳出来了。为什么所有的初次都会有些苦涩的味道?快12点了,终于有人叫我上场了。深夜的午门更显得神秘、威严,广场上灯火通明,10多位消防队员举着水枪,整装待命。这阵势真挺唬人,但一看见壮壮我就踏实了。他亲自示范了两次走位,我马上就熟了。台词是极简单的两句,“你干吗呢?到我家去吧,离这儿不远。”这女孩儿太随便了吧,我心里打鼓。拍戏原来这么好玩儿!消防车中的水倾盆而下,你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只有一点不尽人意,因为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学生生活,所以拍出来的全是睡眼朦胧。这倒成了一种朦胧风格。午门不愧是帝王之地,有着无比的包容。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霹雳舞还是绝对的另类,《摇滚青年》将它搬上中国电影,壮壮选择在午门拍摄霹雳群舞的场面,传统与时尚,古老与现代刹那间碰撞在一起。一时间,似乎北京的“不良”少年都浮出了水面,几乎所有的京城霹雳舞者都聚集在这里,而我则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个从没沾过边的人群的代表,享受着“红头发”、“黄头发”传来的艳羡的目光。大结局的那场戏真让人头疼。任凭壮壮怎么说,这场戏,我坚决不拍。原因很简单——在戏中龙翔和小小好了,还一起过了夜,这在我心目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壮壮与我长谈了整整三个晚上,我仍不知道情为何物。我俩对坐在宿舍的两个角落,我双手抱着腿,用膝盖顶住下巴,瞪大眼睛盯着低声说话的壮壮。他的嘴在动,可说出的话我听不懂。“如果我拍了,别人会以为我真的做了!”“别为别人活着!”“他们说这是坏孩子,担心我在剧组里会学坏。”“别怕,在你来那天我已经关照过了,这个孩子谁也不许动!”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我咬着牙,“好!士为知己者死!”思想上通了,但最后的一场戏还是拍得很艰难。“一个清晨,小小穿着睡衣给龙翔端来早餐,默默地凝视,然后把家门钥匙留给了他。”3个镜头简简单单,但要拍出其中的情意绵绵,对于15岁的我来说绝非易事。只有把胶片当手纸用了,拍了20多遍还都没过。陶金躺在床上给我搭戏,真的要睡着了。我端着餐盘,又尴尬又着急,只好在心里这样酝酿自己的感情: 委屈一下,你现在就是我的最爱——法国长面包。但一看到陶金的“鹰钩鼻”,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实在没有办法,陶金翻身把后脑勺对着我,我才完成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情感倾诉。1.青春在一个暑假里速成(4)韶丹问:“拍了这部戏,你的感触是什么?”我说:“学会了放弃!”记得壮壮对我说:“我只是缺一个演员,把你带进了这行,以后别恨我。”我很纳闷,“谢你还来不及呢,为什么会恨你?”“电影这东西有魔力,一旦沾上,一辈子也离不开了。”一辈子的事先不去想,我已经一头栽进了青春期的迷茫中。《摇滚青年》的拍摄周期集中在暑假,随着整部电影进入尾声,我将开学,面对校园生活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这个机会给我的经历中增添了很多预想不到的东西,本来只是好玩,但玩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青春在一个暑假中速成。现实就是充满戏剧性,《摇滚青年》公映后,我才第一次知道媒体的影响力是如此铺天盖地。这部电影是第五代导演田壮壮的全新尝试——第一个娱乐片。拍《盗马贼》等等纯文艺片的导演竟然涉身娱乐,还是一个带有反叛色彩的题材,这引来了社会媒体的热烈议论。对于我来说,原本就是暑假里干了件好玩的事,可玩出了火,纸包不住火,我一下子真火了。“火”体现在多个层面。最开始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明显提升,甚至超过了大姐。接下来就是学校通知板上每天都写着:“朱迅有信”。近千封全国各地的观众来信堆满了传达室,回信成为我最繁重的课外作业。还有各个报纸上有关我的报道层出不穷,“小荷初露尖尖角”,“霹雳小公主”等等。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一脸寒霜,“你跟记者吹什么来着?”不久,来找我拍戏的剧组络绎不绝,我好像已经忘了壮壮的叮嘱:“别干这行!”学校的老师们也反对我去拍电影,认为这样会影响学习,考不上大学就彻底毁了。有一位老师还专门给远在日本的妈妈写了封长信,言辞中肯: “摄制组的人趿拉着拖鞋,朱迅不会学出什么好来。”接到信后,妈妈马上打来电话。“我真的喜欢拍电影!”我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好!对你的前途,我不当导演,要做观众——你最忠实的观众!”感谢爸妈的尊重,人这辈子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大的幸福。并且有了他们的喝彩,一切变得那么有意义。表演给充满幻想的孩子极大的满足感。在我的角色中,今天是公主,明天是乞丐。生活有如此多的可能,我便多了对生活更深的理解。生活因“摇滚”而改变“因为你还是学生,所以会计说按规定只有这些。”陶金把我的片酬送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打开信封,数了半天,共有2650元!(当时爸妈工资加起来只有几百块)这还不包括拍戏时每天12元的补助。天啊,我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名利双收!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我身不由己地被这个圈子吸引。高二、高三的寒暑假给片约定得满满的,铺在脚下的是一条充满诱惑、名利双收的星光大道。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其实是媒体太厉害了,它能把人一夜之间高高捧起或重重摔下。心里空荡荡的,名不符实的滋味并不好受。做梦梦见自己高高地站在一个脚手架搭起的空中楼阁,摇摇晃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下去。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壮壮劝我,“学一门一生受用的真本事才好!”高三毕业时,我放弃了已经十拿九稳的电影学院,对妈妈说:“我要出国留学。”那一年,我17岁。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2.秋收起义 朱迅赴日(1)“老不离家是贵人,少不离家是废人。”日,秋收起义的纪念日,朱迅出国。选择9月9日,颇有点儿下了决心、狠心的意思。就像秋收起义,义无反顾,只有勇往直前了。电视剧《梦回青岛》刚刚杀青,凯丽姐姐代表全剧组送给我一套蓝色印花布做的连衣裤,祝我一路顺风。我的心早飞了,心急火燎地赶回北京。只剩下两天,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了,姥姥还在灯下等我。她耳朵不好,听不见开锁的声音,见我提着大包小包进屋,才慌忙站起来,心疼得摸着我的脸,“黑了,黑了。”姥姥的手有点扎人,糙糙的、硬硬的,倒还厚实。姥姥的皮肤很白,白皙的脸庞总含着笑,无限慈爱地看着我。脸上最明显的标志是一副宽边眼镜,重重地挂在鼻梁上。几十年的分量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印,给人很痛的感觉。“换副薄眼镜吧。”从我第一次挣钱起就跟她讲。“不用不用,你挣了钱我替你藏起来。”姥姥的爱是没有任何条件、不计任何代价的。突然我很害怕,怕自己无法回报这样的目光。赶紧躲进自己的房中,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叠钱。这是我这次拍电视剧的片酬和以前藏下的私房,加起来总共有3000多元。在1990年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了。我把它们放在姥姥的桌上,“这些您留着用。”姥姥看着厚厚的一叠10元钞票,“穷家富路,你带上吧。”“日本花不了人民币。”我解释。姥姥不再坚持,“我替你藏起来,等你回来的时候用。”我腻在她身上,再一次提议,“姥姥,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请舅舅来接你回上海?”“没关系,老不离家是贵人,少不离家是废人。我在这儿看家,等你们回来。”老人的眼中看不见一丝犹豫,一点忧伤。她曾饱受苦难,练就柔中带刚的坚强。送行的排场真不小,六辆黑色的小轿车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北京国际机场,姥姥没有跟来。88岁的她像每天送我上学一样,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带着厚厚的眼镜,朝我笑着,平静地招手,一直到看不见我的影子。最后车拐弯的时候,我看见姥姥摘下了厚厚的眼镜,擦着眼角。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她买副最好的眼镜,我流下了临走前唯一的一行泪。第一次走进国际登机口的感觉很不错,骄傲中带着几分少年的轻狂。好像还没从几天前拍电视剧的状态中醒过来。飞机上没有像我这样只有十几岁的独行者,更有一番从此独闯天下的壮烈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一路好睡,飞机降落的轰鸣声把我吵醒。睁眼时已经踏上了日本的土地。这是一个干净得几乎透明的地方。地勤的日本女孩嘴角边都挂着灿烂。我怀着一种自豪感通过“外国人通路”,带来的五个超大型的旅行箱,却给我惹了麻烦。来的时候做好充分吃苦的打算,连被子都带着呢。我的交际能力非同小可,用仅会的一句“斯咪妈散”(日语“对不起”)马上就招来了两个日本工作人员,两个大男人很费力地把五个巨大的行李搬上车,其中一个黄头发的还把我一直送到接站口。“Welcome to !(欢迎来东京,请多保重)”他鞠躬告别。人家帮了忙,还向我鞠躬,我忙不迭地模仿着他的样子还礼,一边在心中偷笑。一个人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我,“一看你这身打扮就知道是从中国来的小妞!”二姐哈哈笑着,好像在嘲笑我这印花布做的连衣裤,“你才老土呢,这是国内现在最流行的!”我据理力争。我和二姐从小就亲,交情是在拳打脚踢中拼出来的。在三个姐妹中,她比较“另类”,天生一身牛力气,从小爸爸不在家,家中男人的活儿都是她一手承担。扛个煤气罐,一口气跑上三楼连大气都不喘。更有甚者,二姐上了中学后,开始在东城区武术馆练散打。开始还算收敛,渐渐地,我就成了她的练拳靶子。每次回来都要跟我“切磋”一番。一个劈掌加上飞腿就足足让我在床头哭上老半天。“等你老了,我一定报今日之仇!”每次我都会咬牙切齿地默念着:“君子报仇几十年不晚”的口号。就在一次激烈的“比武”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邮递员擂鼓般地敲开了我家的门,“没事吧。”他探头向里看,一定是听到尖厉的哭叫声,以为是遇上了入室抢劫。“没事,叔叔。”二姐一脸坦然,我含着泪在一旁怒目圆睁。“日本的挂号信,朱迅签字。”一看是小孩儿打架,邮递员叔叔笑笑走了,二姐却躲进里屋哭出了声。一会儿她拿着那封信跑出来,“三儿,我的日本签证下来了,以后没人跟你打架了,自己要多小心。”我哭得更凶,“就是你把我打得再疼,我也不希望你走!”2.秋收起义 朱迅赴日(2)也许是中国功夫练就了她吃苦耐劳的精神,来日本两年了,二姐一个人熬过了最开始的那段极其窘迫的日子,为我们三姐妹在东京会师建立根据地,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她已经站稳了脚跟,一边上大学,一边在一家公司里打小时工挣学费。“大姐呢?”“在那边的出口等你呢。”一大群人中,我一眼就看见了大姐。她还是那样出众,甚至更漂亮了。只因她从小就在清华附中住校读书,所以姐妹之间略显得客气。半年前,她放弃了高级白领的生活,也来日本求学。“红姐。”我挤不进去,就大声地叫。二姐捅了我一下,“在日本别大声喊,”大姐已经发现了我们,快步迎过来,轻轻地拥住我,“半年不见,怎么黑了?”“我刚从海边拍戏回来。”“哟,还是小明星呢。”大姐身边的一个男孩子冒出了一句。“这是我的同学,今天他开车来接你。”大姐解释道。大姐的出众让她身边总围着一些男孩子,可她跟每一个人都不冷不热地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水中花、镜中月的清高,让每个男孩更加趋之若鹜。高!出自外交学院的她,厉害就厉害在这儿。这种交际手段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出了机场,天已经全黑了。东京的夜真亮啊!城市的七色光从眼前划过,留下一片梦幻般的想像。没错,这就是我的梦将要实现的地方。空气更是清透得让人不停地深呼吸。心高兴地直往外窜,真想大声地喊一句,“东京,我来也!”到了玉县的姐姐家,已经快10点钟了。吱扭扭地拉开一扇木门,我走进一个只有六坪的日式房间。我们姐儿仨全要住在这里。五个超大行李箱往里一搬,连转身的地方都没了。这里看上去很像电视剧中的布景,我兴奋得直在榻榻米上打滚,很想再找二姐打一架。大姐劝着,“早点睡吧,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说实在的,当时我压根儿不理解话中的意思。折腾了一天也真累了,那晚夹在两个姐姐中间,我睡得好香……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3.房东是个日本老兵(1)“都是捡来的。”清晨,腿上奇痒。一骨碌我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腿上红通通四五个好大的包。“日本的蚊子好厉害!”我发狠地挠。二姐从厨房里露出了头,“这不是蚊子,叫‘DANI’,也就是‘壁虱’。”“家里怎么会有虱子,好恶心!”“壁虱是专门长在榻榻米里的。咱们这房子太旧了,又全是木头盖的,一年到头都会长虫。”虽然早早地被虫子咬醒,但这并不影响我在日本第一天的好心情。坐在长着壁虱的榻榻米上,开始打量我们日本的家。这是战后修建的已经很老的木头房子。别看木板破旧、四壁透风,却是典型的独门独院的和式屋。房间真小,所有的地方加起来也就十平方米左右,可小小的木房间里很别致。两面都是落地窗门,地上铺着榻榻米,有一个很大的壁橱,起床后可以把摊成一地的被褥收进去。还有一张矮桌和低柜各自摆在角落中。浴室是放在厨房里的一个透明盒子,厕所是最古老的蹲式,连冲水都没有,听说每个星期会来抽一次。所有一切在我的眼中是那么新鲜。最让人高兴的是,家中日本制的电器一应俱全。一个红色的小电视、两个录像机、音响、冰箱、空调,应有尽有。“姐,这些都是你买的吗?”90年代初,国内这些家电还都很贵。“我才不买呢,都是捡来的。”“有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捡?”“就在咱家门口有一个垃圾收集点。”“垃圾站?!”1990年的日本正处在泡沫经济的顶端,银行年利率高达7%以上(现在只有)。经济推动着紧追潮流的日本人,他们的消费能力之强,就像今天城市里的中国人每月不停地买手机。当时日本地价暴涨,寸土寸金的房间依然是那么小。在频繁的新旧交替中,我们这些穷学生就成了其中的获益者。垃圾收集站是外国留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在日本,垃圾处理是有固定时间的。分类非常细:可燃烧,不可燃烧的等等。在我们家附近,每星期四可以扔不可燃物,其中包括小型电器。扔不能白扔,如果想扔掉中、大件的电器或家具,还要交垃圾处理税。所以有些日本人在前一天晚上就会偷偷地把一些不要的电器、小家具等放到垃圾站里,同时上面还会认真地贴上小条子:“我很结实,带我回家吧。”二姐端着早饭走进来,拉门,关门,地板咯吱咯吱响。我在房间里蹦几下感觉整个屋子都在跟着抖。“这房子结实吗?”我有些担心。“不结实才好呢?日本地震多,即使晚上塌了也砸不伤人。”她把一个紫菜饭团掰开一半递给我,“红姐上学去了,今天我陪你做两件事:第一去拜会房东,第二办外国人登录卡。”走出房门,心情一爽。屋外有个小巧玲珑的庭院,用低矮的石头墙围着,精致简洁,质朴典雅。入秋了,院子里却是郁郁葱葱。角落里栽着一棵好大的樱花树,正好盖在我们屋檐上,遮在窗前。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鲁迅的那篇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里就是我的樱花梦开始的地方。&b&  他一抬眼把我吓了一跳&/b&房东隔着院子住在对面的木屋里。门前守着一条懒洋洋的老狗。白灰色的毛搭在眼前,看不清是睁着还是闭着。二姐说了一句听不懂的日语,轻轻敲了几下门。“嗨——”拖着长音的应答声,一个白净的日本女人出现在门前,看样子有50岁左右。姐姐鞠躬行礼,叽里咕噜几句话,好像是在介绍我们的来意,我看着她的样子好笑,在北京打起拳来威风凛凛的二姐,什么时候变成点头哈腰的小绵羊了?房东太太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蹲下身摆出两双拖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房东正在屋里看书,见我们进来忙放下,他一抬眼把我吓了一跳。一只眼睛是瞎的,睁不开。“你们好。”他用不够地道,但完全能明白的中文跟我们打招呼。他衣服有些邋遢,头发花白,乱蓬蓬的吓人,但态度上要比刚才的日本老太热情多了。姐姐故意用中文介绍,“这是我妹妹,叫朱迅。”“噢,是妹妹,朱迅小姐。”他的发音好夸张,听着好笑。房东太太跟进来,坐在对面。房东的中文到此为止了,我便毫无用武之地。姐姐和他们之间的一顿叽里咕噜的对答,虽然听不懂,但是我能感觉到女主人看着我的眼神并不很友善。她向姐姐问了几句话后,就不再开口。我试图用英语沟通了几次,也是徒劳无益。还好,在这种不舒服的环境中,没挨几分钟我们就起身告辞。姐姐拿出一包我从北京带来的乌龙茶送给房东家,女主人的脸色好像稍微缓和了些。一出门,我就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姐姐告诉我,男房东是日中友好协会的成员,据说年轻的时候在东南亚打过仗,一只眼睛就是在战争中瞎掉的。他平时话不多,对中国留学生倒很友善。房东太太就实际多了,一直在问姐姐,是不是我们三个要住在一间房里。当初每个月两万日元的房费是给二姐一个人住的。如果加人就要加钱。二姐解释说,大姐已经考上横滨国立大学的研究生,马上要搬到横滨去了,加上房东说情才得以勉强维持现状。3.房东是个日本老兵(2)“一到日本就住到‘日军’家里来了,真别扭!”我有些抱怨。“傻瓜!每月两万的房租在日本是打灯笼也找不到的。很多房子根本就不租给外国人。别看这里像小柴房一样并不牢,但能住一天就省一天。到哪里找这么实惠的地方?”二姐很有经验,一听就有多次碰壁的苦水。我俩走到院子里,刚才那只懒洋洋的老狗也在这里散步,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们在抱怨它的主人,老狗追着我们“汪、汪——”地大叫。房东跑出来喝住了它,“别怕,它叫五郎。”房东吃力地抱起狗,为我们让开路。这只凶狗,一身花白的毛,也瞎了左眼。接下来,姐姐带着我去办外国人登录卡。其中一项竟是按手印。“这不是侮辱人嘛!我是来留学的,干嘛要像留案底似的。”我有点愤愤不平,姐姐却淡淡一笑:“是你自己要来日本的。不想按,回北京去!”我默默地伸出手。当时的心情就像电影中,穷人家的女儿在卖身契上按手印的感觉。“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自我安慰着。第一天过得有点别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4.钱是那么重要(1)&b&  这样的恋家情结只能维持十几秒&/b&日本的电车准得让你根本没理由迟到。开学了,我每天从玉县的家出来,清晨7∶40准时出现在浦和到东京的京滨东北线上。到东京的亚细亚友好协会日语学校需要1小时20分钟。从“外地”赶往东京上学在日本是常见的事,坐###“子弹”列车上下班也不稀奇。浦和离东京并不远,交通方便。车上的乘客,主要是赶着上班的职员。一车的西装革履在按照同样的节奏摇摆着。这点你不能不佩服日本人的教养。虽然摩肩接踵人挤人,但每个人的身上都干干净净,没有难闻的气味,即使被挤成“照片”,车里仍然是静静的,听不见大声的喧哗。但每到晚上就有另一番风景了。这样的时间也并不难熬。最幸运的是,我从来没碰到过“痴汉”(在电车上占女孩便宜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装束有关。那段时间我酷爱穿短衫长裙,这跟电车上套装短裙的OL(Officelady,办公室女职员)明显不同,让“痴汉”没有了下手的机会。我一只手抓住栏杆上的吊环,一只手捧着书,耳朵里塞着随身听的耳机。这是最好的学习时间,直到今天,我仍认为我日语过人的听力是在电车上练出来的。但要注意的是,随身听不能太大声。电车里太静了,耳机里露出的声音也会招来周围人质疑的目光。车轮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我抬起了头,电车驶上一座铁桥,面前开阔起来。赤羽河到了。这条河是玉和东京的分界线,我习惯地看看手腕上的表。每天都要经过这里两次,早上在车里背单词,晚上拉着吊环打盹儿。日本城市间很少会有视野这样宽阔的地方,所以只要经过这里,我都会眺望窗外,就像看北京家边的玉渊潭公园一样。车快,桥短,这样的恋家情结只能维持十几秒。剩下的时间就泡在日语里。出国前,我也报过一个日语班,零零散散跟了一个月,连五十音图还没认全。太难了,我几乎绝望。但当语言成为生存工具的时候,人的适应能力简直可怕。日本老师一进门就立下规矩,无论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学生,在教室里都不许说母语。只要张嘴,唯一可以蹦出来的必须是日语单词。这种强化学习让人透不过气来。&b&  两顿绝食抗议后二姐终于先软了&/b&压力可以说是内外夹攻。我和二姐久别重逢,和平共处的日子没维持几天,就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是她一贯的信条。她说周围爱我的人已经太多,再不加以调教,我就要被宠坏了。浦和的家是二姐一手建立起来的。所以她格外珍惜。比如说,进屋的时候,要在玄关换鞋,方可登门入室。我刚到日本的时候没有这个习惯,经常穿着鞋往里跑。身后二姐一声大吼:“再穿鞋进屋,你就给我搬走!”我傻在原地,刚来日本谁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难道姐姐变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两顿绝食抗议后,二姐终于先软了,“入乡随俗,进屋脱鞋,这是日本的规矩。我说你总比外人说你要好。你自己打工以后就知道了。”也许是小时候看过的抗日电影起了很大的作用,我对房东一直比较回避。加上一个凶巴巴的女主人和一条残了左眼的老狗,虽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我几乎不敢和房东家来往。我们在这个冬冷夏热的小木屋里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房东太太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没有笑容,薄薄的嘴唇张得很小,可说出的话却毫不含糊。“这个房子要翻修,希望你们尽快搬出去。”再装听不懂也无济于事。我和姐姐白天都要上学,晚上打工,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钱再找房子搬家。“希望你们马上搬家!”女人再次出现在我们小屋门前的时候,近乎骂人了。我们请求她再让我们多住些日子,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就会尽快搬走。可找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别说有很多地方不租给外国人,即使租,一上来几十万的礼金、押金,刚刚交完学费的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呀!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们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出门的时候尽量躲着对面,生怕撞上会更尴尬。开学了,学习紧张,回破木屋休息也十分不安。我和两位姐姐商量,三人尽量抽休息时间再去分头找房子,看能否合三姐妹之力,找一处安身之所。租赁房屋的店面到处都是,可租金高得我们实在无法承受。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便宜的屋,人家一听我们是中国留学生,笑成一条缝的眼睛圆了,“我们不租给外国人。”门重重地关上,心被夹得生疼。&b&  钱是维护尊严的一道有力屏障&/b&一天,房东来敲门,从门缝中看见他的灰白头发我就很紧张。这回他要亲自上阵了。“对不起,打搅了。”房东手里捧着一盒点心,“我刚从秋田回来,这是一点心意,请。”他很友好地递过来。4.钱是那么重要(2)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谢谢。”“我可以进来吗?”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这儿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抬头看见房东太太正在对面的阳台上晒被子,只好侧身把他让了进来,还把门大大地敞着,好让对面看得清楚些。“姐姐不在家吗?”“她去……买东西了,马上……回来。”我磕磕巴巴,用刚学来的日语回答,但保持警觉,留个心眼。“真不简单,才来这么短的时间,日语已经说得这么好了。”他坐在地上,看了看四周,“布置得好漂亮,还是女孩子有心。”我眼帘低垂,听他慢慢地讲话。“这个房间以前是我儿子住的。结婚后,他就搬走了,前一段好像闹了点别扭,说要回家住,所以我太太就……”“我们努力……找房子,可是……”我拼凑着单词,一脸委屈。“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两口吵架是常有的事,如果他们真的要分开,也应该自己解决问题了。你们要是喜欢这里就安心地住下去吧。”我是不是听错了?真的吗?我们不用重新找房了?他微笑着点头,瞎了眼睛的脸似乎并不那么可怕了。“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国,很年轻的时候。15岁吧。”他好像话中有话。“现在每两年也会跟着日中友好协会去中国走走,每次都会看到变化很大。”我心里有些别扭,根据姐姐曾介绍过的背景,边听边猜他当年究竟做过些什么?现在是不是在施舍恩惠来弥补当年的罪恶。想起姥姥给我讲的那些日军的残忍,坐在面前的人已经带上土黄色的遮耳帽了。我是一个喜怒都形于色的人,嘴上不敢说,脸上一定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好像看出了什么,但并不回避,“以前日本在中国做了许多坏事情,现在年轻一代不是很了解。好在中国的年轻人很努力,就像你们一样。我希望能尽自己的能力帮点忙。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安心地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搅你们的。过两天我帮你们安个电话,请不要告诉我太太。”自从这次谈话后,房东太太没有再撵过我和姐姐。我们明白是房东在暗中替我们求了情,并来安慰我们,心里自然十分感激。同在一个屋檐下,能明显地感觉到房东太太的不满,每次见面都是不理不睬。我们自知占了人家儿子的地方,心中理亏,但也别无他法。我第一次意识到“钱”是那么重要,在异国他乡,它是维护自由和尊严的一道最有力的屏障。除了学习外,我要挣钱!挣很多的钱。一连几个晚上,我闭着眼睛在床上算计。有了钱,先买张床,刚来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我不喜欢睡榻榻米,老跪在那儿,跟受罚似的。然后还要交日语学校的学费,攒大学的入学金。千万别忘记还上姐姐们为了支付我的赴日费用而借人家的50万日元。尽快搬出去,建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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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书来书包网5.像洗茶杯那样清扫厕所(1)&b&  他很自然地从便池里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b&说到挣钱我可是老手。14岁就进了电视台,利用寒暑假,几个星期拍一部戏,挣的钱比父母几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多。自从上高中以后,就再没有向父母伸手要过钱。日语学校里除了韩国、马来西亚的那几个富家子弟外,几个日语稍有底子的同学都先后找到了小时工,中午买饭时,能毫不犹豫地要上一份500日元的鳗鱼饭。我一边吃着250日元的青咖喱,一边托付几个要好的同学,“如果打工的地方有空缺,别忘了给小妹推荐推荐。”工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几天,那位天天吃鳗鱼饭的同学就告诉我,他打工的地方正招人。太棒了!再次换上自我感觉最好的那件蓝印花连衣裤,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去面试。在电车上晃了近50分钟,到达东京的大手町,这里有在日本电视剧中多次看见的摩天大楼群。我颇为兴奋,又有些不安地走在楼群黄昏的日影里,有些费力地跟上周围日本人快速的脚步。同学宽慰我,“没事的,对于不会讲日语的人来说,这份工作是最轻松了。”“谢谢,等我拿到工资一定马上请你吃鳗鱼饭。”我在这方面一向很大方。走进一座大楼,直接进了地下室。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儿。我心里偷笑,他衣服的样式和我身上的很相似,连工作服都可以免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陪我来的同学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话,大意是我年纪太小,可能做不了这份工。我怕就要到手的工作泡汤,赶紧用今天课堂上刚学来的半生不熟的日语说:“大丈夫!大丈夫! (没关系,没关系)”“领导说可以先试一天,但没工资。”同学很得意,终于为我争取到了这份工作。这是一份清扫的工作。拿起抹布的时候我才弄明白,争来的工作是和一位40来岁的日本女人一起,打扫从1楼到18楼的厕所。听说是扫厕所,我脑子有点懵,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干过。但想想自己交了语言学校的学费,钱包已经瘪瘪的,而自己还要为上大学积攒120万日元……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拽着拖把跟在后面。有好几个小时工都是第一天上班,穿工作服的“领导”身先士卒,要为几个新人做标准示范。这就是我第一次接受日本的职业教育。在男厕所里,他麻利地就像洗自己的茶杯一样把小便池擦得白白净净,连漏口的一点点黄色,他都细心地用手抠掉。在便器比他的牙还要白了之后,他满意地停下快速移动的手,便池上能清晰地映出男人有些变形的脸。“尤西(很好)。”他转头看看我,“明白了吗?”他很自然地拿过一个纸杯,从便池里接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我一阵恶心,虽知道日本的自来水可以喝,但在这儿的一出一进,距离太近了。&b&  我只听懂了一句“八格!”&/b&9月的日本,闷热潮湿,厕所中没有空调。女厕比男厕要脏多了。下班后,留在这里的是刺鼻的臊臭,让我真想把一个星期前在北京吃的饭都吐出来。用手把纸篓中的脏东西一个个掏掉,再用抹布把便池旁溅出的屎尿擦净。鼻子一酸,泪水夹着汗水一滴滴地掉进了便池里。想起以前,姐妹中我是老小,14岁进央视做主持,15岁在青影厂拍电影,当时因《摇滚青年》在全国放得正火,我留学之事引来了电影学院老师们的一片惋惜声。可是年轻气盛的我,自认为出身于书香门第,满腹清高,看不惯文艺圈子中的一些名利“誓”图的作风,来了个拍拍屁股走人,咱敬而远之。我推掉了5部电视剧的片约,决心东渡日本。现在我身上穿着全剧组朋友送给我的蜡染衣裤,却在这里打扫厕所。和我一起干活的是一个40多岁的日本“欧巴桑”(对上了些年纪的妇女的称呼),见到新人进门,显然她已经以前辈自居了。生怕我偷懒,一直侧着眼盯着我。到了10楼以上她干脆止步歇息,在旁边抽着烟,对我指手画脚地吆来喝去。就这样一干就是五个小时,从一楼扫到10楼的时候,我的腰已经累得直不起来了。一不小心碰翻水桶,又引来她铺天盖地一片惊叫。在连续的高声责骂中,我只听懂了电影中日军吼过一句“八格(笨蛋)!”我缩在墙角,浑身颤抖着,不敢去看那张愤怒的脸。这时,一位40岁左右、身着和服、打扮得很体面的太太走了进来。她没看见地上的水,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向前扑去。“当心!”中文冲口而出。我一把抱住了那妇人的双腿。她摇摆了几下总算站定。雪白的日式足套已被溅湿。“妈妈,怎么了?”跟进来的一个女孩子,慌忙扶住了母亲,低头看见跪在水里的我,又是一声惊呼。我的一双脏兮兮的手正紧攥着她妈妈美丽的和服裙摆。我赶紧撒手,衣服上已经留下了两个完整的脏手印。5.像洗茶杯那样清扫厕所(2)闯祸了!我吓得站了起来,向后退去。和我一起干活的日本老太冲上来,小鸡啄米一样频频地向那位阔太太鞠着躬。大概在说我是个外国人,刚来的,不会做事,实在对不起!边说边把我拽过来,拿她那双刚刚掏过厕所,还戴着塑料手套的手摁着我的头让我鞠躬道歉。过腰的长发在眼前不停地抖动着。我这十几年都是被人哄着,捧着,惯着的,哪里向人低过头。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我梗着脖子,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决不向你日本人低头的“豪迈气概”。阔太太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愤怒,她招招手,意思好像是要我跟她出去。&b&  这对一向高傲的我来说是振聋发聩的伤害&/b&“她会不会要我赔?没钱会不会打人?听天由命吧。”我默默地跟随着她走出了厕所,她开始向我问话,我又累又气,什么也听不懂。看她的神态还和气,我只能拼命地回想起上午刚在学校里学来的日语,结结巴巴地说:“我……叫……朱迅,我……是中……国人。”那位阔太太见实在不能和我交流,就从包中拿出两个用银色的锡纸包得很精致的饭团,做了一个吃的动作,柔声地说:“KAWAYISO(可怜的)。”最后一句我听懂了,她在可怜我!这句话对于一向高傲的我来说是振聋发聩的伤害,比打我骂我还要刺痛我的自尊。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着那母女俩优雅地走开。还没到大门口,只见女儿拿出一张湿纸巾给她妈妈擦手,好像在埋怨她怎么去碰一个扫厕所的外国人。那妇人擦完手,顺手把它丢进了垃圾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股不可阻挡的寒意涌上心头,让我浑身哆嗦,手里捏着的那两个冰冷的饭团已经变了形。走回厕所,日本老太还在叨咕着。我既听不懂,也不想听。走进一个小格子,反手插上了门。看着手里的两个饭团,我的泪水奔流而下。“天哪!这就是我要接受的现实吗?”我狠狠地把饭团扔进便池,不停地按着冲水钮,水声轰隆,奔流而下,掩盖了我的呜咽,冲走了我的骄傲,也惊醒了我的樱花梦……天知道是怎么扫完这18层厕所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我走在回家路上。鼻中仍残留着“纸篓”中女人们用过的生理用品的恶臭,让我真是下辈子都不想做女人。心中也再无当初到日本时的兴奋。就是这几个小时,让我真正知道了这不是拍电影,而我也不是在演戏,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而这现实是我自己选择的。背水一战,毫无退路,我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我每天下午5点放学,在便利店买袋薯片、面包之类的东西,路上边走边吃。街边自动贩卖机里的芬达汽水又在诱惑我了。想到启开盖子,会冒出晶晶亮的气泡,喝到胃里,打出个嗝,爽透了!可一瓶要100日元。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兜,里面有一个硬硬的钢蹦儿——500日元。这是最后的底牌,不到发工资是不能用的。我的视线艰难地从路边自动贩卖机上移开,跑了一段路,在车站边免费饮水处,对着龙头,咕嘟咕嘟,赌气般地大口大口喝。每天晚上6点半准时开始清扫。这个时候楼里大多数的公司职员已经下班,我的工作就是把大楼的每个厕所清扫一遍,让他们清清爽爽地迎接第二天的工作。那段日子里,我累得几乎无法思考,更不知道现实和梦想的结合点在哪里,但我隐约感到,这种生活的磨炼也是必须经历的重要一课。怎么过来的?说白了,每天在扫厕所的时候,我都会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戏中的主角,今天是苦菜花,明天是阿信,现在只不过是在体验生活。我喜欢演戏,因为这里有百变人生,百种滋味。我感谢生活给我不同的味道,当然包括臭味。从此,每天傍晚,总会有一个留海齐眉、长发齐腰的女孩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目光清澈地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打扫着白天的污秽。6.当单词表变成工资单(1)&b&  即使一点点帮助都会让我感动&/b&富兰克林说,恭候运气的人连一餐饭也无法保证。于是,三个月后,我主动出击,换了一份在餐馆刷盘子的工作。当最后一次从1层清扫到18层,再从18层下来,拿了工资和这座大楼里所有被我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厕所告别时,我竟有一丝留恋。这里是我的第二课堂,穿制服的工头、日本老太、每天出出进进上厕所的男男女女,给我上了多好的一堂社会课。有对着镜子笑的,有跑进来哭的,有一次还撞上一对偷情男女。人生百态都在这个最隐私的地方发生着。走出这里,我不再怯生生,熬过了最低层,还会怕什么!在东京的涩谷区,有一家不大的亚洲料理店,老板经营有道,这里的东西好吃不贵,顾客盈门。菜单上有几道类似中式的家常炒菜,也许是喜欢来这个餐馆的人有一些中国缘,招工的时候就雇了我。当晚我从6时开始在这里打工。这个点儿,小店里客人最多,活也最忙。洗碗这活儿最要命的是不可以戴手套,怕洗不干净,也容易打滑。双手长时间浸泡在水里,没几天就变得很糙,而且开始裂口子。但我还是喜欢在餐馆打工。因为和清扫的工作相比,这里需要跟人打更多的交道。只要是日本人,都是我练口语的“靶子”。每晚小店热热闹闹,人气旺旺的。除我这个学生之外,还有几个日本的学生工,他们比我来得早,对我很友善。因为我眉毛浓浓的,眼睛闪亮,总是笑着。进门第一天他们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芭比”。得宠是久违的事,在这里即使一点点帮助都会让我感动。比如说,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一个叫桥本的男孩子会主动过来帮我洗碗,为此,他还挨过店长的骂。洗碗的时候,我曾一次打碎过四个盘子,胖厨子挺身而出帮我担下责任,以至我没有被老板娘罚款。至今我还忘不了他们的笑脸。扫厕所让我甩掉了娇气,在这里我学会了感恩。但是洗来洗去,我还是洗出了心理障碍。直至今日,我最痛恨的家务活就是洗碗。我曾发誓要找一个一辈子不让我洗碗的老公才嫁。但在当时,洗碗这活儿可是有发展前途的,可以跃升为做端盘子的跑堂。当我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该洗的碗都洗完了的时候,其实很快,我便如愿以偿地端上了盘子。这就意味着我的经济收入会有进一步的提高。语言就是生存的手段,就是钱。当单词表变成工资单的时候,这种动力是无可替代的。我的口语和听力与日俱进,这种进步如三月的小雨,润物无声。有一天自己会吓一跳,能听懂周围人说的话了!端上客人要的菜,我退到一角。这天客人不是很多,我却忙得很。手里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日语学校要求每天必须掌握的70个新单词。偷偷打开来看一眼,赶紧合上,心里默记着。样子有点像考试中作弊的学生。“对不起……”有的客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没话找话。遇到善意的人我会应答几句。碰到张扬的主儿,我会用自己的招儿。开始可以装听不懂,这招很管用。“原来是外国人。”一般客人就会宽容地笑笑。如果遇到不依不饶的,我从来不生气。笑着把一连串的英语甩过去。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给韩国人做过英语翻译,英语好得可以骂人!但特别要注意的是脸上一定要笑着,笑着较劲。心里痛快着呢!日本人对英语有一种特别的崇拜,听不懂,自然觉得很没面子。但不能给周围的人看出不懂,“ok,再给我拿瓶酒。”他口气软了下来。我还是微笑着双手递给他。在这儿我学到了职业尊重。在店里做事,他是客人,我就要提供优质服务;他是个男人,女人要学会给男人留面子,特别是在众人面前。店里如果有客人吐了满地,清扫这种活儿店长马上就会派给我做,起初,我认为这是民族歧视,非常生气。后来才感觉到,在日本,女人在职场为男人送咖啡,说顺从话,倾听众人的抱怨,是多年沉淀下来的对角色的要求。到任何一个地方,新来的人做最脏最累的活儿是理所当然的。过了一阵,店里又进了新人,这种活儿自然就有了接班人。在社会的底层,承受着生活的压力,享受着简单的快乐只有了解艰难,才会品尝快乐。说到苦,那时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快乐是发自内心的。艰难的日子里,你会发现快乐其实是那么简单的事。发工资了,考好了,别人的话能听懂了,我说的话,别人也听懂了,都会有一阵阵惊喜。那个时候并不缺少快乐。而后来所谓成名之后,简单的快乐却少了许多。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每天承受着生活的压力,享受着简单的快乐。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更没人知道我父母其实就在身边。我不敢说,父亲就是当时的新华社东京分社社长。6.当单词表变成工资单(2)当我下决心要来日本自费留学的时候,妈妈没有敢把我的想法再告诉爸爸。从二姐想出国的时候开始,爸爸只有一句话:“等我们回国后再考虑”。当时的氛围就是这样,在职干部的孩子出国留学,难免有利用工作便利之嫌。于是妈妈就开始瞒着爸爸办理一切手续,求到一个她在日本的学生,在银行做了个人担保。只等孩子们都到了东京,才跟爸爸摊牌。理由相当充分:第一,没有政策说驻外记者子女不能留学; 第二,没有动用任何工作关系;第三,任何方面都经得起检查。生米煮成熟饭,爸爸拗不过,只能做好被立即调回的思想准备。后来真有人告到了总社,说爸爸把全家都办到了国外,总社经过调查,认为父亲的确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此事才沉寂下来。现在驻外人员携妻带女已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在当时,我不仅度过了一个很少父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而且高中毕业,留学东瀛,在父亲身边时,还要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在经济上我更不能依赖他们。当时驻外人员每个月的工资不高,爸爸、妈妈加起来不过五万多日元(约2500元人民币)。妈妈作为编外人员工资更少,除了饭费,生活零用费只能够在机场买一碗面条(机场的面条要1200日元)。爸爸最喜欢吃面条了。他能在外面用自己钱吃得起的,就是车站边面店里600日元一大碗的快餐面。日本的上班族也都站在那儿,带着嘶啦嘶啦的响声埋头大吃。这成为他至今仍怀念的美食。我很想爸爸、妈妈。我们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很难见面。偶尔打个电话……“今天我和你妈上街了,买了一些好吃的。”爸爸的情绪似乎特别好,“还看到了一盒葡萄,好大,可是太贵了,要6000多日元。我们只能望梅止渴了。”于是那串美丽的葡萄,就成了我下一个阶段拼命打工赚钱的目标。餐馆生意好的时候需要加班,虽然到点时已经筋疲力尽,但想到多挣的钱可以和甜甜的葡萄挂钩时,顿时就能打起精神。每天快下班时就盼着来客人,多干一个小时,多挣一个小时的钱!终于有一天,我把一盒美丽的葡萄捧到了爸妈面前。这盒葡萄足够让我在店里站上了七八个小时。看着爸爸、妈妈一边责怪,一边把艺术品一样的葡萄送进口中的时候,我是幸福的。7.遭遇暴露狂&b&  连我都被自己发出的叫声震慑住了&/b&日本是安全的。刚刚开始打工的时候,晚上10点多钟下班回家总是提心吊胆的。渐渐地,胆子一天天大起来。一个星期总有两天加班到11点,吃点东西,赶00:13分的末班车回家。来日本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一月份的天气很冷。腿被电车里的热气烘得暖暖的。“浦和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不要忘记随身携带的物品。”电车的广播把已经喝迷糊的乘客叫醒,零零落落几个人,我睡眼惺忪地下了车。一阵寒风,两个冷战,哆嗦几下,顿时醒了。出了浦和车站,我一个人快步往家走。浦和的周边环境不错,非常安静。从车站到家大约有十七八分钟的路程。车站附近还算亮堂,末班车过后经常会撞上“面壁思过”的小解者或“倾吐衷肠”的醉酒人。越走越暗,回家要路过一片荒草地,即使小跑过去也要四分钟。每次走到这儿都有点头皮发麻,心中发紧。田地前有一个红绿灯,只见有一个人用长大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站在那儿等红灯。日本人很守规矩,即使已经很晚了,周围没车,也会等到灯绿了才过。我没有介意,见灯变了就快速地走过。“请等一下。”后面那个人礼貌地叫了一声,这么晚了,我心里开始防备,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怕对方听出自己是外国人。“对不起,”那个人的大衣领高高竖起,挡住了半张脸。戴着一顶黑帽子,只留着口鼻在外面。“请你帮个忙。”我向四周看看,一个人也没有。前面就是荒草地,更没人。我开始有些怕,好在他有礼貌,不像个醉鬼。男人不说话,快步跟上来。昏暗的路灯下,逆光,看不清他的脸。我还是没停下来,低头继续走。他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绕过我,在我前面站住。我开始怕,要是二姐在身边就好了。姐的那身功夫一定不怕他!他挡着路,我只好停下,还是不敢说话,冷冷地看着对方。相持了一会儿,慢慢地,他从上往下一个个把大衣扣解开,“哗”地把衣服掀开,白晃晃的一片。原来是个变态的暴露癖!我吓得“啊”地一声惊叫,撒腿就跑。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男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节体育课上跑得这么快。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荒草地,我开始喘起来,前面还是没人,但路边有人家,路灯也明亮起来。胆子大了些,回头看看他还是跟在后面。我快的时候,他快; 我慢的时候,他也放慢。 其实他想追上来很容易,但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这更让人害怕。已经看见家门口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不能这样逃回家,如果让坏人知道了家门,以后我和姐姐的生活就会不得安宁。继续向前跑,我家隔墙对面是另一家,两家之间有一个窄窄的缝隙,我回头看看那个人还没有转过弯来,就一头扎进去,藏在了这个窄缝中,不敢出声。冬天厚厚的衣服让我几乎是卡在那儿,不得动弹,只听见心在大衣里上下乱撞的声音。穿黑大衣的男人还是跟了上来,黑影从窄缝前一闪而过,随即又马上退回来,探头往缝隙里看,根本没地方躲,他一眼就发现了我。我卡在那里,吓得腿都软了。他堵在窄窄的入口处,不出声也不进来,我拼力向后挤,想从另一端逃出去,这时才发现那头早被高高的铁栅栏封死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灯影下,他的大衣一摆一摆,像魔鬼的斗篷。我怕极了!男人的手又伸向大衣的扣子,想掀开自己的衣服。我向里挤,“噼啦”一声,羽绒服被旁边的锈钉勾住,扯开了一个口子。我突然由恐惧变得很愤怒,气得我开始破口大骂,“你想干什么,流氓!不要脸!……”急了,我脱口而出的是中文,我的日语还没好到骂人的程度。男人被这种不熟悉的发音吓到了,他愣在那儿。我家院子里那条瞎眼老狗被我吵醒,跟着一起大叫起来,周边的狗又应和着,在夜幕里如同“千军万马”在咆哮,显得格外凄厉。连我都被自己发出的叫声震慑住了,刚才吓得四处逃窜的我,突然间变成了一头咆哮的狮子,那人愣愣地迟疑了一会儿,转身跑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挤着墙蹭出来,确定周围没人,才溜进了家门,院子里,我向老狗致谢,还是你有正义感!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8.教室里的中韩之战(1)&b&  “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赚钱的?”&/b&我的时间表:07:30-08:50,去上学(一小时二十分钟路程)。09:00-17:00,语言学校上课。17:00-18:00,去打工(一个小时路程)。18:00-23:00,打工时间。23:00-00:00,回家(50分钟路程)。00:00-03:00,做语言学校作业03:00-07:00,睡觉。一年来,我每天的睡眠时间绝对不会超过5个小时。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日本老师非常严格,学生睡眠时间再少,也要求我们把作业和练习完成。否则,会在来自世界各地的全班同学面前严肃地说,“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赚钱的?”一句话就能把你噎死。我所在的ABK,是少有的几个全日制日语学校,在日本是最有名的几所语言学校之一。一个班不过有十四五个学生,除了有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的以外,还有马来西亚人、新加坡人、韩国人和菲律宾人。刚开学的时候曾做过分班考试,我交了一张白卷,毫无争议地被分到了F班,F班里中国大陆去的同学很多,都没有什么日语基础。家庭经济条件相对于韩国、马来西亚的富家子弟来说,更摆不上桌面。但是,一年后整体格局有了很大的改变,F班的学生大多跳到了A班,A班的几个学生降到了F班。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中国学生一般都得不到家里的经济援助。全部需要自力更生,打工挣钱养活自己。生活危机是最强的动力,语言好,就能少挨骂、多挣钱。打工的地方更是一个超级教室,不仅学校里教的能得到极限应用,连粗话、俗语也是得心应手。语言上的长进自然比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要快得多。时间飞逝,马上要进入大学考前的最后冲刺了,紧张的突击,一切辛苦和努力都要在考试中得到验证,到了箭在弦上,亟待发出的时刻。为了强化日语思维能力,老师规定在教室内不许使用其他语言。实在表达不清的时候,句子里顶多夹带几个英语单词充当一下日语中的外来语。强制自己用外语思维是很折磨人的,一天下来,累得直恶心。可能是用脑过度吧,时时有想要呕吐的感觉。这就是到了一种状态。一天凌晨,我迷迷糊糊地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摇摆着向外走,一脚踩在姐姐的腰上。“你干什么?”“onagagaidai(肚子疼)。”姐姐一下子精神了,“梦话都说日语,过关了。”&b&  我傻了,全班人都傻了&/b&弦绷得太紧了,总想松松。一天,课间休息,来自台北的女孩淑文从书包里兴奋地拿出了一盘磁带,她家人刚从台湾寄过来凤飞飞的老歌。淑文走到教室前面将磁带放进录音机里。教室里飘荡起柔和的女声……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歌了!绷紧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下来。班里懂汉语的同学很多,除了中国人以外,新加坡、马来西亚同学也和我们有共同语言。大家跟着唱起来,浓浓的思乡情荡漾在同学们的脸上。这时,最后排座位上站起一个韩国男生金,他走上前去,将录音机的停止按钮“啪”地一声关上,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用日语说,“老师讲过,在教室里不许用其他语言。”说罢,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正陶醉在歌声中的男孩女孩愣住了,被突然的打断弄得莫名其妙。淑文不高兴了,她的日语也不错,反唇相讥: “凭什么呀,现在是课间。”又走上前,按下了播放钮。歌声再次响起。韩国金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折回身,怒目相视5秒钟,“啪”又把开关关上。淑文是一个平时不多话的女孩,这时变得很倔,毫不退缩地站在金的面前,根本不躲避他的愤怒,又将开关打开。金再次关上,淑文想再打开时,金突然抡起了拳头向淑文的脸上挥去,她几乎是飞出去了,落在,不,是整个身体“砸”在右边的第一排座位上。巨大的声响,桌椅倒了一片。我就坐在左边第一排,一下傻了,全班人都傻了。淑文倒在一大片桌椅上被打懵了,金跟着冲上去,照着淑文的肚子就是一脚,暴跳得像一头狮子,拳头也紧跟着落在她身上。这时有几个男同学返过神来,冲上来从后面抱住金的腰把他拖开。金还在挥舞着拳头大声地喊着什么。我跳起来慌忙把淑文从桌椅中扶起来,她的眼角在流血,血一直滑向嘴角。几秒钟的停顿,淑文刚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发狂地大叫一声,向金扑过去,抡起了拳头,没头没脸地捶。金的手臂和腰被几个男生抱着,动弹不得,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突然他抬腿朝淑文的小腹就是一脚,淑文再次平飞出去,砸向桌椅,一排凳子哐哐被压倒。她闷哼了一声,疼得蜷起身子,半天动不了。8.教室里的中韩之战(2)这下金引起了众怒,同学们被沉闷的声音震醒,好几个中国的男生上来拦住金,一些女生则从一堆桌椅中把淑文抱起来。淑文挣扎着站起身,她真的被激怒了,流着血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浑身哆嗦,从女生们的手中挣脱着要上前和金拼命。我怕她吃亏,死命地抱着她。拦架的中国男孩中似乎有谁出手暗中教训了金一下,金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来日本前,他刚在韩国服完兵役,身体很壮,身手很好,班里的几个男生完全不在他眼里,金摆出要和所有中国男生决战的阵势。这时,班里的三四个韩国女孩一齐上来,用身体护住处于劣势的金,挡着几个要上来教训他的中国和马来西亚男生。整个教室里气氛异常紧张,双方对峙着,乱作一团。顾不上规矩,叽里呱啦,教室里什么语言都有了。只有菲律宾的两个女孩始终都没有离开座位,事不关己地默不作声看着事态的发展。这时,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老师小柳先生走进来。他身材不高,40岁左右,小眼睛,戴着一副圆眼镜。小柳上课的时候非常严厉,一进来看见教室七扭八歪的桌椅和剑拔弩张的双方阵营,他却异常平静。我们的日语都还不是特别好,激动起来还不知道怎样表达,争抢着说经过,讲理由。金在班上日语最好,平时和小柳的关系也很铁,下了课经常一起吃个饭、喝杯酒什么的。他抢先说,中国同学不仅在教室里说汉语,而且还好多人联合起来要打他。小柳马上了解了大概情况,他先请另外一位老师将淑文送进医院。她的眼睛在推打中被隐型眼镜划伤,身上也有多处淤伤。淑文的父母闻讯马上从台湾赶来,他们原本就不赞成女儿留学,来学校理论了两次,不久就带着淑文回了台湾。&b&  韩国人和日本人关系微妙&/b&金被停课了一个星期,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来上课。大家对这样轻的处罚颇为不满,认为老师故意偏袒。民族情绪在逐渐升温。除了韩国女孩外,班上没有一个人跟金说话,学生们对小柳也很冷淡。有几个人甚至在暗中商量着要不要用罢课的方式要求学校开除金。可马上面临大学入学考试,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得回国。很多人不愿拿自己的前途打抱不平。教室里的冷战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直到金被迫调离A班才算作罢。事件平息了,一切恢复了常态。但人们的心中却难以平静。在这个特殊事件里,从点点滴滴的细节中可以看出不同民族的性格。其中感触颇深的是韩国人之间的抱团,在危急状态下几个女生用自己身体拦住众人,保护同胞,体现出超强的民族自尊心和凝聚力。从这一点来看是值得佩服的。自从见识了金的拳头,遇到韩国人我总是退避三舍,生怕不知何时又会惹恼他们。直到很多年后,在山手线上发生的一幕惨剧才改变了我对韩国人的印象。那是一起很严重的人身伤亡事件,山手线撞死了人。一天晚上19点20分左右,这是下班最拥挤的时候,一个日本人在车站的小卖店里买了瓶酒,他喝着喝着不小心失足摔落到了站台下,一个26岁的韩国留学生跳下去相救,两人不幸都被呼啸而来的电车撞死了,这个事件引起了日本社会的哗然。据周围的人介绍,这位韩国留学生英俊潇洒,为人直率、坦诚。在东京的新宿、新大久保等地,韩国人和日本人关系微妙,但这个韩国留学生在危急时刻见义勇为的壮举,让人们开始反思。一个外国人不顾自己年轻的生命去救助一个日本人,很多媒体从人性的角度开始分析,觉得韩国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日本人对韩国人的态度也大有改善。被撞死的日本人一直和他的老母亲相依为命,看来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英俊的韩国青年的出现,他这个平凡人的死,似乎被忽略了很多。老母亲也只是剩下一句话:“这就是命吧。”&b&  对我来说日本的夜总是太短&/b&考试就在眼前。打工照常进行。京滨东北线的列车呼啸着进站了。飞速掠过的车厢冲断了我停留在白雪上的视线。上车,末班车的车厢里总是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酒气。我很累,但思维却痛苦地清醒着,它不肯睡。要考试了。电车锃亮的玻璃上映出我困倦的脸。在日本很少有“漫漫长夜”的感觉。对我来说,长夜总是太短,打工回来,仅仅是一个部分的结束,接着是另一个部分的开始。“今天的作业是……”一瞬间,突然没了知觉和记忆,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手紧紧握住吊环,不让自己摔倒。这样短暂的休克已经有几次了。清醒之后,我模糊地安慰自己,没事,能多睡点觉就好了。1991年10月,我通过了日本文部省日语验定的最高级“一级”考试——有资格考大学了。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9.我闻到了自己伤口腐烂的气味(1)&b&  我躺到了一家私人小医院的手术台上&/b&手里攥着医院的诊断书,头上挂着吓出的汗。刚才医生说得很肯定,这个病不能等,最好马上做手术。术后再做切片化验,但愿不是恶性的。为什么会得血管瘤?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长期心情压抑,憋的。马上回国吗?不行,半途而废,如何见江东父老。马上在这里开刀,继续学业?摸摸自己的口袋,这一年来,一小时、一小时攒出来的辛苦钱刚够交大学的入学金和上半年学费。咬咬牙,我躺到了一家私人小医院的手术台上。贪便宜的结果是手术失败,坏东西没全拿干净。不幸中的万幸,切片的结果是良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我第二次从日本红十字医院的手术室被推出来前,医生带着血手套,掌心托着一块鸽蛋大的石头和一串小石头给我看,“刚取出来的,放心吧。”半昏迷中,我只记得那块石头粉红色、半透明、很好看。   医生将他们放入铁盘时,“当啷”一声很清脆。我心里也石头落地。回到病房,麻醉药性过后,我疼得死去活来。心里哭喊着:“姥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病房里灯光昏暗,周围一个亲人也没有,姐姐和朋友度假去了。陪伴我的只有透过窗帘射进来的温柔月光。我一动也不能动,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地望着天花板,我疼得睡不着。即使不疼我也睡不着,在这儿住一晚上要花多少钱呀!两次手术费几十万转眼就没了。大学的学费怎么办?我的大脑还在计算着各项费用,快算出结果的时候,又迷糊了。放弃吧,两行泪滑到枕头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我突然感到很饿,饿得发慌,更想姥姥,想她做的好吃的饭菜。她知道我生病,一定会亲手炖好浓浓的乌骨鸡汤,喂给我吃。来日本这一年,别说乌骨鸡了,就连一只完整的鸡都没见着,超市里都把鸡分成各个部位,洗得白白净净的摆在货架上,哪有国内的农贸市场里被人追得满街跑的鸡来得美味。那一夜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北京,看见了姥姥……禁不住我的一再恳求,医生只好让我提前出院回家静卧。妈妈偷偷跑出来看我,她看着仰面平躺的小女儿,心疼得不知所措。握着我的手,妈妈眼睛里带着歉意。我挤出笑容给她,“没事的,放心吧!”妈妈给我带来一个大西瓜,2000日元买的,用光了她一个半月的津贴。对我们来说,在日本吃西瓜是件奢侈的事儿。妈妈把西瓜切开,放半个在我的床头,里面叉上一把勺子,“饿的时候自己挖着吃。”按当时的纪律,妈妈只能马上返回分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真想拦住她,“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妈妈……”&b&  每天晚上我自己都可以闻到伤口糜烂发臭的气味&/b&等我能站起来去学校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国立大学的考期。还好,在动手术前,我已经通过了一所私立大学的考试。私立大学需要每年120万的学费,为了挣到这笔钱,第二次手术后刚刚出院,我就又开始打工。这天,餐馆里客人出奇的多。我的身体还很虚弱,走了两趟,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脚像踩在棉絮上,似乎没有落地,我很怕自己脚步不稳,摔了托盘,肩膀和胳膊一起用力死死地擎着托盘。随着我一趟一趟地走来端去,感觉盘子的重力一点点地集中压在了刀口的位置。我头上的汗珠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这时的伤口像撒盐一样钻心地疼。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会让我丢掉饭碗。别人会同情你,但没人会原谅一个拿钱却不能做事的人。我必须带着微笑面对每位客人,做出轻松热情的样子。回到家,手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姐姐帮我脱掉外衣,她惊叫起来,纱布上已经浸透了血水,当她把纱布一层层地揭去,看到原来缝合已经长肉的伤口,竟然像两片翻开的嘴唇,伤口撕裂了。她流着眼泪为我消毒,贴上新的纱布,我用牙咬着惨白的下唇,疼得冷汗直冒。到医院重新做了缝合。挣不够学费,我就只能放弃学业,打道回府。我不能这样走!没脸这样回去!第二天晚上我又去餐馆,继续端我的盘子。虽笑脸迎人,但手中的托盘却重似千斤。强体力劳动使伤口无法愈合,血水、脓水和纱布粘在一起,每天晚上回家,姐姐帮我处理化脓的伤口。我自己都可以闻到伤口糜烂发臭的气味。姐姐心疼得落泪,但也无能为力。后来,每当作决定的时候,这段生活经验总给我勇气,有了这番经历,我相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没有什么会比在日本这段生活更困难了。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羡慕现在那些靠家里供给,在国外毫无压力、一掷千金的留学生。有时,生活越富足,越容易生出更多的抱怨,回到国内,什么都看不惯,什么也做不来。9.我闻到了自己伤口腐烂的气味(2)我感谢我的父母,他们没有能力给我钱,而给了我赚钱的能力,培养了我应对生活所需要的品格和意志。父母给了我最大的信任,让我很早就知道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要有对金钱、物质、欲求的自制力。我在日本发展的目标是什么?在每天上学和打工的劳累中我看不到未来的前途,在120万日元学费这个天文数字面前,我犹豫过。但性格即命运,乐观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不论是扫厕所,还是在术后伤口撕裂的疼痛中端盘子,我始终都怀有良好的愿望,这是我30年的人生最重要的体验,每天心平气和地去感受细节,点点滴滴都会成为生命的财富、生活的动力、生存的价值。换句话说,这就是生活。书包网 www.niubb.net10.姥姥最恨日本鬼子(1)我的乐观是从姥姥那里学来的。她总能从困难中看到机会,而不是在机会中看到困难。姥姥一生宽容,但最恨、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日本兵。在她记忆中有很多抹不去的关于日军的暴行。出国前,我曾怯怯地问:“姥姥,您的小哥哥就是因为他抗日,被日本人烧死的。我去那里,您不生气吗?”姥姥笑了,“鲁迅还去日本呢,多学学人家的长处,回来好报效祖国呀!”姥姥疼爱的三个外孙女,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她坚持要帮我们看家,“一个家要有人住,等你们念完书回来,家里才会有人气。”于是88岁的姥姥和一个保姆就一直留守在北京的家中。1992年,爸爸妈妈工作任期已满,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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