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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观点】胡振琪:黄河泥沙来充填,采煤沉陷区变良田
2017(第二届)西安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学术研讨会于10月20日-23日在中国·西安召开。届时将邀请国内外著名学术团体负责人、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及相关领域的领衔专家、各级政府部门主管领导、知名企业精英和主流新闻媒体的代表出席,针对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的政策法规、规划计划、理论研究、技术开发和实际应用等广泛的议题进行深入的研讨与交流。会前,生态修复网整理了部分专家的相关观点,特推出专家观点荟萃系列报道,邀您共同学习~
系列1 胡振琪:黄河泥沙来充填,采煤沉陷区变良田
在普通人眼里,黄河泥沙、采煤沉陷区复垦,本来风马牛不相及,但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教授胡振琪团队利用新型复垦技术,将两者完美结合起来,一举两得:既能复垦采煤沉陷区,又利于黄河调沙调水、治理黄河淤泥。
“采用黄河泥沙充填复垦技术,复垦采煤沉陷区,复垦后的土地质量接近周围正常农田,且复垦成本低,复垦一亩土地大概花费1万元(距离黄河10公里以内),未来应用前景巨大。”日,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教授胡振琪对记者说。
第一次将黄河泥沙作为充填复垦材料
“2005年,我们在国内首次提出了煤粮复合区的概念。我国煤粮复合区面积巨大:10.8%的煤炭可采储量与耕地重合。如果将煤粮复合区的这些煤炭全部挖出来,2亿亩耕地可能就没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要煤炭还是要粮食,成为一对矛盾。但我国的国情是既要煤炭又要粮食。怎么办?现实的选择是,利用充填复垦技术对采煤沉陷区进行修复,既把煤炭挖出来,又能把耕地保住。”胡振琪说。
将黄河泥沙作为充填复垦材料,正是在煤粮复合区这一概念下提出的构想。
胡振琪告诉记者,充填复垦是保护耕地最有效的方法,煤矸石、粉煤灰是常用的充填复垦材料。但它们存在两大问题:一是这两种材料可能含有重金属、或呈碱性或呈酸性,有潜在污染风险;二是这两种材料数量有限,加之被拿去制作泡沫砖、水泥等,所以可用于充填复垦的煤矸石、粉煤灰越来越少。
他们一直在寻找新材料。“2005年,我们看到许多农民在黄河两岸的土地上种植农作物,农作物长势较好。加上黄河两岸许多耕地以前就是黄泛区,由黄河泥沙沉积而成。我们就想,能不能把黄河泥沙作为充填复垦材料?”胡振琪说。
山东省济宁市国土资源局也有类似想法。2005年至2008年,该局委托胡振琪团队负责土地利用总体规划修编中的“采煤塌陷地研究”专题,以及2009年至2012年的济宁市采煤沉陷区治理总体规划。在这2个课题的研究期间,胡振琪团队系统考察了黄河调沙调水、治理黄河淤泥情况,确定济宁市为适宜黄河泥沙充填复垦的区域。2011年3月,采煤塌陷地引黄充填复垦可行性研讨会在京召开。同年,他们申请的“十二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课题“大型煤炭基地沉陷区黄河泥沙充填修复技术及示范”获得批准。就这样,一切准备已然就绪。
想法挺简单,
但取沙、输沙、沉沙排水等都不容易
“想法挺简单,但在工艺上怎么解决?”胡振琪说,“比如取沙、输沙以及沉沙排水等一系列问题,每一项还要再细化,哪怕一个小问题解决不了也不行。”
“取沙位置,我们根据采煤沉陷区空间分布、黄河水含沙量时空变化,力求成本最优、生态最优、难易程度最优。”胡振琪说,“合适的取沙点,今年取完沙,经过河水冲蚀,又会有新的泥沙沉积,第二年可以继续取。”
常见的取沙设备为潜沙泵。现有潜沙泵取沙效率低,不能满足大规模的取沙要求。为此,胡振琪团队在潜沙泵上安装了一个搅拌器,在泵体上方增设稳流集帽和弧形截沙槽。在取沙过程中,搅拌器的高速旋转可以有效实现在动水的情况下,采集足量的沙子。改进后的潜沙泵因不受吸程限制,使取沙效率提高了50%。
取沙时,需要用到采沙船。现有采沙船采集工作面较窄,且需要频繁移动。为了高效取沙,他们对采沙船进行了优化,发明了一种动水宽面采沙补沙、船体移动频率低的采沙船。
接下来是输沙问题。利用管道输沙时,若浆体中泥沙含量过低,输送的浆体主要是水而非泥沙,就会造成输沙效率低、成本高。这就需要想办法提高浆体中的泥沙浓度。但想提高泥沙浓度并非易事。
最终,胡振琪团队经过多次试验,发明了一种可对黄河水大流量、快速进行浆体含沙量浓度控制的泥沙浓密器,才解决了泥沙的浓度问题。应用泥沙浓密器后,输沙浓度提高了30%。
“为了高效、安全输沙,我们对输送管道材料、管径、临界不淤流速、输水含沙量等技术参数进行了系统研究。我们利用强力加压泵解决了长距离输沙难题。”胡振琪说,“我们的取沙输沙方法是:潜沙泵取沙、浓密器浓缩、加压泵中继加压管道传输。”
2013年10月,胡振琪团队与多家单位合作,在山东梁山县引黄闸附近的黑虎庙管理站建成了引黄充填管道输沙实验室。通过一系列试验,他们解决了取沙、输沙问题。
构建像五花肉一样的夹心式土壤结构
充填复垦材料运到了采煤沉陷区,最重要的是要过充填复垦及沉沙排水这一关。
黄河泥沙充填复垦及沉沙排水,是指将黄河泥沙作为充填复垦材料,输送到已剥离表土、心土的采煤沉陷区上,使泥沙沉降、清水排走后,将之前剥离的表土、心土覆盖到泥沙表面,而达到土壤重构、复垦采煤沉陷区的目的。表土是土地最表面的那一层土,营养成分最高,对农作物生长影响最大;心土是表土层下面的土壤。
2011年至2013年,胡振琪团队与山东省济宁市土地综合整治中心、山东省梁山县国土资源局等单位合作,在梁山县建设了充填复垦技术试验区。试验区距离黄河较近,与采煤沉陷区具有相似的地貌特征,为一坑塘涝洼地,占地面积730亩。
尽管试验区建成了,但土地复垦效果并不理想:虽然土地能种植农作物了,但种植的农作物产量只有周围正常农田的50%。这让胡振琪团队有点头疼。
“沉沙排水时,为了提高施工速度,我们就想把沙尽快沉降、把清水尽快排走,于是把表土剥离后,采取漫灌方式进行充填。泥沙中的粗颗粒很容易沉降,细微颗粒易悬浮在水中,不容易沉降。由于加速排水,把泥沙中的细微颗粒排走了。而泥沙中的细微颗粒营养成分最高,有利于农作物生长。”胡振琪说。
意识到快速排水的弊端后,他们采取了延时排水策略。“沉沙排水时,排水既不能过快,又不能过慢。排水过快,会把泥沙中营养成分高的细微颗粒排走,既不利于农作物生长,又容易堵塞沟渠;排水过慢,会降低施工速度,影响施工工期。”胡振琪说。
最终,他们通过交替作业方式,才解决了沉沙排水的延时排水、施工工期的问题。交替作业,简单地说,是指通过将采煤沉陷区划分成若干条带,条带末端用土工布堵住,一部分条带进行充填泥沙作业。一个条带充填泥沙作业完成后,使其澄清,其间对另一部分条带进行充填泥沙作业。待之前完成充填泥沙作业的条带内的泥沙细微颗粒基本沉降后,通过土工布排水,依次循环下去。
2014年9月,胡振琪团队与山东能源临矿集团邱集煤矿、山东国地水利土地勘察设计有限公司等单位合作,通过划分成条带、交替作业方式,在邱集煤矿建成了充填复垦技术示范区一期工程,占地面积520亩。
与试验区相比,示范区一期工程效果仍没有实现预期目标:复垦后的土地,农作物产量虽有提高,但与周围正常农田相比,还有差距。
“原因可能是由于复垦后的土地呈‘上土下沙’结构,泥沙黏力小、肥力差,所以泥沙上面需要覆盖70厘米厚的土壤(表土、心土)才有利于农作物生长。而示范区一期工程有些区域覆盖土壤较薄。但如果施工区域没有那么多的土壤,怎么办?”胡振琪说。
最终,他们想到了通过分层充填的方法改变传统的“上土下沙”结构。这就好比五花肉,充填一层泥沙,覆盖一层土壤,再充填一层泥沙,再覆盖一层土壤,循环下去,有多个夹层。
他们将采煤沉陷区划分成若干条带,并对条带进行编号,实现多次多层条带充填复垦。例如,共有10个条带,分别编号1至10。第一步,将编号为奇数的条带表土、心土剥离,剥离后的表土、心土放在编号为偶数的条带上。第二步,对编号为奇数的条带进行充填,并把编号为偶数的条带上的表土、心土拿出一部分,覆盖到编号为奇数的条带上,循环下去。第三步,对编号为偶数的条带进行充填,采取前两步的方式。通过上述的交替多次多层充填复垦,构造出如五花肉式的夹心式土壤结构。
2015年9月,邱集煤矿示范区二期工程,交替多次多层条带充填复垦技术发威,泥沙中夹杂若干层土壤,既有利于保水、保肥,又有利于微生物活动加速土壤熟化。“复垦后农田的产量已经达到周围正常农田水平。”胡振琪说。2015年,他们对这项新技术申请了发明专利。
技术内在机理、数学模型待完善,
黄河两岸矿区最适宜推广
“尽管黄河泥沙充填复垦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但更多还是经验性的,技术的内在机理、数学模型有待完善。”胡振琪说,“以沉沙排水时间为例,时间、条带大小、泥沙浓度等参数之间的数学模型尚未建立。这些参数之间的关系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我的一个博士生博士论文就专门研究这些参数之间的关系。”
胡振琪告诉记者,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提高施工速度,以便未来大规模推广该技术,应在弄清泥沙在条带内运移规律的基础上,找到最优沉沙排水时间。
“黄河两岸附近的煤矿多吗?未来,黄河泥沙充填复垦技术有用武之地吗?”面对疑问,胡振琪说,“黄河两岸附近分布着许多矿区,仅距离黄河10公里的矿区就有荥巩、文留、阳谷荏平、黄河北、梁山、济东等矿区,而我们团队试验的强力加压泵最大输送距离可达70公里。”保守估计,70公里范围内采煤沉陷区约有1200万亩。
“目前只有试验区、示范区应用了该技术,即只有1000多亩地应用了该技术。它对治理采煤沉陷区、改善区域生态环境质量,意义重大。未来,有必要在黄河两岸条件适宜的矿区,大规模推广该技术。”胡振琪说。
最大阻碍不是技术,而是农民复垦意愿不高
部分政府权责不清晰,想提前治理问题多
胡振琪告诉记者,黄河泥沙充填复垦技术推广的最大障碍并不在技术上。尽管国家层面出台了一系列鼓励采煤沉陷区复垦的政策,但在实际操作中,对于采煤沉陷区复垦,农民、地方政府、煤矿企业三方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博弈状态。
“最主要两大阻碍:一是农民复垦土地意愿不高;二是部分政府权责不明晰。”胡振琪说,“由于青苗补偿费稍高于农田正常种植收入,所以部分农民宁愿要青苗补偿费,也不想采煤沉陷区的土地被复垦。部分农民甚至为了要青苗补偿费,希望自己的土地处于采煤沉陷区,有点像‘拆迁’心理。”
胡振琪告诉记者,部分地方政府本来是处于监管位置的,但在实际操作中一直沿袭旧有做法,“国家是鼓励谁破坏、谁复垦的,但部分地方政府不让煤矿企业直接对采煤沉陷区进行复垦,而是要求企业把复垦需要的钱交给地方政府,由地方政府负责进行复垦”。
“煤矿企业复垦采煤沉陷区时,需要和地方政府、农民打交道,问题比较复杂。许多煤矿企业宁愿给青苗补偿费,也不愿复垦。同时,与青苗补偿费相比,复垦一次性投入较大。部分煤矿企业只看到眼前利益,不注重长远发展。”胡振琪说,“但问题是,从长远看,煤矿企业关闭了或破产没钱了,怎么给农民青苗补偿费呢?到时候,苦的还是农民。”
据了解,这项技术不仅可以用到采煤沉陷区上,还能用到尚未沉陷的土地上。
“例如,我们通过科学计算知道哪块土地快要沉陷了,采用边采边复的技术进行复垦,成本最低、效果最好。”胡振琪说,“但现实是,如果煤矿企业对土地进行剥离实施复垦,那么根据现有耕地保护政策,这是破坏土地的行为,因此只能‘见死不救’,让这些土地沉陷到水里去。”胡振琪说,“提前治理要挨处罚,‘见死不救’平安无事,那谁还敢提前治理?”
胡振琪告诉记者,具体操作中牵涉到的问题非常多。例如,在临时用地政策方面,国家规定临时用地最长时间为两年,但土地复垦往往需要三五年时间。这意味着煤矿企业想通过临时用地政策复垦采煤沉陷区,很难走通。
“采煤沉陷区复垦还牵涉到一个最重要的退出机制问题。如果土地复垦后达到了周围正常农田产量,农民为了继续要青苗补偿费,不接收怎么办?因此,技术研究和推广很重要,但是相应的配套政策同样重要。”胡振琪说。
据了解,我国大部分煤矿企业都牵涉采煤沉陷区土地赔偿问题,如果被破坏的土地没有合适的退出机制,那么青苗补偿费就会是个无底洞,且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去产能时,开滦集团下属煤矿关了,但这些煤矿开采造成的采煤沉陷区青苗补偿费,还得继续给。如果这些土地没有退出机制,青苗补偿费始终是煤矿企业一个巨大的社会负担。”开滦集团总会计师张志芳说。
(来源:中国煤炭报  作者:王中伟)
2017(第二届)西安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学术研讨会
为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国家战略,加强矿区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工作,由中国煤炭学会和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主办,中国煤炭学会煤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专业委员会、西安科技大学及中国生态修复网/易修复共同承办的“第二届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研讨会”,将于日-23日在中国·西安召开。届时将邀请国内外著名学术团体负责人、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及相关领域的领衔专家、各级政府部门主管领导、知名企业精英和主流新闻媒体的代表出席,针对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的政策法规、规划计划、理论研究、技术开发和实际应用等广泛的议题进行深入的研讨与交流。
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研讨会是系列国际研讨会,每三年举办一次,2014年,第一届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研讨会在北京成功召开,来自15个国家近60位国外学者和300多位国内学者参与了此次盛会,并由国际出版社出版了论文集且被EI收录,推动了国际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的国际交流与合作。此次会议,来自美国、加拿大、德国、澳大利亚等15个国家、约300人将参加会议,会议安排了多名院士和国内外知名专家的10余场大会报告、100余位专家的分会报告,分享交流行业最新研究成果。
我国的矿山复垦工作自80年代起步发展至今,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为展示我国矿山企业在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方面的非凡成果,特在此大会期间同期举办“矿区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成果成就展”(以下简称“成就展”)。会议期间将评选出首届“生态矿山-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先锋”。
会议中心议题
议题一: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的政策法规与标准
议题二:矿区土地与环境损伤的监测、预测与评价
议题三:露天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
议题四:采煤沉陷地复垦与生态修复
议题五:矿山固体废弃物/污染土地修复
议题六:复垦土壤与植物恢复
议题七:复垦技术与案例
议题八:十三五重点科技专项--东部草原矿区生态修复专场
议题九:十三五重点科技专项--西北矿区生态修复专场
报到时间:日
开会时间:日-22日
考察时间:日
会议地点:中国·西安·大雁塔假日酒店和西安科技大学
会议语言:英文
会议网站:http://islrer2.er-china.com
主办单位:
中国煤炭学会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承办单位:
中国煤炭学会煤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专业委员会
西安科技大学
中国生态修复网/易修复
协办单位:
国际土地复垦家联合会
美国采矿与复垦学会
国际采矿、复垦与环境杂志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al Science & Technology
中国矿区环境治理与修复产业联盟
支持单位:
英国土地复垦学会
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矿山土地复垦研究中心
中国煤炭工业协会
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
中国矿业大学
中煤科工集团唐山研究院
中国地质大学(北京)
北京矿冶研究总院环境工程研究所
会议委员会
(一)顾问委员会
王显政 中国煤炭学会/中国煤炭工业协会 理事长
顾问委员会成员:
彭苏萍 中国工程院/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院士/教授
张铁岗 中国工程院/中国平煤神马集团 院士/总工程师
袁 亮 中国工程院/安徽理工大学 院士/副校长
顾大钊 中国工程院/神华集团科技发展部 院士/总经理
武 强中国工程院/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院士/教授
田 会 中国煤炭学会 副理事长
刘 峰 中国煤炭学会 副理事长/研究员
杨仁树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校长/教授
姜耀东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副校长/教授
Raj Singhal 矿产行业顾问(加拿大) 教授
W. Lee Daniels 国际土地复垦家联合会(美国) 主席
(二)组织委员会
大会组委会主席:
刘 峰 中国煤炭学会 副理事长/研究员
杨更社西安科技大学 校长/教授
胡振琪 中国煤炭学会煤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专委会、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副主任兼秘书长/教授
大会组委会秘书长:
白希军 中国煤炭学会 主任
姚顽强 西安科技大学教授
王 蕾 中国煤炭学会 博士
大会组委会副秘书长:
汤伏全西安科技大学 教授
肖 武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副教授
大会组委会成员:
雷 梅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研究员
陈秋计 西安科技大学 教授
张合兵 河南理工大学 教授
李新举 山东农业大学 教授
贺 晓 内蒙古农业大学 教授
包玉英 内蒙古大学 教授
杨建军 新疆大学 副教授
徐良骥 安徽理工大学 教授
张 宇 北京绿矿联合工程技术研究院 研究员
范天立北京东方园林股份有限公司 研究员
刘菁菁 北京建工环境修复股份有限公司 高级经理
李 波 中国生态修复网 博士
(三)国际学术委员会
名誉主席:
彭苏萍 中国工程院/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院士/教授
胡振琪 中国煤炭学会煤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专委会、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副主任兼秘书长/教授
合作主席:
Robert G. Darmody 美国采矿与复垦学会 执行主席
W. Lee Daniels国际土地复垦家联合会 主席
Raj Singhal 国际采矿、复垦与环境杂志 创刊主编
学术委员会委员:
Adrian Hoppenstedt 柏林工业大学景观规划研究所、德国景观建筑师协会 前主席
Ata?Ba??etin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大学 教授
Anna Waitkus 美国环境咨询公司 博士
Carsten Drebenstedt 德国弗莱伯格科技大学 教授
C.M. Neculita 加拿大魁北克大学 教授
Chrsitos Tsadilas 希腊国家农业科学研究院土壤分类与制土研究所 高级研究员
David Mulligan 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矿山土地复垦研究中心 教授
Erkan Topal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 教授
E. Yilmaz黑海技术大学 教授
Jeff Skousen 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 教授
Kalybekov Tursyn哈萨克斯坦研究技术大学 教授
M. Anne Naeth 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 教授
Morteza Osanloo 伊朗阿米尔卡比尔理工大学 教授
Nilima. Chaturvedi 印度能源与资源研究所 博士后
Peter D. Stahl 美国怀俄明大学 教授
Peter J. Beckett 加拿大劳伦森大学 教授
Petr Sklenicka 捷克布拉格生命科学大学 教授
P.P.Manca卡利亚里大学 教授
Subodh Kumar Maiti 印度理工学院 教授
Stanislav Mi?ák 捷克奥斯特拉瓦科技大学 教授
Steve L. Smith 英国土地复垦学会 主席
Uday Kumar 瑞典吕勒奥技术大学 教授
V. Litvinenko 俄罗斯国家矿产资源大学 教授
Wolfgang Wende 莱布尼茨生态城市与区域发展研究所 研究员
Y. P. Chugh南伊利诺伊大学卡本代尔分校 教授
陈刚 美国阿拉斯加大学费尔班克斯分校 教授
高吉喜 环境保护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 研究员
汪云甲中国矿业大学 教授
陈同斌 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研究员
李树志 中煤科工集团唐山研究院测量所 所长
卞正富 中国矿业大学 教授
白中科 中国地质大学(北京)教授
周连碧 北京矿冶研究总院环境工程研究所 研究员
冯仲科 北京林业大学 教授
赵廷宁 北京林业大学 教授
王双明陕西省地质调查院 院长
徐友宁 中国地质调查局西安地质调查中心 研究员
毕银丽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教授
常江 中国矿业大学 教授
罗明 中国国土资源部土地整治中心 研究员
黄锦楼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中国生态修复网 副教授/创始人
赵艳玲中国矿业大学(北京)/中国煤炭学会煤矿土地复垦与生态修复专委会 教授/副秘书长
部分报告专家和报告题目
研讨会注册
1、注册费用
国外普通代表$470,学生代表$340
国内普通代表?3000,学生代表?2200
注册费用包括会议场地、会务、资料、论文集、餐费、茶歇等,住宿及交通费用自理。(论文集为国际出版社出版,若不需要论文集的,则注册费减400元,即分别为:国内普通代表?2600,学生代表?1800)
2、考察费用(现场登记缴费)
国外普通代表和学生代表均为$80
国内普通代表和学生代表均为?600
阅读原文”,登录研讨会官方网站http://islrer2.er-china.com 填报信息、注册并根据提示缴费后即报名成功,缴费后组委会将与您电话沟通相关事宜。
注册网站:http://islrer2.er-china.com
截止时间:日
本次研讨会安排有会后实地考察。
考察时间:10月23日全天
考察项目:浐灞生态区等
考察名额:100人
考察费用:600元/人
(费用包含车费、门票、餐饮等相关费用),以自愿报名为原则现场登记缴费,由组委会统一安排行程,具体考察线路详情请和会务组联系。
浐灞生态区
浐灞生态区成立前主要面临三大生态灾害:一是河流污染,浐河年径流量1.8亿立方米,但五分之一是污水,每天排入浐河的污水约10万立方米。二是垃圾围城,沿浐、灞河岸有10余处河段垃圾成山,垃圾堆放量近500万立方米。三是挖沙成灾,过度挖沙造成浐灞河床严重下切达6米之深,地质灾害隐患严重。经过改造,浐灞生态区已是国家级生态区,是欧亚经济论坛永久会址所在地,同时是2011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举办地,西北地区首个国家级湿地公园、国家服务业综合试点项目西安金融商务区所在地。
中国生态修复网|易修复
联系人:苏敏
联系人:张梦梦
E-mail:lrer2017@er-china.com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
联系人:肖武,巩玉玲
传真:010-
西安科技大学
联系人:陈秋计, 马飞
传真:029-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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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我会庆幸生命中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那像是特别安排好要照顾我的两个天使。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替他们做点事情,或是给他们一些帮助,或许在他们迷惘困惑的时候,我可以提供一些意见。或许在他们失意落寞的时候,我可以倾听他们的心声。只是,好多年好多年过去了,我到了,他们留在台湾。他们的很多事情我没有参与。结果,就这麼过去了。
飞机降落前的五分钟,空中小姐用广播再一次地提醒所有的乘客把安全带系好,收好桌子,竖直椅背,手提行动电话仍然不能开机………等等的。我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飞过了一整个太平洋,抵达的是清晨五点钟,飞机正在海峡上空,下方的海面上有一点一点的亮光,那是船只的灯光,这时的大海看起来像夜空,船只的灯光就像是星星。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在空中遇到了几次乱流。我本来想好好地睡一会,却一点也没办法进入梦乡。空中小姐偶尔来询问我是否需要一些什么,因为她们记得我从上飞机之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连喝水也没有,而我只是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我不是不吃,也不是不喝,是我极度难以形容的心情让我没办法吃下任何东西。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我的心情。是焦虑吗?不是。是紧张吗?不太像。是兴奋吗?说不上。是不安吗?这个比较接近一点。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情绪难以压抑,像是土拨鼠一样,三不五时从地上窜出来一会儿又窜回去。我的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子,我不得不佩服她,她吃了三份空中餐点,还看了四部电影,而且完全没有露出疲态。而我真的好累啊。窗外一片黑暗的角落出现一整排的光点,天上还有一条弯得像白色香蕉的月亮。「终於看见许久不见的台湾了。」我兀自说著。算一算,我离开台湾六年了。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这样离开台湾六年,从来没有。 * 台湾,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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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动画跟漫画,非常爱。我小时候曾经跟朋友说过,想要天下无敌,只要有三样东西。他们说「是钱、钱、钱吗?」,我骂他们肤浅!「是、小叮当、小叮当。」我说。他们觉得奇怪,只要一只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为什么一定要三只?我说因为那是机器猫,总会有坏掉的一天,所以一次有三只以备不时之需。「如果三只都坏掉了咧?」朋友说。「你是白痴吗?」我有点受不了地说,「我怎么可能让三只都坏掉,当其中一只坏掉的时候,我就会叫另外两只去修理啦。」「想得这么周到啊?」「那当然。」我骄傲著。「那你的在哪里?拿出来看看。」「…………」「哈哈哈!」他们大笑,「醒醒吧,神经病。」他们说。是啊,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我本来就该醒醒。但是谁小时候没做过这种愚蠢的梦的?即使我一点都不觉得愚蠢,即使我一直认为那是一种很美丽的单纯。我真的很爱动漫。爸爸曾经告诉我一件我小时候的事,那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在学校生病发高烧,但是孩子个性贪玩,也不管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所以我没说,老师同学也都不知道。放学走路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快要昏倒了,不过心里想着回家后有卡通可以看,竟然因此撑到到家。到家之后也没休息,接著看无敌铁金钢跟科学小飞侠,终于看到昏倒,送到医院时发烧将近四十一度,医生说再慢几个小时送来就会并发肺炎跟,然后我就可以扛去种了。(扛去种:台语的直翻,意思是死了埋起来。)「没看卡通就会死。」爸爸这么跟我说,但是他说那是我自己说的话。然后好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但我最大的兴趣还是漫画跟动画。我把课业之外的所有时间拿来学画漫画跟研究动画,不管是日本的还是美国的,只要是漫画跟动画,我全都有兴趣。当然也包括一些低级的色情动漫。不得不说,有些色情动漫的作者,虽然他们的作品取向因为道德观念的关系比较不被接受,但他们的画功跟编剧的功力真是天才级的。国、高中六年的时间,我除了念书,几乎都是在漫画店渡过的。那时候有一种专门卖漫画跟卖制作漫画用品的店,叫做「漫画便利屋」,我在那里花光了我所有的零用钱,老板看到我就好像看到新台币走进来一样。「老板,请问的新布挂什么时候会来?」「老板,请问桂正和明年的年历出来了吗?」「老板,请问北斗神拳剧场版的录影带到了吗?」「老板,请问变形金钢精装本是不是已经上市了?」这种对话是我跟老板之间的家常便饭,对我来说,那些东西比我吃的饭还重要,我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买。通常那些东西都很贵,就拿布挂来说,一张海报大小的布挂一个大概都两千到三千块左右,而且布挂下方会贴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证纸,还有雷射贴纸,用来防伪,有贴的表示是原版正品,没贴的就是盗印的假货。而我房间里的每一个通通都是真的。不管是布挂、海报、年历…………等等的都一样,全部都是真的。在那里买了好几年之后,有一天,老板跟我说,他没看过像我这么爱动漫的高三生,明明我应该要很紧张大学联考了才对。他说完我才发现…………他‧妈‧的‧我‧已‧经‧高‧三‧了。当很多同学都在想著自己将来要念什么科系的时候,我其实很无所适从,因为我有兴趣的东西台湾并没有这门科系。我的成绩不差,我可以考上不错的大学,但上大学又如何呢?念了一堆自己没兴趣的东西,浪费了四年的时间跟金钱之后,才再回到我追动漫的路吗?一直到有一天,的布挂到了,老板打电话到我家请我去拿。我到了店里,付了钱,看了看布挂有没有破损,看了看证纸跟雷射贴纸是不是贴在该贴的地方,然后我说了一声谢谢,转头就要离开。老板看我若有所思,问了一句怎么了?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念什么,为此我很烦恼。他说别烦,好好的念书,把大学念完,最好是把电脑学好。「因为,加拿大温哥华有很多动画公司,世界一流的动画很多都是从那里诞生的。」大学联考前没几天,老板引爆了我的梦想。就像拿了一张地图,用手一指,告诉我那里就是我的目的地一样。 * 目标定了,勇往直前。*
会跟屁仔还有小陆变成室友,其实是一个巧合。那是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我的狗屎运还是让我抽不到宿舍。而我白天念书,晚上打工所赚到的一点点微薄的薪水,只够我支付在台北的生活开销。学费呢?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妈,要缴学费了。」租屋费呢?打电话回家跟妈妈说:「妈,房东说要收房租………」有时候生活开销大了一点,像是交了女朋友或是跟同学一连夜唱数天,我就会开始过著两颗馒头过一天的生活。如果刚好在这时候听见女朋友说:「亲爱的,今天我想吃牛排。」我就会在心里OS说:「干!吃三小牛排!」我记得大四刚开始那一年,因为忘了跟房东续租,导致房东以为我毕业了,把我的房间租给一个学弟。房东说他很抱歉,我说没关系,但是我现在没地方住怎么办?他说快去找房子呀!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要找房子啊,不然要找公园里的凉亭吗?就在我为了要住在什么地方烦恼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唬神跟我说,他有一个高中同学有抽到学校宿舍,不过他跟女朋友已经同居了,所以要把宿舍让给别人,不过床位还是要登记他的名字,因为他想收一点租金。「租金要收多少?」我问。「意思意思收个几千吧。」唬神说。「两千也是几千,九千也是几千,那是要收几千?」我说。「嗯,后面那个。」唬神故作镇定地说。「九千?」因为受到惊吓,我提高了一点音量。「嗯。」他点点头。「干!」我下意识地骂了出来,「叫他去抢劫比较快!」「不不不,你先别激动。」唬神拍拍我的肩膀,「经过我的一番斡旋,我已经把他提出的数字压下来了。」「所以是多少?」「嗯,八千。」「干!这算哪门子的斡旋?」我又骂了出来,「唬神,大家都是同学,你不要铐背我!」「好啦好啦,他说四千啦,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嘛!」唬神总是会跟别人说他只是开开玩笑,其实那是他心里早已经打好的如意算盘。还好大家都已经相处很久,知道他是这种会「从中赚一手」的人,所以我也没有被他唬去,而交情比较好的几个朋友当中,他也比较不会真的去「从中赚一手。」看过唬神去唬别人的手法,你就真的会了解他为什么会被同学们取名叫唬神。他总是能认识一些比较特别的人,例如某一间大公司的采购部门的主管,或是某某医院里面的主治医师,还些层级大到例如中小企业的老板,小到像光华商场里面某一间商行的负责人。「人脉,就是我的本钱。人脉有多广,前途就有多宽。」这句话是唬神的座右铭,也是他时常拿来臭屁的。别问我为什么他能认识这些人,因为我也不知道。当然也不是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有管道认识这些人,只是他的回答总是很边缘:「都是因为缘份嘛。」唬神总是这么说。就因为如此,他总是能利用他的人脉替他赚到一些利益,不管是金钱,或是另一条新的人脉。他可以从大公司采购部门主管那边得知该公司将要重新采买五十部新的电脑,然后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光华商场里面专卖电脑的负责人,要负责人给他一个最低的报价,并且很明白地对负责人说:「我每一部要抽百分之一。」负责人当然了解「给中间人一点红包」这种做生意的基本道理,于是他会把自己的利润自动削去百分之一分给唬神。而唬神就会拿著这个报价单给大公司采购部门的主管,然后很明白地对主管说:「这已经是现在市面上最低的报价了,我保证你没办法再拿到更低的。」经过采购部门的主管拿到其他电脑公司的报价单经过比价之后,唬神拿来的报价单总是会让主管满意,所以常会很快地双方握手,恭喜成交。这三方交易的过程中,每一方都拿到了他们要的利益。电脑公司负责人要的是什麼?他要的是薄利多销与大量的订单,还有大公司往后的售后服务,所以少赚百分之一并没有什么伤害。大公司采购部门的主管要什么?他要的是便宜的东西,因为他的出发点总是以公司利益为第一考量,要买东西当然越便宜越好。而唬神呢?他当然就是要赚钱,但他把握的原则是不能赚太凶。今天他小赚一些,下次双方再有交易机会,他又能继续牵线,再赚一次。假设一部电脑两万五,唬神一部赚两百五。五十部是多少?请你自己拿计算机。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是我陪著唬神到光华商场去订五十部电脑的。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唬神的交际手腕,更不得不佩服他在念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解并且落实所谓的「人脉经济」。唬神跟我说,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多,而且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掮客」。一个成功的掮客会在每一次牵线的时候好好地把握住下一次牵线的机会,所获的利益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名声」。而一个失败的掮客只会在意眼前这一笔可以赚多少,不仅会失去下一次牵线的机会,还会丢掉名声。「其实我最佩服的是刚上大学就开始玩股票玩基金玩期货的那些同学,可惜我一点都没有那方面的头脑。」唬神这麼告诉我。所以,替不住宿舍的人出租床位这种事情,只是他所有服务项目的其中之一而已。而且据说,不只是男生宿舍,连女生宿舍他都能从中做掮客。问他这样仲介宿舍可以赚多少钱?他只是「嘿嘿嘿」地笑著。就这样,我住进了唬神的高中同学抽到的那一间学校宿舍,一个月付他同学四千块。然后在住进去的第一天,我遇见了屁仔跟小陆。 * 我真的认识唬神。*
我记得我刚到温哥华的时候,是寒冷的冬天。我一个人,带着所有的积蓄,还有两大箱的行李,搭上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的长荣010班机,从桃园机场起飞,没有经过转机,直飞温哥华。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从飞机上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温哥华的机场跑道两边堆积著厚厚的白雪,空中小姐的广播讲的是英文跟法文,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心不在焉。过了温哥华机场的海关之后,我走向提领行李的转盘。有许多跟我同班机的乘客也一样在等待著自己的行李从转盘口那里被吐出来。在那里我听见了中文、英文、日文还有广东话,每个人都在聊天,每个人都有笑容,彷佛是在庆祝这超过十个小时的飞行终于结束。而我只是一个人,没有人跟我说话,也不会有人跟我说话。对他们来说,我是陌生人,而他们对我来说也是。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台湾是不下雪的,我是说平地。所以当我站在入境大厅的出口时,那从空中缓缓降下的白雪,足足吸引了我站在原地发呆了十几分钟。我当时在想,如果这时她也在我身边,她的惊叹一定会比我更多,她的喜悦一定会立刻表现在脸上。「是雪耶!真的是雪耶!」我想她一定会这么说。而陌生的地方对她来说一点也不会陌生,她总是能很快地适应新的环境。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那是在台湾就已经找好的一个住处,在电话里跟房东太太确定我什么时候会到的那天,是我这辈子讲过最痛苦的一次电话,因为她是一个香港人,她的中文有严重的广东腔,我一整个听不懂。我拿着纸条,问了在机场里的服务人员,他们说这个地址要搭98B-Line的公车到市区,然后再搭210号到我要去的地址。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我是个陌生人。 * 嗨!温哥华。*
骑着哈雷机车在外面流浪,感觉有比较好吗?这是庇仔跟尔六看完了一部美国片的心得。我跟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们正在用电脑看一部电影。是叙述一群有着音乐梦想的哈雷机车族,背着简单的行囊跟一把吉他,在美国各个州之简穿梭驻唱的估事。原本他们开着一部车子周游在各州之间,不过车子真的太破了,就是车顶跟车门都巳经锈掉的哪种,车身上面到处都是凹洞和撞到的痕迹,车灯还坏了一盏,像是瞎了一颗眼睛。之后他们走进一家酒把跟老板谈驻唱,被几个哈雷族呛声,看起来应该会打一场群架的戏,最后是挑了一场撞球之后赢了哪些哈雷族的车子。然后他们就改骑哈雷了。看到这里,庇仔骂了一声干,说有够难看的,但眼睛却没有离开电脑荧幕。因为跟他们刚认识,不算太熟的人面前我是比较含蓄的,所似我也就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哪部戏。片中的演员没有一个是认识的,戏的结尾更是烂得可似。 庇仔问尔六说这片子哪里拿来的,尔六说是在交谊厅捡到的。「这么难看,难怪会被丢掉。」庇仔说。庇仔跟尔六,其实是双胞胎兄弟。 他们俩个相差七个尔时,不过生日差了一天。因为一个是前一天夜里十点钟出生的,另一个是隔日的凌晨五点钟。他们俩个长得一摸一样,我知道是一句是废话。不过我却很块的找出分辨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方法。尔六是弟弟,他比较胖一点。庇仔是哥哥,他比较瘦一些。尔六说庇仔本来跟他一样胖,上大学之后狂看‮片 A‬才瘦下来。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我曾经问过庇仔,他只是笑一笑,却没有回答我。「我妈说双胞胎都会有心灵感应,是真的吗?」我这样问过他们。 「庇拉!根本就没有!」庇仔说。 「没有心灵感应,担是有心灵感庇。」尔六说。然后我继续追问什么是心灵感庇,尔六就指着庇仔说,「他放完庇之后,我很块就会闻到,所似是心灵感庇。」尔六一脸正经的。听完,我转头看了看庇仔,他一幅非常骄傲的样子。 「你是在骄傲个什么鬼啊?」我问。 「骄傲我的庇天下第一臭。」他说。我只是跟他们当了一年的室友,却因此成了一辈子的兄弟。有些人会跟你相处很久,却不会真的成为你的朋友。 问题在哪里?不清楚。 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 好像他们就是该跟你认识,然后认识了之后呢?就只是这样,真的就只是这样。就像是我在温哥华的同事,我每天跟他们相处超过拾个尔时,却几呼从不曾在下班之后联络。通常上班时见到面就是一句简单的寒暄:「Good morning!」,然后在下班时说声「Goodbye。」这种交情建立在每天俩次的Good上面,其实一点也Good不起来。再进一步?没有。 再亲近一点?没办法。 再多了解一些?没机会。 成为莫逆之交?抱歉,对不起。然后你就会发现,年纪越大,认识的人越多,跟你能很亲近的却不会越多。而工做与交际之间不管有没有产生人际交集,你都会不真心认识各行各业的人,因为萌友会介绍萌友给你认识,新萌友双会介绍新萌友给你认识。你会拥有一堆「萌友」,把他们的电话记到手机里的记忆卡时甚至会记到漫出来,然后呢?过年过节,每些节庆,拿起电话想找人出来聊天喝咖啡时……会拨出去的电话,总是哪几个人。 为什么会是他们?因为他们巳经不只是萌友了。我还记得我大四哪年出了一次车祸。 我骑着机车,从打工的地方要回学校,路上大雨滂沱,视线很遭。因为我在麦当劳当工读生,下班时间大概是凌晨的俩点钟。深夜车子不多,所似我骑得块了些。全罩式的安全冒被雨琳得几呼看不见前方,面罩上的雨滴被风吹的直往后跑,我看见的道路都因为雨点的折射而显得破碎。然后我听见一阵狗的参叫声,感觉到自己撞上东西,我的身体离开了座垫,同时手也离开了机车的油门。一阵天旋的转之后,我重重的摔在的上,先着的的是我的左脚踝。
锯痛让我大叫了出来,眼角同时也挤出眼泪。我看着哪只肇事的狗一拐一拐的,还夹杂着几声唉叫,渐渐的离开我的视线。我马上飙起一连串的赃话。「干!‮妈 你 操‬的王八氮!你这只王八狗!肇事还逃逸,‮妈你 干‬的!………」我扶着我的左脚,躺在大雨琳湿的马路上,雨衣也掀起来了,牛仔裤也坡了,我迅速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再摸摸自己的头,「还好有戴着安全帽。」我心里这么庆幸着。很幸运的,我并没有伤到骨头,担踝筋严重的扭转变形,钟得跟山东大馒头一样大,医生说这巳经是很幸运的了,只不过我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拐杖期。我一拱撑了四拾多天的拐杖,脚踝肿了俩个礼拜才渐渐的消下去。因为床铺在书桌的上面,跟书桌是一整座的,所似原本应该每天要爬上床铺睡觉的我,变得必须要睡在的板上,而且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因为变换姿势而痛醒。庇仔跟尔六在哪段时间里特别照顾我。 他们知道我晚上睡觉翻身会痛醒,索性拿了一条绷带,把我的脚绑吊在要爬上床铺的梯子上。他们知道我没办法自己下楼梯,俩兄弟每天轮流背我下楼梯。他们知道我有一些课在比较高的楼层,会替我按好电梯。他们知道我身上有很多擦伤不方便洗澡,每天拧毛巾来让我擦身体。等擦伤好了,他们就会等我一起去浴室洗澡,因为他们知道我一只脚不方便站着,所似要拿一张塑胶椅子让我坐着洗。我每天都不用去买便当就有便当吃,我的报告写好了也是他们替我交到教授的研究室,甚至我的电脑坏了也是他们替我搬去修。只差没替我去麦当劳上班而巳。「还好,你当时没有要把妹,不然我们可能也要替你把。」多年之后,他们回忆起哪时的往事,还这么调侃我。有时候我会庆幸生命中有他们俩个人的存在,哪像是特别安排好要照顾我的俩个天使。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替他们做点事清,或是给他们一些帮助,或许在他们迷惘困惑的时喉,我可似提供一些意见。或许在他们失意落寞的时喉,我可似倾听他们的心声。只是,好多年好多年过去了,我到了温哥华,他们留在台湾。 他们的很多事清我没有参与,结果,就这么过去了。有时候会在MSN上面遇见他们,‮弯台‬是白天,温哥华是夜晚。 我问尔六说:「庇仔好吗?」他会说:「老样子。」 我问庇仔说:「尔六好吗?」他会说:「老样子。」是啊,我们都是老样子。很多年过了,我们也真的都「老」样子了。 总是会有哪么几个萌友永远会在你身边,用「老样子」等着你,甚至守户你。回到‮弯台‬哪天,是庇仔来接我的。他说无抡如呵都要来接我。本来尔六也要一起来,担是他们兄弟俩一起开早餐店,一定要留下一个人做生意。清晨伍点,接机大厅里的角落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知道他是庇仔,但我却叫不出声音来。他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笑了出来,像是温暖的太阳。我这个人不太会用什么形容词,我只知道他的笑容是温暖的,我就用太阳来比喻他。就像我大学时有个教基础微积分的教授,他的脸永远都是臭的,被他教了一整年,从来都没看过他笑,所似我偷偷的替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做「大便教授」。英文是:Professor Shit。上一次看见庇仔的笑容是六年前在桃园机场的出境大厅,我还记得哪天有寒流来到‮弯台‬。担是庇仔的笑容却让我忘了哪一天很冷,也忘了我要去的目的地更冷。干,为什么六年前哪么远?笑容是一样的,六年的时间却这样过了。我不知道心里在激动什么,眼泪差点掉下来。是感动吗?还是感伤?对不起,我分不出来。「尔洛,在国外流浪,感觉有比较好吗?」这是庇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突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并没有骑着哈雷机车,也没有背着一把吉他。我只是有一个动画梦,然后就只身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跟陌生的人相处,做一些陌生的事情。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我在追寻什么? 不过通常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答案。过了许久,我还是没办法回答他的问话。 因为我在当下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流浪。 * 我一直在流浪…… *
※ 2. 我很爱你着名的心理学家弗格姆在名着《爱的艺术》里面说到:不成熟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而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我从来没去想过我是不是需要你,我只知道我很爱你。「当你明白自己的所有不明白,你的人生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 吴子云这句话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人说的,他讲得真好。因为一个人一生中有太多的不明白了,所以当你有一天发现自己明白了生命中所有的不明白时,人生就真的已经没有遗憾了。你或许曾经不明白初恋女友为什么离开你?你或许不明白当初要考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不认真念书?你或许不明白某个朋友永远不再跟你打交道的原因是什么?你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结婚这种东西?我们把这个问题想得更大更深一点。你或许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过得很痛苦?你或许不明白已经出家的和尚或是尼姑到底为什么要出家?你或许不明白一些伟大的数学家为什么终其一生都在研究一个平常用不到的数学题?你或许不明白快乐到底该怎么保存下来?甚至你不明白人活着为了什么?人的一生中,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有许多人因此白了头,因此失去了青春,因此在夜里偷偷地哭泣,因此结束了生命。然后你开始找为什么,却发现一直找不到为什么。最后只留下遗憾,而不明白的事情依然不明白。就像小陆曾经问我说:「小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爱她。」然后我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爱她。然后我有了遗憾,小陆也有了遗憾。这一次回台湾不算的话,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六年前,我出国的前两天。那天台北十三度,天空的心情不太好。我在星巴克的门口打翻了一杯‮因,啡咖‬为我的手突然没有力气。「小洛,如果爱情可以等待,就不会有人失去爱了。」她说。她一说完,咖啡就打翻了。我们的爱情,也打翻了。* 如果爱情可以等待,就不会有人失去爱了。*
屁仔是念建筑的。他说建筑是一种动词,表示一种行为,而房子才是名词。打从史前时代,人类的始祖就已经学会建筑了,从住在山洞里到学会搭木屋,一直到万年之后的我们,拿着钢筋水泥在盖房子,建筑永远跟人脱不了关系。「对,就跟大便一样,跟人脱不了关系。」屁仔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有时候会搞不清楚他说话的逻辑,他举的例子常常要让你想个两秒钟,发现真的没什么反驳的空间,你会在心里点点头说:「要这么讲也可以啦。」我忘了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念建筑,不过他倒是说过他本来要当天文学家,长大之后发现一天到晚对着一根冰冷的天文望远镜去记录一些永远摸不到的星星,感觉非常的无聊。「就像在偷窥隔壁的女生洗澡,你每天都在记录她洗澡洗了多久,用什么牌子的洗发精跟沐浴乳,昨天是几点洗澡,今天是几点洗澡………等等的,但她早就已经有男朋友了一样。」他说。你看,他又用了一个很奇怪的比喻。他告诉过我,他们班上只有四个女生,有两个长得不错。正妹率是百分之五十,这个比率非常高。「如果哪天突然地震,教室要垮掉的时候,随手抓住一个班上的女生逃跑,有一半的机率会抓到漂亮的。」屁仔说。「然后一起被压在瓦砾堆下吗?」我问。「这有什么不好?死了还有个正妹陪你。」「我想她大概只会恨你,说不定她自己逃跑还会活下来。」「自己跑就不凄美了,你看,我跟她一起殉情,两个人为了活下来拼命地逃跑,结果房子塌了,我跟她手牵手一起断气,啊………多凄美啊。」「结果压下来的天花板只砸到你,真是恭喜。」我偷笑着小声说。然后被他踹了一脚。其实屁仔也不是真的一天到晚都在乱想的无聊男子,他也说过一些还不错的话。他说「建筑」两个字之所以是一个动词而不是名词,其实是因为人的关系。「除了自然界的一切,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人去建筑起来的,虽然金字塔有外星人来作弊的嫌疑。不过………」「不过什么?」我问。「盖有形的东西对人类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难,但是盖无形的东西比盖有形的东西难上几百倍。」「例如?」「人际关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两个字:感情。」「我的天,这个狗屎蛋难得说了一句漂亮的话。」我心里如此惊讶着。就在我不小心露出佩服的表情时,「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弟说的。」他补了这句话。如果这句话是小陆说的,那我就觉得很正常。因为小陆念的是心理。我记得某天晚上,大学生都很讨厌的期末‮前考‬夕,寝室里只有我跟小陆在,屁仔不知道跑去哪儿玩。那时有个歌手叫熊天平,他刚出道时的第一首歌叫‮爱「作‬情多恼河」。那首歌好听,而且琅琅上口,除了Key有点太高之外。不过大学生通常都很无聊,改歌词是其中一件无聊事的代表。当时正值期末考的生死关头,网路上便有这首歌的改编:「我不停地追逐,那欧趴的幸福,就像是蒙上眼睛骑车去撞树。我看书看到出汗,考试却零分鸭蛋,被当掉之后找教授骂声干。」(欧趴:英文的All pass直接发音,表示整个学期没有被当掉的科目与学分,全部及格‮过通‬,这是大学生每个学期都在追求的。)因为改得太好了,我唱了一整天,唱到晚上还在唱。正当我唱得忘我时,小陆这么问我。「喂,你已经骂了一整天的干了,别再唱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弗洛伊德是谁?」「嗯?弗洛伊德?好熟啊!……」我思考了一会儿,「啊!是不是忍者龟其中一只的名字?」我说。「忍你个龟苓膏!」小陆有点受不了的说,「忍者龟里面没有弗洛伊德好吗?」「那不然里面有哪些?」「有达文西、米开朗基罗、拉斐尔跟………」小陆搔了搔头。「多纳太罗?」我说。「对!」「真的没有弗洛伊德耶。」「没错!哼哼!」小陆得意的说,还双手交叉在胸前,望向远方。
大概过了三秒钟,我们互看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那我们刚刚本来在讨论什么?」小陆说弗洛伊德是他最喜欢的心理学家,他甚至不是传统心理学出身的心理学家,但他却成为心理学史上最伟大的心理学家之一。「而且弗洛伊德的生日跟我同一天,都是五月六号。」「喔!所以呢?」「所以我也会变成伟大的心理学家。」「并不是生日一样就会有一样的命运,好吗?」我说。但是小陆并没有理我,他继续说着弗洛伊德的故事。「弗洛伊德的爸爸是一个很机掰的人。」「喔。」「弗洛伊德的妈妈在十九岁就怀孕了,二十岁就生了弗洛伊德,由此可见他爸爸是一个很机掰而且喜欢幼齿的人。」「喔。」「弗洛伊德非常的聪明,他十七岁就进入维也纳大学的医学院,但是为了研究医学跟科学,四年可以念完的书,他花了八年才念完。」「喔。」「所以弗洛伊德是伟大的心理学家。」「啥?」我一整个没办法把他的前后句拼凑起来,这实在没什么关联性,「为什么?我听不懂。」我皱着眉说。「因为我可能会把四年能念完的心理系,当成是五专来念。」他说。Shit!会被当就会被当,会重修就会重修,拿什么弗洛伊德来当挡箭牌啊?然后我看着他把自己的原文书拿起来,把里面的页面一页一页的撕开,我惊讶地问他:「你在干嘛啊?」「我们来做天灯吧。」他说。「天………天灯?为什么?」「让老天爷看一看这种书有多难念,说不定老天爷会帮我欧趴。」他很认真的说。干!他已经疯了。只见他把撕下来的书页一张一张黏起来,黏成报纸的大小,然后他跑出寝室,没多久后就拿了一小捆铁丝进来。然后他把铁丝弯一弯折一折,再把纸黏上去,没多久就做出一个天灯来。我们的寝室在六楼,他点起了火,把天灯从寝室窗户放出去,本来以为它真的会飞起来,结果因为铁丝太重,天灯飘啊飘的,一路往下飘,飘到几十公尺外的大榕树上。「干!完了!会不会火烧树?」我心里焦急着。「干!完了!为什么我会撕我的书?」他心里焦急着。我们很快地冲下楼,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那棵榕树,想办法把那该死的心理学天灯弄下来。因为当时我的脚踝才刚痊愈不久,跑得有点慢,小陆在我的前面一直回头看着我,喊着我说:「快啊!小洛!快啊!」我跟他站在榕树下看着心理学天灯在燃烧着,真的很担心会火烧榕树。黑夜里树上有一团火在燃烧,引起了很多路过的同学侧目,路过的人都问说:「那是在烧什么啊?」我们只能一脸正经地解释着。「我们是在测试当地面湿度超过百分之六十五的时候,用摄氏两百多度的火来燃烧,会持续燃烧多久。」小陆说。「啊………」听他屁了这么一段,我当场傻眼。「但是实验失败,改天可能要重来一次。」小陆更正经地说。「对对对,实验失败。」我也跟着附和着。那些路过的人也没多问什么,看了我们几眼就离开了。还好那些纸比较不耐烧,很快地就化成黑灰,树上的火烧没多久就灭了,没有发生火烧树的意外。我们走到旁边的贩卖机,投了两瓶可口可乐。然后坐在榕树下喘口气。「你刚刚真能屁,屁那么一段跟真的一样。」「干,不屁真一点,等等有人跑去打小报告,我们就完了。」小陆说。「差点变成纵火犯。」我说。只见小陆耸耸肩,吐了吐舌头,「路边一棵~~榕树下,是我放火的地方~~」可乐才刚打开,小陆就唱起余天的歌来了。「………」「你知道其实我最欣赏弗洛伊德什么吗?」说完,他喝了一口可乐。「跟你同月同日生?」我也喝了一口。「不是。」他摇摇头。「那不然咧?」「他在1882年跟他的女朋友订婚,却在1886年才真的跟她结婚。这将近五年的时间里,他一共写了四百多封情书给他的女朋友,那段时间里情意不减。」「所以你欣赏的是………?」「那才是真的爱情。」小陆说。
「爱情是happened,感情是build。」
小陆说:「那才是真的爱情。」听完的当下,我有一种感动。我认为那是爱情里最美丽的赞美,表示这样的爱被认可,这样的人能感动每一个人。我期许著有一天能在小陆的口中再听到一次这样的话,而他所说的对象是我,不是弗洛伊德。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著名的心理学家弗洛姆在名著《爱的艺术》里面说到:不成熟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而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我从来没去想过我是不是需要你,我只知道我很爱你。所以对弗格姆来说,我的爱是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呢?而佛洛依德对未婚妻的爱,是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我不是念心理系的,所以我无法探究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不管是弗格姆还是弗洛依德,他们所说的爱和认可的爱,都不是我能了解的。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大学念的是资管系,平常打打篮球跟游泳,或是到棒球场去看职棒,晚上上BBS跟网友打屁,写程式大概是我唯一的专长,而做动画是我唯一的梦想。活到二十二岁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听见教授对我说一句:「你非常有写程式的天赋,对于资讯方面的敏感度非常好。」就爽到毕业典礼。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连上BBS,然后一边刷牙一边看讨论区的文章,看到好笑的文章还会不小心一个噗嗤把牙膏的泡沫喷到荧幕上面。有课就去上,课太无聊就睡觉或是翘掉,报告永远都是班上第一个交的,教授说我的报告内容有够难看但至少都非常准时交就给我一个低Pass。宅在宿舍里面的时间比在宿舍外面的时间多两倍,因为宿舍的生活多彩多姿,不管是自己寝室里的事还是别人寝室里的事,通通都会笑破肚皮。屁仔跟小陆是我这辈子说过最多话的对象,而我们最常用的字汇是:「干!」尤其是我们在玩《世纪帝国》的时候。世纪帝国是一种连线游戏,不管是美术或是游戏设计都是一流的好。而且里面有一种语音系统很可爱。假设你用滑鼠点了一个伐木工的时候,语音系统会说「伐木工」,如果你不小心快速地连续点两次,语音就会说「伐伐木工」,如果这时你发现这个好玩,连续快速地点了三次,语音就会说「伐伐伐木工」,以此类推,点越多次,讲越多次。屁仔跟小陆很喜欢连续按,每次都会听到他们的喇叭里传来「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伐木工……」,我为了骂他们手贱,所以我都会连续点建筑工。有时候到网咖去跟别人对战,对方四个打我们三个,我们还是能在谈笑风声当中随随便便干掉别人。只差没有去报名世界电玩大赛罢了。但是隔年,我遇见了你。小陆那天晚上放的天灯好像奏效了,他并没有被当掉。大四的上学期他低空飞过了所有的科目,屁仔因此送了他一块匾额,上面用他非常烂的毛笔字写上:「好狗屎运」四个大字,然后把匾额放在寝室门墙上面当做是横批。结果隔壁寝的大牛跟安哥不知道是太无聊还是怎样,在门的两旁加上一副对联,写著:「生平不知当掉为何物」、「只求欧趴后以身相许」,结果当时欧趴的三个人,我、屁仔跟小陆通通被抓去以身相许,因此发生了六三四事变。所谓六三四事变也就是把我们三个抓去厕所那根最大根的柱子阿鲁巴,他们一边阿鲁巴,嘴里一边大喊著:「干!看你们还敢不敢欧趴!」而六三四是我们的寝室号码。那是一个连欧趴都会有事的年代,妈的该死……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研究所放榜的时候,我跟屁仔还有小陆都说好不上网看榜单,也不可以打电话回家问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结果我作弊,我趁他们两个不在的时候上网偷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受不了。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看出我有心事,追问之下我承认我看了榜单,回到寝室之后我差点变成天灯从六楼被丢下去,因为他们说,都是因为我偷看,所以才会没考上。是的,我们三个人都没考上研究所,只有屁仔一个人有「备取第四名」。我不知道建筑所的备取第四名有多难上,我只知道屁仔说那是一个不可能有机会真的被备取到的名次。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很多时候都会不经意地想起大四那一年的一切,因为我一直觉得大四那一年是我大学生涯里最快乐的一年,而那一年也影响了我往后的生命。很多的疯狂事都在那一年发生,只因为我认识了两个好朋友。我们曾经在阳明山上放烟火庆祝这辈子第二十二个单身情人节,结果被阳明山国家公园管理员追杀,因为国家公园里是不能放烟火的。我们曾经在助教的车子上面贴纸条写上「你好帅」三个字而被助教威胁说要去跟教授讲要当掉我们,理由是「太诚实」。我们曾经在宿舍一楼的电梯门口贴上「故障,请爬楼梯」的告示,然后在一楼转二楼的楼梯口贴著「跟你开玩笑的,去搭电梯吧!」,结果比对笔迹之后,兄嫌锁定我们三个,但我们说好打死不承认,没想到屁仔这个死胖子突然噗嗤笑了出来,马上被识破,结果发生第二次六三四事变。而大学生最喜欢玩的跟你打赌,如果我输就怎样怎样的游戏,我们当然也不会缺席。最无聊的一次是跟隔壁寝的大牛和安哥打赌三十秒内吞下一碗白饭,而且不能喝汤配菜或是拌酱油,输的隔天中午要在脖子上挂着「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的牌子,到学校大门口去站半个小时。最后谁去站?答案是五个人。我、屁仔、小陆、安哥跟大牛。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能三十秒内吞下一碗白饭。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我一直觉得遇见你就跟遇见屁仔小陆一样,都是一个巧合。因为如果不是那一场大雨,还有那两只阿尼,我就不会认识你。既然不会认识你,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有跟你在一起的快乐,还有跟你在一起的伤心。也就不会在成功岭新训的时候想你,不会在下部队的时候想你,不会在喝咖啡的时候想你,更不会在冰天雪地的温哥华想你。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然后到现在的然后,我很想你。 * 然后隔年,我遇见了你。*
我第一次看见雨刷正在刷着的不是雨,而是雪。感觉很神奇。计程车停在房东太太家的门口,时间是晚上的八点。本来我是要搭公车的,但是我找不到等210号公车的站牌,我只从机场搭了98B-Line到了市区,下车之后我就一整个不知哪里是天南哪里是地北了。我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天空正在飘着雪,我不知道下那样的雪是大还是小,因为我从来没看过下雪。我手边并没有雨伞,所以只能独自站在路边「让雪淋」,一下子往左边看看,一下子往右边看看,路上的行人很少,跟台湾不一样,温哥华的市区一到了晚上就不像市区了。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阵白烟,我的肩膀上积了一层雪,我甩甩头,雪会从头上甩下来,好新奇,好兴奋,好冷。路的对面是一间饭店,但是看起来不像。门口站了两个接待员,他们正在替一辆高级车上的乘客搬运行李。我拉着行李走过去,把写着地址的纸条拿给他们看,并且问他们210公车要去哪里搭。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说往那里走,走到底右转就会看见站牌。我说了谢谢,拉着行李去等公车。走到底了,我右转,看见站牌了,我站着等。十分钟过了,来了一部,然后就是三十分钟后,来了第二部,却没有任何一班是210。在下着雪的温哥华市区街边,我一共站了四十分钟,差点变成一支冰棒,从我穿着的衣服来看,应该是黑咖啡口味的。我冷到一个不行,身体一直在打颤。我拉着行李走回那间饭店,那两个接待员看见我很惊讶,我跟他们说我等不到公车,他们其中一个很贴心地进饭店里拿了一杯热开水给我。他们问我哪里来的?我说‮nawiaT‬。他们说「喔!那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你到这里一定不习惯吧?」「是啊是啊。」我点点头。然后另一个问我,「你们那边骑一次大象要多少钱?」我听得一头雾水。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把‮nawiaT‬听成Thailand,泰国。「抱歉,我们国家不是泰国,是台湾。」我重覆了一次。他们问我那是哪里,我说那是一个小岛,在中国的右边,菲律宾的上面。他们「喔喔喔!」地用力点了几下头,但是我相信他们还是不知道台湾在哪里。「那先生,你要不要搭计程车?这时间公车都是三十分钟或一小时一班的。」他们说。我点点头,他们替我叫了一部车,上车之后,我把地址交给司机先生,他是一个中东人,头上还包着头巾。计程车停在房东太太家门口,时间是晚上八点。那是一间长得很漂亮的房子,前后都有庭院,但庭院里的小树都被雪覆盖了,房东太太用中文跟我说,我住的地方有个四口电磁炉,一次可以放四个锅子上去煮东西,但是它坏了,过几天会找人来修。我请他直接说英文,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但我不敢跟她说她的中文我听得很吃力。她带我到我住的地方去看,那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厨房,有客厅,浴室跟厕所是分开的,我睡的地方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她说这里本来是车库跟储藏间,后来他们把这里改建成房间,租给从国外来长住的人或是学生。我把前三个月的租金付给她,并且签了租赁契约,她告诉我加拿大吃东西比较贵,要省钱的话就要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煮。然后我看了看那个四口电磁炉,她说那个坏了,过几天会找人来修。我知道,房东太太,你说了第二次了。她简单地介绍了房子里东西的使用方法,告诉我暖气的开关在哪里,还有垃圾该怎么分类等等,然后交给我网路连线的密码。「谢谢你。」在她离开之前,我对她说。她笑了一笑,往门口走去,就在我正要关门的时候,她回头问了我一个问题:「这里这么冷,你开始想念台湾了吧。」你知道吗?静宜,房东太太说错了,我想念的不是台湾,而是你。* 是的,房东太太说错了。*
※ 3. 追求我喜欢听你喊欢迎光临,我喜欢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马尾还有你笑起来的样子,和你那一副戴起来像是国文小教师的深色眼镜。但你并不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那天,天气很好。我的头发很短很短,因为我刚下部队。把军人非常宝贵的放假时间拿去喝下午茶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我的同梯都跟我这么说。对他们来说,放假就是快点找女朋友去约会、吃大餐、看电影、上KTV、或是找几个朋友泡夜店、打麻将,反正只要做一些在部队里面没办法做的事最好。「下午茶部队里也没有啊。」我说。「下午茶太闷了,有够无聊。」他们说。「对啊,下午茶太无聊了,去我家乡的山上打猎也比喝下午茶好玩。」我的原住民同梯这么告诉我。「………」听完,所有人无言。可是,什么上KTV泡夜店打麻将打猎等等的我都没兴区,我就是选择去喝下午茶。因为你在那里。小陆的部队在桃园,是炮兵。我的部队在高雄,也是炮兵。只有屁仔在金门,是该死的步兵。屁仔说抽签那天他眼皮一直跳,而且不停地放屁,「那是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屁仔说。结果果然抽到签桶里唯七金马奖,两百多条签给他抽,他竟然抽到只有七张签的金门。「而且我还是前几个抽的,干!」屁仔说。「抽到当下是什么情况?」我问。「全场乐翻,所有人起立鼓掌。」「哈哈哈哈!」我跟小陆笑翻。「他妈的起立鼓掌干嘛?当我是帕瓦罗蒂演唱完毕吗?」屁仔非常地生气。当那一句帕瓦罗蒂言犹在耳,屁仔却早已经搭上船离开台湾,到了最接近大陆的金门去当兵了。而我就是在那天遇到你的。那天,你一直站在吧台里,从我的座位看过去,并不是非常清晰,只能稍微看见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正在吧台里面忙碌着。你戴着一副眼镜,深色的,不时抬头看着门口,只要门一被打开,你总是第一个喊欢迎光临的。咖啡馆的生意很好,周末下午来喝下午茶的客人很多,或许是有做促销的结果,蛋糕吃到饱,再加上一杯香浓的咖啡竟然两百块有找,我只能说你们老板大概是做慈济的。咖啡馆的音乐总是那样子的,不是轻快就是悠长,不是带点爵士就是裹着美式乡村的味道。馆里的客人都开心地聊天说笑,就算是一个人来的也会带着一本书或是看着馆里提供的报章杂志。而我只是看着你。我以为那顶从百货公司买来的Nike运动帽不只可以替我遮去看起来很像菜兵的头发(事实上就是菜兵),还可以替我挡住偷偷看着你的眼睛。但是我失算了。第一次和你四目相接,我不知道是哪一条脑筋断了,竟然忘了把视线移开。第一秒,你只是看见我正在看着你。第二秒,你稍稍睁大眼睛,像是确定我是不是正在看着你。第三秒,你稍微歪着头对我微笑。第四秒,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把手边的工作停下来,然后往我的方向快步走来。第五秒,你依旧带着笑。第六秒,你用围裙擦了一擦手。第七秒,你离我只剩下两公尺的距离。第八秒………「不好意思,先生,你需要什么吗?」第九秒,你这么说。「喔!不………没有,我什么也不需要。」「喔,所以你只是在看吧台吗?」「呃……」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胀热,「对啊,你们的吧台很漂亮。」妈的,我真不会说话。「是吗,谢谢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欢迎随时叫我。」你说。「嗯,好。」我点着我那颗戴着帽子的笨头。我记得那天我买单买了一百九十九元,因为那张发票我还留着。我本来想请你在发票上面签名,但是怕你不理我而作罢。当晚,我严重地失眠。不知道翻来覆去多少回之后,我生气地坐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抹一抹自己的脸,然后深深一个呼吸,再用力叹了一口气出来。接着我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幻想有一座栅栏在那边,然后开始数羊。那天从天花板上跳过栅栏的羊,除了前几十只之外,其他的通通都掉到悬崖去了。因为我在栅栏后面幻想了一个断崖,每一匹跳过去的羊通通都拉长音的大叫「咩~~~~~~~」,然后越来越小声,越来越小声,然后就没声音了。看着羊摔死在悬崖底,我不知道为什么地,竟变态似的窃笑。妈的,当兵真的会让人变白痴。不信?看看那些当了十几二十年的官就知道了。到底是几点睡着的我根本就忘了,大概是天快亮的时候吧。不过我记得那是星期天,因为我那天要收假。那断崖下的羊尸体,一共有两千一百六十六只。* 可怜的羊。*
隔了一个礼拜,我又回到有你的咖啡馆。这一次你依然待在吧台里,不时抬起头看向门口,只要有客人进门,你一定是第一个喊出欢迎光临的。我喜欢听你喊欢迎光临,我喜欢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马尾还有你笑起来的样子,和你那一副戴起来像是国文小教师的深色眼镜。但你并不记得我。你的同事过来替我点了一杯紫罗兰茶,还有一个摩多西里巧克力蛋糕,她说那是你们店里的招牌,很多客人都会点,口碑不错而且不会太甜。但我觉得你们店里的招牌是你。这一天的天气依然晴朗,但外头树上已经稍微偏黄的树叶提醒着人们秋天已经到了。我看着窗外发呆,看着天空的云快速地移动着,紫罗兰茶的香味弥漫在我的鼻间,而摩多西里巧克力蛋糕早就被我吃完了。我看过一部电影,是凯文柯斯纳演的。他扮演一个大联盟球员,底特律老虎队的王牌投手。而女主角是他的太太,也是他最忠实的球迷。但他因为把个人在球场上的胜败看得太重,使得女主角感到不被重视。后来他们有了一些误会,女主角决定离开他。过没多久,男主角在他生涯里最后一场比赛获胜之后,不像平常一样接到女主角的恭贺电话,他按着电话答录机,里面传来的是冰冷的语音:「您没有任何新留言,如有问题或需要帮助,请致电大厅柜台。」接着他一个人坐在饭店房间里的床上痛哭,这时才赫然发现,在胜与败之间,没有她就什么意义都没有。最后男主角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国,却在候机室里遇到决定离开他的女主角。女主角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男主角说:「跟你一样,等飞机。」女主角再问:「要去哪里?」男主角说:「去有你的地方。」电影总是这个样子,某些对白很简单,却能让你的心揪紧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我跟凯文柯斯纳很像,虽然我不是大联盟球员,我只是个刚下部队的菜鸟。而且我跟女主角之间并没有误会,因为我跟你连认识都还不算。但是当我一放假,就会到有你的咖啡馆里,这是不是表示着,你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必须存在的意义?看完那部电影之后,我幻想过一个电影情节,一个关于陪伴的故事。一个男生很钟情另一个在咖啡馆里工作的女生,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到咖啡馆去,点一杯咖啡,从早坐到晚,从她上班坐到她下班。他跟她之间不会有超过十句的对话,最多也只是女生问他:「先生,你想要点什么?」然后男生告诉她:「我要一杯咖啡。」「要哪一种咖啡?」「都可以,不要太酸太苦就好。」「那来一杯卡布其诺好吗?」「好。」然后对话就结束了,一直到买单的时候,女生才会再跟他说:「谢谢你,一共是○○○元。」男生点点头,然后递出钞票。「收您○○○元,请问今天的餐点还满意吗?」「嗯,很好。」男生再点点头,只是这次多了微笑。「谢谢你,欢迎下次再来。」女生也微笑回应。然后,对话就真的结束了,一直到下一次男生再来,两个人又重复相同的对话。他们不曾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也就更不可能留下任何联络方式。对方所有的一切他们都不了解,男生只知道这间咖啡馆里有一个他喜欢的女生,而女生只知道有一个男生常常来,但话却不多。有一天,男生照惯例在她刚上班没多久就到咖啡馆来光顾,只是这一次他不点东西了,他只是静静地走到女生面前,然后站定看着她。「先生,你想要点什么?」女生有礼貌地问他。男生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要点你的一句保重跟再见。」男生有点腼腆又有点失落的说。就在女生还不太懂他的意思时,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交给那个女生,然后他说:「我明天就要出国了,在出国之前,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我想要你对我说一句保重跟再见。」我们都知道这个男生很喜欢这个女生,也应该都看得出来这个女生对男生有深刻的印象。但他们两个人永远都只在原地,从来没有前进过。男生选择单纯地陪伴,在他出国之前一直陪在这个女孩子工作的地方。他或许很希望跟这个女生有进一步的交往,但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是要出国的,他没有办法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最后他出国,却把女生留在原来的地方等他?或是结束这段感情?抱歉,他做不到。所以他宁愿选择最简单的陪伴。那张纸条里面写的是男生的名字,还画了一个笑脸。那个女生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笑着说保重跟再见。说到这里,我要先说声抱歉。因为我不是编剧,也不是小说家,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个故事一个最完美或是最感人的结局,所以我只能说到这里。那个男生之后怎么了?我不知道,我也没去想过。那个女生之后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去想过。我只知道就在我吃完了第二个摩多西里巧克力蛋糕,而且我的紫罗兰茶已经回冲三次之后,我去买单结帐,看见你左胸上挂了一个小名牌。「静宜。」这是你的名字。那天晚上,断崖下的羊尸体,比上一次的多了许多。* 最简单的,就是陪伴。*
又过了一个礼拜,同样是军人的休假日,同样是戴着那顶Nike的运动帽,同一个位置,同一间咖啡馆。唯一不同的,是你并不在吧台里。我独自坐在位置上,猜想里你是不是会晚一点上班?或是你今天根本就不会来上班?还是,上礼拜已经是你最后一天上班呢?几个小时过去了,天也已经黑了,我这才鼓起勇气问了你的同事说:「请问,平常在吧台工作的那位小姐,今天会来上班吗?」『厚……好多人问她喔。』你的同事这么说。「啊?」『我说,很多人问她,你是今天第四个还是第五个问她的人了。』「啊………」当下我情绪很复杂。『她今天休假,下个礼拜会来。』「好,谢谢你。」『找她有事吗?』「呃……没事,只是问问。」『你喜欢她啊?』「啊!」我摇摇头,「不,没有……我……」『别不好意思,喜欢她又没有错,很多人都喜欢她,而且那些男生都很大方的。她每个礼拜都会接到情书,还有男生直接到她面前跟她要电话。』「喔……」我的头有点晕。我没想到这个女生会这样跟我“聊起来”。『你好像连续来好几个礼拜了吧?』「嗯,这是第三个礼拜。」『难怪我觉得这段时间常看到你,大概是你的帽子很好认吧。』「啊?」我摸了摸帽子。『你在当兵啊?』「啊………看得出来啊?」『超~~级看得出来的好不好!』她说话有一种女孩特有的语调。尤其是「超~~级」两个字。「喔……我还以为戴了帽子会比较……」『比较看不出来?并不会好吗?而且你是男生耶,别这么不好意思,当兵又没有错,很多人都当兵啊,而且那些当兵的男生都很大方的。』「是…是……我尽量。」『你的话不多喔?』「呃……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比较慢熟?哎呀,没关系啦,我可以了解,而且慢熟又没有错,很多人都慢熟啊……』「不好意思,没有错小姐,我要买单了……」『怎么了,你不喜欢跟我说话吗?』「啊…不……没有,我只是……」『只是要买单而已是吗?』「是……」我有点惶恐地点点头。『好啦,不闹你了,不过我跟你说,她很喜欢南方四贱客里面的阿尼,如果你下个礼拜要来找她,就带一个阿尼的玩偶来送她,她会很开心的。』「嗯,好,感谢你,没有错小姐。」『不客气,慢熟的Nike先生。』她说。你知道吗?静宜,其实我应该要感谢你的同事,就是这位没有错小姐,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你喜欢阿尼,我根本就找不到办法可以跟你说话。为了那只阿尼玩偶,我跑到新崛江的夹娃娃机去找,就在一堆巴掌大的玩偶下面,我看见了一只巴掌大的阿尼。我花了三百多块钱把压在他上面的什么恐龙啊小叮当的全部都移到旁边去,但是效果非常有限……………………………………好啦,我承认一点效果都没有,干。后来我把店员找来,请他打开娃娃机,把阿尼拿到最上面来让我夹。「你要不要直接买回去?」店员问我。「可以直接买?」「当然可以。」「一只多少?」「一只一百五。」「可是我刚刚花了三百多要把他上面的移开……」「所以你要买两只吗?」「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看我的表情有点窘,大概猜出我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补问了一句,「你要送人的?」「对。」我说,而且我花了三百多了,都可以买两只了,为什么不直接拿两只给我?「既然要送人,当然要用夹的比较有诚意啊。」「嗯,你说的没错。」雪特咧!为什么我这么容易被说服了?「那我把他摆到最好夹的位置,你继续努力。」「好,感谢你!」然后我又花了三百多,终于让我夹起那只该死的阿尼。店员在一旁看见,替我拍拍手说,「恭喜恭喜,你终于夹到了,有没有很感动?」「谢谢你,我非常感动。」我快哭得说。就在我满怀里感激,手上拿里那只巴掌大的阿尼要离开新崛江的时候,在夹娃娃机的旁边,我看见一间专卖娃娃的店铺,它的货架上摆了一只两个人头那么大的阿尼,下面贴了一张纸,写里:「特价399」。干…………………什么啊我……我永远记得我送你那两只阿尼的时候的你的表情,那真的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笑容。第四个礼拜的放假天,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阴天。我在你上班前的十分钟就到了咖啡馆,带里那一大一小的阿尼,用一个背包装起来。当我坐到习惯的那个位置,没有错小姐就走过来说……『阿尼带了吗?』「呃……嗯…」我点点头。『放在你的背包里?』「嗯,是的。」『会不会紧张?』「当然会……」『没关系,这个很正常,而且紧张又没有错,很多人都会紧张。』干,她又来了……「是是是………」我很怕她继续罗嗦下去。『想好要怎么送她了吗?』「还没。」『那你最好快点想。』「为什么?」只见她把视线移到外面,用她的眼睛和下巴指里窗外说,『因为她已经来了。』
* 阿尼!靠你了!*
然后,我坐在位置上发抖,发抖,发抖,再发抖,就这样一直抖到晚上十一点,她要下班了。我想了一百种话术,一千种方法,一万种形式,但是却只想到你的十种回应。第一:对不起,我不能收下。第二:谢谢你,我很喜欢阿尼,但我还是不能收下。第三:这阿尼好可爱,但我不能拿。第四:你有这个心,我就很高兴了,抱歉,我不能拿。第五:老板有规定不能收客人的礼物,抱歉。第六:对不起,我不认识你。第七:不好意思,我该走了。第八:我另一个同事也很喜欢,你可以拿去送她。第九:请不要这样,我不能收你的礼物。第十:很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十种回应表示什么?表示一种结果。就是:对不起,I am sorry,斯哩妈歇,拍谢…………没有错小姐在她下班时(晚上八点)还很热心地走到我旁边问候我,但其实她只是来问我为什么还不行动?我告诉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她愿意帮我制造机会,我问她什么机会,她说送礼物的机会。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是送礼物的机会,我当然也会找到送礼物的机会,但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送礼物的机会,而是不会被拒绝的机会啊!「请问她几点下班?」我依然发抖地问着。『十一点。』「请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目前看起来,没有。』「你确定吗?」『我…………不确定。』「………」『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而且不确定又没有错,很多人都不确定……』「好好好……」我急忙打断她的话,『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说。『什么忙?』「帮我送。」『NO!』她斩钉截铁地摇摇头,而且连手都摇起来了,『有点诚意好吗?这种事本来就要自己努力,你自己送。』她说。「你没看到我现在这种情况,怎么送?」『什么情况?』我把我不停在发抖的双手伸出来。『你快中风了?』「………你真幽默……」『哎呀,会发抖是正常的啦,而且……』「发抖又没有错,很多人都会发抖,这个我知道。」我替她补完她要说的话。『知道就好啦。』「但是我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办法跟她说话,我肯定结巴,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第一次追女孩子?』「应该说,第一次追自己生活圈以外的女孩子。」『这表示你以前追过同学或朋友之类的女生?』「对。」我点点头。『那你就把她当你的同学啊。』「这方法行得通吗?」『一直坐在这里发抖,跟放松心情把阿尼拿去送她,这两条路你选一条。』「有没有第三条?」『有,就是买单,离开这里,然后一切都结束了。』她说。我当然不想结束,怎么可以还没开始就结束,我甚至还没踏出第一步,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没有错小姐在离开之前还回头跟我使眼色,替我加油。我对着她点点头,并且开始深呼吸,做足一切准备,一定要在她面前表现地正常一点。然后我深呼吸了三个小时…………干……什么啊我……眼看咖啡馆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咖啡馆外面却开始下起大雨,我的手表时针一直往前走,她在吧台里依然不时地抬头看着门口。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神多了一点担忧,大概她在烦恼这样的大雨,她该怎么回家吧。十一点到了,打烊的时间也到了。她拿着帐单往我这里走过来,我快速地环顾四周一圈,我的天,只剩下我一个客人了。我的情绪开始乱,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的视线到处飘移,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开始恨我自己是个笨蛋,是个白痴,是只没有胆子的蠢猪。我在这里坐了八个小时,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法把阿尼送给她。『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要打烊了,要麻烦你先买单。』她说。「嗯……好……」我还在发抖。『一共是三百七十五元。』
我从背包里拿出皮夹,用发抖的手数了三百八十元给她。『收你三百八十元,请稍等,我找钱来给你。』说完她就转身回到吧台。在她回吧台找钱的时候,我顺手拿出包包里的小阿尼。这时我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想到一个很烂很烂的方法,烂到如果我把这个方法告诉屁仔跟小陆,他们一定会笑我笑一辈子。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已经拿着发票跟五块钱走过来了。『先生,这是找你的五块钱跟发票,谢谢你。』「嗯,谢谢。」就在她微笑点点头要离开的那一刹那,我开口叫住她。「小姐,不好意思。」『嗯?』她回头看着我,但还是站在原地。「我刚刚在地上捡到这个小阿尼,是你的吗?」她看见阿尼,笑了出来,然后跟我说,『不是我的耶。』「真的吗?那这个大阿尼呢?」我把包包里的大阿尼拿了出来。她有点惊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不是,这个也不是我的。』她说。「那为了奖励你的诚实,这两个阿尼就送给你了。」我说。天知道这个金斧头银斧头的鸟故事竟然可以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又天知道这时候为什么我能想到这么烂的方法。人说狗急了会跳墙,跳得过去还好,但我实在很担心这个鸟方法会害我撞墙。这时她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掩着嘴巴一直笑。吧台旁边还有一个跟她一起打烊的同事,竟然开始拍起手来,『这是我看过最无言的搭讪方法了。』她的同事说。我不知道我当下的表情如何,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很烫。而她的表情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她一直用手掩着自己的脸狂笑。「呃……这两只阿尼很可爱,在等你把它们带回家。」我说。『是我同事跟你说我喜欢阿尼的,对不对?』她说,但依然笑着。「是,没错,如果她没告诉我,我可能会买一束过几天就会死掉的玫瑰花或是两份臭豆腐来。」『为什么是臭豆腐?』「不知道,听说美女都喜欢吃臭豆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禁带外食。』「啊,对喔,那我们去外面吃,好吗?」我说。她想了几秒钟,接过我手上的两只阿尼,我把装阿尼的背包递给她,顺便替她装进去。她说了一声谢谢,我说了一声不客气,她的同事对我拍拍手说恭喜,但是她也要一份臭豆腐。那天晚上,雨大得乱七八糟,我把我摩托车里面的雨衣拿给她穿,她问我说那我怎么办?我说没关系,可以走骑楼回家就好,我家其实不远。她问我该怎么把雨衣还给我,我说下礼拜见。然后她穿好雨衣,骑上机车,对我点了点头就骑走了,我本来打算目送她离去直到看不见,但是她却在骑了一小段路之后停下来,然后打开她的安全帽的罩子,回头大声地问我:『我叫静宜,你呢?』「我叫小洛。」『小洛?』「嗯!」『小洛晚安!拜拜!』『静宜晚安!拜拜!』然后她盖上安全帽的罩子,渐渐地骑远,一直到看不见了。静宜,下礼拜见。* 一百种话术,一千种方法,一万种形式,一种结果。*
想到有你的咖啡馆,想到没有错小姐,想到阿尼,就会想到遇见你那一年那些美丽的日子。我想,这又是一个想你的夜晚了。房东太太在我住满了一个礼拜之后才想起来那四口电磁炉是坏的,他叫人来修那天我刚好买了第二十个潜艇堡(Subway)回家,那是第七天的晚餐,我的印象深刻,因为那堡里面的牛肉是臭的在温哥华,潜艇堡的店多得就像台湾的麦当劳,噢不!是比麦当劳还要多。反而在温哥华看不见几家麦当劳,7-11更是少之又少,而Starbucks是你最好的邻居。在Robson street上面的Starbucks里,有个早班的店员是混血儿,女孩子,眼睛是水蓝色的。她常常把我误认为是日本人,结帐完之后都会跟我说阿哩阿豆,我会跟她说我是台湾人,并且教她讲「谢谢」,但是她总是隔天就会忘记了。那里离我的公司很近,我几乎每天都会去买两杯咖啡外带,带到公司去喝。虽然公司里面也有咖啡机跟咖啡豆,但我不喜欢到那里去泡咖啡来喝,因为那里总是有好几个女同事在道人长短,而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八卦。但是听说我的小老板跟他的秘书似乎有婚外情,他们时常一同出入许多场合,甚至还被同事在某间PUB里面撞见他们正紧拥着在跳慢舞……我是个不喜欢听八卦的人。我在这里唯一一次被传八卦绯闻,是在一个同事之间相约到Whistler去滑雪的小小公司旅游时被误会的。对方是香港人,但出生后就到了日本,一直在日本待到十五岁,就举家迁到温哥华,所以她虽然在香港出生,却不会说中文,只会日文跟英文。一开始我只是找不到跟我一起搭滑雪缆车的伴,而她刚好也是一个人,我鼓起勇气邀请她一起搭,她点头同意,就这样跟我玩了一整天。后来在公司里碰面就会聊几句,偶尔中午会一起吃午饭,虽然她曾经约过我一起看电影吃晚餐,但我总是以要搭公车为由拒绝,久了之后她也就没有再约了。但是人只要稍微接近一点就会被其他人感觉到有什么火花产生吧。我跟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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