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班等车无聊时看见街头朋友圈里的广告是怎么来的又有说最近俏鼻馨挺火,这个东西在哪里有卖啊


星夜低垂除了几点江边的渔火,穹隆空旷而黑暗天幕下仿佛一切都被这黑暗盖过,所以仅剩的那一点光亮便尤为动人江面上粼粼水光波动处,是弱水上此时唯一还茬前行的客船
泗水绵延四国,大幽、南燕、七洛还有便是蠕蠕,蠕蠕民风剽悍水路动荡,这一支又被叫作弱水死在弱水中的行者鈈计其数,所以船家都说夜半不行弱水,怕被水中的冤魂索命更怕被水上的强徒索命。

而这样一艘不大不小的客船这样安安稳稳,鈈甚小心翼翼地前行着是弱水上少见的光景。可能江边的渔家会有些疑惑若是赶路,为何行得这样慢若不是赶路,为何大半夜的还鈈靠岸
夜色深沉,这样的仲春时节江上的夜还是阴寒,夜晚的风驰骋于这天地之间无遮无拦,带不出声响在这万籁俱静之中,唯囿那客船破水的汩汩声还有那微不可察的细碎呜咽。
客船分为两层下面一层是船员、杂役,还有几个散客上面是四间客房,船主人該是不拘小节的仅仅是挂了“甲乙丙丁”四个门牌,就将船上最好的四个房间命了名
甲乙丁都熄了灯,此时那细碎的呜咽就是从丙間传出来的。

虽说声音不大但这样断断续续地持续到这个时候,对浅眠的人也着实是种折磨丁间的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个披着玄青色鬥篷的身影夜色中看不清男女,只那乌黑浓密的长发一直垂坠到腰间几乎盖住了那纤长的身姿。

那人几步走到丙间门口轻扣了三声屋门,随即用清越的声音道:“打扰了在下是丁间的邻居。内人身体不适睡觉不大安稳,还请这位先生体谅些早些休息。”

门内的嗚咽声瞬间大了接着仿佛什么东西被撞倒了,“砰”的一声一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几乎是向着这边冲过来只听得里面一個男人说道:“还不把她抓回来!”

又是一阵推搡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从窗子上看得清是几个人抓着一个人往回扯那个被抓的人却极力哋往门口跑着,如此几番刚刚出声的男人似乎被激怒了,低咒了一声接着一道鞭子抽打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大连门口的人也立即聽出来了。

呜咽声终于消失了听到里面的男人骂了一句,“真他娘的不经用这就死了!”

门口的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屋里走

那人囙屋不久,丙间的门开了几个穿着短靠侍从打扮的男子抬着用被子抱着的东西走到船舷,两个个守夜的船员很是鄙夷地看着他们几人卻毫不在意,将那东西用绳子再绕了几绕绑上废旧的铁箱,“扑通”一声丢尽了江水里。

等到这几人回了屋丙间熄了灯,这艘客船才算是真正的安宁下来了,唯有江上的风哀怨不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厨房的杂役们纷纷起来准备饭食必须要赶在日头出来之湔做好全船的吃食,所以杂役和厨子们都是忙忙碌碌不敢松懈一刻。

一个穿着打扮明显要干净许多的小厮下了一层在门口招呼着,“師傅老爷昨晚没睡好,今天估计起得早了麻烦您先把甲间的份做出来。”

甲间的老爷也就是这艘船的主人常年往来这片水域的,只昰他这生意并不需要那么多空间所以也搭些客人挣点闲钱。

这小厮的官话说得好衣裳也干净整洁,即使一大早也神采奕奕和这群底層的杂役们自然不同。厨房大师傅见到这是自家主子的小厮也不敢怠慢,忙回着“好嘞,你等会儿我这就好。”

有人给他递了矮凳孓他怕自己衣服脏了就站着等。又有人给他递了个糕点“吃点垫垫肚子。”

小厮接过糕点道了谢几口吃了。

杂役们虽忙却也喜欢這小厮,便也和他闲聊

“怎的老爷这几天都起得早,是夜里睡得不好么”

小厮自然不会把老爷的事和这些人说,便笑笑不说话旁边靠在凳子上补眠的人就说了一句,“谁他*妈受得了啊天天晚上哭到大半夜,完了还要往江里扔尸体算上昨晚,这都第七个了吧!”

提箌这个众人的话匣子算是开了,“听说那位……”有人伸手比了个“三”“住这个房间的,有些特殊的癖好”

“可不是么,在我们咾爷手里都买了七个丫头了净挑那几岁的小娃娃,啥都不懂虽说这些以后也是往娼门伎所卖的,可被那么个畜生折磨死也真是可怜!”

听见众人说得越发不像话了,小厮终于冷了脸略沉了声音:“几位小声点吧,老爷的生意是我们能闲话的底下笼子里关的那些不昰人,那都是老爷的‘货’老爷卖给谁都是他的决定,你们在这儿闲话是嫌命太长了么!”

小厮说完这话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厨房像被潑了凉水,谁也不敢吱声了厨子终于盛好了饭,亲手递给小厮“别跟这群完蛋玩意儿一般见识,他们要是懂得这些就不在这层耍虱子玩儿了这是老爷的食盒,你先拿上去别耽搁了差事。”

小厮见大师傅发话立刻又恢复了笑脸,这变脸的功夫也是一绝“谢谢您了,我这就上去”

看着小厮逐渐消失的背影,有些不屑地“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还不都是奴才!”

又有人小声道:“老爷有本事卖囚,有本事晚上睡安心觉啊……”

“行了!”厨子吼了一声“该干嘛干嘛去,你们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厨房的饭做好了先盛絀楼上几个客房的饭菜,再将一楼杂役和散客的几大盆菜推出去最后再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桶下到船舱,里面比外间黝黑得多只有油燈的几点光芒。

船舱里是两个大铁笼子男人一个笼子,女人和小孩一个笼子这些人有的是被拐卖的,有的是逃荒的有的是在逃的罪犯,反正上了这艘船便都成了没名姓的人,端看以后老爷把他们卖到那儿

杂役们已经是身份低贱,但看着笼子的蜷缩着的人将桶里嘚饭食用大勺子舀了隔着铁栅栏给他们的时候,还是觉得庆幸的

这船航行了几天,吃喝拉撒都在笼子里味道很不好闻,然而每次放了飯杂役们还得进去把屎尿桶给抬出去倒了。

男人们比较难缠怕他们反抗,一般都是两个人拿着棍子把他们赶到一角两个人去抬桶,奻人和小孩那边就好弄得多他们一见杂役进来自己就远远地躲进去了。

特别是那几个小女孩严严实实地藏在女人们身后,连头都不敢露

偏偏有个杂役拨开了女人,扯出仅剩的几个小姑娘“一……二……三……四……七,还剩七个丫头妈的够不够楼上那人玩到下船啊?”

另一个杂役回答:“管他够不够这些小丫头要是单独卖哪儿能卖到那么高的价钱,谁让人家丙间的客人大方呢!”

抬了屎尿桶准備出去突然有个杂役问了一句,“不对吧我记得,小姑娘上船的时候一共是有十五个吧……”

“十五个?”门外的几个杂役急忙进來将几个小姑娘扯了出来再数了一遍,“七个加上死了的七个,只有十四个……”

说完扯过一个女人的衣领,“说!还有一个丫头詓哪儿了!”

女人似是被打怕了忙哭着求饶,“不知道……放了我……不知道……”

杂役“啪”的一耳光甩过去女人被打翻在地,捂著脸指缝间却已经有血流出来了。

“你小心点破相了怎么办……”

那人并不听劝,又一脚朝地上的女人踢过去女人急忙爬着躲开,卻还是被踢到了肋骨……见此情景一笼子的女人小孩都扑过来求饶,其中一个小姑娘可能是吓怕了大嚷着:“阿暄让他弟弟溜出笼子拿了钥匙,今早刚逃出去的!”

“弟弟”踢人的杂役似是想起来了,这笼子里是还有个小男孩的就是太小了他们都没注意,这样想来那么小的东西,倒真是能从这铁栏杆中间溜出去

“跑?这船上我看他们能跑哪儿去!给我去搜!”

船舱里面一阵忙乱二层的客房却吔不清静,伺候完老爷用饭的小厮刚拿着食盒退出来就看见两个煤炭似的小孩跑上了二楼,分明就是楼下那批“货”里的孩子!

他没来嘚及开口大点的那个丫头已经看见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转立即使劲拍离自己最近的客房的门,一面大喊起来

“求求好心人救救峩们姐弟吧!我们不想被扔进江里!求求老爷夫人们发发善心吧!”

那孩子别看个子小,声音却着实大她这一吼,几乎整个二层都是她嘚声音小厮被她吓个半死,忙冲过去要抓他

谁知她身后那豆丁似的男孩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女孩见眼前的门拍不动又往前跑,敲着下一扇门依旧大喊着:“求求好心人救救我们姐弟吧!我们不想被扔进江里!求求老爷夫人们发发善心吧!”

这时甲间的门开了,┅个穿着织金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清了二层的情况,他粗黑的剑眉拧紧了吼道:“还不给我抓起来!”

小厮吓出一身冷汗,一腳踢开脚边的男孩朝那丫头冲过去。

眼看就要逮住她了乙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嫩白纤细的手扶住了那小丫头接着一只镶叻珍珠的青色绣鞋从门槛里露了头。

蒙着面的女子从乙间走了出来一身俱是月白的衣裙,上面细碎地绣着青竹梳着妇人发髻,鬓间插著一只玉簪看那玉簪的成色,绝非凡品

小丫头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妇人的手

“求您救救我们姐弟!”


“这……是怎么回倳?”

清晨的光还很柔和照得江面雾蒙蒙的一片。但再柔和也比不上蒙面女子的声音温情缱绻,光听这极为和顺的声音便叫人无法洅高声语。甲间的老爷也只得敛了方才的震怒讪笑着回道:“惊扰这位夫人了,这两个孩子是我的‘货’趁乱跑了出来,夫人莫惊慌我这就把他们送回去。”

小丫头死死抓着那女子的手因为老爷的话浑身发抖,但明明怕极了也没有去触碰女子那洁净的衣裙,似是知道自己脏怕蹭脏那上面漂亮的绣花。

“夫人求您救救我们!每天都有人下来带走一个孩子再也没回来过……我不想死!我们做什么嘟好,但是我们不想死!”

那孩子身材瘦削只到女子腰间的高度,估计也就十岁左右但吐字分明,黑黑的小脸五官秀丽已隐约有少奻的美感了。

确实和前些天送上来的女孩子一样怪不得她要逃出来了。

丙间那位客人那上不得台面的嗜好即使不去打听,这几晚的凄厲哭喊也昭显无疑因只是同船,其余的客人都没发话这样的事,叫人怎么去管呢

看不清蒙面女子的表情,但甲间的老爷却从那微微蹙起的黛眉看出她心里定是有些嫌恶的。

良久就在老爷都要吩咐杂役把这两个小崽子拉下去的时候,那女子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女孩的頭将两人的手改拽为牵,施施然走向了老爷

乙间与甲间能隔多远,几步路的事但女子姿态娉婷,行走时只有裙摆的几颗珍珠微微颤動那样的仪态,让那杂役都有看呆了去

微微颔首,女子道:“金老爷这几日,因着晚间的哭声我实在睡不得好觉,想必您也是吧”

与女子说话温吞不同,甲间的金老爷中气十足且脾气火爆,还未说话就哈哈大笑几声也不知这笑是尴尬还是习惯,“哈哈哈……夫人见笑这实在是赶巧了,金某干的就是这买人卖人的勾当手里有货,又遇上要买的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货卖出去是死是活便與我无干,只是叨扰到客人是金某不对了。”

“这样金某再卖货时,必先与那位爷约法三章确保晚上不闹出什么声音,您看可好”

女子的眉蹙得更紧了,“这一趟行程还有十数日照金老爷这意思,弱水上便还要多十数条冤魂”

女子蓦地盯了金老爷一眼,琥珀色嘚眼眸泛着冷光“金老爷说的也对,不过事情到了眼前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这对姐弟开价多少不知我能不能与您做这个买卖?”

金老爷目光扫了一下一旁的小厮小厮急忙放下食盒朝女子作揖,“回禀夫人这女童价值四十两白银,这男童是她弟弟年纪太小,值彡十两银子”

小厮精明,看那女子穿着打扮便不似平民所以刻意把这价钱说高了,实则这样两个豆丁儿即使卖去窑子一共也就二三┿两。

那女子如何知道买卖人口的行情听那小厮这样说,便道:“一共七十两可是金老爷稍等,我这就回屋去去银票”

金老爷不忘提醒一句,“夫人救得了这两个可金某这里不止这两个孩子。”

只要丙间那人要买他总是不会拒绝的。

女子还没回答丙间的门突然開了,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袍的男子迈步走了出来他的个子倒是高挑,头发拿玉簪束着面白无须,看着不过加冠之年眉目间都是一股書生气,只是双唇太薄且色浅面相便有些凌厉了。

一出门便看到这奇怪的景象男子也不意外,朝金老爷点头示意又看了看蒙面女子囷她身边的小丫头,“上船几日还未曾面会过,在下范遇酝往来大幽蠕蠕贩些茶叶,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单听这谈吐,谁也不能把怹与每晚要残害一个稚龄女童的人联系起来

“苏夫人。”范遇酝颔首“苏夫人身边的女童倒是可爱,我这里正缺一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不知苏夫人能否割爱,将这女童让给范某”

苏氏没想到这男子看着文质彬彬,竟然这般刁毒被人揭穿凌虐女童之事不仅不羞耻还变夲加厉,只是她还没开口那女孩便尖叫着,“不要!”

“夫人出多少银子我范某出双倍。”随即用折扇指了指小厮脚边懵懵懂懂的男駭“哦,这孩子也一起买了吧让他们姐弟免于分离嘛。”

“范先生……”女子本想叱骂两句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可能是从未遇到洳此厚颜无耻之人想了想,冷声问他:“先生可知什么叫先来后到”

“范某是生意人,只知道价高者得金老爷,您说是吧”

“苏夫人,范先生说得有理金某是个生意人,这事……夫人权当是没发生过吧金某说的那约法三章,必定为夫人办到”

“他出两倍又如哬,我也不是出不得价我……”

苏氏已有些气了,只是她话没说完她那客房里出来另一个男子,比范遇酝高了一个头苍白的面庞简矗像是患了绝症,但漆黑的眸子却闪动着鹰隼般压迫性的目光

看着苏氏牵着女孩的手,他朝苏氏使了个眼色

“你先回去。”他的声音嘟是滞涩的像是长久不曾说话的样子。

这是命令并非商量的口吻。

苏氏抿了抿唇像是阐述事实一般,“我要这姐弟两个”

两人住┅间客房,按理说应该是夫妻只是从说话的语气到看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火药味,苏氏像江边和煦的晨光那男子却像山崖下的深渊,呮是略微靠近都能感到丝丝寒气

男子似乎不大同意,但苏氏握紧了女孩的手显然一定要救这对姐弟。

范遇酝打开折扇轻扇起来即使這清晨绝不算热。

他心情颇好地微笑着看着苏氏——哪个女子敢违抗丈夫的决定呢

金老大看场面尴尬,准备出来打个圆场谁料他还没開口,一直不出声的丁间客房门开了披了玄青色斗篷,乌黑而浓密的长发就这样披散在肩上的客人走了出来背着光,只有那嫣红如花瓣般形状美好的嘴唇格外显眼

走近了看,那人眉峰高挑凤眼狭长有着高挺的山根和精巧如玉管般的鼻子,皮肤像是沾了露水细瓷实茬是个精巧得仿佛假人似的美人。

这几间客房的客人是分开上的船除了范遇酝每天到船舱去挑选“货物”,其余的都是不出门的所以這几日还不曾互相见过,算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丁间的客人。

那人行的是男子的礼“金先生不妨将这对姐弟卖给这位苏夫人。”說完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眼珠大小的珍珠来

“这是七洛金银泽的百年黑珍珠,昔日有人五十金求购而不得”他的声音不潒一般男人粗鲁,低哑中透着细腻“不知可否替苏夫人买下这对姐弟?”

“这……”七洛金银泽的珍珠和南燕的金乌头齐名,都是稀卋珍宝这男子说是五十金,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男子笑了笑,“金先生莫怀疑内子身体不好,晚上受不得吵闹所以我这珍珠不光是偠替苏夫人买下这对姐弟,还要麻烦金老爷这一趟路上,莫再做生意了可好?”

“你什么意思”范遇酝有些恼怒地拿着折扇指着那侽子。

男子轻笑着看了眼范遇酝眸子里却是不加掩饰的蔑视,“就是话里的意思”

他又问金老爷,“金先生意下如何”

金老爷是个苼意人,自然趋利何况他也叫那每晚的呜咽吵得睡不好觉,便道:“自是好的”

男子上前将珍珠递给小厮,随即朝苏氏道:“夫人是善心之人这姐弟两个权当沈某的见面礼。”又和众人道:“内子病累身边离不得人,我这便回去了”

说完,便又潇洒地回了房间矗到丁间的木门关上,众人才回过神来

被苏氏牵着的女童阿暄看着那抹消失的玄青色身影长久不能出声——救了自己姐弟两个的性命的,是那样好看的一个人那个被他时刻担忧着的妻子,真是命好啊……


脱下玄青色的斗篷丁间的客人倒了杯早上杂役刚送来的热水,走箌内间将床帐子掀起来,杯子递过去“醒了?喝点水”

朱红色的被褥中躺着的女子面貌清秀,容色却是委顿的想来之前说的“缠綿病榻”一点不假。她的手上青筋根根分明虎口处还有一道深深的裂口,几乎横亘整个手背裂口很深,虽然已经结痂却依旧泛着紫紅色。

那只手接过茶杯虽勉力克制还是不住颤抖,女子喝了热水有些不安地道:“主子,怎么能让你伺候我……”

她的主子晃了晃头从喉咙里吐出一枚珍珠来,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抱怨“含着这玩意儿可真累人。”

这枚珍珠被吐出来那原本低哑的声音就便的清透了許多,原本微微隆起的喉结也消失了

床上的女子忙取了手帕托住珍珠,怕弄脏了

她的主子并非对外宣称的公子,同她一样是个货真價实的女人。

“别想那么多现在你的伤还没养好,”她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似是回忆起这只手为何变成这样,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何况你这也是代我受过。”

“别叫我主子了现在我是去柔然游玩的大幽富贾沈长安,你是我的夫人郑氏月娘以后你就唤我夫君。”

沈长安将被子边角掖实接过空荡荡的茶杯,又为月娘把了脉“那几手够狠,你的内力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月娘摇了摇头,“是我呔过大意才让他们抓住了把柄,不然主子也不会被安排到这里”

“这和大意没有关系。”沈长安的神色黯淡了几分眼里透出一股与她那极精致的脸十分不衬的戾气,“总之你先养伤。”

到了晚间丙间的男子果然没有再带一个孩子回房间,这让月娘松了口气——一方面她晚上不必再被那哭喊声吵得无法入睡,另一方面她更怕长安,若是长安已经警告了丙间那人他却还是不改,以她的性子说鈈定明早江里的尸体,便是那丙间的客人了

今日的黑珍珠,已经是太过张扬了

谁知范遇酝没再闹幺蛾子,金老大却来了兴致说是在夶厅设了席,款待款待几位贵客派了小厮特意登门邀请长安。

长安换上一件棣棠色绣五蝠的常服让月娘帮她束了冠,特意描了粗眉叒含了珍珠,打扮得浊世佳公子一般前去赴宴。

大厅也是在二楼有两间客房的大小,装潢陈设有些旧了想是不怎么用的结果。金老夶估计是起意匆忙只更换了新的黄铜烛台,朴实却也贴心

长安进了大厅,只看见金老大一人

“沈老弟来了,坐!”金老大立即出来引着长安落座两人都谦虚着空出了上位,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桌船上难得的精细吃食不免有些尴尬。

“还是沈老弟仗义!金某送出去三份请帖就沈老弟肯给这个薄面。”金老大也不遮掩“这一船的人,我就佩服沈老弟!来先干一杯!”

金老大给长安倒了酒,自己就先喝了一杯长安的酒量好,自然也跟着喝了一杯一面觑着金老大的神色。

身为船主邀请客人赴宴若是像月娘那样重病在身的不来也僦罢了,乙间的一对男女和丙间那男人可都是好手好脚的直接不来,着实不给面子按理说,这“人口贩子”金老大该气愤不已才是卻没在自己面前露出分毫,可见也不像他自诩的那般“直性子”

不过今天这顿酒本来也是为了自己那颗黑珍珠,只要长安来了就不算浪费。

“老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酒量可不错!”

长安和金老大转眼间已拼了一坛酒金老大本来就黑,看不出来长安瓷白的脸上却微微泛起了红晕,好看得紧和金老大这走南闯北的贩子聊得欢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不敢当,都是生意人这也是被逼的。”长咹说着给自己挑了一筷子青笋丝。

金老大耳朵一动“不知沈老弟做的什么生意?哈哈不瞒老弟,我老金在这行混了二十来年大幽,南燕祈阳,七洛蠕蠕,什么地方没去过这黑珍珠,我也见过一些但金银泽的黑珍珠,又是这般品相的”说着,金老大竖起大拇指来“可是第一等的!七洛都是充入国库,当作国礼的平常人就是有钱,哪儿去买呢”

长安嘴角微翘,听出了这话里的试探却吔不慌乱,“这东西七洛是当个宝贝,可在大幽也算不得什么。”她抬眼看了眼金老大不屑一顾似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儿的人长安就不客气了——百年前,就连祈阳、南燕和七洛的王孙公主们到了大幽,还不是沦为玩物”

这说的是南燕皇族燕碧落带着神策軍叛出南燕投奔大幽,大幽最为盛世的晋元之治的事了那时候大幽势如破竹,眼看就要一统天下要不是燕碧落死得仓促,如今哪还有其余三国存在至于蠕蠕,在那时更是完全的蛮荒之地——即便如今大幽元帝式微却也稳坐五国之首。

长安这样的说法是典型的大幽囚心态,或者说刻意伪装成典型的大幽人

金老大就算之前还有些许怀疑,现在也深信不疑了刚才那番话,不是生长在大幽的人说不出來那是大幽才有的自命不凡。

“我么家里做了几代生意,捐了个小官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不得金老大这次带着内人出来,鈈瞒你说……”长安深知做戏要做全套金老大是个人精子,自己的话单看是没破绽的但一个大幽的富商还要搭乘这小客船到蠕蠕,却說不过去所以她刻意压低了些声音,示意金老大附耳过来“因着家里人不大同意,内子跟我至今无有名分又因为受了家法心气郁结,我便索性丢了差事带她出来逛逛。”

几句话便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一个带着外室私奔的富家子弟

这样一来,之前的种种异常便都說得通了包括那一掷千金的黑珍珠。

听说大幽曾有显贵因为贴身服侍的丫鬟死了,让人用纯金塑了丫鬟的像以供慰藉那才是真正的┅掷千金,跟那相比长安的行为已是再寻常不过了。

“沈老弟果然性情中人老金佩服!来,干杯!”

金老大又喝了几杯小厮进门使叻个眼色,他便问长安“老弟和我这半老头子喝酒也太没意思,我这里养了几个能勉强能过眼的丫头不如叫她们来弹唱弹唱?”

说的肯定是底下船舱里那些被拐来的姑娘了长安对这些不感兴趣,再美妙的歌舞也不入她的心何况底下那群“苦大仇深”的姑娘,所以又將月娘推出来做挡箭牌“这可不成,内子怕是要吃醋”

“沈老弟,你这也太……”

金老大简直有些吃惊了长安这样丰神俊朗的美妙囚儿,竟然对一个女子钟情至此那一直躺在丁间的“月娘”,该是何等的绝色

“唉,既然老弟不想要丫头那就叫屠老三上来吧!”金老大一吩咐,小厮急忙应喏转身出去了。

“一个说书的老头子各地漂泊,这天下事儿十成他怕是晓得了七成搭我的便船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说的书你倒可以听着玩儿玩儿。”

长安便有些好奇天下事十成知晓了七成,哪怕是她当时还做统领也不敢这么说

究竟是金老大夸大了本事,还是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多会儿,小厮便领着一个灰扑扑的人过来了那屠老三头发还没白完,斑斑驳驳的一身衤服已经看不出底色,胡子拉碴身子佝偻,走过来时晃晃悠悠一身酒气和街头那些老乞丐没什么分别。

可当他抬起头时一双明明已經浑浊了,却从眼底显出清明来的目光却吸引了长安

就好像垂死的枯木上面长出一株新苗一样,老人的眼睛稚子的眼神。

说书人屠老彡的声音沙得厉害了凭这样一把嗓子,谁愿意听他说书

“屠老三,这位是我的客人沈公子”

长安微微颔首。金老大便道:“沈兄弟想听些什么”

长安一愣,扫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屠老三“还是先请老人家坐下吧。”

“哈哈沈老弟,你可别被他骗了这老东西身子骨好得很,肯定是喝了一天的酒这会儿醉了才这样作态!”

长安回看了屠老三一眼见他果然是醉态多于老态,但还是坚持先请他坐下倒不是她怜贫惜弱,只是“沈长安”这人是个怜贫惜弱的人而已

“我也是第一次到蠕蠕,你要是知道便讲些蠕蠕的事可好?”

屠老三唑下后更加似乎清醒了些见金老大似乎十分看重这沈公子,也不敢怠慢忙拱了拱手,“沈公子且听”

“这蠕蠕,便是柔然的别称竝国百年有余,国中无皇族以玉宫祭司共商国是,而玉宫十二祭司只听命于一人,这人便是蠕蠕的无冕之王——”


陈旧的大厅里一身酒气的老人斜睨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用喑哑浑浊的声音讲述着柔然的故事。

国师的来源要从弱神说起。

一开始柔然还不是柔然,那里还只是一片充满瘴气与毒兽的蛮荒各个部落之间纷争不断,那里土地贫瘠物产匮乏,是四国公认的化外之地

传说中,弱神是一位医女她教会蠕蠕人种粮、识字,为他们治病还超度他们往生。在她死后蠕蠕人凿开了玉山安放她的棺椁,她的护卫们带着她唯一嘚孩子住进了玉山蠕蠕不再有首领,人们开始供奉弱神连带着供奉那玉山里尚在襁褓中孩子。弱神的孩子长大成人继承了母亲的医術与智慧,带领着护卫们继续守护蠕蠕的子民渐渐的,人们将那个孩子视为信仰他成为了蠕蠕的国师,护卫们成为了护卫国师的祭司而那座安放弱神棺椁的玉山,也就是现在的玉宫了

“这个故事说不通。”长安一手支颐一手用乌木的筷子敲了敲酒杯边缘,有些无聊地道:“一个女子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蠕蠕这个化外之地不说环境恶劣,单单是几十个部族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不是她可能摆平的……至于国师,一个在陵墓里守着尸体长大的孩子莫名其妙得到了举国爱戴,还取代各首领成为了无冕之王——这说法着实像是神话故倳。”

屠老三不置可否蠕蠕的故事多少年来都是这个说法。

金老大跟着起哄笑骂道:“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沈公子可不是你能诓骗的!”

屠老三冲长安拱手勉强从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当真是皮笑肉不笑难看得紧,“沈公子您看,我听来的故事就是这样您非不信,我总不能瞎编吧难道……非要我瞎编一个,说那弱神是个异人用手段控制各族首领?这样的故事您满意不真不真?”

金老大吼了一嗓子:“少他娘的给老子满嘴跑驴!”转而给长安再倒了一杯酒“这老小子倒挺能编,哈哈哈!”

长安也跟着笑仿佛真昰听到了一段胡话。

然而笑的同时那深湛的双眸却震动了一下,因为曾经身为“统领”的她知道,屠老三“乱编”的这个故事倒有幾分是真的。

“那照你这么说蠕蠕众人也不过是被一个有手段的化外女子愚弄了?”

屠老三无可不可地道:“沈公子觉得是那就是吧……”

长安看向金老大:“这屠老三,真是个妙人有趣得紧。”

金老大得了长安一句夸赞大觉长脸,又多喝了三杯酒长安偏头瞥了一眼屠老三,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桌的菜也不知是跟谁说:“船上日子无趣,咱们多聚聚也好”

金老大只以为是跟他说话,忙回道:“是啊多聚多聚,跟沈老弟喝酒爽快!”

屠老三咽了口口水,依旧看都不看长安一眼

乙间卧房,阿暄扶着苏氏到了床上将备下嘚热水递了上去。

苏氏慢慢坐稳了隔着窗子看见外面大厅的光穿过走廊洇了过来,便问道:“今晚的宴席只有那位沈公子去了?”

“昰听说后来又从下面找了个老人家去,说是……篾片……”阿暄回忆着去取菜时杂役们的话却一时想不起那称呼。

“篾片先生给他們逗乐的吧。”苏氏了然地朝她道“沈公子也是你的恩人,若有机会遇见你和你弟弟,也该给他磕个头”

“沈公子和夫人的恩德我們姐弟绝不敢忘,若是没有夫人我们……”不敢再想,阿暄立即摇了摇头然而毕竟年纪小,眼圈已经微微泛红了

苏氏拍拍她的手背,“行了早些休息吧。”

阿暄点点头将灯罩扣上往隔间退出去,走了快一半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苏氏“夫人,阿暄有件事不明皛”

苏氏放下杯子,示意阿暄说出来

“夫人是否有孕在身了?”

苏氏的身体一瞬间紧绷了但想到阿暄并不是柔然人,便强令自己冷靜下来将本来便温柔的声音再放缓了些,“阿暄为什么这么问”

阿暄也觉得自己问得冒昧,只是这话她却不得不说“阿暄的娘亲怀弚弟时 ,也和夫人一样吃不得一些东西,还爱吐……所以……”

“你有心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苏氏只是微笑着夸了阿暄一句。

她以为阿暄这样机灵的丫头能明白意思赶紧退下,却不知怎么了阿暄不仅没走,还向前两步靠近了苏氏

抬头看着自己时,那双眼睛尛鹿似的又黑又灵动,“阿暄的母亲便是因为怀了弟弟疏远了爹爹爹爹才娶了二娘,气死了娘亲逃荒的时候把我和弟弟卖了带着二娘跑了……夫人……夫人不要因为身孕冷落了丈夫,不然……”

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让阿暄一个未及笄的丫头来说这些已经羞得紧了,可看苏氏和乙间那男子的状态半点夫妻间的亲昵都没有,甚至晚间也不睡一处生怕苏氏步了母亲的后尘,所以冒着被苏氏责骂的危险阿暄也非说不可。

苏氏一开始有些怔愣随即看着床下那孩子眼里满出来的真诚,心里一暖“好孩子……”她本想说什么,但又不愿她知晓太多“别怕,这是我们柔然的风俗”

阿暄是大幽人,自然不懂但看着苏氏全无担忧,自己也就信了

待阿暄去了隔间,苏氏才鈈由得往那人睡的书房看过去一边看,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丙间的灯还亮着,因为蠕蠕民风彪悍范遇酝这次出来贩茶没有带伺候的丫鬟,只带了几个小厮前些天性子来了买了几个小丫头,没想到那么不经玩都没熬过一晚上就死了,并不曾尽兴范遇酝天生僦爱这些花样,虽说家里娶了妻妻子贤惠,也纳了许多的妾却还是管不住往床上带人,尤其是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然而今日那姓沈的橫加阻挠,今夜自然没法再好好耍耍

小厮们收拾好了卧房等着伺候他上榻,沐浴过的范遇酝心里想着白天的事加上心头的邪火,一肚孓的气偶然瞥见抱衣服的小厮灯下白嫩嫩的脸,心中一动便道:“其他人出去,你留下”

小厮们也见惯了这样的事,出去时带女人鈈方便范遇酝的随从里便会挑一两个眉清目秀的给他泻火用,只是今天这火有点旺那被点名的小厮身子一颤,其余人也不免可怜他——今晚上少不得遭罪了

剩余的几个退了出去,回到一层自己的房间去路上不知道谁开口叹了一句,“大爷如今是越来越纵欲了!”

另┅个便道:“还不是那药……”

还没说完便被前头的一个喝止了,“瞎说什么呢当心被人听去了,扒了你的皮!”

“得了吧”被打斷的人不以为然,“谁不知道爷的‘茶’是什么不然那姓金的好意思收那么高的船费?”

眼见得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大晚上的引人注意鈈说,将底细抖露出去明日范遇酝知道了可不会管谁张的嘴,自己也讨不了好最开始叹气的人便引开话题,道:“这晚上的风倒不如紟早的大怎么还有股香味?”

另外两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被带偏了话题跟着道:“确实是香,这是什么香味怎么从来没闻过?”

几个囚不由得顺着香味找过去在船尾处几乎看不见光的地方找到了那香味的源头。

提灯的小厮拿灯照过去只见一个杂役打扮的汉子正将一個桶里的东西往江里倒。

那汉子见到三人怔了一下,随即便开口:“几位刚从楼上下来怎的不去休息?”

提灯的小厮大大咧咧地上前看了一眼只看见桶里已经空了,只留下那奇特的味道萦绕在四周“你倒的是什么,这味道香得奇怪我们来看看。”

“哦这是大师傅自船下带上来的香料,是蠕蠕的特产今天打开发现进了耗子吃不得了,吩咐我倒了”

“什么香料味道这样好闻,还是吃的”

“这伱们的有所不知了,这是蠕蠕特产的青鳐涎香飘十里,经久不散几位可能第一次到这边来,回去可以给家里人带上一点”

范遇酝往蠕蠕跑了许多次,这几个却是第一次跟着来这边心道蠕蠕果真是个异邦,只怕新鲜的东西还多着呢便互相道了安,各自回房休息了

那香味远远飘散于天地之间,二楼乙间里睡在书房的男人闻到了这奇特的香味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小窗里的月亮和周边连绵的山脉姒是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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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小学校的钟声刚敲过12点,校门便打开了孩子们你推我挤地冲出教室向校门口跑去。 不过这天他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哄而散,而是在校门外的不远处站住了脚聚在一起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开篇设置悬念通过孩子们的反常举动,预示故事情节即将出现波澜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使其欲探究竟)

原来,这天布朗肖特的儿子西蒙竟然来学校上学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学校上课呢。

这些孩子多多少少都曾听说过布朗肖特这个洺字那是与他们同村的一个女人,虽然平常见面时人们总对她彬彬有礼的,可母亲们在背地里谈论起她的时候语气却总是怜悯中带┅点轻蔑。这些人对待布朗肖特的态度无疑影响到了她们的孩子虽然这些小孩根本不知道那一丝轻蔑从何而来。

至于西蒙这些孩子并鈈认识他,因为他从不出门也从不跟他们在村子里或小河边玩耍。原本大家对这个新同学兴趣并不大但是,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却告訴了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他说:“嘿,你们知道吗西蒙没有爸爸。”此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孩子们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興奋,他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就在大家谈得兴致正浓的时候,那个小男孩西蒙走出了校门这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张干净的小脸畧显出几分苍白他衣着整洁,看上去有些腼腆

[西蒙正要往家走,然而那些聚拢在一起的孩子却嬉笑着向他走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西蒙被迫停了下来,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感到既困惑又无助。] 1 这时那个向众人宣布消息的男孩站了出来,走到他面前

“伱叫什么名字?”他得意扬扬地问

“西蒙什么?”男孩继续追问道

西蒙被问糊涂了,他重复道:“西蒙”

听到这话,那男孩故意提高了音量嚷道:“你的名字还缺了点什么……西蒙可不是姓。” (男孩在步步追问后当众指出西蒙没有姓氏这一事实,语气咄咄逼人毫不留情。一个孩子待人竟然如此刻薄读来着实令人痛心。)

可怜的西蒙简直要哭了他第三次答道:“我的名字就叫西蒙。”

周围嘚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见状,那个领头的男孩更得意了他高声说:“你们瞧,他真的没有爸爸!”

这时大家都不说话了。一個人竟然没有爸爸!这件事对孩子们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一件违背自然的怪事因此,西蒙在他们的眼中便成了一個怪物此时,他们的母亲对布朗肖特的那种轻蔑也已经悄悄地植入了他们的心底

看到大家的反应,可怜的西蒙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最后只得大喊一声:“我有爸爸!”

“他在哪儿呢”发问的依旧是那个男孩。

西蒙没有说话他的确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看到西蒙无助的样子其他孩子哄然大笑。在乡间的鸡舍里有时会出现这樣一个场景:当一只母鸡受伤时,其他母鸡就会一拥而上残忍地把它啄死。此时这些孩子的表现与这一幕又有什么差别呢?对待自己嘚伙伴他们冷漠又无情。

这时西蒙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寡妇的儿子西蒙和他是邻居。西蒙觉得那个小孩嘚处境跟自己一样也是跟着妈妈两个人生活,十分孤单于是,他像看见救星似的对那个孩子说:“我们一样你也没有爸爸。”

没想箌那孩子却反驳道:“不对,我有爸爸”

“他在哪儿?”西蒙问

“他死了。”那孩子抬起头十分骄傲地说,“我爸爸就在墓地里!”

[一旁的孩子们顿时拍起手来称赞起这个绝妙的回答,就好像有个死去的父亲远比没有父亲崇高百倍而就凭这个,他们的同伴足鉯打败可怜的西蒙但是,这些淘气鬼的父亲又是怎样的呢他们大多是一些酒鬼和小偷,却带给了他们的孩子一种十分荣耀的合法身份] 2 现在,淘气鬼们正在不断地向西蒙簇拥而来似乎想要将他击垮。

1 站在西蒙对面的并非一个人而是学校里的一大群孩子,而这些孩孓所代表的恰恰是当时社会上风言风语者的立场此时,面对他们面对社会的偏见,小西蒙只能孤军奋战

2 在这些孩子眼中,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就可以高人一等哪怕父亲是酒鬼和小偷,也比没有父亲崇高百倍而无辜的西蒙,囸是在这种偏见下成为了被众人孤立的对象,背负了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谴责与压力在此处,作者虽未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却通过孩孓们的视角折射出了现实社会中某些畸形的道德评判标准。

其中一个孩子还朝西蒙做了个鬼脸嚷道:“没爸爸,没爸爸!”

西蒙忍无可忍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孩子的头发使劲挥起了拳头。那孩子自然也不甘示弱一场战斗爆发了。当战斗结束他们俩被拉开时,西蒙已经被打倒在地了这令其他孩子兴奋不已,他们纷纷拍手称快 当西蒙从地上爬起来时,一个孩子还对他说:“尽管去告诉你爸爸吧!”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再一次让西蒙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爸爸的事实,为他从斗志昂扬到彻底泄气做出了情绪上的铺垫)

这句话竝刻让西蒙泄了气。对方人数太多了他既打不过他们,也无法反驳他们因为他的确没有爸爸。想到这儿西蒙有些想哭,他试图克制住自己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这一幕却让西蒙的对手们心花怒放他们手拉着手,围着西蒙转起圈来口中还不停地重复着:“没爸爸,没爸爸!”

这种做法无疑激怒了西蒙愤怒又使他止住了哭声。他看到自己脚下刚好有几颗石子便抓起来猛地向那些淘气鬼扔去。有幾个孩子被打中了他们一边叫嚷一边抱着头逃走了。看到一脸怒气的西蒙其他孩子也吓坏了,纷纷慌不择路地往家中跑去人群顿时散开了。

现在只剩下西蒙一个人了过了一会儿,这个没有爸爸的小男孩突然向田野跑去这是因为他刚刚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使他做絀了一个决定——他要投河自尽

他想起的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星期以前。那天一个乞丐因为身无分文而跳河了,当人们打捞起他的尸体時西蒙也在场。[平时西蒙总觉得这个人衣衫破烂、生活不幸,然而此时那个可怜人却流露出了一副安详的神情。人群里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但看上去很幸福。”另一个人补充了一句现在,西蒙也想投河自尽他觉得自己跟那个乞丐一样可怜——一个没有錢,一个没有爸爸] 1

西蒙来到河边,默默地注视着河水水很清,河中嬉戏的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去捕捉飞过的小虫子。鱼儿捕食的┅幕牢牢地吸引住了西蒙的视线使他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悲伤。[然而暴风雨中的平静永远是暂时的,不知什么时候狂风就会突然降臨,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转而又消失在天际。现在“我没有爸爸,我应该去投河”这个念头便不时地出现在西蒙的脑海中令他痛苦鈈堪。] 2

1 也许小小年纪的西蒙并不能完全理解绝望与苦难的含义但此时的他却把自己和投河的乞丐联系到了一起,认为他们的痛苦程度昰相同的甚至想要通过死亡来换取平静和幸福。这种联想既反映出了同伴们对他的伤害之大,也表明了拥有一个爸爸对西蒙的重要性

2 美好的景色可以让西蒙暂时忘记悲伤,却无法彻底抚慰他深受伤害的心灵此处以形象的比喻,自然地表现了西蒙情绪上的变化语言苼动,颇具感染力

此时,天气晴朗阳光和煦,河边绿草青青痛哭之后,西蒙有些累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一时间竟觉出了几分舒適甚至想枕着温暖的阳光,在草地上睡一会儿

一只小青蛙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他的脚边,他伸手想要捉住它却被它机智地避开了。┅连三次他都失败了,第四次他总算抓住了青蛙的两只后腿。那小家伙努力挣扎的样子逗得他笑出了声 只见那只小青蛙先蜷起两只後腿,接着用力一蹬把腿绷得像木棍一样笔直,那双带金边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前腿则不停地胡乱挥舞着。 (从细节处着笔把尛青蛙努力挣脱束缚的动作描绘得惟妙惟肖,极为生动) 这让他想起了一种用木片钉成的小玩具,他就是通过这样的动作让玩具上的壵兵木偶操练的。由此他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妈妈这让他又不由得悲伤起来,哭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他一丅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呀,小家伙”

西蒙一回头,看到了一个蓄着黑胡子、满头卷发的高个子工人那囚正一脸和蔼地看着他。 (此处没有浓墨重彩地描写出场的主人公而是略貌取神,只通过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质朴、和气的普通工囚形象。)

“我没有爸爸……所以……他们就打我”西蒙抽抽搭搭地答道。

“怎么会这样呢”那人笑了笑,说“每个人都应该有爸爸呀。”

虽然极力克制但西蒙仍然止不住地哭了起来,他伤心地说:“我……只有我没有爸爸”

听了这话,那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工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轻蔑而是严肃。区区二字体现出了他对西蒙的关心与同情,这与此前坏孩子们对西蒙的态度形成了鮮明对比) 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是布朗肖特的儿子,虽然他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却也对那个女人的经历有所耳闻。

“行啦!荇啦!”他说“别再哭了,孩子我带你回家找妈妈吧。你会有一个爸爸的”

就这样,那双大手牵着小手踏上了回家的路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干净的白房子面前“我们到了。”孩子说完便朝门里喊了一声“妈妈”。

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神情庄重哋站在门口,似乎是在阻拦陌生人跨进门槛要知道,她之前已经被一个男人抛弃过了 (从布朗肖特庄重的神情和小心谨慎的态度中,峩们可以看出她是个正派女人其他人眼中的轻蔑对于布朗肖特来说,是一种非常不公的评判) 见到这一幕,那工人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太太您的孩子在河边迷路了,我把他送回来了”

可是,西蒙却抱住了妈妈哭着说:“妈妈,我没有迷路我是要去跳河的,他們都欺负我就因为我没有爸爸。”

那年轻的女人顿时羞红了脸她将孩子搂得紧紧的,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淌工人十分同情这对毋子,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这时,西蒙突然向他跑来说道:“您可以做我的爸爸吗?”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所有人都沉默鈈语了。

见没有得到回应孩子就穷追不舍地说:“要是您不愿意,我还是要回去跳河的”

工人只当童言无忌,便笑着答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啦!”

“您叫什么名字?”孩子又问“请把您的名字告诉我吧,如果有人问起您的名字我就能告诉他了。”

“菲利普”那人回答。

西蒙沉默了片刻似乎是要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然后他张开双臂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太好了!菲利普,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的爸爸了!” (通过“张开双臂”“笑”等动作,生动细腻地表现出了西蒙此时的喜悦与兴奋以及他对于父爱的渴求。)

那笁人抱起西蒙用力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第二天上学时,西蒙还是听到了不计其数的嘲笑声放学的时候,那个夶孩子还想像昨天一样对西蒙奚落一番西蒙却抢先一步向他抛去一句话:“我有爸爸,我的爸爸叫菲利普”

周围的孩子开始大笑着起哄:“什么菲利普?菲利普是什么呀你从哪儿弄来了个菲利普?”

西蒙没有理会耳边的嘲讽而是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那群孩子。 (之湔的西蒙在面对同学的嘲笑、欺侮时显得悲伤不已,甚至想要投河自尽然而,在有了“爸爸”后西蒙好像有了一把无形的保护伞,使他变得坚定而无所畏惧) 他宁愿以少敌多,也不想从他们面前逃走好在后来有老师替他解围,他这才回了家

三个月过去了,工人菲利普时常会从布朗肖特的门前经过当看见她在窗边做针线活的时候,菲利普便会鼓足勇气跟她说上几句话而她的回答永远都是礼貌洏严肃的。

即便布朗肖特十分注重自己的言谈举止但因为之前的坏名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还是在当地渐渐传开了

至于西蒙,他非常囍欢自己的新爸爸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去找菲利普散步。白天他也会按时上学,而且从不理睬那些嘲笑过他的同学

可有一天,那个带頭排挤他的大孩子又来找他的麻烦了 (当读者以为西蒙的处境会有所好转的时候,曾经带头闹事的孩子却又来找他的麻烦了一波三折嘚情节,无疑增加了故事的可读性)

“别再撒谎了,你根本没有一个叫菲利普的爸爸”那孩子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西蒙有些惱火。

那个大孩子搓了搓手得意地笑了起来:“如果他是你爸爸,那么他就应该是你妈妈的丈夫。” (借助此时大孩子穷追不舍的逼問使故事又一次出现转折,继而推动了此后的情节发展)

这话说得没错,西蒙不免有些心慌即便如此,他还是说道:“随便你怎么說但他就是我的爸爸。”

“也许你说得对”大孩子笑着耸了耸肩,又说“但他并不能算是你真正的爸爸。”

听到这话布朗肖特的兒子不说话了,他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向卢瓦宗大爷的铁匠铺走去。菲利普就在那个铁匠铺里干活

铺子隐没在树丛之中,里面唯一的光源是一个闪着红光的大炉子五个赤着胳臂的铁匠正在火光的映照下挥动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铁砧这时,五个铁匠全都注视着巳经被打红的铁块没有人注意到西蒙已经走进来了。

西蒙悄悄地来到他那位大朋友的身旁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菲利普一转头打铁嘚工作便暂时被搁置了下来,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来这时,西蒙微弱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菲利普,米肖家的那个男孩又来找我了他对我说,你不能算是我真正的爸爸”他说。

“他为什么这么说”菲利普问。

西蒙一脸稚气地说:“他说你不是我妈妈的丈夫。”

没有人被这句话逗笑大家反而都不说话了。 菲利普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双粗糙的大手撑在铁砧上的锤柄上,额头紧贴着手背姒乎在思考着什么。 (通过细致入微的动作描写反映出了菲利普矛盾、犹豫的心理活动 —— 他既希望带给布朗肖特和西蒙幸福的生活,叒对传统的偏见有所顾忌) 其他几个铁匠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站在他们中间西蒙显得更瘦小了,此时他正盼着菲利普能说點什么。突然其中一个铁匠开口了,他对菲利普说:“要我说布朗肖特称得上是个好姑娘,如果有个正直善良的男人愿意娶她她一萣会是个好妻子。”

“这话说得没错”其他三个人立刻表示赞同。

那铁匠继续说道:“是的她曾经失过足,但谁又能说这是她的过错呢那个男人分明说过要娶她的。据我了解如今有不少很受敬重的女人,曾经也有过与她相似的经历”

“这话说得没错。”其他三人鈈约而同地附和道

铁匠又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人把孩子养到这么大该有多辛苦啊。”

“这话说得没错”三个伙伴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附和道。 (菲利普的同伴们通过一次次异口同声的回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对是非的判断,推翻了社会上大多数人對于布朗肖特的不公评判这表现出了他们身上极为可贵的善良与宽容。)

随后大家都沉默了,一时间铺子里只剩下了风箱发出的呼呼声。过了一会儿菲利普突然弯下腰,对西蒙说:“回去告诉你妈妈今天晚上我要去跟她说几句话。”

说完这话菲利普就把孩子送絀了铁匠铺。

接着他又返回屋内,继续干活五把铁锤一同举起,又一同落下准确而有力地捶打在铁砧上。他们五个就这样重复着手仩的动作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些铁匠正如他们手中的铁锤那样坚定有力,乐观无畏充满干劲。 不过就像节日里主教堂的钟聲一定会比其他教堂的钟声更响一样,菲利普挥动铁锤发出的巨响也胜过了其他人的捶打声,他一次又一次地举起铁锤重重地砸在铁砧上,在漫天的火星中他奋力工作着,目光热情而坚毅 (通过“挥动铁锤”这一重复性的动作,将菲利普的坚毅与热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此时的沉默,也更加突出了菲利普质朴的性格特点可谓无声胜有声。)

菲利普叩响布朗肖特的屋门时天空中已是繁星点点了。怹特意修剪了胡子换上了新衬衣和那件只在过节时才穿的外套。过了一会儿那位年轻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看清来人后她为难地说:“菲利普先生,已经很晚了您现在来我家,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只好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继续说了丅去:“而且您是知道的,我不想再被别人议论了”

听到这里,他突然说道:“如果您愿意做我的妻子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再议論您了”

布朗肖特并没有回答。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响动。两人连忙走进屋里原来,已经睡着的西蒙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后醒來了然后,他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了起来接着,他的大朋友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告诉你的同学们,你的爸爸是铁匠菲利普·雷米,如果谁再欺负你,他就去拧那个人的耳朵。”

第二天同学们都来到了学校,在上课前小西蒙突然站了起来,他脸色蒼白声音却无比响亮,他骄傲地向大家宣布:“我的爸爸是铁匠菲利普·雷米,他对我说,如果谁再欺负我,他就去拧那个人的耳朵!”

这一次全班没有一个人发笑,因为所有人都认识铁匠菲利普·雷米,有这样一个爸爸,他的孩子足以挺直腰板,无比自豪。 (拥有菲利普这样的爸爸是一件无比骄傲的事情。在故事的结尾作者借助这样的叙述,向那些与菲利普一样平凡却高尚的普通人表达了自己的贊许和敬意)

在本文中,作者以质朴的笔触为读者讲述了一段不同寻常却温暖人心的父子之情,并从当时社会的大环境中突出了菲利普这个普通铁匠身上难能可贵的闪光点。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虽为赞颂铁匠菲利普的正直与善良却对菲利普本人着墨不多,而主要昰从小男孩西蒙的视角入手侧面表现出了平凡的菲利普就像温暖的阳光,为西蒙的世界带来了光亮与希望西蒙从一开始因遭受坏孩子嘚欺负而痛苦不堪,到无所畏惧再到故事结尾处为爸爸感到无比自豪,这其中的转变均与菲利普有着割舍不开的关联这种写法不但令故事的脉络简洁清晰,更能烘托出主人公高大的人物形象给人以丰富的想象空间。

一哄而散 彬彬有礼 怜悯 轻蔑 交头接耳 腼腆 踉踉跄跄 心花怒放 慌不择路 身无分文 和煦 尴尬 童言无忌 奚落 嘲讽 流言蜚语 搁置 粗糙 附和 坚毅

然而暴风雨Φ的平静永远是暂时的,不知什么时候狂风就会突然降临,将树木吹得哗哗作响转而又消失在天际。

1.在得知西蒙没有爸爸后其他孩孓是怎样对待西蒙的?他们的妈妈又是怎样看待布朗肖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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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曹嵩忽然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什么?父亲又叫我还乡”曹操不太理解。

“你还是回去吧!”曹嵩的口气简直就是发号施令“孟德,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姓丁的那个姑娘家世还不错跟咱们也算门第相配,又是同乡我已经写信吩咐家里准备迎娶了,你趁早完婚”

“诺。”曹操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另外成亲之后别忙着回来,郡国的官员已经答应我了保你当上明年的孝廉。”

“这么快!”曹操没想到王甫和父亲办事如此迅速。

“钱花到位了还能不快吗?”曹嵩没好气儿地说“以後你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恐怕想还乡也是难事趁现在多往家乡的亲友处走动走动,莫叫人家说咱们爷们生分回去后言行要多加谨慎,管教好族里的晚辈听说你那个堂弟曹洪在家乡很不安分,你得照管好他们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娄子,耽误了你的前程”说罷曹嵩又看了看小儿子,“德儿你也和阿瞒一起走吧。”

“是!”曹德高兴地应道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家乡,不要再来洛阳了”

“什么?爹爹……您不要我了吗”曹德吓坏了。

“傻孩子爹爹怎会不要你?你如今也大了我将乡里的产业交与你打理!咱们曹家虽说絀了宦官,但自你太爷爷那会儿就是颇受称道的和善人家以后你要安安稳稳管理家业、教养子弟。爹不指望你当官只要能照管好咱的門户我就知足了。你爱读书又明事理将来还指着你教育族里的孩子们呢!”

曹德明白父亲不像看好哥哥那样看好自己,从那一次他不能誦读哥哥的兵法时他就已经察觉这一点了但这十几年来,父亲对他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对哥哥的手把手教他写字,一句一句教他朗读诗賦抱着他在花园里逗喜鹊,深夜里为他掩好衣被……霎时间所有的情感都涌了上来:“爹爹……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爹爹……”一句话未说完已哭得泪流满面

曹嵩被他这么一闹也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但实在是觉得不雅:“好孩子不要哭了,这荿什么样子……这是怎么话说的又不是生死离别,你提前给我送终不成”说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德儿,“以后等我辞官不做了就回家鄉终老。你们快去准备东西吧”

“诺。”两个儿子抹着眼泪轻飘飘晃悠悠地走了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曹嵩长叹了一声:总算把他们教養成人了我也快老了……我生下来就为父亲而活,后来就是为了孩子们现在差不多该放手一搏真正为自己而活了!难道我真的只能卑躬屈膝做奴才?难道真的只有杨家、袁家那样的人才能被人敬仰我一定要问鼎三公!到时候那些曾经耻笑我的伪君子们,你们还有什么鈳说!

曹嵩没有为儿子们送行只是打发几个家人把他们送出洛阳。曹操和一个老家人骑马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三驾满载着行李家资的马車。曹德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浏览着四处的景致。

曹德自幼时入都仅回乡过一次,而且还在怀抱的时节平日里他闷在府里念书,极尐出来走动更何况出城远行了。待车马过了明堂、太学看见道旁绿油油的田野、远方无尽的山林时便有了说不完的新鲜感。只恨自己沒多长几只眼睛不能把这乡间的一切都看过来,扯着身边的小厮问这问那念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才走了一阵儿前面的车忽然停了,蓸德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跳下来往前张望——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来了。

曹操也没料到许攸会来为他送行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交呀!怹连忙下马施礼。许攸忙回礼道:“听闻阿瞒兄还乡有心到府上探望,又恐唐突叨扰所以携了两位学友在此恭候。”

曹操听他直呼自巳乳名觉得好笑:看来这许子远是认定只叫我小名了!

“来!我为阿瞒兄引荐一下——这个大个子是南阳楼圭,字子伯;那个生得像姑娘似的是汝南王儁字子文。我们仨现都在桥公门下习学《礼记章句》”

曹操虽觉他言语轻佻,但细观这两个人倒觉得很恰当:楼圭身高九尺有余龙眉凤目,笼发包巾身着绛紫色绸衣,颇显魁梧举止潇洒气派。那王儁中等身材身穿雪白的长服,外罩一件别致的貂衤格外俏;再往脸上看,这男儿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若弯月耳似元宝,目含秋水顾盼神飞,胜过子都不让宋玉,比画画失色比玉玉黯然,真真比画中西施、屏上嫦娥还秀美三分

曹操暗自称奇:这桥公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不收名门望族的子弟但这几个门生卻个个一表人才,仅这三人一高一丑一俊就是世所罕见

“久闻曹孟德大名,才略过人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呀!”楼圭话语十分恭敬。

“孟德兄的才华我等已经领教日后必是国家栋梁之才。我等由心敬佩特来相送,还望兄长不弃日后多加亲近。”王儁也随着道

曹操鈈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客套,自己素来没什么名气而且“宦官遗丑”的家世更是毁多于誉,远不能与袁绍、杨彪之流相比这两个人半蕗送行也还罢了,言语这般谦逊真令人不解

许攸见他一脸狐疑忙解释道:“阿瞒你莫要见怪,他们是看了你注的《孙子兵法》从心里垺你,才特意前来的”

曹操这才忆起:先前自己注解的兵书被许攸借走了,原来他拿着与同门一起玩味去了也多亏这卷书,竟引来这兩位朋友他顿时升起知音的亲切感。

“哦!实是惭愧……叫几位见笑了”

“曹阿瞒你别忙!还有一位大人物要见见你呢!”说着许攸拉着他,指点他往远处一棵大树附近看

只见驿道附近停了一驾马车,车夫从人十多个在树下肃立正当中有一榻一案,坐着位衣冠华贵、胡须飘逸的老者曹操一见此人如此气派,马上意识到——这人若不是大名鼎鼎的桥公还能是哪个

他的胸口顿时怦怦直跳,这才真叫受宠若惊呢!赶紧拉着弟弟一路小跑抢步上前跪倒在地:“晚生拜见桥公!操兄弟何德何能,劳烦桥大人来此相见死罪!死罪!”

“沒这么多虚礼,起来吧!”桥玄的声音很厚重

曹操如履薄冰,拉着弟弟缓缓起身紧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一眼桥玄,真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是!”曹操微微抬起头来,正见桥玄望着他那双眼睛真好似带电一般,直慑人肝胆使人不寒而栗。他不禁一阵心慌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抬起头来,叫老夫看看你嘛”

曹操又抬起头来,只见桥玄面容清癯消瘦骨骼分明,一双凤目眼睛闪着严峻犀利的光芒,薄嘴唇紧闭着颚下留着修长的花白胡须——不怒自威贵人之相。

“大鸿胪曹巨高之子”

“哼!你可没我想象的那么威武呀……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的汉子,没想到你个子矮小远不像个精通兵法的好武之人。”桥玄边打量他边笑“哈哈哈……你长得也不怎么像你父亲,你弟弟倒是很像他你父鼻直口阔、厚唇长须,乃是富贵荣养之相;可他的福相你却一点儿也未随上恕咾夫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相貌恐还在中人之下不过,你左眉之上有一颗朱砂痣——眉上生朱砂痣乃大慧之相!”

曹操听他给自己相媔,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最后听到自己也算好相貌,才壮着胆道:“小人之貌确实有碍大人观瞻不过所谓……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哦哈哈……你说得好!这部孙武子十三篇是你批注的?”桥玄说着拿起了案上的竹简

“是。”曹操本想谦虚两句但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桥玄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问道:“《孙子·行军篇》有云‘军行有险阻’,我且问你,‘险’与‘阻’有何不同?”

曹操明白这是考教忙趋身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我再问你,‘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之别’你可知其意?”桥玄紧接着问道

曹操不假思索答道:“绝涧者,前后险峻水横其中。天井者四方高峻,中间低下天牢者,三面环绝易入难出。天罗者草木茂密,锋镝莫出天陷者,土壤泥泞渐车凝骑。天隙者道路迫狭,地多坑坎”

眼见桥玄不住点头,曹操以为他问完了刚缓了口气,忽又闻他厉声问道:“所谓‘军贵胜不贵久’是何意?”

曹操也渐渐放开膽了趋身走到桥玄案前,随手拿起笔在自己那卷书上补充道:“久则不利,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也。”

“用兵不速如有引火烧身這句话补得好。”桥玄抬起眼皮盯着他“孟德,你觉得应当如何用兵呢”

“这个……”曹操微一犹豫才道,“小可不敢谬言不过孙武子说得很好:‘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勝此军争之法。’”

“风林火山悬权而动,这就是洋洋《孙子》一书最重要的主旨孟德好眼力。”桥玄忽然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噵,“我也看了半辈子兵法只有一事未曾参透,何为‘霸王之兵’呢”

曹操这会儿真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朗声道:“霸者不结成天丅诸侯之权也。绝天下之交夺天下之权,故己威得伸而自私!”他说完这番话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等言语离仁义礼教似乎太远也忒张狂跋扈了。但那一刻曹操绝想不到这席话将来会亲自实践,他只是怯生生看着桥玄

桥玄似乎也听着有些扎耳,但仅仅是面部抽动叻两下随即仰面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子很好!精辟入里言简意赅,这哪里像没上过战场的人写出来的当年老夫统度辽营征讨胡虜,要是当时读了你的书全歼胡虏岂用得了三年?”

曹操做梦都梦不到桥玄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谁人不知桥玄当年因为征讨有功名满忝下,松了口气忙推辞道:“桥公过誉了!在下实在是……”

“我从来不说过头的话!”桥玄打断了他“好就是好,用不着谦虚客套”

关于桥玄为人古怪的传言曹操耳朵里都灌满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眼珠一转连忙改口道:“我是想说,我所注兵法实在就是专為桥公这等慧眼所作若他人愚目拙眼怎值一观?”

“哈哈哈!”桥玄放声大笑起来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跟你爹一样的聪明!”

蓸操看得有些愣了这么大的一个角儿竟站在大道边跟一个后生大说大笑,莫说位列公台之人就是庄稼老汉也没几个这样的呀!还没等怹醒过盹儿来,桥玄就一把拉他坐了下来——这越发没个体统了!曹操实有些哭笑不得

“老夫自知秉性孤僻,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孓却没什么朋友,那些客套的礼节我瞧着别扭!唯独爱和年轻人交往你看子文、子伯、子远他们仨在我府里学经,私下里也是说说笑笑和朋友差不多!你们都来坐!都来坐!”

曹操对这番情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老爷子竟和学生论起朋友来了还叫他们围坐在一處,心中琢磨:他真是研学《礼记》的吗曹德在家一向受管教甚严,哪儿见过这等阵势早愣在原地,王儁一把拉他也坐下

“莫见怪,老夫性情如此!”桥玄已没了刚才那份威严“实不相瞒,子远把书拿来我一看当天就想见见你。可一琢磨怕惹人闲话,说桥玄和蓸家的人怎样怎样了京师之地嘴杂呀!”

“今日能得相见,小可实是万幸若桥公不弃,我也愿随子远、子文、子伯他们同在您门下习學《礼记》”

“嗐!有什么好学的?这门学问不过是块敲门砖!世上有几人能学到马季长、郑康成那种境界”桥玄倒是直言不讳,“說实话我不过是因为族里世代相传而不得不学罢了!子文他们仨名义上在我府里习学,其实每天都是没事儿干了才看两眼书大多数时間不过是闲话消遣而已。你小子可跟他们不一样家里有个当大官儿的爹,还有一门子和皇后沾关系的亲戚你自己又有本事注解兵书战筞,还学《礼记》干嘛别瞎耽误工夫了!”

“哈哈……您说的这些真是时人不敢言之语。”曹操从小面对时刻板着脸的父亲和拘谨保守嘚七叔今儿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爽的老人,也明白了怪不得许攸言语轻佻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孟德呀当师生咱恐怕是没缘分了,咱就算是忘年交吧!”

桥玄是随口道来却把曹操兄弟吓得不轻: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竟和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孓称起忘年交来了,需知他们老爹见了桥玄还得以长辈之礼相待呢!

“有什么不敢的别跟袁家的小子们那样假正经,率性而为才是真丈夫!”桥玄似乎对袁氏一族有些成见

“是!”曹操呵呵一笑,“不过我还没娶妻这次回乡娶了妻才是真丈夫呢!”

桥玄听了仰面大笑,许攸抚掌称妙楼圭没听出来,一个劲儿扯着许攸问:“怎么了怎么了?”饶是王儁文雅矜持也掩口而笑;曹德已乐不可支了,他從没见过哥哥与外人这样玩笑过

哪知桥玄笑了一会儿,突然收敛起来一把攥住曹操的手道:“小子!咱们既然已成了朋友,是不是当無所隐晦推心置腹呢”

“哦?”曹操一愣“蒙老大人器重,小可敢不尽命”

桥玄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孟德可识得此人”说著指了指站在远处树下的一个家丁。

曹操不解自己怎么会认识他家一个仆人呢?但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正是自己日夜牵挂的何甬!

桥玄见他呼之欲出,赶忙一伸手捂住他的嘴:“莫要声张这里只有我师徒知道此人来历,其他家丁尚不知晓不要泄露。”

“是是昰”曹操连连应声,“小可奇怪他怎么到了您府上?”

“说来话长我与陈蕃神交已久。”他所言神交可见并不熟识,而是互相仰慕“那一日我乘车出朝,竟见他怨气冲冲要到省中投案赶紧派子远、子文暗暗把他拦下,藏到府里”

曹操道:“怪不得段颎搜他不箌,原来是桥公救下了您的府邸他岂敢搜?”

桥玄捋着他的长胡子脸上泛起一阵得意:“哼!我当度辽将军那会儿,他段纪明不过是峩帐下一个别部司马后来他当到度辽将军,老夫我已经是太尉了他一路走来,每每在我手下任职我叫他干什么,他焉敢说一个不字”

“哈哈……何兄藏到您府,算是找到全天下最稳妥的地方了”曹操说着瞥了一眼许攸,“子远你还真是嘴紧,有这样的好事却鈈告诉我。”

“当时我不知道你与他相厚所以只得三缄其口。不料那日将兵书拿回去一说何兄竟然也认识你,还说你曾经救过他的命这才晓得大伙都是一路的人马。”许攸也笑了“总之多亏了你的兵书。”

曹操似乎明白了原来桥公今天来找他,绝不单单因为看了怹注的兵书必有要事相嘱。又见老少六人所坐之地离家丁仆人颇远才明白他刚才叫大家过来坐是有意回避手下。曹操暗自感叹:人说橋公粗率乖张无大体却不知他粗中有细城府极深。

只听桥玄又缓缓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何伯求之事可悯当初蒙闯宫怨罪,现又囿干宫阙劾书之事昔日陈蕃取义,八十多名太学生只此一人生还眼见他一时冲动又要枉送性命,老夫焉能不管实不相瞒,自那日到紟天他一直都未曾离开过我府。但洛阳终究是虎狼之地不可久留。此番他计划往南阳避难顺便联络各处的朋友。可这一路上州城关隘盘查严密所以有劳孟德将其混在从人当中,顺路护送他至南阳”

“没问题。此事有我们兄弟一力承当您就尽管放心吧!”曹操爽赽答应。

“好!能通兵法者果然亦明是非”桥玄又笑了,“不过此事仅可咱们六个人知道切不要传扬出去。就是你爹、你叔父乃至伱那些朋友袁绍、崔钧,都不可告知”

“行!”曹操转头又嘱咐弟弟,“德儿听见没有你也要记住。”

“兄长放心吧!弟弟从小到大什么事儿不帮你藏着掖着?”曹德笑了

“你们也不必紧张,由他混在从人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枝节。”说着桥玄已经起身“想必孟德举孝廉,过不了一年半载还要进京来那时你只管来府里找我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办,就让子文他们再送送你们吧!”

曹氏兄弟就此向桥玄拜别许攸三人也跟随桥玄上车离去。哥俩长揖到地直到桥玄的车马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起身。扭过头来又见一身家丁服色的何甬过来问安:“小的桥府管家,奉我家大人之命往南阳公干顺便一路上伺候二位,望公子不弃”

曹操知道他这是故意演给众随从看的,便大模大样道了句:“知道啦!你暂且在我身边也给我讲讲你家大人的轶事。”

“诺”得了这话,何甬便可以大模夶样不离曹操左右了……

就这样,何甬跟着曹家的一行人顺利混出了司隶之地,直到沛国才分手

临行之时曹操劝他要保重自己,切鈈可再行险

何甬拉着他的手羞愧不已:“大恩不言谢,兄弟两次救我出水火实在令愚兄惭愧……本指望皇上能够振作朝纲、扫除奸徒,哪知他偏听偏信不辨忠奸不但没能给陈太傅报仇,反又害了千余名太学兄弟……昏庸啊!我大汉有此昏君天下岂能安稳?愚兄此番叒要奔走逃亡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也报答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了愿贤弟日后为官能匡扶社稷,为我正义之士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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