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碧蓝的大海可以匕大海水命做什么行业好?

  偶遇的一部小说,听说天涯比较八卦,所以过来帮作者宣传宣传。  原帖地址:/bk/xdyq/.html?sword=未道别离  第1章 往事不语  作者:盲帆   浓雾还未消散,海边木屋透出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大海宁静不语,点映着摇曳的灯火与星光。女孩儿独自走在覆满白雪的栈道上,耳边只传来脚下白雪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不经意闯入了一片童话世界。  寒风吹过,头上传来呜呜地低吟。清凉的迷雾漫天散落,仿佛又下了一场雪。  挪威的森林。  空气中传来面包和奶油的香气,女孩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的抗议。她看看表,已经过了11点。在这漫长的永夜中,她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何时起床、何时吃饭、何时睡觉,不必再依据严格的条条框框,一切随心而为,她也开始像个作弊的孩子,渐渐地乐在其中。  美食的香气如同母亲的召唤,女孩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可爱的女士,想来点什么?”  当地人已经完成了上午的劳作,他们三三两两地来到店里,一面吃着午餐一面神采奕奕地交谈。女孩舒服地依偎在沙发上,怡然地啜饮着浓郁的牛奶,凭借着掌握不多的词汇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漫长的极夜将在这天正午结束。  来不及吃饭,她匆匆爬到半山腰的小广场,那里已经聚满了等待第一缕阳光的人们。伟岸的父亲们将孩子高高地架在肩膀上,往日里习惯沉默的妇女们在这一刻也重拾如花的笑靥。鼻尖冻得通红的女孩子们紧紧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流转的眼波里除了浓浓的爱意,还有抑制不住的期待——仿佛那第一缕阳光将会永久地护佑他们纯真的爱情。  女孩多么希望,他也能在身旁。  “今天的天气不错,应该可以看见极光!”有人兴奋地说。  女孩心中一动。  “是啊,前天刚刚出现过。按照常理,今晚如果不下雪,一定能看到。”  “多么幸运!极夜过去后的第一次!”  女孩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简讯。  不知等了多久,人群中发出惊喜的尖叫,一缕柔光温柔地刺破苍凉的天际。山间的雾气在缓缓消散,森林显出苍黄的本色。碧蓝的海水与铺满白雪的海岸宁静的交接在一起,染上一抹金色的曙光。  这是一个连神都要落泪的时刻。  “小姐!”  不协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孩转过身,果然是那两个忠诚的保镖。他们只穿着薄薄的羽绒服,通红的脸上却挂着明显的汗珠。  “小姐,我们找了您一个上午,差点就要给老爷打电话了。”  女孩叹了口气,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下去。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转身向宾馆走去。  夜幕已经降临了八个小时。  女孩偷偷打开木屋的窗户。冰雪世界的夜晚并非一片黑暗,借着白雪反射的光亮,她发现屋檐离平台的高度只有一米多,而平台离地面也并不太高。她估摸了一下路线,便轻轻翻出窗子,轻盈地顺着屋顶的坡度滑了下去,然后咬紧牙关纵身一跃,落在了堆满厚厚积雪的平台上。  毫发无伤。  女孩的满腔期待化作了不竭的体力,她一路跳到地面,迈开双腿朝大海的方向飞奔而去。那里应该有一艘小船,等待着,载她去看宇宙的舞动。  眉眼如画的东方少年从船舱中探出头,见到女孩的瞬间,满眼星光。  大海无言,星空不语,相爱的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小船安静地向大海深处驶去。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从楼上跳下来的。”  “跳下来?太危险了!有没有受伤!”  “嘘……”  没有任何征兆,绿色的纱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空之中,就像被一支无形的手轻轻地抖动着,妙曼地变换着形状。  “真美!”  女孩惊叹着。这大概是人间最古老最壮丽的美景了吧。好半天,她才恋恋不舍的低下头,却见男孩儿面对自己单膝跪地,举着一枚反射着极光的钻石戒指。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是我不想辜负这人间的奇景。漫天星光,将为我见证……”  女孩痴痴地望着他。  “林忆南,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发誓,我会用一辈子来爱你!”  女孩静默不语。  青年焦急地等待着,鼻尖开始渗出汗珠。  终于,女孩笑了。  “我愿意。”  她接过戒指,缓缓套在纤细的无名指上,然后拉起男孩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星诺,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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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剧组平凡的一天  bj的7月已是骄阳似火。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正午时分,连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更别提树下四合院里正忙着拍戏的人们。在这个临时组建的小小社会里,地位高下一目了然。以明暗交接处为界,阴凉里坐着的是多少有些地位的演员,太阳底下或贴着墙边站立或席地而坐的,是不知名的新人和群演,而日头底下攒动忙碌挥汗如雨的,是各类工作人员,搅动起空气中一阵阵汗臭和化妆品混合的味道。  “看样子,是要下场大雨了。”一位眉目如画的中年女子用香绢轻拭汗水,微笑着说。她身着一条藕粉色的真丝旗袍,头发端庄地挽在脑后,手中徐徐地摇着一把用孔雀羽毛拼制的小扇子。她谈话的对象是她戏里的儿媳妇,一副民国时期大家闺秀的模样,正用笋尖般的嫩手在自带的保鲜盒里翻腾,不一会儿从里面捏起一枚紫黑色的葡萄,恭恭敬敬地送到美妇眼前。  “可不是吗,真希望早点收工。”女孩子略带疲惫地望了一眼天公,随即又甜甜地笑了。  美妇玩味地望着她那张青春逼人的笑脸,接过了她的水果,却不急着送进嘴里,只是握在掌心细细把玩。女孩子见状以为她不喜欢吃葡萄,于是又送过来一枚鲜红如血的樱桃。妇人向来不喜欢吃别人的东西,只好笑着婉拒,说自己这些日子肠胃不适,喝点清水就足够了。  “贵枝姐,真是辛苦你了!一会儿我一定一遍通过,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连贵枝身后站着的中年女子深深地看了女孩儿一眼,见连贵枝没有接话,便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茶碗。美妇轻轻地抿了一口淡茶,然后闭上双眼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显露出淡淡的疲态。  “啪!”玻璃的破碎声刺破粘腻的安静,昏昏欲睡的演员们登时精神起来。只见米妮畏缩地站在一遍,导演满面煞白,坐在半空中的摄像正抱着手臂幸灾乐祸地等待着。  “你到底会不会演戏!!演不好就给我滚!”导演干瘦的肩膀剧烈抖动,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当场被气昏过去。  女孩子放在水果盒,薄唇一撇,低声叹道:“米妮真可怜,一场戏拍了8条也下不来。”可从她眼角呼之欲出的笑意里,连贵枝却读到了截然不同的情绪。这种女孩子她见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根本不屑于再去揣测她们的心理,于是她淡淡地答道:“万事开头难,慢慢地就好了。”  女孩子点着头回应,心里却在仔细揣摩连贵枝这句话的意思。万事开头难,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在这场戏开机之前,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米妮呢?而自己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高材生,在演艺圈混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却依然要给一个带资进组的小贱人做配,换做谁,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再去凝视眼前这个美丽端庄的妇人。连贵枝,多么俗气的名字,可等你登上了她这样的地位,再俗气的名字也一样会成了别人嘴里的圣经。不甘的火苗在她眼中腾然一现,她赶紧环顾四周,又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可不是吗,米妮第一次演戏,能演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能有多不容易!”坐在附近的另一个女演员冷冰冰地接过话茬,“我们才是真不容易!天天为了一两分钟的戏等上大半天,全用来观摩她的演技了!后台硬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就是!干脆单独给她开个档期,等她拍完了我们再来。”  “我的下一部戏就要开拍了,看来我又要做空中飞人了。她不差钱的话,能不能给我报销下机票啊,哈哈哈哈。”  她的话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片议论。连贵枝笑呵呵地扫过众生之相,游移的目光最后停了下来。靠近门口的梧桐树下,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正坐在一把竹椅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剧本,两条浓黑的眉毛时而皱紧,时而放松,似乎完全沉浸在剧情的走向里,全然不知周围在发生着什么。她将头一歪,枕靠在手背上,似乎终于找到了真正令人舒心的风景。  许知非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正如连贵枝所猜测的,他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读了几遍新拿到的篇章,又把开拍前拿到的整个剧本快速过了一遍,找了找其中的变化,确定了一下人物在时间线中所处的位置,然后又琢磨起马上要拍的那一段。台词早已背熟,感情也已揣摩到位,他试想了几种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坐在椅子上翻过来覆过去地演练,觉得不够尽兴干脆站起来叨叨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12个字的台词中多了一个“的”字!就这一个字,影响了他的语感,阻断了喷发的情感。  作为国内理工科第一学府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随着演员经验的加深,他越来越感受到了语言这种工具的精密——丝毫不亚于数字,因为语言还有着情感的维度。他没有经过表演方面的专业训练,却凭借思维习惯将语言作为纵轴,感情作为横轴,将真实生活定义成了一条红色的标准线,而任何超过或者低于这条线的表演都不能算真实、成功。他始终在努力向着这条标准线发展,可不知为什么,越是努力,表演的痕迹就越是浓重。  他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这才发现周围的气压低得吓人。  李导坐在摄影机的后面,一言不发,脸色煞白。这样的情形,许知非在入行之初没少经历,所以遥望着满脸愧疚的米妮,心中竟升起丝丝不忍。仿佛感受到了他关切的目光,米妮远远地望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沉默了半天的李导发话了:“算了,这条明天再拍。先拍下一条。”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马上行动起来,走位的走位,通知的通知,僵持已久的片场终于活络起来。米妮提了许久的一口气突然松懈下来,不觉一阵眩晕,差点坐在地上。她定了定神,从助理手中接过剧本,紧接着脸上又是一紧。  不用看剧本许知非都知道,下一场还是米妮的戏,不过是跟别人的对手戏。刚刚还在吃葡萄的李依依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一遍就过”的野心。许知非想,有人带着,米妮应该没问题了吧。他突然想到李依依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于是赶紧也跟了过去,打算在一边观摩取经。  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许知非不由得赞叹,刚刚开始,李依依就一改往日的娇柔,换上了少奶奶的端庄大气,在她的带动下,米妮也好像找到了些许叛逆大小姐的感觉,全然看不到刚刚的可怜。按照妯娌冲突的设定,两人吵了几句,少奶奶就该掌掴大小姐了。许知非前一秒还觉得米妮差点情绪,后一秒就见李依依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甩了上来。  “啪!”惊天动地一声响,禁断了院子里的所有声响。  许知非愣住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竟分辨不出这一巴掌究竟是真是假。看得出米妮也愣了,她难以置信地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两行热泪须臾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快速淌了下来。许知非依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表演还是真实,如果是表演,那他之前可真是小瞧了米妮。  “停停停!”导演愤怒的吼叫声将所有人从惊愕中拉了出来,“米妮,谁让你哭了!你看过剧本吗?!”  听到这番责难,米妮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肆意发泄着一天的委屈,丝毫不顾及形象。然而在导演的怒视下,没有人敢上前去安慰她。许知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李依依那一巴掌根本不是在演戏。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李依依,头一次在她温柔的双眼中发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感觉。而李依依并未察觉,她甩了甩同样火辣辣的手,用甜美的声音专业地问道:“导演,要不要重来一次?”  李导仍旧怒视着米妮,努力地平息着胸口的怒气,良久才终于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条算过了。”  李依依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刚刚那一巴掌也抵消掉了许多不甘。她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了几步,将满脸迷茫的米妮  从地上拉了起来,柔声柔气地说:“米妮,你演得太好了,一遍就过了。”  “一遍就过了。”米妮回味着这句话,愈发委屈。  许知非心口发堵,于是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半途听到连桂枝的助理正在唏嘘地感慨:“这样的一巴掌,是有多大的仇怨!”连桂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第3章 三个麻烦  连贵枝这深深的一叹激起了许知非心中的涟漪。他想到了自己早些年的遭遇,也想到了现如今别人对自己的嫉妒和诋毁。好些感受,真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每年怀着梦想投身演艺界的青少年数以万计,但真正能混出样子的又有几个?他许知非大概是其中非常幸运的一个,才能够在如此高级的剧组中拥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座位。  然而他并不敢因此沾沾自喜。  李正君李导儿,一年只拍一部,每部必是精品。许知非老妈是李导的铁杆粉丝,所以当剧组来找他谈意向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部剧拿下。他特意花了几天时间精心准备了一份简历,又自编自演了一段民国故事,坐着飞机亲自送到了负责人的手里。然后他就后悔了。在这个只有人尖儿才能出头的圈子里,聪明的人太多了,有才华的人太多了,有背景的人也太多了,剧组根本不会理会他的这些小聪明。所以在后面忐忑等待的几个星期了,他恨不能时光倒流,希望自己从未做出过这些脑残举动,至少给别人留下一个不那么猴急的印象。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个多月以后,他居然得到了答复——李导钦点他出演,而且还是男一号!  直到现在,许知非还记得当时的惊喜。本想向老妈报喜,可话到嗓子眼又给生生咽了下去。在这个圈子里,只要片子没上映,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比如之前有个著名导演号称几年磨一剑终于拍完了一部电影,排片日期都订好了,就因为男主角吸毒被抓,不得不换人重拍。  收到剧本的那天,许知非仰在沙发上,戴着大耳机读完了剧本。这个耳机是许知非拍完第一部戏后送给自己的纪念品,没有别的优点,就是隔音效果好。原本只想浅浅地翻一翻,没想到再抬头已是月上梢头,泪眼模糊。他抹了抹眼睛,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冒险和坚持。拍影视剧的现实就是,好剧本不可遇,好导演亦不可求。很多人演到40岁还在青春偶像剧里打酱油,自己出道几年就有幸成为名导儿麾下的男一号,这既是对自己的肯定,更是一件值得庆幸和感恩的喜事。几日后,女主角也定了下来,竟然是朱筠!谁都知道,朱筠从出道就只接电影,如今已经贵为影后的她居然要来演电视剧!跟自己演对手戏!许知非兴奋地满屋乱跳,放下电话就跑去楼下买了几注彩票。  ……  “哭什么哭!”导演始终看不惯米妮的哭相。  知了声回灌入耳,许知非被拉回了现实。米妮已经哭成了大花脸,没一个小时补妆估计没法再继续拍下去。导演气得面色铁青,被工作人员扶着出了片场,剩下一个哭哭啼啼的女演员和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许知非摇了摇头。米妮小脸儿粉嫩嫩的,平时也总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如果不做演员,其实真不招人讨厌。但是要说上去安慰安慰,许知非还真做不到,一来他跟米妮根本不熟,二来他自己也有情绪。说到底,他拍这部剧的三大麻烦还是米妮给带来的。  进组第一天就听说朱筠辞演的消息,这是其一。然后在各种猜测声中,娇滴滴的米妮飘了进来——一个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任何演艺经验、拿公主病当衣服穿的小姑娘。进组第一天,米妮那边就说女主角的戏写得太硬,要剧组“量身定做”地给她改剧本。这眼看快开拍了又要改剧本!气得编剧王老邪差点被一口老血憋死,当天晚上就喝多了。  “******什么叫太硬!”二两黄汤下肚,王老邪破口大骂,“老子写了20年剧本,都没遇见过这种评价!那话儿硬,她他娘的怎么不抱怨!”  造型师也一样无语:“让老子用好料子把她的衣服再做一遍。”  “你做吗?”大家问。  “做!她出钱!为啥不做!”  麻烦之二出现自米妮进组第二天。当天下了戏,许知非跟王老邪他们去撸串儿,不出所料,米妮小姐又被吐槽了一番,这次的槽点是她第一天便暴露无遗的烂演技。但是许知非并没有评论什么,毕竟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大概能理解米妮的心情——或许她不是不想演好,只是还不会。  酒过三巡,王老邪吐着满口酒气扒在许知非肩膀上神秘地说:“小哥儿,好好演,李导儿这次压宝在你身上了。”  “为什么,别逗了”。许知非想,自从进组以来,李导还没正眼儿看过自己,搞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李导钦点的了。还押宝?别逗了,他是多么严肃务实的一个小老头啊!  “傻眼了吧!还没事儿没事儿的呢。”王老邪看他不信,干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通倒了出来。原来,李导儿这次是自己看中了这个本子,然后动用私人关系找的赞助。本来各方面都谈妥了,选角儿的事儿也搞定了,可是主要投资方突然撤资了。李导几经波折,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投资人,附带条件就是要塞个女的——也就是米妮——进来演女一号。李导当然不乐意了,但中间一来二去不知迫于什么恶势力,李导最终也是妥协了。好在朱筠跟李导私交甚好,加上公司一直反对她涉足电视圈儿,于是就自愿退出,做了个顺水人情。  “李导儿本来是这样计划的,朱筠是演技担当,你是人气担当,有话题,有口碑,还能吸引除了大妈和大叔之外的年轻观众。”  看着王老邪神叨叨的一张脸,许知非还是觉得他在开玩笑,于是也打趣到:“我还以为能混个颜值担当呢。”  王老邪嘿嘿一笑:“那你就别想了,美色在李导儿这行不通。这回,他指望你做演技担当。”  “噗!”许知非一口啤酒喷薄而出,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我跟了李导十多年了,还能骗你?”王老邪神秘兮兮地说,“李导刚嘱咐我,把女一为主的戏改成以你为主。”  这天晚上,许知非失眠了。  紧接着,第三个大麻烦横空出世。说到底,也是李导有底气,凭着专业的班底、神级的编剧、一众实力派老戏骨撑腰,愣是开创了每天发新剧本的******。虽然王老邪承诺故事大体走向、人物结局没有变化,但是细微处的改动也着实不小,许知非只好每天傍晚混在一群小助理中间排队领第二天的剧本,然后挑灯夜读做笔记,反复翻看原著、原剧本和新剧本,甚至连做梦都在揣摩剧情。  想到这里,许知非肚子也饿了,四处也没瞅见助理小康的身影,就整理了一下椅子上的剧本,去领盒饭了。刚拐到厨房附近,就见王老邪站在厕所门口两眼望天,一副入定的样子。仗着每天亲自领剧本建立起来的革命关系,许知非伸出食指一下捅进王老邪的大肚腩里,笑道:“想什么呢?厕神爷!”  王老邪回过神来,可眼神还是木木的:“刚想到特好一情节,被你一下捅没了。”说完,他才像刚刚认出了许知非,霍地兴奋起来,喊道,“你别动,对!就这样别动!”  许知非的动作凝固在空气中。  “好嘞!我可想到好东西了。”王老邪大喜。许知非仿佛看到他那颗圆大脑袋里有个cpu在疯狂地转动,几乎可以闻到糊味儿了。直到他恢复到正常人的神色,许知非才把手放了下来,忙不迭地冲着分盒饭的小姑娘高喊:“来两份!”  小姑娘花枝乱颤,说道:“又来帮你的助理领盒饭啊!”  “是呀!丫儿比我还忙!”许知非笑呵呵地抱着盒饭转身,不想正撞在王老邪水汪汪的肚子上,赞叹道:“弹性不错!”  王老邪对自己的体形特别满意,他觉得葫芦形才是有福之人的身材。“可不是嘛!特别注意才养出来哒!话说回来,你每天自个儿屁颠屁颠的领剧本儿,该不会也是因为找不着助理吧!”  “我是不会承认的,这是尊严。”说完,许知非抱着宝贝盒饭笑呵呵地跑开了,留下王老邪和小姑娘的欢乐笑声。  许知非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于是一路小跑着回来,迫不及待地想尝尝今天的饭菜。没想到,一拐弯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小老头静静地站在自己的竹椅旁,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导。  “来了。”李导已经发现了他。许知非怀疑自己是不是饿花了眼,怎么好像从李导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并不明朗的笑意,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温和了许多。见李导还在望着他,他甩掉脑子里的怪念头,放下盒饭,将椅子上的剧本全数抱在怀里,请导演坐下休息。  李导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们也很辛苦,我这就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许知非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辛酸。刚刚还怒气凌人的李导,这会儿好像变成了一个在公园里孤独散步的老人,不知在想着什么或美好或伤心或遗憾的往事。许知非想到了自己的祖父,比起李导,他身材虽然更为高大一些,但那背影里透射出的孤独却是一模一样的。
  第4章 缺席的女孩儿  “后排右数第七名同学,麻烦你自觉地站到中间去。”  哄笑声中,一名奇高奇帅的男孩子红着脸挪到了最中间,他这一离开,右边的小伙子们顿时来了底气,仿佛凭空长高了几厘米。摄影师趴在镜头前,仔细地审视着画幅里的每一张笑脸,好半天才一甩长发抬起头来,难掩满意的神情。  在整个大学城,他最喜欢给舞蹈学院的毕业生们拍照。空旷的蓝天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因为常年的舞蹈训练,一个个都身姿挺拔犹如像高山上的青松翠柏。面对着他们,摄影师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他最后又确认了一次:“我再问一次,人都到齐了吧!”  这样的景色,这样的人,一个不少,才是真正的圆满啊!他满怀期待地望着眼前突然活动起来的人群,却见一个男孩子转身清点起人数,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好像少了一个。”男孩子说,他用眼神快速地在人群中扫了一遍,然后确定地告诉坐在前排的班主任,“老师,麦冬没有来。”  “又没来?”  “她怎么回事,去年的合影也没来。”  “前年也没她。”  ……  同学们低声议论着,前排系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说:“她也许是忘记了,谁有她的联系方式,赶快联系她一下。  人群中顿时又炸了锅。  “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你有吗?”  “我也没有……她用手机吗?不记得她用过手机。”  “我不知道啊,她都没跟我说过话。”  “她会不会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仿佛到了同窗的最后一天,才猛然发现这个叫做的麦冬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古怪。  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白头发老人听着身后的议论,面色阴沉,他低声问班主任到:“这个叫做麦冬的女孩子,就是那个拒绝参加毕业演出的天才吗?”  系主任点点头,还未开口,坐在老人另一边的中年女子说话了:“主任,那个女孩子毕业演出那几天生了一场大病……”  “生病也不应该成为不上场的理由。身为一个舞者,竟然连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都说她是天才,我看她见了舞台就躲,没有一点激情,根本算不上人才。对了,她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又病了?”  “这……我想她是不知情吧。”女子低声答道。  老人没有再问,只是将手一挥,示意不用再等了。摄影师心头一痛,为了这张不完整的作品叹息不已。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远处的一株大梧桐后,一个女孩子正默默地遥望着他们。他们大概都没有发现我不在吧,她想着。这本是她一直期望的结果,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又让她有些沮丧。终于,她的肩膀一塌,捡起地上的背包,转身走了。  去哪里呢?她并不知道。没有来处,没有归处。离开了学校,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大概都是可以的。  大门口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留影的毕业生,三五成群,哭哭笑笑。麦冬低着头在人群中穿行,有些伤感自己这么多年竟没有交下一个朋友。可这又能怨得了谁呢?在这个信息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朋友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威胁。朋友和自由,你选哪个?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个选择题她已经做过千百次,而答案永远只有一个——自由。  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道路在眼前分成两条。一条是每天要走的路线,另一条是个机动车禁行的胡同。她每天都要赶着去打工,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去走那条无法通行机动车的道路。可是今天,这条绿荫低垂的巷道似乎在沉沉地召唤着她,仿佛《魔戒》中幽深不见底的林中小路,迎面吹来一阵阵催人入眠的微风,让她心中泛起丝丝不安的涟漪。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许是同一个选择做得太久,想要换个新的开始。
  第5章 见义勇为  这注定是极不平凡的一天,因为从来不迟到的许知非居然迟到了!  他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手机,12个未接来电,全是剧组打来的!许知非记得他今天有场戏要10点半开拍!可是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了。他慌忙跳下床,手脚并用,刷牙洗脸,穿衣找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终于在10点10跳着脚出了门,打的奔向剧组。好在住的不远,他下车后一路狂奔,竟然真的在10点半之前赶到了。  一进院,就见李导黑着脸坐在那里。  李导这个人名气大身材小,苍白干瘦,不怒自威。许知非本来就敬他,加之迟到,赶紧过去请罪。李导正在拍别人的戏,抬了抬手,示意他赶快去化妆。  年代戏,每天光是化妆补妆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化妆师阿阳说演到老年更麻烦,要上特效,到时候许知非的细皮嫩肉就要经受考验了。许知非心里急得爬满了小蚂蚁,阿阳却好像一点不急,哼着小曲儿一点儿一点儿的画着。她这态度反倒让许知非安心许多,但他还是觉得也道个歉才好。  “心肝儿,怎么样我都会原谅你。”  “别闹!”  许知非又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阿阳嘴里的各种昵称。记得第一次来试妆的时候,阿阳在许知非面前激动地大呼小叫,扑过来挽上手臂就说“他是我的了”,吓得他够呛,多想告诉眼前这个明显喜欢男人的男人自己喜欢的不是男人,却又张不开口。好在阿阳是夫管严,立马就告诉他“人家有男人了,才看不上你,我就喜欢你这细皮嫩肉”,许知非才算松了口气,也第一次发现了即便是很红的化妆师,想遇见一个皮肤好的演员那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好了,帅帅哒!”终于,阿阳拍拍他的脸,宣布了他的自由。  许知非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宛如做了一场梦。每次上完妆,他总得适应一下。就这样魔怔地盯着镜子,尝试着从那张脸上去寻找别人人生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时,有工作人员跑来告诉他,他的戏被延后了。现在想导演是不是生气已经没有意义,人终归是要靠实力说话的,许知非只想把尽力把戏演好,于是又跑去院子里继续研究剧本。  剧组通常都是杂乱无章的,镜头以外所有的地反都堆满了东西,时不时有工作人员穿梭于其中,所以当许知非静静坐在某个角落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也不过是随意丢弃在影棚中的物品。从最初没有台词的小角色,直到现在稳坐二线小生的行列,这种感觉一直存在,甚至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群体,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属于自己。午夜梦回,他偶尔会想不起自己究竟身在哪里,如果喝过酒,那种孤独困惑的感觉几乎可以如匕首一般伤人了。  神思越飘越远,直到外面街上突然响起女人嘶哑的喊声。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  许知非的大脑还未处理完这条信息,他的身体便已经冲了出去。只见一名老年女性远远地向他跑来,一个载着两个小青年的摩托车眼看着就要飞驰到面前。后面的人手上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许知非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也没想就迎着摩托车跑了过去。  前面的小青年明显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人,下意识地拉了闸,车速陡然慢了一秒。许知非一看机不可失,一把从前侧方控制住了摩托车的把手。小青年反应不及双双翻到在地,许知非也跟着摩托车一起倒了下去。触地的瞬间,他才意识到刚刚的动作太过危险,自己肋骨和腿简直要断了。抱孩子的小青年也摔得不轻,两只手在腿骨上不停摩挲,哪里还顾得上孩子。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被扔在一边,小腿儿已经把薄被踢散了。没了包裹着的安全感,他突然哇哇地嚎哭起来,把倒地呻吟的几个人从疼痛中拉回了现实。  许知非爬起来,狠踹了那个小青年一脚,趔趄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转身时膝盖一软,眼看着又要跌下去。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他能看到自己下落的趋势,脑海里甚至飞速闪过了几种跌倒的方式。许知非想,该以怎样的姿势跌倒才能减少对孩子的伤害呢,当然最好也不要伤到自己的脸。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触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肩膀稳稳地撑住了他,然后一双冰凉有力的小手将他拉到了路边。许知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淡紫色的影子就已经飞了出去。  孩子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毫无顾忌地释放心中的恐惧。许知非一边哄他,一边搜寻,就见那个影子一脚踢开小青年伸向摩托车的手,然后优雅地俯身,拔下了车钥匙。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裙摆刚刚落下,长长的马尾搭在肩头,不算高大强健的身体,却仿佛一株倔强伫立在天地间的小树。  许知非的心脏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两个小青年见孩子被夺走,本想马上逃跑,可车钥匙也被人拔走了,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互相使了个眼色朝姑娘扑了上去。  “小心!”许知非急得大喊。  小姑娘轻轻一闪,躲过一只拳头,然后听见哎呦一声,后面的青年抱着肚子坐在了地上。许知非完全看不清她的动作,就见一个紫色的影子在两个恶人之间轻快闪躲,拳拳到肉,却又似乎合着一种特殊的韵律。许知非有些看痴了,竟觉得她好像在跳舞。  孩子的家长终于跑到了面前。看年纪大约是奶奶或者姥姥,手包一扔,从许知非怀里抱过孩子就猛亲起来,亲了两口又开始哗哗地流眼泪。  许知非担心姑娘吃亏,一心想要去帮她,眼见这边安顿好,便松了松领带,一头扎了进去。他很快发现,其实自己参不参与都没什么差别,姑娘已经把一个小青年打得趴到在地,另一个也被收拾得晕头转向。但从她加重的喘息声中,许知非猜测她的体能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小青年看到又有人加入明显愣了一下,许知非趁机一拳下去,在姑娘的配合下,将他打晕在地。  手上沾满那人的鼻血,真是恶心。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了许知非一眼,蹲下身来,解下了辫子的丝带。乌黑的长发丝丝散落,温柔地伏在了她的肩膀上。许知非直到现在才看到了她的正脸——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俊秀异常。  就在他发呆的空儿,姑娘已经用发带把其中一个小青年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领带。”她突然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许知非从未见过清澈的眼睛,是的,清澈,又冷漠。  “领带用一下。”她依然淡淡的,小巧的鼻尖上顶着几颗汗珠。  许知非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解下领带。在姑娘的示意下,把另一个小青年也拖了过来。小姑娘抓起前面那人的一条腿往后一扳,说:“绑一起。”  这是什么花式,许知非绑完才搞明白。两个人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背对着背,再将一个人的手跟另一个人的脚踝绑在一起,这样在绳子有限的条件下,就算两个人都醒过来也绝对跑不了。别说跑,估计站起来都费劲。  “你这绑法,真有创意。”许知非赞叹道。  小姑娘莞尔一笑,露出几颗贝齿,甚是好看。她最后理了理裙摆,捡起地上的书包,说了一句“交给你了,大明星”,便钻进人群不见了。许知非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满满一圈人。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许知非心说不妙!果然老奶奶正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喊着“恩人”就要给许知非磕头。许知非心说这怎么担当得起,这辈子只有我跪我奶奶要压岁钱,还没有人跪过我。情急之下,他也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奶奶,您不要这样,赶快起来吧。”  “没事没事,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要感谢你!”  “奶奶,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我,赶快起来吧!”  “不行不行,一会儿我儿子过来,让他好好答谢你。你看你衣服都破了,让我儿子给你买……诶,小伙子,你怎么穿个旧时候的长袍儿啊……”  许知非哭笑不得,人群里也爆发出一阵笑声。许知非是最不想暴露身份的,可无奈就是有人嘴快:“大娘,他是大明星许知非啊!您不认识他吗!”话音未落,周围又多出十几部手机,令许知非叫苦不迭。  人越聚越多,咔咔的快门声搅得许知非心神不宁,毕竟在他的思维了,做好事是不能留下姓名的。就在这时,许知非那不知神游到何处的助理小康才终于露了面儿。他费力挤进人群,看那惊悚的表情还以为是许知非撞伤了老太太被人讹上了不让走。许知非跟他简单解释了几句,这家伙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地上被花式捆绑的两个家伙,然后转头严肃地说:“你脸花了。”  他这一说,许知非也觉得脸颊有点疼,一摸还真有血,可能是刚才冲撞摩托车的时候划破了。他灵机一动,赶紧问老奶奶有没有面巾纸。  “有的有的!”老奶奶看看他的伤口,总算主动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路边拾起丢掉的小包,取出面纸帮他擦拭。  正擦着,警察也来了,将两个青年装上车,要许知非去警局做笔录。  许知非登上警车的刹那,很多闻讯赶来的记者刚好拐进小街,举着长枪短炮一桶狂拍。好了,许知非想,这辈子第一次坐警车的经历,将有无数镜头替我铭记了。
  第6章 世态炎凉  人民警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笔录做得很快,过程也非常愉快。让许知非倍感荣幸的是,居然有几个警花是他的粉丝。大家忙完正事开开心心地合影留念,接着就准备散了。临走时,许知非问警察大哥能不能把领带还给他,下午拍戏还要用。警察哥儿倒也爽快,一会儿就把东西交还到他手上,还连连夸他绑人的花式很有个性。  人还没走出楼门,就听见一片快门声。大批记者早已守在了大铁门外,小康被挤得几乎是挂在了门上。几个警花先一步过去维持秩序,小康趁机钻了过来。  “老马交代,一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啊。”  许知非目测现场至少有20家媒体,心想不说点什么,真的能从这长枪短炮中挤过去吗?这不,他一只脚刚迈出大门,十几个各种形状的话筒就已经戳到面前,各种声音瞬间爆成一片。  “请问你是救了一个小孩吗?现在什么心情?”  “现场打倒了两个人贩子吗?”  “刚刚是跟人斗殴还是见义勇为?”  “请问这是故意安排的吗?是为了配合新剧宣传吗?”  ……  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说,做了好事被人知道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怎奈经纪人已经下了封口令,许知非也只好一路微笑了闭口不言。就在他扶住车门想要进去的瞬间,一个记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许知非,大家也是关心你,至少跟粉丝说两句吧。”他指指许知非脸上的创可贴。  跟娱记搞好关系,是许知非进入娱乐圈学到的第一课,老马让他把这句话当作圣旨箴言每天念上一百遍,最起码也要做到即使在梦里也能提醒自己的程度。这么多年,许知非谨记着这句话,一直维持着与媒体之间的良好关系,有几家经常合作的媒体甚至将他视为己出。比如这句话,就让他心头一暖。  许知非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对他们说:“大家放心吧,皮外伤,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希望不要影响了警方的工作。我也会和大家一样继续关注案件的进展情况。再见。”小康带上车门,把嘈杂锁在门外。  小康坐上驾驶座嘟囔道:“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多记者。”  许知非不想责备他。老马现在事情太多,不可能拍戏时都跟着自己,所以这次给他安排了一个助理。小康入行也不少时日了,可还是有很多事都搞不清楚,比如提醒次日安排、提醒早起赶场、关注剧组行动、保障在外安全,他全都没有概念,于是也就有了许知非自己讨剧本讨盒饭、拍戏迟到和差点被记者吃掉的这些事情。  “老板,去哪儿?”  “回剧组吧。”许知非无奈地想,这小子能不能跟剧组说清楚大概都是问题。  小康欢脱脱地一脚油门踩到底,高兴地喊道:“好嘞!剧组中饭有鸡腿。”  许知非被逗乐了,想当年还是个无名小卒的自己,也曾经为了剧组中午的鸡腿而欢欣不已。他从口袋里掏出领带,这才发现里面还缠绕一条绀青色的发带,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回想起刚刚的场景,真像做了一场梦。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知非钻进警车还没五分钟,剧组已经传遍了他进局子的消息。  “大新闻,许知非被警察抓走了!”一个小工举着手机四处张扬。这一记消息,就像投进狼窝的肥肉,一下引出了一票假寐的人群。大家纷纷猜测着原因,连往日里不动声色的连贵枝都惊了一秒,看吧,世态怕是马上要转凉了。  “他犯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被抓?”  “该不会是吸毒吧,听说他为了演这个戏,两个星期瘦了十多斤。不吸毒谁能瘦这么快。”  “难怪他平日里总是坐一边呆头呆脑的。”  “什么呀,我看是疯疯癫癫才对,你没见他自言自语摇头晃脑,一看就是不正常!”  “要不他那个助理怎么会那么牛,估计掌握了他不少黑料儿。”  “说什么呢!!都散了散了!!”王老邪一句发自丹田的怒吼,总算驱散了这漫天的谣言。  李依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水果,一粒黑亮亮的车厘子在嘴边蹭了几分钟还没吃完。真险啊!她暗自庆幸这,本来昨天还计划勾搭一下许知非,幸好还没付诸行动,不然还不得惹一身骚?不管他许知非做了什么,都被警察带上警车了,又能有什么好事儿?吸毒?看着不像。恐怕是出去**被警察抓了个正着!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衣冠禽兽。  可是许知非犯事了,自己的上位大计不免又要重新规划。可是这样看人眼色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一天也忍受不了了。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看上眼!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连基本的颜值都没有就敢跳出来当演员了,导演又老又顽固,编剧又恰巧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看来这场戏又要白忙一场了。  她的一双杏眼四处瞟瞄,不知怎么就落在了摄影师乱糟糟的头发上。  他?那身衣服是多少天没换过了,油腻腻的,满身汗臭加菜汤的味道……不过洗个澡应该也能接受,关键是他那满口的大黄牙和粗大的毛孔……想到张脸贴在自己胸口的样子,李依依不禁打了个寒战。  没办法,谁让她是专业的演员,谁让她如此敬业。既然其他的路都行不通,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的美貌上了!她站起身,端着水果盆儿向他走去,每一步都极尽妖娆,眼里也满溢着崇拜与爱意。一点儿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在离他还有两米远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疑惑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开始色迷迷地在她身上游走。  “吃点水果吧。”她纯纯地笑着,眼里却尽是魅惑。  他早已明白了她的企图。像这样的小姑娘他睡过太多了,好些连名字都记不得。她们无非是为了让他把自己拍得漂亮一点儿,依靠仅有的那点露脸的镜头,博得最多的关注。他毫不客气地夹起一枚车厘子送进自己口中,用舌头扫了一下嘴角。  “今晚11点,仓库见。”  她震惊于他的简单直白,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臀部火辣辣地,好像有一团火在那里肆意地燃烧,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他猥琐的目光。  走着走着,她突然很想哭,为自己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而感到委屈。她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决心,才忍痛买下了那盒昂贵的车厘子,原本是想用它来讨许知非的欢心,谁知现在竟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肚子里。不只是车厘子,今天晚上,连她自己这副精心保养吹弹可破的**都要接受那口黄牙的掠夺!多么不公的命运!  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固守清高,拒绝了那些富商的请求。不知他们得知自己委身于摄像师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说自己卑贱、活该,又或者他们根本想不起自己是谁。如果当初没那么矜持,或许她已经当上了哪部戏的女主角。不必早出晚归,不必带病上场,不必受尽屈辱,就像米妮一样,生气了就放整个剧组的鸽子,反正也没人有胆把她炒掉!  她黯然地坐在板凳上,为夜晚的约会而悲伤。  一旁静坐的连贵枝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想起自己的曾经,不觉也有些伤感。  就在这时,王老邪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的笑声,在这恶意四起的小院落里,未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哈哈哈,我就说小哥儿怎么会进局子呢!感情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你们快来看看,视频已经满天飞了。”  李依依心头咯噔一下,赶紧掏出手机。不消搜索,默认的搜索词条便自己蹦了出来。一段接一段的视频,她越看越心酸,越看越难过,豆大的泪水无声地在屏幕上跌得粉碎。  命运的逆转,竟在一念之间!  对于这一切,许知非浑然不觉。他回来的时候,阿阳和另外几个伙计正在神侃,也是在聊这件事情,本来欢乐的一张脸在见到许知非的刹那就黑了下来。阿阳气急败坏地揪住他的耳朵,喊道:“要死了,要死了,光顾得逞英雄,这脸可是毁了!”接着也不管许知非疼不疼,唰地撕下了创可贴。  “诶呦,”许知非倒吸一口凉气,“您心疼我就下手轻点儿啊!这回可好,一片汗毛都被你拔秃了。”  阿阳仔细观察了一下伤口,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擦伤,”然后又不解气地在肩膀上抽了他一巴掌,“不知道爱脸的小鲜肉不是好鲜肉。”  许知非哭笑不得,叫小康把领带拿去处理一下,然后向周围人打听自己的拍戏安排。  娟姐递给他一杯水,慢条斯理地说:“谁知道呢?人家米大小姐还没现身呢。”  “说起来上午也没见到她。今天没她戏吗?”许知非问。  “怎么没有,上午5场,下午8场,还有几场你跟她的对手戏。你就等吧。”  “昨天被骂,今天就不出现,摆谱呢呗。”阿阳说,“哎呦,非非,你是不知道,导演都快被她气死了,刚刚我过去补妆,那气氛简直了,我化了这么多年居然手抖了。我就想啊,我这是给死人化妆呢吗!一帮家属盯着我!”  本来气氛还挺紧张的,结果她这缺德的比喻一出,在场的人都笑翻了。
  正说着呢,王老邪的胖脸出现在了门口,他慢悠悠地转过来丢给许知非一打材料,说是今晚要拍的内容。“好好研究研究吧,救场小英雄。”  “小英雄……”许知非无奈地打开剧本。王老邪喝酒打嗝当众放屁都常见,亲自送剧本还是头一遭,搞得他内心莫名有些忐忑。  “时间不等人,米妮不来就先不拍她了。这都是你后面的戏份。”王老邪说完,又溜达着走了。  化妆间太闹,许知非又回到了梧桐树下。他带上耳机,打开了剧本。看完后,才总算明白了王老邪亲自送剧本的原因。短短一个上午而已,他就要开始演20年后的自己!还记得当年顶撞老爸时的绝决,说什么要体会各种各样的人生,结果拍了十来部戏,没一个是按时间线正常走的。今天18岁,明天36,前脚刚跟心上人表白,后脚就已经二度离异。哎,这操蛋的人生。  “20年后故地重游,恋人已死,物是人非——看来米妮中间就要被写死了啊,编剧果然得罪不得……在最初相逢的茶馆遇见了与过世恋人一模一样的女子——米妮又活了,看来是我小人了……究竟是阴谋还是另有隐情?请看下回分解——这个王老邪肯定是疯了!”  “老板,叨叨什么呢,放饭了!”小康端来盒饭,里面果然有只鸡腿。要问许知非最喜欢剧组什么时刻,那肯定是吃饭的时刻,大家三五成群,一派放松欢乐的景象。特别是今天,紧张了整整一上午,导演一走,整个剧组都瞬间泄了下来,只剩下领盒饭的喜悦。现在是下午2点,晚上预计7点开拍,他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准备台词。困倦感阵阵袭来,许知非望着门外的马路有些失神。  低矮的木门外,一对老人相互扶持着走过。
  第7章 轰动一时  晚上化妆的时候,许知非的手机响个不停,原来是经纪人老马火急火燎地让许知非赶紧看新闻。  许知非打开ipad,刚点开网页就看到自己的大名。几大门户网站娱乐版头条几乎全是许知非勇救小孩的事迹,有几个还把这事儿放在了社会新闻版。这次媒体并没有把同一条消息转来转去,而是各自发了不同的稿件,但是当中没有许知非方面的声明,看来老马还没有采取动作。随便点开一个,就能看到他挂着血痕的脸,看到他和老人面对面跪着,看到他被警察带上警车,看到他在警察局大门前被记者追赶。随后他又打开了微博,瞬间涌进的信息差点让设备死机,大部分来自媒体,还有很多朋友的留言,根本没有办法一一查看。热门话题里,“许知非暴打人贩”果不其然稳挂榜首。  “把嘴合上。”阿阳瞪了他一眼。  “哦。”  许知非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演戏演到快要精神分裂了,居然因为见义勇为上了头条。相关视频数不胜数,估计都是围观群众的作品。他随便看了几个,稍稍安了心——还好,动态比静态帅多了,尤其是最后那一拳,颇有武打巨星的风范。  老马千叮咛万嘱咐,提醒他不要跟媒体表态,说是这个契机百年一遇,各路人马已经动起来了。跟亲娘都不要多说,切记切记!  “人贩子天子脚下当街抢小孩,偶像哥横空出世撞车勇相助。”许知非被这题目吓了一跳。本来只是简单的出手相助,没想到居然摊上了大事儿。许知非心说自己确实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因为他的一句“会关注案件进展”,公安的公众号已经快要报废了。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想回忆,因为太混乱,混乱到戏也没拍成,剧组不得不提前解散。他自己就像个人质,被裹在黑布里偷偷架进了老马特意找来的保姆车,然后被送到了一间新的宾馆,跟老马还有几个专家开了一场紧急会议,直到凌晨两点才被送回了公司给他长期租下的公寓里。  总算是尘埃落定,许知非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遥视bj城的阑珊灯火。钢铁城市只剩下路灯守夜,高速路静默地伸向远方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仿佛一条天堂之路。一架飞机闪着光无声划过。也许隔着窗,世界才会如此静谧美好。  脖子上挂着的发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那是姑娘秀发的味道。许知非有些困惑,整件事情他并不是为唯一的参与者,现在却俨然成了唯一的英雄,独自享受如此密切的关注。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那像是一场梦,不然心头为何总是萦绕着一丝梦醒后的失落?他翻看了几乎所有的视频,却只找到一个存在她的身影。太快了,只有转身离去的瞬间,就像印象中她的出场,一抹淡紫色的烟霞。那小树般坚定的背影、那散落至肩头的黑发、那鼻尖上晶莹剔透的汗珠、那清澈却冷漠的双眸,难道都是他的想象吗?也许是吧,不然短短几分钟,怎会记下那么多的细节!
  第8章 人肉事件  很多时候,许知非喜欢早早起床,压低帽檐步行前往片场。他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对她的早晨有着难以割舍的依恋。他喜欢清晨独有的安静,喜欢听环卫工人扫地的声响,喜欢早餐摊点上包子和煎饼的味道,喜欢看公园里的老人们缓缓的舞剑。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自己的生活的每天也都在发生着变化,唯独她的早晨还执着珍藏着他所熟悉的一切,给予他莫大的安定感。  然而这样的早晨不会再有了。义举令他退无可退。公寓前总有记者彻夜守候,粉丝总是成群结队地站在他要去的任何地方。有时候,他进出大门都不得不依靠保镖从人潮中拔出一条小缝。没错,许知非早已是国内二线小生中的佼佼者,可他却是第一次尝到爆红的味道。  见义勇为已经过去几天了,影响还在持续发酵,老马不知在做什么打算,抵死不让许知非吐露只言半语。然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你越是不说,他就越是好奇,于是猜测四起,横空出世了无数“柯南”和“目击者”来解析事件真相,不知不觉这个话题就在热度榜上挂了一个星期。连许知非过去演过的电视剧都被翻出来重新播放,曾经被媒体批得一文不值的演技现在也成为了他的专属萌点。微博粉丝更是以每天100万的速度增长,一举突破三千万大关,被媒体誉为“7月的奇迹”。  无数的消息、私信、邮件让人筋疲力尽。  “请阻止粉丝人肉我。”他觉得这话没头没脑,便没有细看,又查看了几封私信,可始终感觉不太安心,于是又打开了那个消息。  进入他的主页,发现只有寥寥几张风景图片,个人信息什么都没写。  这是怎么回事,许知非想,该不会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吧。但人肉这种事,对谁来说都不好受,万一是真的呢?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回复一下。  “你是谁?”  很快,对方发来一段链接,一看封面许知非就认出了这是有姑娘镜头的那段视频。  难道是她?!  许知非的小心脏特别有力地跳了一下。在街头张望了好几天,依然没能等到她路过,他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样貌,或许早已擦身而过却不自知。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于是别出心裁发过去了一道填空题——“大明星,______”  对方很快回复:“交给你了!”  许知非莫名欢喜。  “人肉是怎么回事?”他问道,马上又后悔了,赶紧接上一条:“你在哪里,能否面聊?”  她安静了几分钟,可能也在纠结,然后发消息过来让许知非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许知非越过门口几个蹲点的记者,果然看到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是她,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头发,皮肤白得都快要发光了。  他心中一喜,紧接着又犯了愁。该怎么避开记者呢?直接走出去肯定不行。现在连他随手喂食的阿猫阿狗都能在娱乐版块呆上几天,被拍到跟姑娘搭讪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况且人家本来就怕被人肉,总不能转手就热情地把她交给记着的镜头吧。许知非的视线向墙头溜去。翻墙?倒是不高,但该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翻呢?他有点急,回头看姑娘还静静地站在那里,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让助理接你进来。”  剧组里人员众多,美女不少,偶尔有个生面孔进来也不会引起记者的兴趣。许知非叫小康去外面车里把行李箱搬过来,顺便带个人进来。  “搬行李?”小康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出去了。他虽然心中怀疑,但是干体力活儿的怨念让他根本考虑不了太多。  许知非忐忑地坐在藤椅上,时不时用余光扫着门外。还好,记者没什么反应,希望一会儿也能一切顺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约人家姑娘见面是个多么不靠谱的要求,但不知为什么,再见她的念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了。这时就见小康推着大箱子进来了,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许知非心中一沉,心说妈蛋,这小子果然把接人的事儿忘了!就在他窝火的时候,姑娘突然出现在小康身边,顺手一提,帮忙把行李箱搬过了高高的门槛,然后一起走了进来了,自然地就像是跟小康熟识的工作人员。而几位记者只是挪了挪屁股,什么都没发现。  “老板,箱子……”这家伙压根就不记得接人的事情。  “抬小黑屋里去,然后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小康一听这是放假的节奏啊,顿时浑身是劲儿。姑娘什么也没说,也没看他一眼,就跟在小康身后一起去了。她穿了一件不带任何修饰的宽松白衬衫,下身也只是简单一条淡蓝色牛仔裤,显出了两条笔直的长腿,背影煞是好看。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小康欢脱地跑出来才走进门去。而小康这家伙,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现姑娘的存在。  许知非又坐了一会儿,确定记者真的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事情,才起身走向那间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房主自己搭的小棚子,自从见义勇为发生后,这里就成了剧组为他特设的“小黑屋”,没事藏一藏,省的召来更多记者和粉丝。  许知非在娱乐圈呆久了,也算是见过人间绝色的人,可进门的瞬间,竟然有些紧张。一抬头,就看到姑娘站在小窗户前,用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得有些惊心动魄的眼睛望着自己。  许知非心跳都漏了一拍:“不好意思,这种方式见面。”  “没关系。”她淡淡地回答,递给他一部手机。  这是一部略旧的白色手机,屏幕已经打开了,显示的是一个粉丝群发布的人肉通知,要成员查找紫衣女孩的身份以及她跟许知非的关系。转发量相当之高,还有一些截图显示人肉行动已经开始。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许知非翻看着,惊诧不已。人肉者明显是带着恶意的,甚至莫名其妙深深的恨意,不管是谁被人肉出来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抱歉,没想到会这样。我能做什么?”  “让她们停下来。”  “你不觉得,如果我出面,只会引起更多关注吗?”  姑娘睫毛一抖,看的许知非心中一紧。  “你别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麻烦你告诉她们,我只是陌生人。”  是啊,许知非想,与其找别的办法,自己简单澄清一句确实更加管用。说来也怪,他刚看到消息时本来还抱着无私帮助的心态,可是说了几句话,突然又不甘心起来。  “这事确实有些复杂。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任何表态都得经过团队筹划。你的事情我会尽快和他们商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但眼下肯定解决不了……我们不如先留个手机号。”  姑娘没有立即答应,只是逼视着他的双眼,好像在揣测他的真诚,又好像在衡量交换号码的风险。  他决定掌握主动:“你号码多少,我打过去。”  姑娘下意识地报了一组数字,许知非立马拨过去,不一会儿那边传来震动——后悔也晚了。  “名字?”  “麦冬。”  “麦兜?”  “麦田的麦,冬天的冬。”她眉梢一挑,略显无奈,大概平生没少被人叫做麦兜。不过被许知非打了个岔,气氛倒是轻松了很多。  真是个稀罕名字,许知非一边存一边想,嘴上也开始礼尚往来:“我叫许知非。言午许,知道的知,是非的非。”  “还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吗。”  姑娘眉头微皱,不知是不是在后悔告诉他电话号码,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在许知非的监督下保存好联系人信息。两人头对着头,存完号码以后姑娘的脸都红了。她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对许知非说:“我只想过安静的生活。麻烦你了。”  “应该我谢你的。你再忍耐一下,我尽快给你回复。”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侧身出了门。  麦冬。很好听的名字,但总感觉有些耳熟。于是许知非操起手机百度了一下,原来麦冬是一种可以入药的常绿植物。许知非不由得想,难道是随便想了个名字来糊弄我吗?他不禁有些失落。麦这个姓氏很少见,他从未见过,除了麦当劳。也许“麦冬”只是她的名字,就像“知非”一样。于是他干脆又百度了一下“麦”字,发现还真是个古老的姓氏,主要分布在粤港澳、桂、琼、台。南方人?她讲话没什么口音,实在没法判断是哪里人。于是许知非又打开百度,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想查什么了,于是手机放下,仰面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好生奇怪。  我在干什么?人肉她?  想起了麦冬脸红的样子,许知非嘴角一弯。娱乐圈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丽的皮囊,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时常会被各类女艺人惊艳。她们有的丰腴性感,有的美玉无瑕,有的古典骄矜,有的艳光逼人,却不知为何都带着蚀骨的气息。所以当一个干净清爽得犹如九月晴空般的女孩出现时,自己才特别想要去靠近她,是这样吗?  许知非摇摇头,感慨自己入戏太深。他走出门去,伸了个懒腰。剧组还是平日里的热闹景象,桂枝姐在细细地喝着花茶,李依依专心地剥着果皮,几个演员在阴凉地里斗地主,王老邪仰在一张躺椅上张着嘴睡觉。  这才是现实啊,按部就班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第9章 几张合影  作者:盲帆 书名:未道别离  麦冬迈出四合院的大门,才感到力量又回到了腿上,于是迈开长腿奔跑起来。一个星期之前,她也是这样狂奔着逃出了这条胡同,逃到上车水马龙的干道,又一路跑到了过街的天桥上。  她站在天桥的最中心,望着南来北往的车流,内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我干了什么?竟然去跟他见面了吗?她难以置信地拷问着自己。毫无疑问,这是她十年来最愚蠢的举动。可是如果不答应见他呢?他会同意帮忙吗?是被人肉好呢?还是报警好呢?还是直接找他帮忙好呢?毫无疑问,直接找他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被人肉的程度是不可控的,警方的处理方式是不可控的,而她,是不可以被人发现的。  想到这里,她才终于说服自己,松了一口气。  下了天桥,走了四十分钟,麦冬才回到了只需穿越胡同便可快速抵达的学校。离打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于是又来到了熟悉的练功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现在正值暑期,杜鹃老师去国外参加会议,还没有回来。学校里没有太多留校的学生,连食堂里都只有零星数人,更不要提与痛苦对等的练功房了。但是麦冬很开心,现在这里只剩下自己,再也不必为别人的议论而烦心了。  “看啊,就是她,传说中的天才……”  “看啊,就是她,从来不参与任何演出……”  “看啊,就是她,整天一副高冷范儿不知道摆给谁看的……”  ……  毕业了,再也听不到了,真好!麦冬想着,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失落。  玻璃门无声地开启,一个瘦瘦的女孩儿走了进来,正是拍毕业照那天提议联系麦冬的女孩儿。她见到麦冬,像是松了一口气,径直朝她走过来,从包中掏出了几张照片放在了她的手上。  麦冬低头一看,竟然是大学几年的集体照,背面还贴心地写上了所有人的姓名。  “这是……”  “我总会多要一张,给你的,虽然上面没有你。”  麦冬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尴尬的是,她甚至想不起这个女孩儿的名字。  女孩似乎早就料到了麦冬的反应,甜甜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麦冬只觉得胸口堵得生疼,下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在女孩拉开门的瞬间,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怎样一声感谢,遥远得好似来自外太空,带着多少年对朋友的渴望,令麦冬自己都深感震动。  女孩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很快,这丝诧异便被真诚的笑脸所取代,然后,她瘦弱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外。  偌大的教室里,麦冬轻轻坐在地上,背对着柔和的夕阳。她端详着每一张照片,仔细地审视着每一张面庞。朋友,她轻声念着,朋友。每个面孔都是陌生的,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有人赞美过她,有人诋毁过她,但是在这一刻,她只记得他们曾经共同学习奋斗过——也许不是在舞台上,但就在这间教室里,似乎还保留着他们一起练舞的影像。  坐在校长旁边的是杜鹃老师,时光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今年的她还和四年前的她、乃至十年前的她一样美丽。  她的目光最后又落在了刚才那个女孩儿的身上,端详了好久,才猛然想起了与她的交集——那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女孩儿的包被人抢了,是自己帮她把东西追了回来。那时候的女孩儿身材更加瘦小,梳着齐耳短发,活像是个初中生,但是嗓门却是挺大的,直接把那句话深深地砸在了麦冬的记忆里——  我叫蒙恬儿,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可她是怎么回应的?她只是冷冷地转过身,走掉了。  麦冬红着脸收起了照片,不好意思再回忆下去。
  第10章 胖子老马  作者:盲帆 书名:未道别离  夜幕降临,好不容易提前收工的许知非遭到了老妈无情的电话轰炸。事情发生了这么久,许妈妈早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事迹。怎奈目前众说纷纭,许知非偏偏也不给任何说法,每次问起来都含含糊糊的,真是让人不省心。其实许知非也觉得对不住老妈。自从他放弃大好前途走上娱乐这条路,已经成了街坊邻居心目中不靠谱的代名词。这两年终于侥幸熬出头,被人提起来却总是他老妈特不待见的“小鲜肉”一词!  “你都28了!怎么还鲜肉鲜肉的!再说了,你的肉鲜不鲜关他们什么事!”  这回可好,儿子总算做了回铁血硬汉让她彻底扬眉吐气了一把,却不能说!怎一个郁闷了得。  终于哄好了老妈,许知非又马不停蹄地给老马打了个电话,话不多说,就四个字——“我受够了!”言外之意很清楚,这事儿已经发酵得够浓烈了,你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吧!你这是要把爷逼死吗?  不一会儿,老马商务车就到了楼下。  “你有什么计划,这事再拖着可就矫情了。”许知非没好气地递给老马一杯水。  老马狡黠一笑说你别管了,公司都安排好了,这事保你能火上一个月。  许知非看着眼前这个死胖子,内心颇为不爽。什么叫别管了,这难道不是自己的事吗?以老马的手段,要让话题保持上一个月,搞不好自己得上火一个月。但这都不是许知非关心的重点,他现在只想赶快解决人肉事件。于是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老马说了一遍,再三表示要帮麦冬度过难关,却只看到这家伙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  “别打人家姑娘主意,她不希望掺和这事儿。”  “你管她呢。这事儿只要稍微扇扇风,就能立马炒起来,然后你又多一话题,还显得特有魅力!然后你跳出来制止一下,多有风度啊……然后……”  “她要是不怕出名,就自己去派出所报案了。”许知非打断他。细细回想麦冬的一举一动,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我分析了一下,也觉得这事儿找我解决是最简单的,只要一句话,澄清是陌生人就可以了。”  老马不置可否,他还在琢磨这事儿的利用价值。  许知非不得不提醒他“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去年就有一个当红炸子鸡,因为不理智的粉丝人肉其前女友最后搞出了人命。这个男孩儿其实挺冤枉的,本身颜好条顺有才华,不过是谈了场好聚好散的恋爱,结果自此背上情债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老马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但是还是不甘心,反驳说:“程度是绝对可控的!”  “马哥,马哥!你帮我办成了这事,我绝对好好配合你宣传!任劳任怨,在所不辞!”其实许知非想说,你不给老子把这事儿办了,爷绝对不会那么听话。  “得得得,顶多是发布会上加一句,随你吧。”老马最终放弃了。他太了解许知非了,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小伎俩,“都说单眼皮儿的人固执。早知道这么死心眼儿,你出道那会儿,就该让你拉个双眼皮儿。”  “行!拉就拉。”许知非答道,“干脆做个全套,再削个脸,隆个胸,戏路更广!”  “小鳖犊子,明年不给你报个《变形记》,我就不姓马!”  老马接下来把新闻发布会、综艺节目、杂志专访等一大堆安排简单说了说,除了特意加进来的公益节目,貌似还有好些不需要许知非露面的工作,将“更加有助于塑造他的光辉形象”。许知非不禁暗暗叫苦。自己本来是一个只想好好演戏、体会不同人生的小演员,这回恐怕真成通告艺人了。倒不是说通告艺人不好,只是与其做空中飞人、广告小王子、综艺大咖,许知非更希望前进的每一脚都能扎实地踩在自己的作品上。作为一个学数学的,他将之视为一种论证过程,每一步都不能少,每一步都不能错,必须扎扎实实有理有据地往前推导,只有这样才能踏踏实实地接近成功。  送走老马这尊大佛已经接近凌晨。许知非犹豫着要不要联系一下麦冬。他默默地铺了床,发了个呆,还是在进浴室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明天发布会澄清。”  几乎是瞬间就接到了回复,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谢谢。”
  第11章 米妮的秋波  “又不乖!”果不其然,阿阳对许知非的黑眼圈意见很大。  许知非画完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看台词,而身边工作人员忙着布景打光,摄影师也在一遍一遍的走位置,剧组一片热闹景象。  门外,一对老夫妻已经坐在树下开始了一天的乘凉。他们每天都是这样,一起出现,一起坐下,一起喝水。他们很少讲话,大多数时候都静静地坐着,甚至不去理会那随着太阳运动而不断偏移的树影,到了中午再一起离开。许知非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很有趣,有时候老大爷剥个橘子,头也不回递过去一半,刚好就能放在老太太的掌心里;老太太送过来的水杯,老大爷闭着眼也总能刚好抓在手里——两个人的配合就像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那般默契。  就在这时,米妮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口,打破了老夫妻和谐的画面,也打乱了许知非的思绪。几天没见,她倒是越发漂亮了。问题是谁把她请回来的呢?她一会儿又该怎么跟导演交代呢?就在许知非操心的空儿,米妮已满脸笑意地向他走来,突然间又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径直朝他跌过来。许知非赶紧起身扶住她,一片闪光也随之而起。等他站稳,发现米妮正娇滴滴地被他搂在怀里,脸颊绯红,而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朋友。  许知非赶紧松开手,抱歉地向米妮点了个头。没想到她竟然报以极其妩媚的一笑,一下搞得许知非心神荡漾,耳根发烫。他心说不会是脸红了吧,还没想完四周又是一阵闪光。许知非赶紧调节状态,对记者摆出了招牌式的干净笑容。谁知米妮竟突然抱住了他的胳膊,亲昵地贴过来开始接受采访。胸部软软的触感让许知非当即心跳过速,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听清米妮在说什么。她说能和许知非合作感到很荣幸,拍戏过程中很得他照顾,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巴拉巴拉巴拉。许知非在一旁陪着笑脸儿,米妮胸口柔软的触感早已幻化为飞烟,现在他只觉得胃疼——  妹妹你怎么突然转了性了,咱俩有那么熟吗,你能不编故事吗,你什么时候给我煲汤喝过……  许知非窘迫地四处张望,发现小康和王老邪正站在墙角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许知非赶紧给小康递眼色,让他过来解围。  直到这时许知非才后悔自己怎么会招了这么笨的一个人来做助理。他冲他挤眼睛,他也冲他挤眼睛。许知非欲哭无泪,丫儿难道以为自己在卖弄桃花吗?说到底还是王老邪明白他,一边盘着核桃一边晃悠悠地走过来,大吼一声“许知非!导演找你!”然后又慢悠悠地晃回去了。  许知非赶紧跟记者致歉,准备走人,没想到米妮转过头无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依依不舍地来了句:“回聊。”  许知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迷糊地摸着脑袋向王老邪跑去,边跑边回忆米妮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怎么的,几天没见,爱上我了?  再说王老邪,以他的形象做编剧可惜了,演个佛儿爷应该不用怎么上妆。可他偏偏以文雅人自居,每天哼个小曲儿,搓个核桃,在剧组一众凡夫俗子间招摇而过,演绎他的“大俗即是大雅”。  “小哥儿,”他下巴朝米妮一努,“有戏啊。”  整个剧组里,许知非跟他算是最熟的了,因为许知非每天都是自己屁颠屁颠地过去拿剧本。所以对于他的调侃,许知非也没当真,眼睛一瞪:“还真没准儿。”  王老邪当场就笑岔了气儿,连连说他“闷骚”,说别看小哥儿平日里老实巴交,姑娘的秋波倒是一抓一个准儿。  许知非笑着回嘴,人家姑娘送都送了,不接不礼貌啊。  王老邪仰头哈哈一笑,又搓着核桃走远了。  许知非一闪身进了小黑屋。这小黑屋本来是用来躲凡尘的,可许知非一进屋就突然想起麦冬来,同时插进口袋的手也碰到了一个东西。  她的发带。上次本想还给她,最后竟然给忘了。  晚上的发布会,她会来吗?  上午的戏,许知非进行地非常不顺利,他在一场哭戏中遇到了坎儿,倾尽全力却依然无法达到李导的预期。结果这场哭戏被无限期推后,至于要推到什么时候,用李导的话说就是“直到许知非认同自己剧中身份的那一天”。这对许知非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甚至觉得很丢脸。他一直觉得自己演得还不错,结果竟然被导演指出还没进入状态。  知了在正午的阳光下声嘶力竭,许知非带着耳机,依然觉得烦闷。  “许老师。”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他拉下耳机抬头一看,是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有些眼熟,好像是米妮的助理。  “有事儿吗?”许知非看她满头汗,示意她到树荫里来。  她摇摇头,双手呈上来一个粉色的小猪饭煲说:“这是我家格格给您做的营养汤,您尝尝。”  格格?许知非一时间蒙住了,便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米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看嘴型是在说别客气。那么问题来了,这秋天的菠菜是接还是不接呢?许知非看那小姑娘弱弱地一脸难办的样子,心想一碗汤而已,就大方地接过了饭盒。打开一看,他就乐了。说是秋波,还真是菠菜——菠菜鲫鱼汤。这事儿要是被王老邪知道,保不齐就得被他写进剧本里了。虽然摸不清米妮的意图,但这汤的味道还真不错,在小姑娘的要求和监督下,许知非瞬间喝了个见底儿。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许知非赶紧打发小康去买点儿高级水果,还个人情。说完又觉得不妥,就把身上装的钱都掏给了他,让他开车去多拉点,最好让整个剧组都能吃到。
  第12章 新闻发布会  下午拍完戏,许知非就被老马接到了晚上举行新闻发布会的酒店,开始精心打造“光辉形象”。折腾完以后,许知非觉得这形象也并没有他们形容的那么光辉。藏蓝色西装忒低调了点儿,头发也吹得相当谦逊。粉底倒是打得非常细致,什么黑眼圈、痘痕、毛孔全都看不到了。整个人干干净净,有点像大学时的自己。  老马给的“剧本”已烂熟于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严肃地说,什么要俏皮地说,事无巨细,倒也不是很难记,反正全是他能够认可的事实。可问题是,这剧本的规模也太大了点儿,足足整了100来条,搞得许知非内心忐忑,再三确认,这真的只是一场十几分钟的发布会而已。  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麦冬已经脱下透湿的练功服,换上旧衬衫,赶到市中心一家回转寿司店,扎上围裙开始工作。这家寿司店是本市规模最大的一家,每天都座无虚席,每位食客的面前都堆着一摞高高的碟子,却从来没人关心过洗碗池前站着的姑娘会有怎样的经历。麦冬戴着橡皮手套洗啊洗啊,碟子洗干净了送出去,用完又被送回来,仿佛永远也洗不完。厨房里又闷又热,麦冬擦擦快要流进眼睛里汗水,只是埋头安静地工作。  “哗!”服务员又将一箱盘子堆在她脚下。  “快点儿洗,今天人特别多,快要接不上了。”  一进会场,许知非便理解了老马的慎重。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放弃了寻找麦冬的打算。这次发布会规模太大了,台下估计有上百个记者,围栏外还挤着无数粉丝。激动地呼喊声震耳欲聋,闪光灯闪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一切按部就班地开始。许知非先是详细陈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确保没有出现任何跟视频冲突的地方,然后自然地提到一个陌生女孩儿出手相助又悄然离开。刚刚说完,马上就有记者提到拐卖人口的问题,问他是不是支持人贩子一律死刑。其实,警方已经查明,这起案件并非人口拐卖,而是私人寻仇事件,但是无奈地点敏感、又有偶像明星参与,而且人口拐卖的话题本身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已经炒出了超高热度。老马显然对社交媒体的风向十分了解,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不可避免,于是给出了个很保险的回答。无论如何,老马的封口令还是相当明智的,警方非常欣赏许知非不干涉、不公知、尊重警方的态度,大众也觉得这个青年低调懂事,不像其他明星,芝麻绿豆都能拿着炒盘菜出来。  总之,发布会进行得非常顺利,现场气氛融洽异常,一切都在老马那双胖手的掌控之中。许知非突然觉得老马做经纪人可惜了,如果去高三当老师划重点,没准能送更多学子进入梦想中的校园。  就在发布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有记者发问:“听说现在有些你的粉丝在人肉那个女孩子,请问这些情况你了解吗?”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粉丝都不叫了。  这当然都是老马事先安排的。  许知非还是按照剧本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到:“是吗?对不起我真的不了解。我想是搞错了吧,我的粉丝群一向素质很高,我相信他们不会从事‘人肉’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你很反感‘人肉’这种行为吗?”别家记者追问。  这是计划外的,许知非想到麦冬为难的样子,突然就想发挥一下。他笑呵呵地说:“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怎么说呢,人肉人贩子我是支持的,”现场一阵笑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坏人嘛,就应该让他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至于那个见义勇为的小姑娘,她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我想大家还是尊重一下人家的意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一个无辜的好人真的不应该成为人肉的对象。”  老马皱眉了,许知非赶紧闭上嘴。无所谓,反正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果不其然,刚回到后台,老马就揪着他的耳朵狠狠骂了一通。  “什么叫‘支持人肉人贩子’,肯定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杜撰成你支持人肉!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眼巴巴地在挑你的毛病,想踩着你的尸体上位!你要是还想混下去,就不能给人任何机会,留下任何把柄!!知道吗!”老马气坏了,“机关算尽,都没把你算进去。周一见吧!”  对于老马的这番话,许知非深以为然。现在的位置,爬上来是千难万险,掉下去不过一朝一夕。可他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言论,满心沉醉在欢喜之中,主动张罗着给等在门外的粉丝们买饮料。  夜色温柔。  7月的夜晚,轻风温柔,城市的灯火依旧不肯睡去。麦冬仿佛城市中一个翻山越岭、四处漂泊的旅人,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翻过一座又一座天桥。她不是没有家,她已经在这座城市中生活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她还住在市中心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里。  一个人。  她打开房门,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径直走进浴室,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拧开了热水器。凉水猛然打在身上,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唉,总是忘记先试水温。  洗完澡,她满身疲惫地躺在床上。月光如水倾斜而下,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知非发来的消息。  “睡了吗?”  麦冬不想回应,她太累了,感觉下一秒就将沉沉的睡去。  “嘀!”又是一条,还是许知非,这次他发来了一个链接。  麦冬叹了口气——这么热情的明星还是头一次见,让她真的有些后悔当初去联系他。谁想到他会去看陌生人的信件呢?谁想到他会回复呢?谁又能想到他会要求见面并留下电话号码呢?谁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顺从了他呢?她打开链接,发现是一个新闻发布会的视频,许知非正站在台上回答关于人肉的问题,气质干净地像个学生。她静静地看到最后,知道问题已经解决。  “谢谢。”她回复道。  想想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麦冬删掉了许知非的号码,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第13章 李导的教诲  作者:盲帆 书名:未道别离  别说我剽窃,本文是转载 /search/searchindex/type/all/wd/未道别离.html  接下来一连几天,许知非都乖乖地在剧组里拍戏。哭戏被无限期延后,正好米妮也回了剧组,于是进度又回到男主角年轻追妹子的时代,许知非又开始不得不每天面对着娇滴滴的米妮。米妮貌似真的对他产生了好感,菠菜汤之后总是喜欢缠着他,戏里戏外跟他腻歪,搞得许知非一天要进好几次小黑屋来躲避。她演技不好,一场戏不知道要ng多少次,许知非也只好陪着一遍又一遍地过。开始时他还有些不耐烦,但是后来发现每过一遍,自己总会有些新的感触,反倒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发挥地越来越好了。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些搂搂抱抱的镜头,米妮当真放得开,可是她越放得开许知非就越是心虚找不到状态。比如现在,米妮滑腻腻的手臂正勾着他的脖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高昂着,满目含情地望着他。联想到米妮平日拙劣的演技,许知非不由得困惑了,这难道是她的真情流露吗?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心里突然没了底,被导演叫停。  “好了,这场戏先拍到这里,女演员可以去休息了,”李导面无表情地说,“许知非过来一下。”  完了,许知非心说,自己最近杂事太多,导演有意见了。他有一种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捉到的感觉,不由得瞅了瞅王老邪,后者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许知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尾随导演进了房间。他注意过李导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房间的门总是紧紧地关着,于是也随手轻轻地带上了门。李导进屋就坐到沙发上,打开烧水壶,示意许知非坐下。拍戏时还威严无比的李导如今陷在大沙发里一脸疲惫,仿佛一位落寞的老人。  “小许啊,”短暂的沉默后,李导终于说话了。这一声亲切的“小许”让许知非很不适应,毕竟李导从未表现出与谁的亲近。“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男一号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许知非很久。虽然地位不低,但是他的心里却总是缺少一点儿底气。比自己有颜、有才、有名、有演技的年轻人不要太多,可是为什么最后接到戏的会是自己呢?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所以他也从未去埋怨过外面那些恶意的揣测。  他诚恳地回答:“我不知道。”  李导放下热水壶,淡淡地说:“我看过了你的简历和视频。”  许知非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做出来的东西,李导竟真的看了。  “剧本拙劣,表演痕迹太重,除了形象,乏善可陈。”李导双眼盯着茶叶,体贴的没有去看许知非,“但是年轻人有这样的心思,我很感动。这么多年,如此较真儿的演员,除了你,我只见过一个——李浦和。”  李导的话云淡风轻,却让许知非心潮涌动。李浦和,演艺界的巨人,父母那个年代当之无愧的偶像。他演过的每个形象都深入人心,艺德更是有口皆碑。能被自己尊重的导演用这样的方式提出来,令许知非感到了极大的鼓舞。  “我看了你的简历,南华高材生,难得难得。不过既然转身做了演员,又要重新开始了。这个圈子太过浮躁,人人都忙着挣钱去了,别说演,连好好投资拍电视的人都很少见了。不瞒你说,我很久没有遇见能真正沉下心去琢磨表演的年轻人了,所以你看,我老是用一些老家伙,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我看了你的那些资料之后,又简略看了你出道以后演的几部剧,演技很稚嫩,却一直在进步。看得出,你用心了。”  李导想起了许知非座椅上的那几打剧本,用彩笔画满了记号,写着密密麻麻感受和笔记,因为被汗水浸润了太多次,全都皱皱地卷成一团。接着,他又想起了李依依那清脆的巴掌声,想到了工作人员厌弃的眼神,跟他们相比,眼前这位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陪着米妮认真对戏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润了一口茶,突然感慨起来:“年轻人有这样的态度,我很感动。”  许知非心中一暖,连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这么多年总被人劝说钻研演技不如保养面子,演电视不如拍广告,可是自己却不甘心总是靠脸吃饭,所以一直在咬着牙默默努力。但不管怎样努力,他心中却始终有一个令他无法自信的点。  “我不是科班出身,不懂表演,所以只能更加努力。”  “年轻人,科不科班其实并不重要,很多好演员并没有学过表演。这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专业表演家,也没有绝对的标准,有的只是睁大双眼去观察、裸着一颗心去体验的人们。努力是对的,不要放弃。”  许知非用力地点点头,想把李导这番话刻在脑子里。入行几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吃过的亏、长过的教训早就超过了前二十年的总和。最近这段日子,他总会想起自己单纯的大学时光,怀念每天起早上课泡图书馆的日子。那时候生命力是在不断储备的,不像现在,虽然每天也在接受各种信息,却只感受到穷凶极恶地消耗。说起来,李导的这番教导,真算是这些年来听到的唯一有营养的话了。  李导一边品茶一边观察他的神情,看穿了他内心的起伏,也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不管环境如何,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好了,你去准备拍戏吧。”  跟李导聊天以后,许知非一直在回味。在得到这样一番教诲之后,围绕着他的混乱杂音都消失不见了,前面的道路仿佛又变得单纯而清晰,让许知非感到十分快乐。  然而现实生活总不会尽如人意。公司把各项活动安排得很满,让人应接不暇,甚至连睡觉都成了奢望。这天傍晚,老马亲自督驾而来,要带着他去谈生意,天知道几点才能回公寓睡觉!许知非坐在保姆车里,眼皮直打架。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这车里黑乎乎的,究竟是因为玻璃黑糊糊的,还是因为天已经黑了……  老马还在一旁解释着项目,许知非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的声音越飘越远。突然,车停了下来,许知非无意瞥见窗外似有一个梦幻般的身影。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如她第一次的亮相,只是这一次,匀称的曲线被包裹在夜晚流离的华彩中,温柔得好似一团水汽,转眼就不见了。  “停下!停下!”许知非急的大喊。  司机无奈地回答:“绿灯了,总不能停在路中间吧。”  许知非只好扒在后窗上使劲地看,可是过马路的人那么多,哪里还能寻得见她的身影?汽车过了十字路口刚刚在路边停下来,他就一脚迈下车去,扎进了迎面而来的人群中。  是她。不会看错。可是,她在哪里?  在人群反应出他是大明星之前,老马和小康就一起将他架回车里,绝尘而去,避免了一场下班高峰时期不必要的交通拥堵。许知非痴痴地望着身后,被失望吞没。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竟一眼看到了她的身影,就站在刚刚停车的地方,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她是在看我吗?他想。紧接着汽车一个转弯,什么都看不到了。在老马怪异地审视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好像是我发小。好久没见的一个。”他不动声色地说,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撒谎。毕竟在他心里,他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第15章 偶遇  作者:盲帆 书名:未道别离  所有的烦恼都只是刚刚开始。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混乱地过去,许知非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年的当红小生算是白做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爆红。那种感受就好像穿上了国王的新衣,你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说你是穿着衣服的,可所有人都戴着各种表情对着你的身体指指点点。从前与你擦身而过的路人,如今都可以自称“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贪婪地蹭着热度、或是爆料着一些道听途说的所谓“真相”;竞争对手更是假借当事人、见证者的身份,站在道义制高点不停地披露你过去的糗事,仿佛那真的发生过一样;粉丝,还有粉丝,各种爱你爱到骨髓里的粉丝,红着眼拼了命地与任何反对的声音作战、刷着各种关于你的话题,却为你召来难以平息的反感和仇恨;还有无处不在的娱乐记者、专职狗仔,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所有看似不可能的地方,如影随形好似鬼魅。  有时他安慰自己,香得红和臭得红距离应该不是很远。按照能连守恒定律,他也不太可能一直香下去。所以对待一些不好不实的消息,就当它是别人放的屁吧。  但是这屁味儿确实不太好闻。许知非每天能都在网络上、电视上、报纸上、杂志上发现新的自己,听到新的“曾经”。他看到自己歪睡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念剧本时用手指挖鼻孔、一脸惊悚地被记者和粉丝堵在厕所里,甚至和米妮两人的甜蜜约会——那不过是剧组人员一起吃吃饭而已。每天微博下都有数万个花痴粉丝疯狂留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喊他老公,许知非虽然发自内心的感动,但好些话看看也确实觉得脸红;论坛上黑楼和花痴楼疯狂比高,当然,无论那栋楼里肯定都有老马雇的水军。但不管是黑是粉,好些话他实在不舍得让自己多看,感觉看了不但影响心情,很可能还会长针眼。对于这样的日子,许知非日益厌倦,可是看看身边的人——剧组和公司乐此不疲地安排自己和米妮同时出现,米妮即使天天被莫名其妙地怒吼“滚出娱乐圈”也还是用尽一切机会扯上自己,老马更是每天亢奋地好似指点江山的大将军,指挥者手下的千军万马,爆炒着所有跟许知非相关的话题。  沉默无声的,只有当事人自己。  他不能说,不能自由地说,说了总会牵扯上别人,说了就是腥风血雨。  这样想,似乎太不知感恩了吧——每当感觉到厌倦的时候,许知非都会这样问自己。粉丝是爱自己的,媒体是关心自己的,米妮只是个需要知名度的单纯女孩儿,老马更是一门心思地为自己铺路。作为一个如此幸运的人,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许知非啜饮了一口莫吉托。  真的是累了,喝不出味道了。  一阵低沉的琴音从楼下悠然传来,婉转曲折,如泣如诉。许知非静静地听着,完全沉浸在那忧伤的音乐中,心底的苦涩如青烟袅袅蔓延。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怀念大学那安静质朴的图书馆,怀念透过巨大玻璃窗落在自己背上的冬日暖阳,怀念古老木质书架那温厚的手感,怀念典籍上散发出来的时光的味道。也许他怀念的,只是那被时光一点一点沉积下来的安全感,而不是人类社会中令人疲惫的喧嚣。突然画面又变成父亲那张失望而愤怒的脸,也许是琴音带来的错觉吧,这一次许知非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些许伤感。他使劲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都怪音乐太悲伤了,许知非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想看看这位琴弦上的诗人。  能拉出如此动人音乐的应该是一位沧桑的演奏者吧,许知非这样以为,却没想到坐在三脚架钢琴旁温柔拉动琴弦的竟是一位白衣少女。乌黑的长发闪耀着缎子般的光辉,温柔地披散在肩膀上,衬得皮肤胜雪。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一般,少女突然抬眼望向许知非的方向。那一刹那,许知非感觉自己的心跳生生地漏了一拍——因为他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麦冬。  许知非仰头倒在沙发上,突然很想笑。这世界说大也大,遇到一个人,说不见就再也没有音信;说小也很小,等你不再期待,转身偏又遇见。他猛灌了一口莫吉托,胸口辣辣的舒服极了,然后翻了翻手机上的行程,开心地发现今天能放个小假。  他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护栏边,压低帽檐垫着下巴静静地望着楼下演奏的女孩儿。说真的,他有些困惑,眼前这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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