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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江》文学双月刊2012年第2期/纪实/小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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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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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个不得不一再说的话题。你的投稿如果开头平淡拖沓、语言累赘、言之无景无物无人无细节无情节之鲜明特点,责任编辑看不下去就着电子邮箱便删了、或者把打印稿随手丢了纸篓里去顺便让清洁阿婶发点小财;即使侥幸发表,读者也记不住你的小说和你的名字,因为你的作品的开头引不起他们读下去的兴趣,更不要说参加评奖了。因此,如果你的小说是“禾杆盖珍珠”,那么你在小说的开头就得想尽办法把上面的禾杆扒掉,让珍珠闪闪发光地露出来。这里我们以著名作家莫言在上个世纪80年代发表的轰动至今的中篇小说《红高粱》的开头为例与大家讨论一下:
一九三九年古历八月初九,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他跟着后来名满天下的传奇英雄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奶奶披着夹袄,送他们到村头。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奶奶对我父亲说:“豆官,听你干爹的话。”父亲没吱声,他看着奶奶高大的身躯,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突然感到凉气逼人,他打了一个战,肚子咕噜噜响一阵。余司令拍了一下父亲的头,说:“走,干儿。”
值得注意是的,《红高粱》发表的时候,其时思想解放大潮正是以文学杂志为主要载体,因此任何一个读到这部小说的编辑与读者,都会被它的开头彻底的震撼了,因此吸引你无法不看下去的理由至少有三:
一是要使编辑和读者“吊眼球”。须知一九三九年正是中国抗战刚刚进入相持阶段,过去的文艺作品和历史教科书,多为八路军、新四军、游击队和民兵为主角的演绎,《红高粱》却石破天惊的抛出了“我父亲这个土匪种十四岁多一点”,就“跟着余占鳌司令的队伍去胶平公路伏击日本人的汽车队”这样的“土匪参与抗战题材”的开头,令人眼球比平时大出一倍。
二是要使编辑和读者“吊胃口”。奶奶为什么送“我父亲”(十四岁)到村头还要嘱咐他听“干爹”余司令的话?奶奶(估计三十五岁左右)、余司令和“我父亲”三者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一个细节是:“余司令说:‘立住吧。’奶奶就立住了。”这肯定是一种非比寻常的关系,下面的故事应该会波澜壮阔情节跌宕无比精彩,为了弄清楚真相于是你不得不急着往下读了。
三是要使编辑和读者“提心吊胆”。它的开头有几个要认真注意的描写:古历八月初九(孟秋了)、土匪种(特殊身份)、奶奶披着夹袄(秋寒逼人)、父亲没吱声(紧张)、奶奶高大的身躯(为民族大义送儿上战场)、嗅着奶奶的夹袄里散出的热烘烘的香味(母爱)、突然感到凉气逼人(离别)、打了一个战(此去生死未卜,要去伏击的是在胶平公路上日本人的汽车队)、肚子咕噜噜响一阵(饥饿)……看下去将惊心动魄。
优秀小说的开头必定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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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非遗”:石角镇傩戏
许晶盈 李伟 陈希宇
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原始信仰,传承人们驱邪斩煞保平安的美好愿景。廉江石角傩戏,被称为南方戏曲的活化石。四百多年人、鬼、神同台共舞,延绵不绝。
躺在廉江石角镇石东村委南海院祭祀台上樟木雕刻而成的傩面具,造型夸张,或金刚怒目、或慈眉善眼,弥漫着庄严、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带着面具的舞者,以粗犷古朴、简洁明快的动作传达着深刻教喻色彩,显示原始人敬畏自然“神力”,同时承载人们驱邪逐疫,祈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
傩戏是傩文化的重要载体
傩,是中国原始宗教信仰的产物,远古鸿蒙,世系传承,傩事活动几乎遍布我国各大区域。近年考古发现证明,中国最早傩文化艺术的发祥地是湖南西部的古黔中地,而傩戏,则是傩文化的重要载体。经过世代演变,有些地方的傩戏早已失传,有些地方至今仍有活跃。在廉江石角镇,就有这种被称之为“活化石”的傩戏流传。
据当地人介绍,石角傩戏是一种宗教与艺术、娱人与娱神相结合的,说、唱、舞相融合的独特戏曲样式,它在傩祭、傩舞、傩歌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是集祭祀、戏曲、舞蹈、绝技、巫术、击乐、雕刻等元素于一体的传统文艺表演,除了分布在廉江石角镇以及周边的12个讲涯话的乡镇,还有广西的陆川、博白、合浦等县,化州市的平定、合江、中垌、兰山等乡镇,辐射面积约为3800平方公里,人口约500万。
石角傩戏可追溯至明崇祯年
石角傩戏的形成,可以追溯于明朝崇祯年间。
根据光绪二十六年(即1900年)重修的石角镇山底复姓刘傅氏族谱卷二第六页暹项下记:“暹号玉侖(刘傅氏五世祖,山腰村委会大塘排村人),谥颖定,葬青山嶂,坐西南向东北。配柯氏无嗣,择堂兄登子为嗣。明崇祯壬午年(即1642年),公伤京考国子监,清兵陷京城,公偶见书卷散在地,用巾包回,南逃。回家开视之乃经忏之书。而后潜心研习后,感悟本土祭祀仪式,始创‘傩戏’……”
暹传化州市平定镇马力村委会那刀塘村吴氏四世祖吴法珠为石角傩戏第一代传人,其后傩戏在石角地区不断流传发展,现今健在的传承人有三名:一是石角傩戏第44代传人——石角镇石东村委会樟木桥村高承忠;其余二位是石角圩的叶义潮和田头村委的刘傅仲珍,两人均为石角傩戏的第45代传人。
现年68岁的高承忠有着30多年的“戏龄”,是目前石角傩戏资历最深的传承人。据他介绍,石角傩戏经过四百多年的发展,从昔日的“傩堂戏”、“地戏”、“阳戏”,到清朝的同治、光绪年间逐步登上戏坛,期间又吸取了粤剧、雷剧等地方剧种的长处,由一些简单的剧目发展成较为复杂的戏曲,题材从单纯的驱邪逐疫、祛灾禳病的日常生活习俗发展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民生内容。
人、鬼、神同台共舞
“家中有老人,儿孙辈希望老人添福长寿,就要请傩戏团演《保福》这台文坛戏;假如家中老人身体欠佳,或者久病缠身,主人就要请傩戏团演一出《解怨》的武坛戏来驱邪斩煞。”叶义潮介绍。一般来说,武坛一般请的是道教神,剧本目录有《消灾》、《解厄》、《驱邪》、《隔煞》等,大部分是以驱邪逐疫、祛除厄运、治病救人为目的;文坛一般请佛教神,目录则有《修斋》、《祈福》、《保福》、《胜会》等,以祈求幸福平安等喜庆为主要目的。
刘傅仲珍为记者即兴表演了一小段傩戏。只见他拿起黑色的犀牛号角鼓腮一吹,雄浑而低沉的号角声划破天际,充满原始沧桑感,祭台上的傩面具仿佛闻声而立,蠢蠢欲动,把在场的人带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刘傅仲珍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唱,字字铿锵有力。一语毕,他的右手将一枚“五雷令”往祭祀台面一拍,有如县令手中的“惊堂木”作召兵发兵之用。
“还有一个是在人间使用‘玉玺’,这个代表皇帝的皇权,作镇鬼驱邪之用。”刘傅仲珍介绍,这个“玉玺”是他爷爷那辈人流传下来的,“至少有104年的历史。”
“石角傩戏的最大特点是人、鬼、神同台共舞。”石角傩戏艺术研究会秘书长刘傅广富说道。如今傩戏在一些偏远的山区仍然时时上演,但其演出一般不包含“人”在内,当地又称之为“鬼神之舞”;而石角的傩戏,则是人鬼神同台表演——人能通神,神秉人意,能按照人的意愿驱邪斩煞,鬼受神罚,最后达到迎福迎祥的效果。石角镇石东南海院是廉江石角傩戏艺术研究会暨傩戏团活动的主要地点。去年最后一天,南海院举办一连四天的傩戏,吸引了两广化州、信宜、陆川、博白和廉江本地的群众前来观看。
面具背后的古老文化
在现代人的观念里,鬼和神的领域被贴上“落后”、“愚昧”、“迷信”的标识,即便是在文学作品中,鬼神世界也只是作为虚构的艺术形象而存在。现代人很少有人相信“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沉溺于官商名利,对灵魂的生存状况和质量漠然置之。
“我不知道这是人的进步还是退化。”村民苦笑。
回望故土那一段令人充满神奇色彩的人神鬼共处的岁月,他们认为“善恶有报”是不无意义的。“谁家老人生病了,演一场傩戏,有时病就好了,个中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每逢当地的元宵节和菩萨诞,傩戏团都要演出,多年来,笼罩在傩戏之上的神秘色彩一直不曾散去,信者谓其神,疑者谓其假。
廉江市石角镇文化站新旧两任站长对此深有感慨,“当时科技不发达,人们对很多自然现象都不能理解,傩戏背后蕴含的善恶有报、驱邪祛恶、祈求美满幸福等等,实际上就是一种古老的彰显美德的方法。”
“傩戏是一种原始宗教信仰,传承人们驱邪斩煞保平安的美好愿望。”刘傅广富道,1942年5月,侵华日军向八路军总部所在地山西辽县麻田村进犯,抗日名将左权在指挥部队掩护后方机关突围时,被日寇的炮弹击中而壮烈牺牲,当地群众用傩戏寄托哀思,场面悲凉而又壮观。
傩文化逐渐在潮流中隐退
由于现代多元文化的冲击,加上老一辈艺人相继辞世,现代青少年对傩戏不感兴趣,傩文化这一文化遗产逐渐在正统的文化潮流中隐退。
纵观全国各地,尤其是傩的故乡湖南,从事傩祭活动的傩台和专业人员日渐减少,流落在民间的各种古老的傩祭实物黯然退出历史舞台,掌握地道傩祭表演艺术的人员大多年事已高,后继乏人。
廉江的石角傩戏也面临同样困境。
昔日石角傩戏的剧本有200多种,流传至今的只剩100多种,缺失已达一半,叶义潮担心,若不加强整理和保护,不仅是剧本,一些很有价值的面具、服饰、道具也将逐渐消亡,变得无从考究。此外,由于石角傩戏传承十分严格,形式繁杂,要求苛刻,得以传承的人凤毛麟角。
虽然廉江市人民政府和文化部门为了保护这一民间传统剧种已做出很多努力,每年拨出专项经费加以扶持,“但仍然是杯水车薪。”刘傅广富叹气。
在采访结束时,我们感到欣慰的是,石角傩戏已被广东省人民政府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们相信,最近召开的中国共产党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的文化强国方针,继续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将会进一步拓展民间文艺创作的空间,为挖掘和继承傩戏的精华,使之放射出更加璀璨的光芒,为社会主义文化大繁荣、大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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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着的抽屉
著名作家裘山山,人。1976年入伍,1979年考入中文系,1983年毕业。曾任部队文化教员,文学刊物主编等。1995年加入。现为成都军区一级创作员。1978年起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发表作品约300万字左右。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到处都是寂寞的心》、《》;小说集《裘山山小说精选》、《》、《落花时节》、《一路有树》、《高原传说》;散文集《女人心情》、《五月的树》、《一个人的远行》,《百分之百纯棉》;长篇纪实散文《》;长篇传记文学《隆莲法师传》、《从白衣天使到女将军》,电影剧本《》、《》,电视剧本《女装甲团长》《走进赵雪芳》等。
作品曾获鲁迅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四川省第二、第三、第四届文学奖,成都市政府金芙蓉文学奖,《小说月报》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届百花奖,以及夏衍电影文学剧本奖等若干奖励。并有部分作品被翻译为英文、日文和韩文。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委员,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
方非花了近两个小时的工夫,仔细地把桌面上的陈年旧迹擦掉了,让它露出了楠木本身的淡棕色。木纹很细,尽管漆水已脱落,但依然光滑得很,摸上去手感极好,没有现代家具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没人赏识。方非暗暗摇头,为自己将要或已经加入的这个新部门感到某种遗憾。
方非是今年刚毕业的研究生。她用19年的时间一口气从小学读到研究生毕业。入学时她6岁,现在25岁。依然年轻得很。而且学生气得很。
方非读研究生时,专业是中国美学史。眼下却分到省级机关来了,具体说就是省委A部A处。但方非却毫无怨言,甚至还感到幸运。谁让她是一个女研究生呢?尽管现在中国女人足球踢得很棒,歌儿唱得很好,时装设计得很精彩,领导也当得很像样,但谋个职位依然很难很难。
方非在几个月的求职中,对此已有足够的清醒的认识。所以今天上午她被带进办公室被介绍给大家时,竟产生了一种感激的心情。感谢这个部门终于接受了她;也所以当处长抱歉地告诉她办公室桌不够,让她暂时先搬一张旧桌子用时,她连声说没关系。态度之谦恭令她自己都陌生。处长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国家干部了,是省级机关的工作人员了。这话令方非感到一种少有的庄严。
处里的几个男人主动站起来为她抬桌子,所表现出的礼貌和态度令她满意。到底是大部门。她这么想,又一次为自己感到幸运。
桌子其实就放在走廊的顶头上,上面还堆了些其它杂物,废旧书刊、纸箱以及油墨之类,成了一个人们看着很顺眼的死角。桌子一搬走,死角没有了支撑,处长就号召大家索性把那些杂物清理了。没的说,大家就干。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干起来。清理垃圾的清理垃圾,打扫的打扫。还有人提议,那些纸箱和废书报都是可以卖的,于是又有人收拢起来去卖。
方非见处长也和众人在一起,边干边说笑着,心里就想,看来这个处挺和谐的。
当然,方非没有加入,她专门去打扫自己那张桌子了。
桌面上厚厚一层灰,搁着纸箱的地方稍好一些。桌下就更不堪言,除了灰尘,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污渍,黑乎乎的,还有蛛网。方非从那堆杂物里找到半盒去污粉,全部倒进盆里,加上热水,一点点地洗、抠、刮……
眼下终于洗干净了,整个桌子都湿漉漉地显示出了一种清洁的模样。方非很满意。因为她忽然发现这是一张木质非常好的桌子。为了抹到桌子里侧墙角的那一面,她试图把桌子往外搬一点儿,一搬才发觉桌子很沉很沉。简直就像大理石做的。等到桌面洗净了,她认出了这是张楠木桌。
她暗暗高兴。尽管这张桌子摆到这间办公室是有点儿不协调——办公室其他的办公桌全是清一色的姜黄,且都小一号。但不协调就是与众不同,而与众不同正是方非刻意追求的。
她对桌思量,计划怎么进一步地让它也就是让自己与众不同。首先是要在桌上压一块玻璃板,底下垫上海绵,这样才能在桌面上做文章。但她又怕玻璃板遮住了这桌子的美妙。又决定不压。那么,应该摆上一个优雅的笔筒,再摆一个别致的小画框,最后是一个简易的小书架,两层。放上自己常看的书,当然也留一层放上本处的业务书。
设计基本定了。现在方非考虑的是计划中的这些东西是搬自己卧室里现成的,还是重新去买?
方非一边想,一边把脏水倒掉,又去找拖把,将一地的水拖得干干净净。等她洗了拖把洗了抹布回来,发现桌上堆了一堆东西。
一个中年女人热情地对她说:“小方,这些东西是给你的,办公室统一买的。以后你还缺什么,再找我要,我在处里兼管内勤。”
方非在她说话时回忆起处长介绍过她姓梅,就说:“梅大姐谢谢你了。”
梅连忙说:“不要叫我大姐,叫我名字好了。”
方非记不起名字了,就含糊地笑笑。回头看看桌子,东西真不少。台灯、台历、笔筒、订书机、订书钉、胶水、墨水、圆珠笔等等。还有两本印有本部抬头的公用笺。
虽然打乱了她原先的设计,但方非还是感到高兴。人在意外获得物质利益时都会高兴的。到底是大机关,她又想起处长的话:“你现在是国家干部了。”
她简单地把台灯、台历、笔筒之类摆放了一下。剩下些小零碎想搁进抽屉。
这才想起,抽屉忘了收拾。
她打开第一个抽屉,还好,不算很脏,只丢了几本几年以前的学习资料。拉开第二个,也就是中间这一个,稍稍糟糕一点儿,里面有墨水打翻的印迹,还有干了的橘子皮,空烟盒,生了锈的订书钉,写不出的圆珠笔等等。桌子右边是柜子,拉开柜门,上下两格空空如也。但两格上面,还有个很小的抽屉,锁着。
这倒有点儿怪。方非明知拉不开,仍是下意识地拉了两下。小抽屉上没有把手,只在中间有个小圆孔,供人将手指头伸进去拉。自然是拉不动。
这时处里的人早已打扫干净了走廊那只死角,都做出精疲力尽的样子回到了办公室。处长就说,今天没什么事,大家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众人很高兴,纷纷收拾东西。
处长走过来对方非说,你也早些回去吧,第一天来,回去给家里说说好放心。
方非感激地点了点头,就暂时把那些零碎装进自己的牛仔包里,盘算着明天再来收拾抽屉。
明天,也就是第二天来临。方非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并不是她特意要挣什么表现,而是她惦着自己的那张没有清理好的桌子。
八点半上班,她八点就到了。办公室还没开门,过了一会儿,老张来了。老张对方非的早到夸奖了几句。又说起当年她舅舅也是喜欢早到的。然后他就顺便问候了一下方非的舅舅。
方非是她舅舅介绍到这个部门来的。
方非礼貌地应答了老张的问话,就急急地坐到自己的桌前去了。天阴着,案头也因此很暗。方非打开台灯,搁下包,开始打扫抽屉。她把整张抽屉抽出来,倒掉里面所有的东西,又在走廊上拍拍打打了一番。真是张好桌子。连抽屉这种看不见的地方,用的也是块厚厚的整板。然后,她找来几张报纸,铺垫得整整齐齐。
如此这般,两只抽屉很快就收拾好了。方非决定一个抽屉用来装文具,另一个用来装稿纸、信件。日记本呢?日记本也放这吗?
这时,老张走了过来。老张说:“小方,你不泡茶吗?”
方非回头,见老张已经将开水打了回来。
四个水瓶,提得他气喘嘘嘘。方非一下子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说:“老张,怎么能让你去打开水呢,你该喊我嘛!”
老张说:“没关系,我习惯了。你才来,事情多。”
方非说:“以后你一定叫我。至少我们一起去,你不会那么累的。”
方非说得很诚恳,老张就点头说:“好,以后我叫你。来吧,泡茶吧。”
方非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带这样带那样,就是忘了带茶杯,更不要说茶叶了。只好对老张说自己不喝茶。
老张说:“嗳,坐办公室的哪能不喝茶呢!”
过了一会儿,老张拿了个瓷杯过来说:“这个杯子是部里会议室的。我用肥皂洗过开水烫过,保证干净,你先用着吧,茶叶我那儿也有,还是一花呢。”
方非感激万分地接过杯子,站起来去泡茶。初到一个新单位能碰上这样一位热心的老同志,真是自己的幸运。不过同时她心里又留下了一点儿嘀咕:会不会是因为舅舅的原因?
这时上班的人都陆续到了。处长也到了。大家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各自忙碌起来。
处长走到方非跟前,递给她一摞文件,说:“这些是部里和我们处近段时间的工作安排。还有半年以来起草下发的各类文件。你先看看,熟悉一下情况。我很快就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哟。”
方非接过来对处长说:“处长您可得多指教我,我对机关工作一点经验也没有。”
处长说:“好学得很。我这个大专生都能干,你这个研究生就更没问题了。听说你文章写得很好呢!”
方非听到夸奖很高兴,但还是说:“哪儿呵,写得不好。”
处长走开了。方非暂时丢开了抽屉的事,开始看文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这个听起来挺抽象的A部A处,一年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那么多文件可写。方非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皮发沉。昨晚因为兴奋,有些失眠。她停下来,抬起头揉揉眼,想休息休息。这才发现,办公室已有好几个人不在座位上了。不过桌上都摊着文件、笔记本之类,显然没走远。
梅倒是还坐在她的位置上,两眼盯着窗外,不时地喝一口茶,发怔。听处长介绍说梅还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呢。方非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喝茶,连忙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然后站起来,走到门边的桌上去添水。
刚添好水,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方非顺手拿起来。对方说找老刘。方非就问梅,谁是老刘。梅说,隔壁办公室的,叫总机转过去,242。方非正要说,梅忽然又止住她:“算了,我去喊。我们这电话很难拨通的,一会儿又该打不进来了。”梅就站起来走出去喊人了。
方非想,都说机关的人际关系复杂,我看这儿挺不错嘛!大家彼此都挺关照的。
方非等梅进来后就对梅说起自己这个想法。梅说:“可不是吗?我们处一直就这样。大家都挺和谐的。说实话,日子已经累了,何必再搞那么紧张呢。”
方非点头称是。喝了几口热茶,心里的倦意也驱去一些。她忽然又想起自己这张桌子,和桌子右边那个锁着的小抽屉。
方非就问梅:“这桌子原来是谁用的?”
梅笑说:“你问这个干嘛?”
方非说:“不干嘛。我觉得这桌子挺好。”
梅说:“就是我用的。我刚调到这个处就用这张桌子,用了五年。前年部里统一换新办公桌,就淘汰了。别的桌子都当破烂处理掉了,这一张因为好好的,加上又特别沉,就留下来了。没想到你又用上了。”
方非一听高兴了,连忙说:“这里面还有东西,你忘了拿走呢!我正在找失主。”
方非说:“肯定是好东西呗,你锁着呢!”
梅说:“噢,你说的是那个锁着的抽屉呀?!告诉你吧,那不是我锁的,我接手那张办公桌时就是锁着的。”
方非愣住了,没想到是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打开?”她脱口而出。
“我打开?不是我的我打开不等于撬人家门吗?”
方非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可是,就这么让它锁着?好像有点儿……
梅看出方非的心思,说:“抽屉够用就行了,去开它干什么。下面那两个柜子那么大,够你装东西的了。”
方非说:“我不是说不够用,我是觉得那个抽屉很隐秘,很可爱。”
梅笑了:“瞧,到底是小姑娘,抽屉还有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方非自己也笑了,她决定放弃和梅谈这个话题。她不想让人家说她是个幼稚的小姑娘。
方非上班后的第四天,处长果然交了一份工作给她,要她去D机关了解情况,写一份儿这个单位抓B项工作的经验材料。
处长说:“你是咱们这儿最高学位的人,希望你能尽早发挥出作用来。”
方非有些胆怯地说:“处长,能不能让谁陪我去?我从没干过,总得带带我嘛。”
处长笑说:“不行,你舅舅要我严格要求你,你不要有依赖思想。再说了,那不是什么难事。你连大部头的外文书都能啃,去试试吧。”
方非只好点头答应。她怕人家说她是靠关系进来的,不是凭本事进来的。再说,看了三天文件,她已经知道经验材料是怎么回事了。毕竟她方非也是个经常舞文弄墨的人,想来不会难到哪儿去。
晚上,方非给她的男友写信就写到了这事,她说上班不到一周处长就派了她一个独立完成的工作。她弄不确切处长究竟是为难她还是看重她。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力争干好,干出个样子来给他,也给众人看看。
最后方非又告诉男友,她现在拥有一张很漂亮的楠木办公桌,而且这张办公桌有上个锁着的小抽屉,“很隐秘,很可爱。”现在尚不知抽屉的主人是谁。她一定要想法查出来,并想法打开。当然,最终是要占有它,用它来放你的信和我自己的日记本最合适不过的了,你说对不对?
方非在去D机关的路上,将这信投入了信箱。这信大约四天后会到方非男友的手里,她的男友分到了北京。她的男友也是个研究生。
来到D机关,方非发现大家对她很热情,很尊重。虽然方非知道这热情和尊重来自对她所属的部门的尊重,她还是感到很满足。有一种国家机关干部特有的小小的自豪。
她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听汇报,做笔记。记下了一大串数字,也记下了一些典型事例。她还主动问了一些细节,有些细节令那些汇报的人感到意外。那些汇报的人又拿了许多报表给她看。最后她提出要见几个普通工作人员,和他们聊聊,汇报的人说,这需要安排,让她过一天再来。
汇报完已是11点半,D机关的人又热情洋溢地要她共进“工作午餐”。方非起初推辞了一下,但汇报的人说以往都是这样的。她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不能搞特殊。她准备在进餐中继续了解情况,以使工作午餐名正言顺。
等到方非在众人陪同下走进食堂时,才发现工作午餐就是宴席。一张硕大的圆桌。上面酒杯、餐巾、碗筷已摆得琳琅满目,中间一个装有八小盒的拼盘大黑盘已摆好。
方非被招呼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三四个人,陪着个胖胖的男同志。有人介绍这位胖同志是从北京来的,上午刚到。是D机关的业务上级。方非被介绍给胖同志,胖同志很持重很有风度地与方非握了一下手,然后大家落座。
方非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这次“工作午餐”捎带上的客人。D机关每一位陪同的人都先热情地给胖同志敬酒,说着“洗尘”、“欢迎指导”之类的话。然后又给方非敬酒,说着“感谢”、“多关照”之类的话。尽管餐桌上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方非心里始终有些冷。坐在她右边的D机关的书记似乎有所察觉,很快把重点转向方非。他十分热情地给方非敬了一杯酒,又暗示部下也敬酒。方非一再推辞。他看出方非的确不善酒桌上的应酬,又改变方式,问方非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什么时候到A部工作的。
这个方非很乐意回答。方非说她是今年刚毕业的,才分到A部A处。读大学是在某某师大,读研究生是在某某大学。
众人一听都唏嘘,说:没想到这么年轻就研究生毕业了。不简单,怪不得会分到A部A处呢。
还有个稍年轻的男人说了一句更是让方非愉快的话,他说:“听说读研究生的女人都是又老又丑的,没想到我们方小姐却是又年轻又漂亮。”
方非愉快地红了脸。胖同志提议,大家一起为方小姐的才貌双全干一杯。方非只好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喝了一杯。
书记又趁热打铁说:“这下我更放心了,我们D机关的B项工作一定会在方小姐的笔下熠熠生辉的。”
方非红着脸,笨拙地应酬了几句,说D机关工作本来就不错,上午听了汇报,对她有很大启发。又以上级的口吻说你们的工作确实搞得不错,该成为典型。
气氛更热烈了。
方非一边应酬着,一边忽然想起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写的宴酣之乐:“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又想起苏轼在《前赤壁赋》里写的“客喜而笑,洗盏更酌,有核既尽,杯盘狼藉”。看来从古至今,人们在吃喝时都是很开心很热烈的呢。
不过欧阳修和苏轼若参加今天这样的盛宴,怕也会辞穷的。怎么形容也不能表达……方非正胡乱想着,发现众人已纷纷站了起来,嚷着“门前清”什么的,她连忙也中断思绪站起来,举起杯子应酬。
直到下午一点半,宴会才圆满结束。方非头晕脑胀,骑车回家倒头就睡,睡到五点。
接下来的三天里,方非被准予在家“赶材料。”因为处长说这材料等着上报并转发全省,以促进B项工作的展开。
处长问方非三天够不够?材料要求是五千字内。方非想,我一天都能写五千。但她还是沉吟了一下说,差不多吧。她是不想显得太积极,再说了,如果提前写完,她乐得在家玩两天。
谁料事情很不如人意。
第一天,方非在她的“闺房”里想了一上午,除了一个“关于D单位在B项工作上的经验”这么个标题外,未写下一字。
下午,她只好又骑车去D单位,参加有关部门给她组织召开的座谈会。她对这个座谈会寄予很大的希望。她甚至都想好要以这个座谈会为文章开头。群众的语言是新鲜生动而又富有说服力的。
可惜座谈会很令她失望,与会者说的大多数是她在材料上或听汇报时就已经获知的东西。没有什么新鲜生动的语言。她作了几番启发,也无甚效果。后来有几个人开始不停地看手表,她只好表示座谈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晚上,方非决定发奋图强,闭门谢电视,强迫自己去写。嘿,也怪,写着写着就顺手了,笔记本上的素材一点点都用了进去。有事例有分析,有点有面。方非自我感觉良好,一口气写到12点,有几处由于动了感情,还很有文彩,辞章华美。
方非在材料结尾处富于诗意地落了个完稿于某月某日零时。这才上床安寝。
第二天,方非去了办公室。本来她计划玩两天,可她又急不可耐地想听到处长对她这份材料的肯定。毕竟她是第一次“赶材料”。
走进机关大门时,意外地遇见了舅舅。舅舅和她一起骑车进门,一起去自行车棚放车。自然也就问了问她的情况。方非在舅舅面前真情流露地说:没问题,我保证不丢你的脸。瞧,昨天一个晚上我就把材料赶出来了。舅舅笑说,你不要高兴太早了。这时有不少人和舅舅打招呼。舅舅于是正色对她说刚出差回来杂事很多,过两天去看她妈妈。方非就知趣地先一步走开了。
方非把材料放到处长的办公桌上,自己就回到办公室去等着。她对面的那个小伙子小张问她,你怎么来上班了?你不是在家赶材料吗?她平淡地笑说:赶出来了,就五千字。小张说:你行呵,到底是研究生。方非说:哪里,主要是处长照顾我,给我的这个差事比较简单。
小张站起来添茶水,也顺便给她添满。她已经拿来了自己的茶杯,一个紫砂杯。外套是浅棕色基调的方格,很别致。小张果然称赞说,你这杯子真漂亮。方非说是吗?这是我舅舅有一次开会发的,我看见喜欢就要来了。小张说你舅舅原来还是我们处的呢,不过我分来的时候他已经高升了。
方非忽然觉得在办公室谈舅舅不好,就转了话题说:“嗳,你知道这张桌子的来历吗?”
小张说:“桌子能有什么来历?”
方非说:“这可是一张上等的楠木桌呵,瞧瞧这木纹多漂亮。”
小张凑过来看了一下,没看出所以然,就问:“楠木桌很值钱吗?”
方非说:“那当然,现在谁还舍得用这么好的楠木做桌子?还有,这桌子挺神秘的,你看,”
方非把柜门打开,指着那个抽屉说:“这儿有个锁着的抽屉。”
小张瞥了一眼,大不以为然地“嗨”了一声:“一个锁着的抽屉算什么?我那张办公桌也有一个抽屉是锁着的。”
方非很惊讶。
小张又说:“我的办公桌原来的主人是我们处的老处长,他退休了,人走了一年多,抽屉也没腾。后来我分来了,没桌子用,现任处长才很婉转地跟他说了这事。有天他儿子来了。把几个抽屉里的东西处理了,无非是文件资料笔记本之类。但剩下一个,他儿子说他没钥匙,等下次拿了钥匙再来腾。但他再也没来。我也就将就用了,五个抽屉有四个是空的,足够用了。”
方非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用是够用,总有一点儿别扭。就好像是自己家里的一套房子。有一间是别人的。”
小张颇老练地说:“那也不能为一个小抽屉伤感情吧?你说你在这儿干了几十年,刚一走,就要把你撵得干干净净,一个抽屉都不留?那不太没人情昧儿吗?”
方非想想倒也是,觉得自己似乎又增长了一点儿人情世故。别看小张是小张,到底比自己早一年进机关呢。
这时处长进来叫她,她连忙跟过去。不由得有几分忐忑。
处长说,小方你坐吧。
方非说不用了。
处长说你坐下咱们慢慢谈,—边还拖了张椅子给她,方非顿时感到心里有点儿虚。“慢慢谈”显然是材料没过关。
处长等到方非坐下,就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小方你真是个快枪手呵,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早上我一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这份材料,真是很意外。有你这样的快枪手,咱们处以后写材料不用愁了。”
方非心里踏实一点儿,连连说:“不行,不行,我是试着写,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呢!”
处长用手一页页翻着材料,似乎没看过似的,隔了一会儿说:“这份材料的最大优点是很有文采,不愧是中文系的研究生呵。材料也很充实,看得出你是作过认真了解的。不足嘛……”处长沉吟着。方非屏气等待。“不足嘛,当然也不怪你,初写材料的人都不容易掌握这一点,就是缺少归纳。”
方非急忙辩解说:“有归纳呵,我每一个题目的最后一小段都是总结性的概括。”
处长笑着说:“那个我都看出来了。你用的是写论文的方式。先立论,然后论证。事例呵,分析呵,最后来个概括。但我们这是材料,不是论文。怎么说呢,我们这个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一目了然的东西。领导上一看就知道这个单位干了些什么,其他单位一看就知道该从哪些方面跟着学。”
方非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处长又说:“看得出你是下了功夫的。可是,这毕竟是具体的一项工作的经验,不用从那么高的角度入手。宏观把握是上面的事,咱们多从微观的具体的事情入手。你看这份材料。”
处长从桌上的文件夹里取出另一份打印好的文件给方非,指点说:“它的开头就是一段群众中流传的顺口溜,接下来马上就进入中心,从顺口溜看某项工作展开后的效果以及群众的心声。这样既生动又说明问题,而且直奔主题。我知道写小说不能直奔主题,要绕来绕去一波三折。可是写材料就不能绕了。开头要简明;皮不能太厚,要削薄一些。当然,这只是个情况汇报,和你这个不一样。但风格应该是统一的。你说是不是?”
方非听得心悦诚服。看不出这处长还真有点儿水平呢。她把自己写的那份材料拿在手上,虚心地说:“处长,我是个外行,经你这么说,好像明白点儿了,我拿回去重写吧。”
处长对方非的态度很满意,说:“修改一下吧,也不必重写了。还有,我说的归纳。就是最好能总结出个四言八句的,得有个说法,比如‘三抓’:抓计划、抓指导、抓落实。或者‘四个不忘’,不忘上级指示,不忘群众需求……是这么个意思吧。”
方非连忙记在纸上。处长摆手说:“嗳,这是我随便说说,你动动脑子,看能不能出点儿新点子。”
方非点头,说回去好好想想。临出门时,方非忽然又回过头来问,处长,我用的那张桌子在梅大姐之前是你用的吗?”
处长说:“是我用的,怎么了?”
“那个抽屉,锁着的那个……”
“那不是我锁的。”处长笑笑说,“去问你舅舅吧。他最清楚。”
方非一离开处长的办公室,就好像离开了处长所营造的磁场,心里忽然冷下来,对重新写材料这件事感到很懊恼和厌烦。
她怏怏的,不想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转身就上了五搂。五楼有舅舅的办公室。舅舅是B部的部长。她推门进去,舅舅不在。但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文件夹也摊开着,上面压着眼镜儿。方非坐在沙发上等。过了一会儿,舅舅回来了,进门就在门后的毛巾上擦手,边擦边笑说:“怎么擅自进来了?”
舅舅一直很喜欢方非,说她比他自己那两个儿子争气。一见方非到处找不到工作,他不忍心,就提出介绍到自己的机关来。本来舅舅是个很廉洁的干部,从不徇私情的。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没考上大学,他都没去管他们。但方非的事他却管了。方非的妈妈起初怕给哥哥惹闲话,不让方非来。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来了。舅舅对方非说:你要好好干,干出样子来,证明你是个人才。你是人才的话,你舅舅我才算是举贤不避亲哪!方非当即表示一定不给舅舅丢脸。所以她才尽可能不跟处里的人谈舅舅,也不在单位人面前和舅舅亲近。
不过今天她却忍不住来了。方非怕舅舅不悦,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是来找你谈工作的哟。”
“什么工作?”舅舅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喜欢地看着她。
方非说:“你看嘛,人家辛辛苦苦写的材料,处长却给我否了,我觉得挺好的。”
舅舅接过材料,大致看了一下,说:“不对路呵,要是找我我也会否的。”
方非娇嗔地说:“我觉得比他们那些材料写得好。”
舅舅说:“你还是老老实实重写吧,到哪个山唱哪个歌。这是领导机关,不是学术机构,懂不懂?你要尽快完成从学生到国家干部的转变。”
方非一脸不高兴。
舅舅又开导说.“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多看几份材料,就会找到窍门的,写起来还省力。我给你找点儿参考的。”
舅舅打开文件柜,取出一大摞,从中抽出三四份交给方非。方非无奈地接过来。
舅舅又打开公文包,拿出两本小影集和两袋开心果一起递给她:“这次开会,来去都匆忙,什么也没买,这都是飞机上发的。”
方非心里暖和起来,说:“谢谢舅舅。”
“好了,去上班吧。我这儿还有一堆文件要看呢。”舅舅边说边拿了个大牛皮信封让她把东西装进去:“告诉你妈,过两天我去看她。”
方非点了点头,走出门去。
出了门才想起,忘了问舅舅抽屉的事。
方非开始“带着问题”重读那些文件,而且把那些可以用上的术语,比如“下大力气”,“花大功夫”,“讲求实效”,“领导重视带头抓,机关分工具体抓”,“以点带面,推动全局”等等这类话都摘录下来,以备挪用。然后埋头重新写。按照舅舅、处长他们已经趟出来的路子走,果然省力得多。
方非又在一天内把材料赶出来了,这一回她相信处长肯定不会不满意了。每一小节她都编出了“四言八句”,都有了个“说法”。但这一次却怎么也没有上次那么开心了。好像是应付掉一个差事,就像在学校里应付考试一样。方非喜欢的是论文答辩。可以阐述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观点。即使与导师有异议,只要论证充分,导师都会给予赞赏的。
不过舅舅说了,她要尽快完成从学生到国家干部的转变。现在自己是机关干部了,要适应工作,总不能让工作来适应你。
方非再次将材料交给处长时,处长开会去了,说是要三天后回来。尽管处长走时说过工作暂时由副处长老刘负责。但方非不想交给老刘。尽管老刘对她很不错,她却始终有些看轻他,觉得他没什么分量。再说,万一老刘又是另一种风格,自己不还是得重写吗?
方非把材料锁进中间的抽屉。她已经买了三把锁,分别锁上了两个抽屉。但左边的柜子她一直没锁。一来是没放东西,二来是里面还有个小抽屉是人家的呢。既然不能撬人家的抽屉,也就不能锁人家的抽屉吧?
方非又一次猜想,那小抽屉里究竟锁着什么呢?为什么它的主人就忘了打开它并取走那些东西呢?是日记本?是情书?是文件还是一般的材料?不,肯定不会是文件材料,一定是私人的东西。既然锁着就肯定是最珍贵的东西。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锁着故事。
晚上,舅舅和舅妈一起上方非家来了。方非迫不及待地把舅舅拉到一边去问。舅舅起初莫名其妙,后来才恍然大悟:“噢,你是说那张死沉死沉的桌子吗?对,原先是我用的,还用了好些年呢。”
方非连忙又问:“你用的时候,那桌子的抽屉都是空的吗?
“当然是空的,难道还能给我装满金银财宝?”舅舅笑眯眯说。
方非一听高兴了,诡谲地眨眨眼说:“老实交待吧,你把什么隐私锁在抽屉里了?”
舅舅一听怔住了,似有几分紧张:“什么隐私?你在抽屉里找到了什么?”
方非更乐了,站起来关上自己的房门,然后悄声说:“你告诉我吧,我不会告诉舅妈的。是不是哪个给你的情书呀!”
舅舅听出方非并没拿到什么,略松了一口气,笑说:“什么情书不情书的,你以为舅舅也像你这么多情呵。真能胡闹。”
“那你干嘛紧张?”方非不依不饶。
“我以为我把什么重要的文件或者笔记本放在抽屉里了。”舅舅说:“不过,我现在才想起来,就是放了什么,发现的也不该是你。在我后面,还有两个人用过这桌子呢。一个是你们处长,一个是……
方非说:“我早问过了,他们都说要问你。”
舅舅说:“问我什么?”
方非“嗨”了一声:“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是说那个抽屉里锁着什么。”
舅舅终于明白,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傻丫头,你都把舅舅弄糊涂了。原来你是问柜子里面那个锁着的抽屉?”
“对对,是问它。”方非重新期待着舅舅的回答,“是你锁的吗?”
舅舅很令方非失望地回答说:“不是我锁的,我用的时候就锁着。”
方非不甘心地问:“那么在你之前呢?”
“在我之前……”舅舅突然卖了个关子:“你先告诉我,打听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知道。现在我用它,它属于我。可它的一个最隐秘的角落居然被别人占有着。我觉得好别扭。但不找到它的主人,我又不能打开。”
舅舅说:“那看来你是无法打开了,锁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方非一愣。但这回不是失望,而是兴奋。看来这抽屉里的确锁着故事,而且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他是谁?怎么死的?”
“她是个女大学生,和你一样。只不过她毕业于60年代初。据说刚来的时候很活泼,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大概是因为失恋。我调来时,她已是个30多岁的老姑娘了。少言寡语的,很不好接近。后来得了神经衰弱症,还有些其它的什么病,就离职休息了。又过了几年就去世了。说老实话。我也曾觉得她很古怪呢。后来调整办公室,我调到她的桌子,很不情愿,害怕沾染上晦气找不到老婆。但是那时候可不敢闹个人情绪,也就算了。”
“那你就不觉得那个抽屉别扭吗?总是锁着?”方非问。
“当然也有点儿别扭。可是……我后来想,”舅舅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值得那么珍惜,值得锁起来.”
“你不是有日记本的吗?”
“以前的日记本‘文革’中烧掉了,‘文革’中的日记本全是些不能让人看见的内容。现在当然我根本不写日记,四五十岁的人了,记日记让人笑话。”
“那舅妈给你的情书呢?”
“你舅妈这辈子就没给我写过一封信,更不要说情书了。”舅舅忽然有几分感慨,苦笑说:“你舅舅这辈子很可怜呵,连一封情书也没收到过。”
“那写过吗?”
“也没写过。”
方非想,那是有点儿可怜。但她笑着安慰舅舅说:“可你做了官呀!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舅舅笑着摇摇头:“事到如今只能这么说了。不过要是从来一遍的话,舅舅就宁愿要鱼而舍弃熊掌了。”
“我不信。”方非很肯定地说。
“我也不信。”舅舅也一本正经地附和着。
舅甥二人都乐了。
方非的男朋友来信了。他也对“锁着的抽屉”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他的猜测和方非不同,显示出某种男性的特征。他猜测说:“里面会不会锁着什么揭发材料?或者是文革时期的传单?这两种无论哪种对将来研究文革都很珍贵。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它打开。哪怕里面是一摞五六十年代的文件,也是很有意义和史料价值的。”
方非对男友这种丝毫不带感情的猜测略有不满。亏他还在恋爱中呢,怎么就不会想到是一段隐情的产物呢?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他还不知道这抽屉主人的故事。方非决定弄清楚了再给男友回信。
这两天方非每天晚上都要梦见那抽屉,梦见里面装着满满的信件和日记本。但每次梦见她要翻开日记本时,梦就断了,很遗憾。
这时处长回来了。
早上方非一到办公室,就瞥见处长办公室的门开着。她搁下包,先打开抽屉拿出茶叶泡上芬,这样的话从处长那儿回来就正好可以喝上了。她已经有了茶瘾。然后她找出那份写好三天的材料,去敲处长的门。
处长也在泡茶。他倒上水,盖上盖子。然后才抬头对方非笑笑说:“我有好茶叶,要来点儿吗?”
方非说:“不用了,我已经泡上了。”
处长说:“换一杯呃,我这可是刚上市的高山绿茶。这种茶虽然名气不大,可出自大山深处,没有污染。泡出来碧绿。”
方非说:“下一次吧,我反正不懂茶,好茶坏茶喝着都是一个苦味儿,可惜了。”
处长没再坚持,坐下来说:“找我有事吗?”
方非有些意外,怎么处长开个会回来就把交待给她的事全忘了?但她没有流露什么,只是递上手中的材料说:“按你的意思,我又重写了一遍,不知这次行不行。”
处长接过来,一看标题,长长地“噢”了一声,就翻看起来。
方非就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几分钟后,处长抬起头来,说:“好,好,这次写得相当不错。到底是研究生,一点就明白了。”
方非心里稂高兴。不仅通过了,还得到了赞扬。虽然返工一次,也值得。她谦虚地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有点儿粗糙,这只是初稿。如果大方向确定了,我再拿回去润润色。”
“不必了。”处长笑说:“这样就行了。”
“就这么拿去打印吗?”方非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她看见处里的人写好材料都拿到—楼打字室去打印,所以这样问。
“打印?哦,不,不打印。先放我这儿吧。”
处长顺手将材料夹进那个大文件夹里。
“你不是说急等着往上报和下发吗?”
“那是上星期。此一时彼一时嘛!这次开会,布置了省里新的工作重点,是C项工作。B项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处长解释说。
方非一时不能适应,自己辛辛苦苦写的……就这么……
处长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说:“咱们这个处,就是要随时围绕着工作重点来开展。这个材料虽然暂时不用,以后还是会有用的,年终工作总结时就可以作为参考。再说,即使不用,也可以看作是对你的一次锻炼嘛!”
方非不好再说什么,就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她端起茶就牛饮。真是苦,今天茶叶搁得太多了。
想想材料的事还是别扭,就和对面的小张聊起来。小张听了笑说:“这是很正常的呀,写了不用这是很正常的呀。”
被小张这么一笑,方非又觉得自己幼稚了。也只好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不再聊这事。但小张依然就着这个话题说:“你才来,才开始,以后你就习惯了。要说无私奉献的典范,我看我们机关干部才当之无愧呢。一年到头要写那么多文件材料,写了又不能落名。默默无闻的,如果写了可以像作家那样署名出版,不要说处长他们,我都可以出两本集子了。”
方非被小张这个比方逗笑了。再细想二下,是这么回事呢。机关干部成年累月跑基层写材料上报下发,辛辛苦苦忙到头什么也没有。而且年年重复。能升上去做官的毕竟是少数。自己还能业余搞点儿自己的事,写几篇能署名的论文,就算是幸运的了。这样一想,方非立即心平气和了。
因为聊得投机,方非就又向小张提起了锁着的抽屉,并说出了自己的种种推测。越说越具体,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小张听得兴奋起来,他也被这个抽屉诱惑住了。所以当方非提出要他协助悄悄把抽屉撬开时,他马上同意了。
“我们可以小心一点儿,不把抽屉撬坏,看看里面的东西再钉回去好了。”他这么补充说。
“对。什么时候干?”方非简直有点儿坐不住了。
“只有晚上。中午大家都在。”
是的,中午大家都在。就一个小时的午休,大部分人都懒得跑回去了,将就在机关食堂吃点儿饭,然后打个盹,或者打两圈儿牌,下盘棋,所以中午的办公室往往很热闹。
最后两人商定,明天下午下班后,随便在外面的街上吃点儿什么,就返回来干。明天早上上班时小张就负责把工具带来。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下午。方非已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一整天她心神不定,翻来覆去只做了两件事——喝茶、上厕所。
偏偏下班时又遇上舅舅。她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舅舅也走在最后。看上去神色很疲倦。她连忙找了个借口,说车钥匙忘了,撇下舅舅又返回大楼。她躲在二楼楼梯拐弯处,看见舅舅骑车走了。心里想,今晚知道了抽屉里的秘密后,去不去告诉舅舅呢?最后决定,视抽屉的内容而定。
小张早在约定的饭馆里等得不耐烦了。两人迅速按美国人的方式吃了一顿饭——各付各的款。因为小张不愿让方非付,方非又觉得自己没理由吃小张的。
然后他们回到大楼。
省略掉详细经过吧。
结尾是:小张稍稍用了些力,锁就撬开了。方非迫不及待地挤过去,用手指头伸进那个圆洞,用力一拉,抽屉竟非常轻,一拉就整个儿地拉出来了。
抽屉的内容令两个年轻人死死地定住了,足足有半分钟。半分钟后他们才面面相觑,笑起来。
原来是一张掉了底的空抽屉。
方非在瞬间想起梅说的:“不是我的抽屉我去打开不等于撬人家的锁吗?”想起处长说的:“问你舅舅吧,他最清楚。”想起舅舅说的:“让它锁着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值得锁的东西……”
小张在一边问:“怎么办?”
方非回过神来,把抽屉重新塞进去,无奈地说:“当然只有再钉上锁,让它重新锁上喽!”
于是,钉锤的声音就在空空的大楼里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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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坏了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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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回到家,侯瑛即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猴急猴急的问:说了吗,那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接着说:我要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机会只留给有心人。——噢,你还没有答我哩,说了不?
我说:还没有哪。陆部长忙着,我哪能见到他呀。这种事,总不能在电话上说吧。
你这个人真是,你自己的事一点儿也不着紧。她撅起的嘴巴能挂起油瓶。
其实,下午将近下班时,我终于逮住陆部长的空档,鼓足勇气将想好的话,一古脑儿倒了出来。陆部长牵了牵嘴角,淡淡一笑,说:这事我也在考虑,考虑成熟了,我会向组织部门推荐的。
陆部长都这么说了,我还好说什么?
吃晚饭时,我忍不住还是将实情告诉了侯瑛,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这可是一级机密,你在外面要是说漏了嘴,提前暴露目标,事情泡了汤,别埋怨我不为你争气哟。在饭桌上,她老是在唠叨,说我无鬼用,当了十几年副部长,有姿势无实际,简直就是围着人家脚跟转的一条狗。
侯瑛还说:我的一个同学,老是在我面前夸耀其老公升局长后如何风光,如何潇洒;她的身边也围着一群人,把她当神敬,让她天天都像是过生日似的开心惬意。她屁股翘得高高的,一副得意洋洋、神气十足的样子……谁不知道老同学她是在炫耀权力呀。侯瑛一下子找不着平衡点,心里感到特别憋闷。
我应付这种场合的办法是沉默,不想多说什么。
过了没多少天,陆部长叫我到他的常委办公室,说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到他的办公室门口,笃——笃——笃,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陆部长说进来吧。我进了门,坐在陆部长的斜对面。陆部长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文体局钟局长要“改非”了,我已向刘书记推荐了你,想让你接手任局长。
陆部长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儿,轻轻移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接着说:说心里话,文体局这地方,安全系数有点低。比如,那些网吧,明的还好办,至于“黑网吧”,在阴沟暗角落里藏着,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出大事。我一直不忍心让你去担这风险。当然啰,要是你愿意为我把住这关口,我晚上睡觉就安稳多了。陆部长把网吧看作是埋藏在地下的“地雷”,担心一不小心踩中了,会被炸得血肉横飞。但侯瑛想我任这局长,她最看好的偏偏就是网吧,她说:你知道吗?我的同事她老公申请开一个网吧,就花了十万块。花给谁?我问。当然是花给钟局嘞,还能花给谁?他又不会嫌钱腥。再说,到退了之后再后悔,就迟了。
陆部长和我们想到一块了。这时,他的脸像绽开了的桃花,很美。
他开心,我更开心。从他的笑脸,我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民意测验、民主推荐等等招数,一个个都被破解了。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谁说不是,如今的人都很现实,和我关系黏糊的,巴不得我高升,朝中有人好办事嘛。那些和我的关系不怎么样的,也不想做得太绝。这些人都很鬼精,没几个愿意干得罪人的事,都说在这个世界上得罪人,是最愚蠢、最可怕的事。得罪一个人,简直是在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因此,要过群众关没有一点儿悬念。
下一步,就得看县委常委会议怎么样“票决”了。
“票决”是什么玩艺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走走过场,最终还是“一哥”的话算话。一哥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这时,侯瑛的唠叨劲又来了,她不厌其烦地给我作动员报告:是呀,一哥说你行你就行。但是,你想一想,你为人家做过些什么?凭什么让人家说你行。依我看,要过这个坎,真的得好好筹划筹划。要不,前功尽弃,后悔就迟了。
平日里和我走得近的那些人,也千叮咛万嘱咐,叫赶快想办法至少凑合“5沓水”贡上去。说谁谁谁动用多少资源换回个“局座”;谁谁谁想坐某中学的校长交椅,给某某某进贡了多少真金白银等等。并且一致强调说那顶“帽子”戴给谁,不戴给谁,不就是“一哥”一句话吗?就算今天晚上想给你,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他心情不好,改变了主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煮熟了的鸭子有时也会飞。何况你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说心里话,我不是外星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买官卖官那种破事,我也听说过。能说会道的主儿,还能将那事,说得真真切切,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或者是亲眼看到的一样。但认为所有的官位都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我可不敢认同;更不敢相信“无官不贪”有充足证据支撑。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为我好,对他们好心好意,我打心眼里感激。
这时,我对侯瑛说:我不说,你可能不知道,此前,林业局姓张的副职就因为买官,把好事办砸了。他夜里串门,心急火燎将水果箱装着的“10沓水”送给刘书记,说是意思意思一下,权当给刘书记已经在美国留学的女儿刘公主作学习费用。谁晓得第二天张某连同那“水果箱”一起被请到纪委谈话,结果虽然只是意思意思一下,给个严重警告,但副局长这“顶带”却被摘下了,只给个虚职副主任科员,偷鸡不着蚀把米。他捶胸跺足,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再说,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也让我对拿到局长的任命书,增添了十足的信心。事情是这样的——
一天,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蹿进我的办公室,说不了几句话,便暴躁起来,像是喝了“致疯水”似的,用手指着我的额头,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躲着我是吗?你不给钱了是吗?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你信不信?
突如其来的一闷棍照头照面打下来,一下子,我就蒙了。我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火气冒出来,瞬时,我反应过来,明白自己是遇到麻烦,遭遇敲诈了。我说你想勒索找错人了。我没有钱,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一分一厘,识相就快点滚,免得我叫保卫科。她不甘示弱,恶狠狠地说:你叫呀,你叫呀!我找你的头儿,看你还嚣张不?她噔噔噔地走了,真的进了部长办公室。刚巧,陆部长在办公室看文件,她就如此这般地同陆部长说,说得真切,好像她和我真的发生过那种事。谁知陆部长当即变面,训了她一顿,你说谁“召鸡”,我都可能相信,但说蓝刚,我绝对不信。你肯定是看电视新闻多了,在《瑞江新闻》上认识了他,便心生歹念,想要敲诈他……她见陆部长拿起手机,以为他要报警,便慌忙溜了。
陆部长的一番话,让我感动得泪流满面。他的救命之恩,我终生不忘。我说的“命”,是指政治生命,是人的灵魂。这才是最为宝贵的。因为没有灵魂的生命,只是一具躯壳,无异于行尸走肉。陆部长要是不为我的前途和命运着想,完全可以放手让她闹,把我搞得身败名裂,比狗屎还臭。如今机关里的正常男人,家外有家,在外面养“二奶”、“三嫂”,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事。陆部长完全有理由把我看成是那种人。他拍胸口为我的人品、人格尊严担保,可见他对我感情深厚,信任度高。如今,社会上有一种流行说法,要升官,一是要有后台,二是要有钱,两样都没有,想也别想。我有后台我怕谁!
当然,我把这事深深地埋在心底,一直没有向侯瑛透露过半点口风。我知道,侯瑛这种女人喜欢捕风捉影,用猜测和联想,填充内心的空虚。如果她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在她的心中留下阴影,到时,就算我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说不定我俩之间的感情会出现裂缝,甚至招致婚姻破碎。到那时,家就不是家了。
我能做的是安慰侯瑛,我笑笑说:我在宣传部干了这许多年,有苦劳也有功劳,组织上不会不知道。还有,陆部长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我作为副职,他一直把我看作是最佳助手,和他的交情深着哪,他不会不为我说话,他的话刘书记也不会只当耳边风,没有必要搞小动作。为了消除她的疑虑,我补充说:文体局的两位副职,现时还不具备升职条件,宣传部本身也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陆部长又不想从别的系统调人过来,他说那些人不适合做文体工作。再说我的工作能力、业务水平,还有工作实绩,深得陆部长赞赏。他把我视为左膀右臂、心腹知己,不用我,还能用谁?
侯瑛说你是过于自信了吧。陆凡是聪明人,他对你好,是因为你还有使用价值,未必是真心为你好。不是说官场上无知己么。某一日人家把你卖了,说不定,你还乐滋滋地为人家数钱哩。我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做大事的人,大人有大量,你怎么就把人家看作是街头的泼皮呢。
侯瑛嘟着嘴,没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心中有一千个不放心,一万个不放心。我口里不说,但内心还是很感激她,她是一心一意为我好,为这个家好。
事情正以我料想的那样,那天,县委常委会议票决时,我顺利过了关。一下子,我像是掉进蜜糖罐从头甜到了脚,为自己的判断正确,以及决策英明感到高兴、亢奋。
陆部长是第一时间向我通报了这一重要信息的。他还特地叮嘱事情还在保密阶段,不要扩散。陆部长处处为我着想,我很感动,像是喝酒喝高了,浑身热烘烘的。
这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侯瑛,不想她竟然也知道了。她的消息渠道挺畅顺。
晚上,我俩的心情好,便做了那事。我们已经很久没那样了。我搂抱着她,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又说起任职的事。我说:好彩当初没送,要送就亏大了。你管家,你最清楚,我们哪有几个钱呢?上有四个老人要照顾,下有女儿还在大学里耗着,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吃喝拉撒,样样要钱。
谁想侯瑛却说:这事一路下来顺风顺水,你以为天上真会掉馅饼呀。她嘻嘻地笑出了声,让我感觉到她的话里有话。我说:你笑什么,你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情吧。她不高兴了。她说:我不就是在帮你吗?还敢说我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侯瑛便将瞒住我乞求易文秀代为“通关”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天,我请易文秀到“茶皇阁”喝茶。你知道,易文秀对我挺热乎,可能是看在你曾经帮过她的份上吧,隔三岔五便邀一起去K歌、跳舞,间或也到酒家喝喝茶聊聊天。
我俩面对面坐下,我便急切地往主题上靠,我说:刘书记到瑞江任职时间不长,你怎的同他这般熟?易文秀说:哪谈得上熟?纯粹是工作关系。不像那些男子佬说的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的那种。易文秀咯咯咯地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儿,煞是迷人。
接着,我便将我的想法和盘托出,并且像做贼一样十分心虚地央求她千万要帮忙做一回“九八”,战战兢兢地从手提袋里摸出一张“卡”塞给她,让她如此这般的意思意思着给刘书记送去。顿时,易文秀冷藏了笑容,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说:瑛姐呀,人家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蓝部长的事,要我同刘书记说一声可以,至于说要我带这个东西去,你就难了我了。带去,我准被骂得狗血淋头;不带,你又说我绝情,该出手时不出手帮一把。停顿片刻,她接着说:我看这事,还是蓝部亲自出马比较好。
接下来,易文秀可能是见我不高兴了,才勉强应承下来。哎呀,既然瑛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俩还谁跟谁啊!我就试试吧。
两天后,易文秀告诉我事情已办妥,叫我放心。这下子,我的心才踏实。刘书记收下了“卡”,默不作声,我想事情就铁板钉钉,十拿九稳了。
侯瑛抚摸着我那汗渍渍的胸脯,娇嗔的说:说真的,我活这半辈子,还没有这样求过人呢。有什么办法,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啦。都怪你,平日里只知道埋头拉车,没抬头看路,怎么没想一想搞搞感情投资呢……还好意思说我哪。
记得是星期一,我的拟任职务进入“公示”阶段。这可是最后程序了。说实在的,能走到这一步,已胜券在握了。我一不贪污受贿,二不吸毒嫖娼,三不违法超生,实在想不出谁能举报我些什么。只要是零举报,公示期一过,这事就搞定了。
这时,文体局的下属单位,比如,电影公司、体育中心、影剧院,还有文化馆、图书馆和博物馆等等,那些头头们闻风而动,昨天张三请吃饭,今日李四请喝茶,都说要祝贺一下。我也不推辞,有请必到。为什么要推辞?这其实也是一种工作方式:联络感情、沟通思想、增进团结。日后,我到文体局还得靠他们给撑住局面哩。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还没有笨到想当“光杆司令”的地步。
周一早上,陆部长对我说:明天,市里举办的各县区乡镇宣传委员培训班,你带队参加吧。至于任职的事,你放心好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想,反正在家呆着也是呆着,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很久没出过远门了。
培训班办了三天,剩下的时间安排到外地考察。
说是考察,其实是旅游,去的又是青岛,全国的文明城市,还有孔子的故乡曲阜,怪不得宣传委员个个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像是小孩子似的。大家有说有笑有唱有跳,瞧,面前这位靓女委员踮着脚尖走路,看起来像是在跳芭蕾舞。
说来也是,在家里时,一上班手机就闹得烦,连电视台的性病广告太多,谁谁谁把垃圾倒进瑞江河……也要告诉我,要我出面管一管。出来都这些天了,竟然没有谁来过一个电话。不过,这样挺好,我因此可以享受一下清静,过几天惬意的日子。
侯瑛是个例外。她每晚准时给我电话,将搜索到的瑞江新闻扼要地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一下子想起公示期已过了,不知那事怎么样了?
我掏出手机给侯瑛挂电话。通了,传来了她嗡嗡的声音:真巧了,我正想给你电话哩。大件事了,有人到刘书记那儿告状,说侯奕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偷生了第二胎……
我一下子就蒙了,平静的心田,被投下的石块,激起串串浪花,侯奕是我的儿子呢,他跟侯瑛很相似?这是哪跟哪呀。
我开启大脑里记忆的扫描仪,将最近接触到的同事熟人朋友等等,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扫描。我向来夹着尾巴做人,蚂蚁也不敢踩死一只,实在想不起来,我得罪过谁,伤害过谁,惹得人家找上门来,要坏我的好事。
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个人,难道会是他?
那是前年秋天的事了。
那天,胡维民到我蹲点的龙潭镇,找到我,他微笑着说:我们县新农村建设搞得热火朝天,轰轰烈烈,刘书记和全县长不知有多高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笑着说:胡主任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蓝刚再张狂,也不敢劳驾您呐。胡维民就说:你蓝部长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大家都是为革命工作嘛,何必分个高低你我呢。我在宣传部工作了这些年,对胡维民的为人略知一二,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对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已揣摸到八九分了。
果然不出所料,胡维民是想插手龙潭镇的移民新村建设工程,想我将入村的村道,还有村中环村道,共计8公里水泥硬底化工程,全让给他的亲戚承建。我对他说,你有心帮我,求之不得啦,但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这工程让谁做不让谁做,我可做不了主,你还是找陆常委说去吧。他却说:你是新农村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这点小事你也做不了主?陆常委不是委托你全权负责吗?
令我料想不到的是,接下来,他竟然发起官威,出言明显带有威胁和恐吓的成分。当时我心里想:你可以吓教育局李局长,可以吓学校的校长,他们有可能会乱收费。就算没有乱收费,也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查学校的账。只要查出一张五块钱的“白单”,就可以罚他五万元,他们敢不怕?但我是从小被吓大的,再怎么吓,我也不会选择跳楼、投河……
本来,胡维民是纠风办主任,应该知道按规定该工程要公开招投标,不能指定让谁承建。再说他所提出的条件,比如工程造价等,与宣传部领导班子集体讨论的结果有较大距离。结果,胡维民没能如愿拿到该工程的承建合同。
可是,事后这些年来,因为工作关系,我没少和他打交道,觉得他不像那种小肚量的人。说他诬告,怎么说都觉得牵强。一句话,反正我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实他做了那种事。
如果不是胡维民,难道会是谁呢?我实在想不起什么来,我干脆不想它了。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已经不在意了。不就是一个局长的头衔么,不当这局长,难道会饿死街头不成!
说完全不在意也是假的。不任这局长,我可以不在意。但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无端给我“打棍子”,我能不在意吗?何况,我原本就没做错什么。回去后一定要找陆部长和刘书记说清楚,我得向组织申述我的冤枉,请求组织查清事情真相,还我清白,消除无端强加给我的恶劣影响。
归程那天,我坐在济南机场候机厅,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能挽回声誉。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嚷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易文秀来电话了,急忙按接听键,立即传来了她那卖乖似的甜甜的声音:噢,蓝大部长出去玩得开心吧,什么时候回来呀……你这般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是吗?……也没有什么好消息,刘书记说提拔那事,暂时放一放,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说。不过,书记说你的工作蛮不错的,就算这次上不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叫你放心。
回到瑞江,已是晚上十点了。我给陆部长电话,简单汇报出这趟差的情况。陆部长说:你辛苦了,不要急着上班,在家好好休息两天吧。但我哪有心情休息,第二天我就回了单位。我十万火急找到陆部长,将侯奕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他,陆部长您说,侯奕这个苦命的孩子,他爸爸去东莞打工,遭遇车祸死了,肇事司机逃之夭夭,他一分钱的赔偿费也拿不到。他妈妈不要他了,改嫁做了别人的妻子。他成了孤儿。他爷爷、奶奶——我的岳父和岳母,已到耄耋之年,老年丧子,没有悲伤过度,保住老命,就万幸了,还能指望他俩做点什么呢?侯瑛是他姑姑,我们不帮他谁帮!带他出来读书,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啊!不这样,不说其他,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哪。
我想了一下,补充说,为了洗刷强加给我的冤屈,我和侯瑛可以接受做DNA,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检验结果我们真是侯奕的父母,该负什么责任我们负,说半个不字是狗崽子。要是我们不是呢,检验的费用得由举报者出。我们的要求不过分吧。
陆部长点着一支烟,慢慢地抽着,好大一会儿才说DNA就不要做了。我将你说的这些情况向刘书记汇报,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听刘书记的吧。
停顿一会儿,陆部长问我,过去有无和什么人结怨。我说,前年胡维民想要做村道硬底化工程,我无法答应他,这事我向您汇报过,您是知道的。他不会为这事记恨于我吧。
话虽这么说,但我心中还是哆嗦一下,胡维民已是组织部副部长,还兼任干部监察室主任,告黑状的事,要是与他有关,结果会是怎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陆部长没说是谁要撂倒我,只是叮嘱我,在任职问题上,千万要沉着、冷静,也不用去找谁,反正有一线希望,我都会为你争取的。当然,到最后的确做不成,你的成绩也没有人能抹杀得了,不要有思想疙瘩啊。
我说:陆部长,您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陆部长连安慰我的话都说了,任职的事,肯定是没戏了。我心里清楚,谁想通过举报我偷生第二胎这种办法,整垮我,有点不容易。因为这种事容易查清楚,侯瑛这些年连一天病假也没请过,她单位里的27号人,谁都可以证明,怎么可能生下侯奕呢?你以为是鸡乸,咯咯咯叫几声,就可以生下一个蛋?当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侯奕村中的人,他们见证了侯奕出生至今的全过程。但是,要设置障碍,拖延时日,使我的任职材料过期作废,却是很容易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凡是涉及计划生育“偷生”这种敏感的话题,组织部长不敢轻易表态,县委书记更不会,说话算数的都不会轻易说什么。
这事真让我说中了。许多天后,干部监察室、纪委、计生局联合组成一个调查组,郑重其事地调查我和侯瑛的“偷生”问题,查查停停,停停查查,一晃半年过去了,但始终没有下结论,说是或者不是。
一天,陆部长告诉我,文体局长的人选,增加了一个考察对象,常委会上推荐考察易文秀。说她有能力,成绩突出,又年轻,又是女同志,培养年轻女干部,是县委责无旁贷的大事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谁推荐易文秀了呢?她不过是文化馆馆长,只是股级。让她撑杆跳高,一步到位任局长?
我承认,易文秀在我们瑞江县称得上是县花级人物。她,三十二三岁年纪,能歌善舞,修长的身材,美美的曲线,披肩的秀发,鹅蛋型的白皙皙的脸老是堆满笑容,特别是她那咯咯咯的笑声柔柔的甜甜的,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但这毕竟不是选美,思想素质,业务能力,工作实绩才是最最紧要的。
我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想过这个事。其实,易文秀不就是年轻,长得好看点儿,歌唱得动听点儿,还能拿什么和我相比呢。论学历,她只是中专,还是农校学畜牧兽医的。论文化,字没多识几个,还常常闹笑话,被谑称为没有文化的文化人。比如,将“造诣”读作“造旨”,“烹调”读作“享调”,等等,等等。那年拟任馆长,如果不是我尊嘱夸大她的优点,隐藏她的缺点,她的考察材料,根本就过不了关。
不管怎么说,后来的结果,还是让我大失所望,不出一个月,易文秀便当上了文体局长。我得了个“安慰奖”,胡副部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继续努力吧,以后会有机会的。
我最终只得了个“安慰奖”这事让侯瑛差点没昏倒。她下班回到家后,一头躺倒在床上。我叫她吃晚饭,她说无胃口,不想吃。此后,接连三四天,她不说一句话,好像是我惹恼了她,得罪了她。任凭我怎么样劝解开导,她就是不听,只是傻乎乎坐在那儿发呆。我被吓傻了。不就是弄丢了五万块钱吗?就当是拿到乡下扶贫了吧,这样想心里会好受些。既然命运要作弄我,我认了。但她要是因此得了抑郁症什么的,这个家可就完蛋了。我说过,我可以不当局长,连这副部长也不要当了,但我绝对不想让侯瑛有什么事!
我心情沉重地站在侯瑛的面前,哀切切地说:瑛,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是有个冬瓜豆腐,我怎么办,女儿怎么办……她见我急得要死要活的,她才开口说了话。
该过去的还是过去了,日子渐渐又恢复了常态,小河淌水一样,平缓、顺畅。
半年后的一天,平淡的日子起了小小的波澜。M局的涂局长因涉嫌贪污受贿,被“双规”了。在侦查工作不断深入下去时,发现案情牵扯到胡维民,认为他有贪污受贿嫌疑,已立案调查。令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易文秀竟是他的情妇!当气愤的侯瑛去找易文秀要回那张“卡”,易文秀却说,什么“卡”呀,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侯瑛差点没被气疯。侯瑛大声嚷起来,我的天,怎么可能是这样啊!
侯瑛没疯,我却疯了。我喃喃自语:有可能,有可能,谁说不可能?!大暑天落大雪,水蛇吞大象,老虎吃草鹅吃鱼虾……都有可能……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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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桦的心里马友像个文弱书生,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也许正因为马友懦弱的性格造就了白桦的坚强。但她的坚强是只纸老虎,这只有她自己知道。白桦不敢在马友面前流泪,她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把这个男人打倒。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若她倒下了,塌掉的将不是半边天,而是整个天空。所以,她一直支撑着这种不堪一击的坚强。
白桦很希望这个孩子早长大,不想做他的母亲,想做他的女人,一个围着丈夫转的小女人。她也想像别的女人那样在丈夫的怀里哭,怀里笑,怀里撒娇,可她现在却不能。
马友从单位出来单干完全是受白桦的鼓动,这也许是让他锻炼锻炼的第一步。他爱她,敬重她,甚至崇拜她。在马友的眼里,白桦有女人的温柔与善良,有男人的豁达与坚强。所以一直以来她成了他的主心骨。她的用意让他出来做生意,马友明白她也是为这个家。
白桦刚把饭做好,电话响了。“小桦,我不回家吃饭了,要陪一客户吃饭,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如果能拿下,我们房子的贷款就能一次还清了。”白桦有点失落,但她还是为刚才的好消息激动了好一阵子。是呀,房子虽有了,可还有一笔不小数目的贷款要还。
正是这场不平凡的饭局,让马友的人生有了新的转折。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在走出白桦的视线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他突然对白桦让他下海的鼓动有了一点感激之情。
杨小花就是马友在这次活动中认识的一个非同小可的女子。她有着天仙姿色,魔鬼身材,甜言蜜语,不用吹灰之力就把涉世不深的马友紧紧套牢了。杨小花本来是马友花钱请来陪客户的三陪小姐,事成之后她又和马友云雨了一番,没有经过这种场面的马友,开始是又惊又怕又兴奋。但经过杨小花的开导,他也不由笑起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枉此一生。热情过后,小花开始了精彩的表演,突然泪流满面地说自己还是处女,今晚已献身给了你马友,若今后马友弃她不顾就死给他看。惊惶失措的马友为自己的行为愧疚不已的时侯,小花却在心中暗自偷笑。
杨小花是个来自外省乡下女孩,五年前来到该城里做三陪,虽然认识了不少款老款少,但很少有人对她付什么真感情。在金钱与肉体的交易中,她清楚地明白,若想在这个城市长久立足,一定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马友的出现,将会实现她的宏伟目标。女人是男人的学校,小花决定用她的校规迫使马友就范。
马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看到正在熟睡的妻子心中无限感慨。他是多么的爱她,可他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她宽容,她也坚强,但这种事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一定要把她蒙在鼓里。
当白桦醒来的时侯,马友还在沉睡。她很想碰碰他,亲热亲热一下,但他太累了,昨天一定睡得太晚,就让他舒舒服服睡个懒觉吧。
马友的工程顺利地拿下了,白桦想,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也许会把这个稚嫩的男孩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成熟男人。白桦这样想着,突然有种满足感。白桦觉得马友是一颗攥在她手心的玻璃球,透明清澈得能刺出她眼泪,即使有人在他身上画上一个污点,自己也会觉得那也将是很美丽的琥珀。
白桦一直生活在女人编织的幻想和浪漫里,她哪里知道社会这个大染缸能让每个进入它的人发生着不同的化学反应。马友的变化,是白桦计划外的一大失败。其实,白桦也是个漂亮的女人,是那种男人看了当面尊敬背后想入非非的女人。她的美丽和智慧足以让她俯视所有男人。在这个城市里,白桦没有多少朋友,只有一个要好的兰兰。所以,马友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一天,好久没见面的兰兰,突然打来电话:“桦姐,我今天在东山路看见你家马友了,他和一个女子在一起,你猜那个女的是谁?是黄花。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黄花”,白桦回忆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一年前偶然相识又突然失去联系的称不上朋友的朋友。白桦不喜欢那个女子的原因,是她觉得她有点轻浮,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确实有失身分。白桦觉得一定是兰兰看错了,也有可能是巧合在同一地方等车而已。这事白桦也就没放在心上。
其实,兰兰所说的黄花是马友认识的杨小花,当时化名叫黄花。马友一直和小花纠缠在一起,并不是他真的爱她,只是怕她把事情闹大,家无宁日。男人对感情的走私,女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当白桦问马友怎么回事的时侯,马友沮丧地说自己工作压力大,生理可能也有问题。这个第一次在妻子面前撒谎的男人竟是那么的从容自若,他的演技随着时间的推移,确实大有长进。
“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吧!”信以为真的白桦关切地说。“不用了,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马友谢绝了。白桦看着他说:“就是想你尽快好嘛,讨厌!”
杨小花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侯鼓了起来,她对马友说我怀孕了,你要对我负责任。当她说这话时,自己也心虚得很,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马友紧张起来:“你不是说每次都吃避孕药了吗?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意外吧。”
“赶快打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老婆。”
“不行,医生说,要是打掉我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老婆有什么稀罕的,离婚就是,我做你老婆。”
“你疯了!”马友十分生气地说。
杨小花决心用这唯一的筹码打一场胜仗。马友越是躲她,她的电话、信息越是频繁。
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桦无意中从马友一些朋友的目光中读到了许多复杂的语言。其实,从马友经济上的入不敷出,白桦也看出了他一点苗头。但她一直苦于没有说服自己和马友的证据。
白桦请假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了,第一次觉得如此弧独无聊。马友总是很忙,有时忙得连家都回不了,经常和工人在工地凑合着睡。白桦决定晚上到工地看看马友,三天没见他,还真有点想他了,可工人说他不在。白桦站在杂乱的工地上拨通了马友的电话。“我在工地,这几天要验收了,忙得很。”白桦的心突然凉了半截,凭着女人的直觉,白桦知道真的坏事了。
马友很晚才回家,看样子已经吃了晚饭。白桦若无其事地等待着这个已经学会撒谎的家伙将会给自己表演什么样的节目。可马友的平静让她非常失望。他的表情似乎一切正常,只是比平常时少了言语。
第二天,白桦早早起了床,在给马友洗衣服时发现他口袋里有一张银行卡,持卡人杨小花。一定是这个女人,是她掠走了马友,白桦惊呆了。“马友,你的口袋怎么有一个叫杨小花的农行卡?”白桦不动声色地问,她要看看他到底怎样收这个场。“哦,你说那卡,我在路上捡的,没有用了。”马友轻描淡写。她报仇似的折断那张卡,解恨地扔进了垃圾桶。马友一声不吭,还是那副不变的表情。一天,有个可疑的电话打到家,白桦拿起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马经理在家吗?”“不在,你是谁?”一听到是白桦的声音,对方马上说对不起打错了。这不是楼下小卖部的电话号码吗?白桦迅速跑下楼,可不见人影。随即小卖部的老头告诉她,刚才打电话的是个怀有五六个月身孕的女人。
当白桦拿这事责问马友的时侯,他依然一脸的平静,说白桦太敏感多疑,一定是神经有毛病,还说给他判刑也得有证据。
白桦觉得受了一肚子委屈,却无人倾诉。证据,这种事怎会拿到证据,谁也不会开着门做爱。即使你知道他们在屋里干那事,也不会提着裤子给你开门,又哪来的证据呢?
马友的举动让白桦更为失望,他虽不承认,但也是明摆的事了。她可以原谅他犯的错,可他一味执迷不悟,在欺骗自己,这是为什么?我们的感情真的到了危机的边缘了。白桦简直要疯了,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离婚吧,我太累了,不想整天活在欺骗里。”“离婚,你凭什么理由和我离婚?那全是你自己无中生有。”马友根本没想到白桦会主动提出离婚,自己觉得很突然。马友不断绝外面的关系,也不同意离婚,太没意思了。于是,白桦搬到外面租房住。
就在白桦搬出半个月后,一天清晨她回趟家。她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眼前果真让她绝望,地上放着一双女人的鞋子。马友惊慌地从卧室出来,问她怎么回来了。卧室房门被反锁着,屋里的女人站在门后,愚蠢的投影清楚地映在白桦的面前。“里面有人?”“没有。”马友还是那副死不认账的面孔。“什么都别说了,你叫她出来。”屋里的杨小花一直不敢开门,她想如果出来一定会有人大打出手。白桦心想,事到如今,把那女人打了又怎样,何况现在的马友说不定还会帮那个女人,到头来吃亏的也许是自己。
那个女人最终还是出来。“杨小花?怎么是你?”白桦明知故问。杨小花挺着肚子,低着头说:“您别误会,我昨天和老公吵架了才来这里躲躲。”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怕白桦伤害她肚里的孩子,那她将失去要挟的筹码。无耻的谎言让白桦觉得好笑:“你走吧,这没你的事!”杨小花转身逃离了。马友跌在沙发里,抱着头一个屁也不敢放。“没想到你找的女人是她,你有种找个比我强的,怎么找了个三陪女,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污辱。咱俩离婚吧,这是最好的办法。”“白桦,求你!你就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别离了,其实我是爱你的。”白桦心如刀绞:“你对我的爱就是和这个女人生孩子?”“我也是上了她的当,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除非你把那孩子打掉!”白桦最终还是做了让步。
“你放心,我不会再和她来往了。”
好一段时间,马友真的出奇的温顺勤快,每天包揽了家里所有家务。白桦看到他如此表现,在心里默默原谅了他。可是,好景不长,马友又回到了原点轨道。
不久,杨小花分娩了,是个女孩。马友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做不了好男人,他要做个好父亲,想把孩子抱走再与杨小花一刀两断。当他要抱走孩子的时侯,杨小花也对这个无情的男人有点绝望,无奈之下她让马友拿出十万元就把孩子给他。此时的马友身无分文,哪来十万元?
白桦对马友早已失去了信心,听到要她拿钱去买那对狗男女的私生子时,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十万元的话,五万也行。只要你付钱,我马上和马友分手。”
“对不起,你打错算盘了,别做梦!我不会为他付嫖资的。”白桦轻巧地说。失算的杨小花气急败坏摔了电话,一场自导自演的戏就这样收场。
白桦知道马友和杨小花这辈子都会被孩子纠缠不清,所以她明智地和马友离了婚。马友和杨小花,曾经激情无限的人挤在租来的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屋里,常常为生活的柴米油盐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
不论是爱情还是激情,对马友来说都是一场空。他玩弄了爱情,爱情又玩弄了他。
而曾经被婚姻折磨得差点疯掉的白桦,此时她却认识了一个更疼她更爱她的男人,过着一种滋润的渴望已久的新生活。她不敢相信命运如此垂青她,只是当她偶尔听到马友的处境时,她也会觉得有些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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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与水烟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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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单位,早上9点,下午3点,这是老板的上班时间。但今天偏偏迟到了半个小时。他把车停靠在车库,整了整衣衫,然后径直走向了办公室。
“今天行了个衰运,不早不迟,偏偏遇上了一个要饭的,她跪倒在我车前,我下去劝她,她拉着我的衣裳,硬要我给她钱,没有零钱,只好给了她100元了。”刚走进办公室,老板一个劲地直唠叨。
生意人最讲运事,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一出门便偏偏遇到了一个要饭的,难怪老板觉得周身的不快。
在老板的办公桌下,放着一个标志性的东西——水烟筒。他用一根粗绳子捆绑在办公桌上。一到了办公室,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抽了起来,然后对昨晚的所见所闻吹个遍,接着才对办公室人员谈论一下当天的工作,这也算是工作布置了。
在办公室里托起一根大竹筒抽烟,烟灰免不了会掉到地面。为此,老板先在烟嘴下套了一个筒,抽烟时吹出的烟灰就可以落入套中。但由于太小,要经常清理,很不方便,后来干脆拿来一个盛水的塑料桶,一个星期清理一次即可。但因此事老板常与老伴王姨吵架。
王姨比较讲卫生,最讨厌苍蝇。她常常吩咐别的办公室人员到她个人的办公室里为她驱赶苍蝇,令大家不厌其烦。这天清晨,王姨路过老板的办公室,觉得办公室里有一种怪味充斥着这里的空间。于是立即把视线扫向办公室的每个角落,然后把眼神投向了老板办公桌下捆绑着的那个烟筒上。看见烟筒下的那个塑料桶尽是烟灰与烟筒水,几个小飞虫还在那里飞来飞去地扑打着。见状,王姨猛地捂着鼻子与嘴巴往外走,直奔垃圾池吐个不停,后责令办公室人员进行清理。
老板则理直气壮,他觉得在办公室的上空弥漫着烟味,能杀菌,净化空气,预防感冒,甚至可以防癌。因此,闻到了烟筒味如同抽烟,心里特别舒服。因此,烟筒下的那个塑料桶满是烟筒水和烟灰,但他只准一周清理一次。
所以,当老板一脚踏进办公室的大门,就觉得有点不对,鼻子里撞不到熟悉的烟味,于是本能地把眼睛投向了办公桌下捆绑着的那个烟筒。看到往日沾满烟灰的烟筒,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套在烟筒下面的那个黑溜溜的塑料桶,也被擦洗得发光。于是他骂了起来:“X你母亲,定是素清做的好事,吃饱饭无事做了?整天坏我的事情。”然后对着王姨的办公室大声地吼了起来:“素清,吃饱了撑着?我这根水烟筒犯了你哪?你偏偏要与它过不去?你无事回家给我煲饭去,免得在这里碍眼!”看到老板动起了肝火,王姨也不敢作声。
前几年,省企业家协会组织广东的企业家到欧洲各国考察,一时也离不开水烟筒的老板急了,想找到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水烟筒。经过几天的折腾后,突然想到了矿泉水瓶。于是他找来了一个矿泉水瓶,在瓶子的中间穿了一个孔,装进一个吸管,就这样成为旅途上相依相伴的法宝。上飞机、出入关卡、住旅馆,一路过关斩将,算是顺风顺水的。
沿着莫斯科郊外的斯拉维诺村,有一条“邓小平街”。在这条以中国领导人命名的大街中,凯旋门、凯旋柱、将军塑像与俄罗斯传统雕塑一起,构成了俄罗斯传统文化的突出主题。大街的东端,矗立着一座两米多高的红色花岗岩纪念碑,碑的正面用中(中国)、吉(吉尔吉斯斯坦)、俄(俄罗斯)三种文字写着:“此街以中国卓越的社会和政治活动家邓小平的名字命名”。大街的正中央,阿尔法酒店,以其欧式的古朴与典雅,吸引着五湖四海的人们。酒店内,餐厅、商场、会议厅、台球馆、夜间俱乐部、图书馆、桑拿、洗衣房、自动售货机、咖啡馆等应有尽有,随时提供到位服务。
在酒店的25层,住了一批来自中国的客人,这是广东省企业家协会组织的欧洲考察团,以其40人的团队出入在这个偌大的门庭上,给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注入了浓重的东方元素。在一间50多平方米的会议室大厅里,围绕着老板的水烟筒形成了一个热烈的话题,看到身处他乡的家乡土特产,如亲临其境,身处家乡一样。于是他们轮流摆弄着,抽个不停。正当好不容易轮到老板抽时,会议室的大门正中央站着一位穿警服的人,两眼直盯着老板手上拿的那个东西。
他1.9米的个子,那深陷进去的双眼显得烔烔有神,有点窿起的双眉,浓得墨黑墨黑的,从他目不转睛地盯向老板的眼神,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约过了一刻,他向老板打出一个手势,用俄语说:你过来一下。话音刚落,他生怕老板听不懂,又用手向后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正当老板立马起身时,警官又指了指老板手中拿着的那个东西,说:把那个一起带过来。老板赶快喊上一个翻译,然后一起走出会议室的大门。警察把老板和翻译带进酒店的保安室。
这是巴洛夫斯基少尉,是这里的警务负责。他指了指老板手中拿着的这个东西开始了问话。
“你手里那个是什么东西?”警官指了指老板手中拿的水烟筒问了起来。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水烟筒,作为抽烟用的。”老板老老实实回答,又特意把嘴伸向烟筒作出抽烟状。
“你那袋里装的是什么?”警官指了指已塞进口袋里的那个塑料袋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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