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极品小贼传乱吼。吵醒本大虾

【红焖大虾图片】张小贼_下厨房
张小贼做的红焖大虾
今日午餐~一共五张~~~煎了虾子之后留了一点虾油来炒饭~无敌香喷喷!午餐加上妈妈做的菌菇土鸡汤,超级满足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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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贼的菜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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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油焖大虾的做法步骤图,油焖大虾怎么做好吃】张小贼_下厨房
人做过这道菜
到了夏天,武汉的油焖大虾店铺简直多的不要不要的~蒸虾小亮最好吃,油焖的靓靓和巴厘不错~~~不过每次排长队让人简直受不了~于是自己在家复制了油焖大虾这道美味!自我感觉比靓靓更好吃~~~!哈哈哈~
油焖大虾卤料包
生抽、老抽、蚝油
干辣椒、花椒
油焖大虾的做法 &
虾子买回来先剪掉头部大概2厘米,会拽出来一团黑色的东西一定要丢掉。然后一个一个的刷干净,揪掉肠子,虾肉背面剪开。然后齐刷刷丢在盐水或者加了白醋的水里面浸泡。之后沥干备用。
锅中加油,放入火锅底料、干辣椒、花椒和生姜片,小火至底料全部融化。
加入洗干净的虾子翻炒,直到酱料均匀覆盖。
倒入啤酒,加入卤料包。
加入生抽、老抽和蚝油,稍微翻炒一下。
盖上锅盖小火焖。
大概焖20分钟到虾子全部变红~
放入大葱段,大火收汁~自己尝味道~咸味不够自行加盐~
1、必不可少的作料是火锅底料、卤料包和啤酒。有这几个味道不会差。2、虾子比较难处理,最好找人帮忙一块弄~3、吃完之后汤汁下热干面或者米粉超级无敌好吃!!!千万别直接倒掉了~
参照这个菜谱,大家做出 4 作品
被大家加入到以下菜单
油焖大虾的其他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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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焖大虾的答疑
关于油焖大虾的做法还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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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允在Yoonjae 03.03▂【转载】雪剑江湖之无痕刀(古风/长)【豆花文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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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个星期看完这个。很喜欢。不管是情节还是其他。一直很喜欢流年的文。从战神开始。所以来搬文。希望更多的人喜欢他的文。首先感谢流年的授权啦。下面放授权。
插楼……等更新PS:羊你也要成为深夜党了咩~~~
第一章:鸿门宴这,是一场鸿门宴,东道,自然是鸿门。鸿门二字,本不过是当年“楚汉之争”的遗曲,然当今武林,鸿门二字,却足以令江湖匪类谈之色变。鸿门洪老爷子,乃是江湖上名号响当当的角色,独创惊鸿剑法,势若雷霆,加之其仗义疏财,锄强扶弱,更为百姓拥戴。今夜鸿门宴,更引得四方豪杰慕名而来,只因今夜要处决的,乃是人称江湖三鳄的蒋文海、莫长风、刘志泽,此三人,乃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采花大盗,据说,鸿门大公子洪天恒追杀这三人达半年之久,中途有五次甚至险些命丧三鳄之手,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三鳄作恶多端,终招致武林正派围攻,于红枫岭穷途末路,后为洪天恒生擒。此时,洪天恒正昂首站在大厅左侧,而他的身边,站着另一少年,少年一身藏青长袍,面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场中英杰不少,然够资格同洪天恒比肩而立者,却唯有那青袍少年,众人不禁纷纷揣测这少年到底是何来路,少年只负手而立,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大厅正中,那里,站着洪老爷子。然而,若有人仔细探寻这少年的眼眸,便会发现,他的眼光并未停留在洪老爷子身上,反而是一直绕着他身侧打转,嘴角那淡淡的笑意逐渐转为戏谑。他的眼睛,透着浅浅的华光,不浓烈,也不十分迷茫,事实上,打他浪迹江湖起,他便一直恪守着他父亲所教授的“中庸之道”。树大招风,他从不做招风的大树,这也是为何他出道三年,却仍是籍籍无名的原因。若论及家世,他也算是名门之后,至少江湖中人在谈及兵法世家郑家的男儿时,无一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当年,史家韩家,兵家郑家,文家萧家,乃是江湖上鼎足而立的三大世家,韩家世代为史官,秉笔直书,颇受器重,然十二年前,却飞来横祸,一夜之间,全府上下鸡犬不留。自韩家殒灭后,郑家与萧家势力天平开始倾斜,萧家作为文家,囊括天下妙笔丹青,卷帙浩繁,然论及权势,本应不及兵法世家郑家才是,但那萧家大当家萧红鹤也不知打哪儿搜得锦囊妙计,竟使得萧家势力陡增,短短十二年时光,便跃居江湖第一门派,隐然有睥睨天下之势。可是,郑家毕竟是名门望族,且族中多为江湖好手,纵屈居第二,仍旧不容小觑。便如当年的韩家分巫、史、稳、毒,如今的萧家分为书、纸、墨、文四大支系一样,郑家,也分为兵、法、令、器四大支脉,兵者,负责统率族中好手,司拱卫家族之责,法家专攻兵法、五行,器者,精于淬炼神兵,而令系一支,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担着族中最重大的任务:守护“虎符”。此虎符,当然不同于朝廷调度兵马所用的信物,然对江湖好汉而言,这虎符,却比皇帝兵符更有号召力,只因,这“虎符”,乃是当年江湖豪侠无名所制,无名虽号无名,其名号,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力挫江湖三大邪教,灭阴魂,使得无翌、粉蝶二派退守一隅,无力再兴风作浪,他一生功绩,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到晚年,为防止邪教死灰重燃,将毕生所学传予门下三弟子:韩世昌、郑庭钧、萧齐仁,并命三人开枝散叶,自成一脉,以匡护正义,他一生为善,江湖中人多受其恩惠,是以在无名仙去后,他传下的虎符,便成为江湖中人所景仰的标志,虎符现世,必有妖邪作祟,届时,江湖中人自当听从号令,群起诛邪。这青袍少年,正是郑氏令支一脉的年轻弟子——郑允浩,而其生父,则为令支堂主——郑捷清,郑捷清天命之年,方得此子,对郑允浩自然是百般疼爱,郑家祖训,族中少年,凡十五岁者,必放入江湖历练五年,郑允浩作为郑捷清独子,自是集荣宠于一身,自古以来,父母皆望子成龙,然郑允浩自出生起,其父母虽尽力传授其无痕刀法,却严禁他在外人面前显山露水,他初入江湖之际,他父母更命他发下毒誓:在江湖上,不得多管闲事,不得显山露水,不得滥交损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家的父母,会让儿子立下此等毒誓?可是偏偏,郑允浩的父亲甚为郑重其事,甚至让其服下幽魔散,若郑允浩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他便销毁解药,届时,郑允浩必受万毒穿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郑允浩一直恪守承诺,三年来,他不过是绕着这大好河山转了一圈,品尽天下美酒,饕餮人间美食,看遍世间美女,下月初三,文家第一美人萧熙月比武招亲,他也打算一睹美人风采,当然,他的意图,也只是凑凑热闹而已,美人虽妙,终究不及这潇洒生活更吸引他,任谁美人在抱,都难有安全感:如果你是江湖豪客,你会看着你的女人抛头露面?所以,郑允浩聪明地对女人退避三舍,混迹江湖三年,他也算遍阅天下美人,却从未对谁动心,纵然他年已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之所以能够站在洪天恒身侧,不过是因为昨夜在酒肆里同对方一语投机,纵情豪饮一场罢了,醒时同欢饮,醉后各分散,这句,最适合他的心境,人在江湖,感情过杂不过是负累,因此,他酒友虽不少,却无一人得知他真实身份。此时,他看着那人,也仅仅是出于兴趣,那人身法奇快,且精于易容术,起码在郑允浩注意到他的须臾光阴里,他已经换了三张面皮,而在换三张面皮的空当,他的手,已经自三人怀里摸过,其中一人,郑允浩识得,正是赫赫有名的萧家文系嫡长子——萧唯。偷东西居然偷到了萧家人头上,这家伙胆儿不小!可是,秉着事不关己坐视不理的原则,郑允浩其实也就只是看看好戏罢了,然而,便在他饶有兴味地盯着那人瞧时,那人却忽的一侧脸,狠狠剜了他一眼,缓缓擦过洪老爷子的身子,径自离去。郑允浩终于难掩眉眼间的欢快之色,一抹笑容浅浅荡漾开,在那人转身的一刹,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眼神,清澈,灵动,仿佛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泉,又似不染半星流云的蔚蓝长空,那一剜,虽带着三分狠,却又似有七分幽怨,便是这七分幽怨,让郑允浩无端开怀,然而,当他再次凝目于洪老爷子身上时,却猛地发现,洪老爷子腰畔那叮当作响的一串钥匙,不见了。好快的手法!郑允浩眼里的笑容,终于转为暗暗的激赏,他别过头去,不再看着洪老爷子,而是看向萧唯,那人身长八尺,面如桃花,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闪着多情的光辉,手里一把桃花扇,更将他的风流潇洒挥洒地淋漓尽致,场中几位江湖女子早已暗暗瞧着他多时,郑允浩挑挑眉毛,暗自一笑,自古风流多遗恨,乱惹桃花,早晚惹上桃花劫。铜锣声响,宾客落座,小厮婢女陆陆续续地端上佳肴,郑允浩婉言谢绝了洪天恒同坐的要求,捡了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他的身边,坐着的正是那萧唯。一个小厮端着盘甲鱼汤,嬉笑着走近,至郑允浩身侧时,脚下不知怎的,竟被那伸出的座椅绊住,轰的一声,扑至桌上。“小心!”郑允浩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那滚烫的汤汁便溅了个空,那小厮眼睛眨了眨,见自己正扑在郑允浩怀里,吓得一蹦三尺远,打躬作揖,连声道歉,郑允浩也不在意,只挥挥手让他去了。重新落座时,侍婢已经将溅出的汤汁收拾干净,洪老爷子几声清咳后,宾客逐渐静下来,只听他豪声道了几声谢,一拊掌,便有家丁上来。“上菜!”正菜已 齐,还有何菜可上?这所上之菜,自非普通菜肴,而是人头盛宴,鸿门每月必杀三恶人,以其首级祭枉死亡灵,今夜,这三鳄,定然在劫难逃,萧唯桃花扇微微摇动,多情目注视着门口,仿佛那处站着他心心念念的绝代佳人。郑允浩端起酒杯,一杯下肚,等着好戏开场。若他所料不差的话,今晚的人头盛宴,怕是要落空了,只是不晓得那小贼是会趁乱逃走,还是会留下来掺和一脚。
他优哉游哉地架起二郎腿,丹凤眼轻眯起,回味着酒香,忽的,一声暴喝自东厢传来,众宾客惊起,郑允浩身形一长,已掠将过去,到院中时,只见浓烟滚滚,这东厢竟已是火光冲天,群豪执起就近的木盆、木桶等物事,就着院内一口水井,急急救火,郑允浩眉目一转,忽见一小厮惶急地提着水桶自西苑方向奔来,那西苑,正是这洪府府牢所在,那小厮眉眼颇清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在瞥见郑允浩时,撇撇嘴,脚底一滑,一盆水忽的冲郑允浩当头罩下,郑允浩早瞧他有问题,此时,侧身一让,便躲过那漫天水雾,哪知那小厮竟一跤跌至他身旁,伸手在他腰间一捞。这一捞之下,郑允浩只觉身子没来由地一僵,便在这一僵之际,那小厮已经连窜过三人,混入那人群中,也不知是易容作他人,还是就此消失了,郑允浩心觉不妙,一低头,果然他腰间露出几样物事:聚宝斋的银票,织锦轩的珠玉,烟波巷的胭脂,松荣居的名墨……“年轻人,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郑允浩一抬头,便见一壮年汉子警惕地盯着自己,不必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在大厅里,自己认出那小贼,他已经怀恨在心,后来,他便易容作小厮,往自己怀里塞了那些东西,方才,又借着那一撞,将自己怀里的东西全都撞了出来,好教这干江湖汉子瞧见,令自己百口莫辩。好小子!寻常人遇到这情况,早已气得跳脚,郑允浩却不怒反笑,尽管他阅历尚浅,他也清楚,此番一旦被定罪,绝无幸理,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却无半点害怕之意,只神色坦荡地对着那壮汉道:“这些东西既非晚辈所有,也不是晚辈偷的。”他若不言不语,趁众人未成合围之势时发足便逃,这干人良莠不齐,量不能拿他怎样,可是他出门在外,虽不坦言姓名,却决不能污了郑家名声,且他心思纯善,只道自己说明缘由,这帮前辈也不至于为难他,可是他这话一出,立时有人举着灯笼火把围了上来,见他身下物事,纷纷摸向自己怀里,确定那些东西本为自己所有物时,当即将郑允浩团团围住。“不是你偷的,难道这些东西会长了翅膀飞到你怀里不成?”“前辈此言差矣,晚辈吃穿不愁,要这些东西何用,诸位前辈都是目光如炬的高人,晚辈又哪敢玩什么猫腻?”郑允浩正色道。“这位兄台真是巧言善辩!”瓣瓣桃花在郑允浩眼前缓缓展开,桃花后,露出一双多情双目,此时,那多情的眸里,居然也隐约有了丝焦躁之色。萧唯!郑允浩心头一亮,继而一暗,那小贼蹭过萧唯身侧时,必然是顺手签走了他一些重要的东西,具体是何物,便得要问萧唯自己了。堂堂文家翘楚,居然也会着了那小子的道儿,自己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郑允浩一想到那人机灵的眼瞳,就止不住地喜悦,面对众人的诘难,非但不觉恐惧,反而带上了笑颜。“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壮汉只道郑允浩是心存轻侮之意,哪晓得他肚里那些奇怪肠子,当下大怒,手里的木桶砰的一声便砸了出去,提拳揍向郑允浩面门,势要将他打得个鼻血长流,嚎哭不止。郑允浩正自好笑,哪知那人说打就打,想到如今落此境地,也不能施展无痕刀法,恐被人窥去了门道,辱没了门风,只侧身一让,一招仙人指路,将壮汉拳上力道卸去,怨道:“前辈,您不听晚生辩解便出手,这是何道理?”那壮汉冷笑一声,欺身又上,却再不敢对郑允浩存轻视之心,身如大鹏,扑至郑允浩身前,五指一紧,一拳击入郑允浩胸腹,郑允浩深吸口气,腹部凹入数寸,旋踵避过,口里道:“前辈,在下敬您德高望重,不敢对您出手,您若苦苦相逼,在下也不得不运力自保了!”郑允浩话语真挚恳切,原是为着不伤了和气,哪知那壮汉听了这话,拳风非但未减,反而愈发凌厉,郑允浩苦笑两声,自己一番好意,这汉子却还以为自己对他心存轻蔑,自己一再退让,他却不依不饶,若不挫挫他锐气,他还以为郑家人好欺负!
打定主意,郑允浩屈指一弹,一枚金锞子嗤地彪出,汉子只觉手腕一麻,打出的拳登时软如棉花,郑允浩退后两步,抱拳道:“承让。”“好功夫!”萧唯桃花扇一阖,“让在下来领教领教兄台的高招!”郑允浩气息尚未喘匀,萧唯一柄折扇已经点至,仓促之下,不及用力,只连连三翻,避过锋芒,足尖点地,攀上一株老槐,借着火光放眼一瞧,却见对面那墙头上坐着一人,那人正悠游自在地啃着一颗桃子,见郑允浩发现他了,居然还冲郑允浩招招手,挤了挤眼睛,然后一晃,又不知遁向何处。逃得挺快!郑允浩回身打出一柄柳叶刀,借着萧唯回防的空当,飘飘落入院里,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光,举手道:“且慢,当心调虎离山之计!”他话音刚落,已有护院急急跑来,附在方救火赶回的洪天恒耳畔,低语几句,那洪天恒听罢,脸色大变,忙道:“萧兄住手!”萧唯听他话音甚急,折扇一收,落至他身畔:“洪兄,莫不是真的……”洪天恒脸色寒了寒,看了眼洪老爷子的脸色,拱手道:“诸位英雄,实在对不住,鄙庄看守无方,竟叫那三鳄逃了出去……”闻此消息,众皆哗然,萧唯多情眉目转了转,指着郑允浩道:“这位兄台真是一语成谶,他说有人借此施调虎离山之计,果然便给人钻了这空子。”他这话语气虽无异样,然郑允浩此刻本来便有嫌疑,他再这么一挑拨,郑允浩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毕竟郑允浩是洪天恒的座上宾,众人疑心再重,也不敢拂了洪天恒的面子,萧唯道:“若洪兄不道出这位兄台的身份,只怕难以服众!”洪天恒踌躇片刻,道:“不瞒诸位,在下也不知道这位兄台的真实身份,不过我相信,这位兄台并非窃贼。”郑允浩紧绷的心稍稍放松,既然洪家大公子都替他辩白,其他人也断无不信的道理。“不过兄台,为了让诸位相信你的清白,你是不是也该给大家个交代呢?”洪天恒又道。“盗窃,劫人,乃是同一人所为,在大厅时,我瞥见一形迹可疑之人,便是他偷了洪老爷子身上的钥匙,又顺走了诸位的东西,他放火,也只是为了声东击西,方便潜入西苑救人罢了。”“哦~这位兄台眼神倒利得很,却不知为何你看见了那小贼,却又不说破,反而听之任之,让他得逞?”萧唯抓住郑允浩话里漏洞,死咬住不放。郑允浩也未想到自己竟然越描越黑,又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看那小贼调皮可爱,又不愿卷入这无谓的纷争里,才撒手不管吧?既不能自报家门,又无法辨清,估摸着那小贼还混在人群里看好戏,郑允浩思前想后,只得说道:“我有办法,可以将他引出来。”“兄台这话未免托大,你就这么笃定那人会现身?”郑允浩虽行走江湖三年,但平素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江湖阅历尚浅,又怎么听得出萧唯话里玄机,只认真地应道:“他一定会来。”“这就奇了,兄台你既然不认识那人,为何又对他这般了解,莫非你还有看相的本事?”萧唯话音一落,郑允浩更是百口莫辩,这下,便是他搬出郑家公子的身份,旁人也定然不信了,说不定还以为他是冒牌货,将他扭送官府。“兄弟,并非洪某不帮你,只是如今这形势,若你不道出同党,恐怕……”郑允浩心头一凛,敢情这干人已经将他当作那小贼的同伙了?“我不是……”身体一麻,已是口不能言,郑允浩怒视着萧唯,后者却只向一直一语不发的洪老爷子抱拳道:“前辈,小侄见此人说话前后矛盾,为防生变,斗胆将他拿下,请前辈恕罪。”“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可不像是偷鸡摸狗之徒。”洪老爷子捋着长须,突然眯眼笑道,“不过为策万全,还是得先委屈委屈小兄弟,待老夫查出事情始末,也好还小兄弟一个公道。”
洪老爷子这番话说得恳切,群雄也纷纷赞同,反正距萧家比武招亲还有一月,这阵子也无聊得紧,索性便在此地混吃混喝,等过个十天八天的,事情也该水落石出了,届时再赶往萧家,也为时未晚,思及此,郑允浩心下稍安。“洪前辈,这位兄台虽是洪兄的朋友,但为防万一,还需搜身,先确定下他的身份才是。”萧唯道。洪老爷子尚在犹豫,众宾客已纷纷附和,郑允浩心道糟糕,他身上还藏着周岁那年他爹亲在“金玉宝号”为他定制的一块金镶玉,金玉宝号定制的东西天下闻名,只消稍稍打探,那他的身份便暴露无遗,若是被这些人搜出来,又得添桩麻烦。郑允浩急的五内如焚,萧唯的手已经摸上了他衣襟,在他胸腹间游走一遭,末了,却蹙眉道:“洪前辈,我瞧着这人身份确实可疑,他虽衣着华美,身上却连一文钱都没有,说不定连这身衣服,都是偷来的!”一文钱都没有?郑允浩眼皮一跳,莫非那东西已经被小贼偷了去……也好,那小贼纵使偷了去,量他也看不出那东西的来历,总比落在阴险狡诈的萧唯手里好。“贤侄辛苦了,但这位小兄弟说不定只是出门时忘带银两而已,还是得给他个机会。”洪老爷子手一挥,便有家丁上来将郑允浩带入洪府地牢中。前一刻还是座上宾,后一秒便成了阶下囚,这世事诡变,真打得他措手不及。郑允浩躺在草垛上,枕着双手望着顶上的铁栅,虽然穴道已解,但这铜墙铁壁,就算是十个他,也拗不断那玄铁锁,倒不如养精蓄锐,就算到时候被扣了屎盆子,也不至于坐以待毙。这黑乎乎的牢栅里,也分不清到底过了几个时辰,郑允浩只觉困意涌上,想来已经过了子时,他虽是名门之后,却也随意而安,当下躺在草垛上,眼睛一闭,便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郑允浩似乎嗅见烤肉的香味,他吸吸鼻子,那香味袅袅地飘远,又忽的飘到鼻翼下,他梦里暗骂自己一声嘴馋,抹了把嘴边的口涎,肚子却被那香味引诱,咕咕直叫,似是真的饿了,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直起身来,那香味却仍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莫不是已经到了早饭时分?郑允浩揉揉瘪瘪的肚子,心道:这鸿门也忒欺人,说是要还我公道,却要将我生生饿死在这里!不给饭吃便罢了,还故意放出这香味馋我!他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心里却犹自愤愤,忽听扑哧一声,饶是他瞌睡虫闹得再厉害,也是心头一凛,强撑开双眼,眼前赫然是一只烤的金黄焦脆的鸡腿,咽了口唾沫星子,郑允浩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索性别过脸去,不加理会。“喂!”脑门一痛,郑允浩一个激灵坐起来,却不防鼻尖撞上一物事,痛得他捂住鼻子,闷哼一声,不曾想,被他撞到的那东西却哼得更为厉害,举目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撞到个人,那人被他撞得鼻血长流,此时,正痛哼着捂住鼻子,亮晶晶的眸子泛着泪花死死地瞪着他。“是你!你怎么进来的?”郑允浩一眼便瞧出,此人正是那小贼,这下当真是又惊又乐,惊的是这小贼竟然还敢去而复返,闯进洪家大牢,喜的是,那鼻血长流的小样,看着着实有点……可爱。郑允浩觉得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这小子三番两次戏弄于他,更害得他为江湖同道怀疑,他居然还会觉得他可爱?不过,看着那小子手忙脚乱中还不忘抽空瞪他的模样,郑允浩突然很想瞧瞧那覆在易容物下的脸到底是何模样。
那确实,,好不容易今天不断网
他趋上前两步,不顾那人的反对,抬起他的头,伸指替他止了血,抹去那张面皮上的污秽,一张清冷精致的脸渐渐显现在眼前,郑允浩不觉怔了怔。“你……”那人似是察觉到郑允浩的动作,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猛地将郑允浩的脸拍到一边,“不准看!”“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害什么臊!”郑允浩好笑之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鸿门的看守自非庸手,但他们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半个人前来查看情况……而且,以他自己的警觉性,绝不可能睡得那么死,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似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得意地扬起头:“他们都被我一把迷香撂倒了!”难怪现在还手足发软,郑允浩动了动胳膊,转头过去时,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倒将他狠狠吓了一跳。“给。”一只缺了条腿的烧鸡递到眼前,郑允浩狐疑地看着那人:“这是做什么?”“吃呗!”那人白了他一眼,“入了鸿门地牢,你以为还能享受到山珍海味么?郑家怎的净出你这种呆子!”“你怎么晓得我是……”郑允浩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那人拿了金镶玉,本不确定他身份,不过是出言试探,他这么一问,等于是承认了自己便是郑家子弟。“果然。”那人点点头,将一只鸡撕成两片,“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若担心我下毒,不吃也罢!”郑允浩瞧他吃得津津有味,胃里空乏,夺过半片,豪气干云地道:“吃便吃了,怕你不成!”学着那人的样子咬了一大口,那鸡肉烤的外脆里酥,鸡肉老嫩恰到好处,郑允浩吃得啧啧有声,眼睛瞥着身边人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道:“你既然已经逃脱,为何又要回来送死?”“送死?”那人不屑地睨着郑允浩,“我若不回来,死的就是你。”“你看我像短命鬼?”“鸿门每月必杀三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恶人给他们杀?”那人冷笑一声,又道,“真正大奸大恶者,说不定正是他们称兄道弟的所谓武林名宿。”“武林前辈的事,你能看得清?”郑允浩全当他是被说书先生那套江湖名宿多奸邪的说辞误导了,不以为意地撇嘴。“所谓的江湖好汉,他们的名头也不过是用人头累积起来的。”那人将鸡骨头抛出牢栅去,仰身躺在草垛上,“若按杀人多少论英雄,那你我这辈子都只能是市井小混混,就算你是令系传人郑允浩,也只不过是顶着祖宗名头混饭吃的二世祖而已。”“你……你连这个都……”郑允浩心头万分诧异,就算这人是神算子,也决不可能仅凭一小小物事便猜出别人的身份来,难道这人……,“你什么时候混入过郑府?”“你可以走了。”那人不答,却指着牢门冲他挥挥手,“不送。”“你这是……”“这洪府的牢不错,本少爷很喜欢,打算住两天,不过你这小子站这里,未免扫兴,所以你还是先走吧!”接连两次两次栽在这人手里,说不定这又是个陷阱,万一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他诬为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那可就亏了。郑允浩清咳两声:“我沉冤未雪却溜之大吉,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怎的,你还指望着那群脑满肠肥的莽汉为你雪冤?”那人斜觑着郑允浩,“我该赞你单纯还是该骂你傻气?”郑允浩听他话有异样,道:“你什么意思?”“原来你是真傻!”那人敲敲郑允浩脑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是郑家子弟,单是这点,就够你死一万次了,就算没有今天这出,鸿门和萧家也会想方设法让你背上恶名,懂?”郑允浩摇头:“郑家和萧家无冤无仇,他们何以要陷害我?”那人眼神飘远,默然不语,良久,突地变脸,蛮横地揪着郑允浩耳朵叫道:“你吃了我的鸡,我叫你走,你就得走!”郑允浩瞧他神情坚定,真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笑道:“你要我走也行,不过你得回答我三个问题。”“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能够猜出我身份?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何又要回来?”郑允浩怕他反悔,一股脑儿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那人眼眸轻霎,说道:“敝姓蟑,单名一个螂字,因为偷听到萧唯和洪天恒的谈话,所以知道你的名字,之所以回来,是为了要躲人,顺便救救你这个呆子。”“你说你叫什么,蟑螂?”“蟑螂的蟑,蟑螂的螂,你不信拉倒,再有半柱香的时辰,那些没用的看守便该醒了,你到底走是不走?”天下间哪有父母会给孩子起个这样的怪名字,郑允浩自是不信的,但见此人那不耐烦的神情,料想自己再问下去他也未见得便会回答,反而是自讨没趣,当下,只拍拍屁股,自被那人打开的牢门里悠然走出,方踏出牢栅,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呼唤。“郑允浩!”他回过头去,瞧着那人的眼眸,问道:“还有何指教?”那人嘻嘻一笑,抛出个物事,郑允浩接在手里一瞧,正是自己被顺去的钱袋,掂着那分量,似是分文未少,再一瞧,那金镶玉正好端端地躺在钱袋中,不禁觉得这少年行事当真怪诞,让人难以捉摸。“你好生活着,待本少爷料理了这些琐事,便去寻你!”那人说罢,也不管郑允浩答不答应,翘着二郎腿就地一躺,片刻间,已是鼾声震天,郑允浩也不清楚他是真睡还是假寐,但此举分明是不想再过多深谈,郑允浩也不以为忤,只思索着再呆上几天,看看这人到底要如何解决此事。连夜往商号里寻了些粗浅的易容物事,改头换面后,找了间客栈住下,翌日,往集市上转了一圈,听闻鸿门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豪杰共诛三鳄,又说什么鸿府昨日生擒一恶人,据鸿门上下一宿不眠不休地查证,那恶人正是皇榜上通缉的巨盗——刀疤泠,昨夜鸿门宴被人搅和,今晚少不得得补上,那刀疤泠的人头,倒也合用。昨日分明是我被鸿门误擒,又哪里钻出什么巨盗来?郑允浩忽的又想起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心头一寒,若他身份真的早被那萧唯和洪天恒识破,那么洪天恒邀他赴宴,原就对他心怀不轨,而他们的目的,显然便是郑家。“不成,我听了那小子一番话,现在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鸿门和萧唯对我不安好心了,那小子再讨喜,我也不能听信他片面之词,这事儿还得多方打探,再作计较。”郑允浩打定主意,随在几人身后,混入洪府,只挑了个不引人瞩目的地儿站着,那洪老爷子面上依旧是笑迎八方的模样,似是断定三鳄会再次落网,举手投足间皆是满满的自信。郑允浩在庭院里,也不敢盯着萧唯和洪天恒猛瞧,恐被他们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往厅里看了一阵,又将眼神转向门口,他倒是很好奇,那小子到底要如何脱离这困境。他这三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为了不露馅儿,他只操着方言同身边的汉子攀谈,寒暄一阵后,照例是上“正菜”,当那和他长着一模一样面皮的人面无表情地被押上来时,郑允浩心头一阵异样,说不清为何,只觉那人看起来甚是陌生,他不着痕迹地靠近半丈,站在一个视觉死角,仔细瞧那人,发现那人眼珠子不住地乱转,浑不似之前的机警模样。这绝不是那小子!郑允浩也说不清为何自己这般笃定,他同那人也不过数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心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意,所以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定非那聪明的少年。想必他已经溜了吧,机灵古怪的,就算是铜墙铁壁,也锁他不住!郑允浩想到此处,心里高兴,竟笑出声来,他身旁那汉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笑什么?”他一愣,答道:“这巨盗即将被惩处,晚生心里高兴,忍不住便笑了。”“高兴得笑,不高兴,那兄台是不是得哭呢?”身后人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让郑允浩本能地转头去看,在对上那发亮的双眸时,笑得更为开怀,那人冲他挤挤眼睛,在他身旁坐下,也不理主人家到底有没有招呼他,捡起糕点就往嘴里送,眼里还看好戏般的瞧着厅里:“你们说这巨盗是会被乱刀砍死还是下油锅?”“洪老爷子向来心善,处决犯人向来利落,不忍心见其多受苦楚,我估摸着,应该是见血封喉吧。”那汉子道。“唔~确实够爽快,那人连搬救兵都来不及就翘辫子了。”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鼓囊囊地包着桂花糕,那人却还能笑眯眯地吐出这么句话来。
郑允浩想想,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本来他还抱着丝希望,认为鸿门中人皆为良善之辈,可现在看来,那人显然是被人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全身上下,除却毛发外,便只有那眼珠子能转,若昨夜不是承这少年相救,此刻被送往阴曹地府的便是他自己了。郑允浩望着那冒着森冷蓝光的刀刃,一想到那刀锋要打自己脖颈削过,他便忍不住要打个冷噤。一声清咳后,众人停下筷子,家丁将那人押到院里搭起的四方台上,洪老爷子客套几句后,负手站在一旁,那行刑的刽子手举起手里泛着寒芒的刀,面上没有丝毫情绪,一看便是对这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哪怕热血溅上他的脸,也难让他那心再有任何波动。便在那刀锋落下的一瞬,忽的一阵妖风,将厅里灯火尽数吹灭,火灭的刹那,郑允浩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落入一张温凉的掌心,一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走。”不及细想,郑允浩已经跟着那人溜出洪府,远远地听一人道:“兄弟路经此地,盘缠用尽,特向洪老爷子借几两银子花花,省的旁人说我刀疤泠手脚不利索,沦落到被人砍脖子的境地。”刀疤泠?若非一只手被牵着,郑允浩只想拊掌大笑,这鸿门冤枉好人,现在倒将真的巨盗引入府里,当真是恶人恶报,苍天有眼!“快别笑了,逃命要紧!”郑允浩步子一滞,脑门上已经挨了一记,他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被紧紧攥着的手,道:“你同刀疤泠有过节?”“哎呀呀,不就是趁他和女人办好事时把他裤头给偷了么,斤斤计较的臭老头子,非得跟我算这旧账!”“你……”郑允浩又好气又好笑,敢在刀疤泠头上造次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了,“你在洪府偷东西,本就是想嫁祸于他吧?”“嘿嘿,反正他恶名昭彰,多这一桩也不算多,更何况,还能借此挫挫鸿门的锐气,顺便阻他一阻,好让本少爷多过几天逍遥日子。”那少年又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杀我的。”“你既然晓得他不好惹,为何又偏偏要去招他?”“人活一世,什么都不敢做,那还活着做什么?”少年拉着郑允浩奔入客栈,熟门熟路地拿了郑允浩的行李,往夜市上牵了一匹马,两人一骑,往霈城方向行去。少年以懒得动手为由,一翻身坐在马前,却让郑允浩拉着缰绳,他老神在在地往后一靠,正好靠在郑允浩肩头,轻声道:“你稳住了,别动,我现在困了,敢吵醒我,我让你分文不剩地讨饭去!”郑允浩将少年圈在臂膀里,哭笑不得,却也当真如他所言,一动不动,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紧了紧臂膀,免得更深露重,害这少年着凉。做了十几年少爷,郑允浩虽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起码从未有人胆敢对他吆五喝六,如今,这小子非但三番两次戏弄于他,更将他当仆役般使唤,他不仅不恼,反而甘之如饴。“真是奇了怪了!”郑允浩摇头叹气,却任命地驭马前行,等到下一个镇子,第一要务便是买两斤牛肉压压惊,这两天意外频发,若得空,还得往庙里上上香,去去这身晦气。两人恰赶至霈城,城门便缓缓开启,倚在郑允浩肩头的少年突地翻身跳下马背:“你先去找间客栈,我去玩玩。”郑允浩尚如坠五里雾中,那少年已经溜的没了影儿,牵马入城,许多客栈尚未开门迎客,他往四方客栈住下,叫小二往房里端了好酒好菜,饱餐一顿后往床上一躺,哼着小曲儿,少年不识愁滋味,昨日的烦恼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那少年神通广大,也不愁他找不着这地儿,此刻,他心里头唯一的念想,便是那萧家美人,不知道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言,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会有他好看么?郑允浩脑里想着少年那精致的脸蛋,抿唇微笑,翻个身,恬然入梦。梦里,狗尾巴草连成一片,清风拂来,绒毛柔柔地扑在他脸上,温温顺顺地,很是舒服,他顺手折下一枝叼在嘴里,嗅着远处传来的农家饭香,耸耸鼻子,忽然觉得鼻尖一阵痒,一个喷嚏激得他眼睛一睁,刚好见到一人正拿着根鸡毛在他鼻端扫,此人虽然面生,但郑允浩打那人幽深的瞳孔一望,便知他定然是那自称蟑螂的小子,伸手别开那鸡毛,郑允浩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怎么又换了张面皮?”
“人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我偏要他们觉得画虎画骨难画皮。”少年剔剔眉毛,往床边一坐,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酱鸭,“喏,这家酱鸭味道不错,我去年顺了只来尝尝,那滋味,甭提了!”“你……偷的?”郑允浩啃着鸭腿的动作一顿。“说什么偷,那么难听!”少年横了郑允浩一眼,“不过是顺手拿一只帮他尝尝味道,食神肯吃他们家的鸭子是他们的荣幸!”“食神?”郑允浩不知这少年又是打哪里来的信心自封此号,只当瞧不见少年那臭屁的神情,埋首狼吞虎咽。“萧熙月比武招亲,你不打算去掺和一脚?”少年在郑允浩身上蹭了蹭手里的油污,“我是没有你这么好的家世,配不上那萧家小姐,若我摊上个有钱老爹,哪怕那美人儿不乐意,本少爷也将他抢回家去摆着得瑟得瑟!”“你偷天换日本事不挺强的么,随随便便顺手一捞,那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嗨!强拧的瓜不甜!”少年潇洒地挥手,“再者,这人生短短数十载,还未享受够便被老婆孩子拖累着,不是无趣得很么?”郑允浩没想到这少年的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更觉投缘,身上的袍子被少年蹭得满是油渍他也不在乎,只脱下衣服将自己的手擦干净,顺手丢在一旁,往床里一挪:“那刀疤泠跟洪府结下梁子,一时半刻定脱不开身,我们不如先歇息一日,养精蓄锐。”“对,天塌下来当被盖,反正还有兄弟你替我遮风挡雨!”郑允浩道:“你真拿我当兄弟,怎么连个身份都遮遮掩掩的不肯挑明?”少年同郑允浩灼灼的目光对视半晌,又转过头去:“江湖好汉,何必在乎姓名,只要你我志趣相投,我叫蟑螂也罢,我叫苍蝇也罢,你不还是我兄弟么?”哪有兄弟不互通姓名的?郑允浩轻声嘟哝,万般不乐意,少年却已经侧卧在床榻上,鼾声震天。不愿说便罢,当我真的稀罕么?郑允浩背过身去,也故意放出呼噜声,不多时,竟真觉倦意袭来,也顾不上置气,赶着去向周公请教人生大事了。一觉醒来,已是入定,这店小二年纪虽轻,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不少,对两人昼伏夜出的行为倒见怪不怪,只殷勤地照吩咐上菜,郑允浩虽改头换面,但身上透着的那股子贵气却逃不过精明的小二,那少年遇上郑允浩,只当是逮了个冤大头似的宰,山珍海味上了个齐全,郑允浩平素也不注重花销,再者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此时少年再浪费,他也不心疼,先前少年不肯透露姓名一事,这一觉醒来,他也懒于计较,只任少年挥霍他兜里钱财,毫不在意。酒足饭饱,少年打了个响亮的嗝儿,吩咐小二道:“这位少爷交代了,剩下的饭菜,都布施给门外的兄弟们,若他们没吃饱,就照着这饭菜再来一份,饭钱你甭操心,他有的是银子!”郑允浩瞧小二那迟疑的神情,往门外一看,只见十来个乌衣乞丐敲着饭钵杵在街上,数十只眼睛巴巴的看着这桌的剩菜,又见少年那狡狯的眸光。“一条命换一顿饭,你可是稳赚不亏的。”少年故意将手往自己脖子上摩挲,提醒郑允浩,若非他施以援手,郑允浩现在已经身首异处。“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况是祭五脏庙这等大事,残羹冷炙未免伤感情,小二哥,你且另上两桌好酒好菜,别怠慢了诸位兄弟!”郑允浩丢给小二十两黄金,那小二立刻欢天喜地地将那群乌衣乞丐请入客栈内,端了店里招牌菜,喜滋滋地招呼众人。“爽快人!”少年以手支颐,乜着郑允浩,闲闲地道,“其实这帮兄弟我也不认识,只不过瞧他们顺眼,刚好又囊中羞涩,所以才借花献佛,兄台不介意吧?”“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我的银子便是你的,又何必客气?”郑允浩招呼众人吃饭之余,仍不忘提醒少年,“咱歇了一天,是否也该启程了,以刀疤泠的脚程,你再闹出这么大动静,估摸着再两三天便该赶到霈城了,到时候你纵有千百颗头,也得被他摘了去!”少年闪亮的眸定定地盯着郑允浩:“你想跟我一起走?”这少年忽晴忽雨,郑允浩真拿捏不准他脾气,只得道:“若兄弟不愿意,那……我们就此别过,也未尝不可。”“你舍得我离开?”少年跳上饭桌,指着郑允浩的脑门问道。这少年古古怪怪的,透着股邪魅的灵气,但郑允浩偏偏与他甚是投缘,若说要分开,还真是有些不舍,只得期期艾艾地道:“这,舍不舍得……若你要走……”“小弟身无分文,若兄弟能慷慨解囊,那么小弟自然可以陪你去萧家看看热闹。”少年坐在桌缘晃着两条腿儿,慢悠悠地道。明明是想蹭吃蹭喝,还非得装作施舍的模样,这少年性子还真是——犟得跟牛犊子似的,郑允浩无奈,应道:“既然兄弟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又怎能计较区区几两银子呢?”“好,既然如此,收拾行装,上路罢!”少年勾着郑允浩胳膊跳下方桌,欢声道。
第二章:千里追踪郑允浩会了账,别过千恩万谢的众丐,同金在中牵了马,方欲出客栈,身后忽的袭来一阵冷风,两人身形一展,分左右旋身避开,郑允浩一转身,便见身后站着三人,这三人皆是眼窝深陷,鹰钩鼻,嘴微尖,乍一看去,倒同雕颇为相似,郑允浩听闻江湖轶闻不少,一时却也无法揣测出这三人的身份。“三天不见,轻功见长,就不知手上功夫如何?”少年嘻嘻一笑,五指一张,丢出一串玛瑙,一只袜子,一柄软刀。郑允浩看到那三位怪客脸色一变,一人抬脚,另外两人往自己怀里一摸,鹰钩鼻一耸:“你小子摸东西倒是摸得顺!”不等少年答话,三人又欺身而上。郑允浩莫名其妙地瞧着大打出手的四人,对少年一味闪避却不还招的行为煞为诧异,以这小子的性子,断不会束手待毙,郑允浩闪身至一旁,看那小子要如何应对。“郑允浩,接着!”一物事飞至眼前,郑允浩本能地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撒手欲扔,眼前忽的多出一拳头,他情急之下,向后一仰,那拳头便贴着他鼻翼擦过。“前辈,有话好说!”郑允浩捏着手里的东西,丢也不是,留也不是,“肚兜还我!”鹰钩鼻双臂一勒,欲擒郑允浩双腕,郑允浩拿着那鸳鸯肚兜也觉是烫手山芋,欲丢还给他,却被那人的鹰爪擒拿震得一缩,以这攻势,若他贸然将手伸过去,这条胳膊非得废了不可。郑允浩手腕一翻,跳出那人双臂间,手里肚兜往他头上一罩,拱手道:“晚辈现原物奉还,前辈见谅!”那人眼前一黑,还道是着了郑允浩的道儿,不及伸手掀开,易爪为拳,猛地挥至郑允浩鼻梁,郑允浩不料自己将衣物还他,他仍不依不饶,当下紧守门户,退开半丈,挑起一张方桌,轰得甩向那人。“砸的好!”少年一声喝彩,又怪叫道,“好东西,郑允浩,给你!”郑允浩只觉颈子一凉,不知什么东西已经落入他衣襟内,大庭广众下,他也不能宽衣解带将那东西取出,眼见着又一鹰钩鼻缠上来,郑允浩道声苦,足踏长凳,翻身上二楼,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狡黠的眸子,郑允浩一喝,那少年已经拍上他肩膀,嚷道:“郑允浩,这绣花鞋交给你了!”绣花鞋?郑允浩眼睛一斜,果见那绣花鞋挂在他肩头,摇摇晃晃,他发力要将其扯下,哪知用力之下,嗤啦一声,撕下一片衣襟来。“哟哟哟,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要强抢民男,真不愧是美名远播的漠北三鹰,可敬可佩!”少年坐在栏杆上,高声道。漠北三鹰?郑允浩乍闻这名头,倒颇为诧异,这漠北三鹰常年居于关外,不知同这少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居然千里迢迢追到霈城来。“若是蝶三娘知道你们将她赠予的定情信物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小毛孩,估计你们就得睡柴房了!”少年说着,脚底一滑,让过一击,蓦地钻上房梁,转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蝶三娘?郑允浩突然想起曾听过的江湖轶闻,这漠北三鹰本为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却偏偏都对千面粉蝶情有独钟,这蝶三娘难以抉择,索性同时嫁予三人,一女侍三夫,本为江湖中人不齿,那蝶三娘却道,男子三妻四妾,人谓之风流,女子有二夫,便是水性杨花,这礼法太过无礼,不遵也罢!如此口出狂言,可谓闻所未闻,蝶三娘此言一出,登时饱受抨击,然漠北三鹰却不以为意,一来他们兄弟三人感情甚笃,二来这蝶三娘也确实美艳无双,四人一合计,立时远遁关外,再不理江湖闲言碎语。这漠北三鹰同蝶三娘在关外生活十数年,不问世事,却不知为何要与这少年过不去。郑允浩苦思之际,肩头已被一只鹰爪拿住,他沉肩一掀,另一只手忽然爬上他脊椎,他只觉后背一疼,忙倾身向前,饶是如此,背上依旧被抓出五道深深的指痕。“半月不见,这挠痒痒的功夫还是这么厉害!”郑允浩这厢叫苦不迭,那不知又打哪儿钻出来的少年却仍是嬉皮笑脸,三鹰气极,手下功夫愈发凌厉,郑允浩招架不得,只得连连后退。“兄弟,甭客气,使出你家传刀法来,叫他们尝尝苦头!”少年唯恐天下不乱,往楼下方桌上摸出一只烧鸡,顺手抛入战团:“来来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三鹰旦见一肥大物事飘来,他们不止一次栽在这少年手里,唯恐有诈,忙闪开半丈,这一闪之下,少年已经拉了郑允浩,自窗口跳下,跃上良驹,打马遁去。郑允浩掏出衣领内先前被少年塞入的物事,见是一对蝶形耳坠,乜着眼前满眼无辜的少年,极力压抑下心头的好奇,这少年口风可比死士还严,又极为擅长打马虎眼,要从他口里套出什么秘密,简直难如登天。“你想问我同他们有什么过节?”少年啃着手里的干粮,含含糊糊地道。“不错。”“我只是顺手拿了他们几样东西,他们便扬言要将我挫骨扬灰,小气鬼!”这少年真是颠倒黑白,明明是他的不是,倒说得别人多不通情理似的,郑允浩拿他没辙,问道:“你究竟拿了他们什么宝物?”“我不过是将老大的葫芦当作了夜壶,又把老二的饭钵拿去办家家酒,老三的拐杖被我送给了一个老丈,明明是物尽其用,他们非得骂我暴殄天物,结果我不慎将蝶三娘的百珍镜给打碎了。”郑允浩听得心头一凉,那江湖百宝之三的蟾丝葫芦、聚宝钵、千毒拐尚在其次,百珍镜可是三鹰耗费十年光阴为蝶三娘打造,作为她三十芳辰的贺礼,蝶三娘对此物无比珍视,这少年居然轻描淡写地一句打碎了便想了事,难怪三鹰千里追踪,要将这少年拿下,不过……“你还想问,我已经易容作他人,为何那三人还能认出我来,对吗?”“为什么?”郑允浩道。“我开罪于蝶三娘,他们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自漠北一路追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换了几百张面皮,他们早将我全身骨头都辨识地清清楚楚,便是我化成了灰,他们也能认出我来,这又有什么稀奇?”“你怎么偏爱往马蜂窝上撞,刀疤泠,漠北三鹰是你惹得起的人物?”“惹人所不敢惹,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一般的小鱼小虾,斗着多没意思?”少年将最后一口干粮咽下,靠着树说道。“你就不怕丢了小命?”“你既然怕我被他们杀了,那就练好本事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呗,总好过被他们追着打。”郑允浩咽着干粮,突然一哽,怎么突然就变成他担心那少年死掉了,不过是萍水相逢,这小子翘辫子与他何干?“你甭拿眼睛瞪我,也别想逃脱,反正本少爷活着一天,你就得陪我流浪一天。”少年拉着郑允浩手臂,笑得无比邪恶。郑允浩笑道:“你当我贪生怕死么?若非太过无聊,我也不至于非得看那萧家美人不可,反正兄弟你眼光独到,也好消磨消磨剩下的两年光阴。”“萧家美人是一定得看的,但眼下还得先摆脱三鹰、刀疤泠以及一干好事之徒,你有何良策?”“良策?”郑允浩摇头,“没有。”“没有?”少年晶亮的瞳仁倏地张大,“你不是兵家子弟么,怎么会没有?”“船到桥头自然直,行走江湖,七分胆量三分运气,咱不妨赌一把,看看运气如何。”郑允浩将干粮放入行礼中,“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今晚就得靠着树睡一宿了。”少年眨眨眼睛:“我有好东西。”郑允浩正好奇间,少年已经从行礼中抽出两张网,往树上一掷,那网便稳当当地挂在树上,他又拿出两方白绸,递一方给郑允浩:“有这好宝贝,就算你数九寒冬,也冻不死你!”郑允浩握在手里,触手之处,温暖异常,竟比家中被衾更为舒适,忽的念及江湖上流传的“三昧真火”,这三昧真火并非火,而是当年无翌掌门无极倾尽一生所制的一匹暖绸,虽薄如丝,却暖如阳光,可惜那织造之术自无极死后,便已失传,无翌遭无名重创后,派中人争权夺利,暖绸也不知流落何处,如今却出现在这少年手里,让他不得不心生诧异。“我只是顺手拿来用用,用完了会还回去的,你甭用防贼的眼神盯着我看。”少年躺上网里,不多时已是鼻息沉稳。郑允浩睡在网里,盖着那暖绸,只觉熏熏然,鼻尖还有淡淡的香味,嗅着这淡淡馨香入眠,梦里花繁锦簇,鸟语花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少年正兜着一包山果悠然晃过来。郑允浩腹内空空,这山果虽不解饥,却聊胜于无,啃了几颗野果后,总算是好过一些,两人收拾好包袱,为避免被三鹰发现,将马赶入官道,让其往西奔去,二人挑了山间小道,披荆斩棘向北而行。
晚间,两人行至一小山村,村里寥寥几点灯火,烛光幽幽,饭香缭绕,郑允浩叩开一家门扉,同农户交涉一番,会了几两银子,是夜,两人便在那农家歇下。这乡野之中,颇为静谧,两人共眠一榻,郑允浩睡觉很是老实,少年却破不安生,半夜,郑允浩胸口一阵气闷,睁开眼睛才发现少年一颗脑袋枕在他胸口,睡得四仰八叉,无论他如何推搡,只赖着不醒,郑允浩无奈,只得睁眼到天明。少年醒来,挠挠脑袋,伸个懒腰,翻身跃起,道:“肉挺结实,不错,不错。”郑允浩揉揉被压疼的胸口,坐起身来深呼吸几口,就着农家小菜填饱肚子,置办些干粮,又买了头牛代步,牛行走平稳,便是羊肠小道,也毫不颠簸,此地山环水绕,钟灵毓秀,风景美不胜收,直让两人流连忘返,与其说是逃难,不如说是游山玩水来得恰当。待重新转入城镇,已经是五天后黄昏时分,干粮告罄,郑允浩到华岳镇采购,少年则牵了两头牛,打算换成马,改走官道。依照郑允浩的算法,那几人往官道上寻不着两人,定然会改走乡间小道,难免某日会撞上,所以两人反其道而行之,兴许便能错开。打点好食宿所需,郑允浩往集市寻那少年,方入内,便见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卖场团团围住,只听得里面打斗声,却不见人影,郑允浩担心那少年给人拿住,忙跃过重重人墙,落入圈内,一看之下,场中一黑一白两衫翻飞,却独不见那古怪少年,他四下里一瞧,却见那少年被定在一旁,动弹不得,原来是被点了穴。郑允浩不敢引起那两人注意,只悄悄挪到少年背后,伸手试图拍开他穴道,哪知他试了四五种解穴手法,那少年依旧是静如死木,这点穴手法委实诡异,郑允浩看着场中斗得正酣的两人,自忖非其敌手,论轻功,兴许也差上一筹,再耽搁下去,等两人分出伯仲,他便是想救人,也是力有未逮,眉头一皱,郑允浩忽生妙计,瞅准个空档,背起少年便往牲口密集处逃去,他一手托着少年,一手发暗器将牲口绳索击断,这牲口市场本就脏乱,加上他这么一闹,一时间,猪马牛羊乱窜,牲口主人四下奔走,乱作一团,郑允浩趁乱往小巷里一钻,登时隐匿在重重乱影之中。郑允浩负着少年,正不知该往何处去,蓦地听闻莺歌燕语声,他前奔的步伐一顿,将少年放下,道:“权宜之计,兄弟莫要见怪!”少年哑穴受制,自然无法反对,郑允浩干咳两声,道:“你既然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咱有言在先,你可不能跟我秋后算账!”郑允浩背着少年跳上粉楼,落入一粉头屋中,弹指将正翻云覆雨的两人点住,念声抱歉后,将女子头上珠钏拆了,把两人塞入床下,又解下少年发带,将珠钏缀于少年鬓间,剥了他衣物,再以胭脂水粉糊弄一通,置于红被里,除下衣衫,一个翻身跳上床榻,掀开被子盖上。郑允浩盯着少年泛红的脸颊,以为他心下生气,解释道:“这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你身材纤细,可比我扮女人像多了,我也是想救你,真的,我对你,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不解释便罢了,一解释,反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两个男子,便是同榻了,旁人也不会乱想,郑允浩却不知为何,非得画蛇添足加上这么几句,他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刮子,遮住自己面上的红云,又道:“我……我没有将你视作女人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这样有些委屈了你,你甭介意!”瞧着少年欲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郑允浩讪讪地打住话茬,双臂撑在少年身侧,不敢直视那凌厉的双眸,遂别过脸去:“你这穴道,我也解不开,若能逃过此劫,我去寻个郎中来替你疏通血脉,但到时候你可得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少对头,省的我哪天一不小心引狼入室。”少年气鼓鼓地闭上眼睛,郑允浩哀求半天,他愣是不愿睁眼,郑允浩连连叹息:“也不知我前世做了什么孽,上苍要派你来收服我!”任命地替少年掖好被角,郑允浩留神听着屋外动静,今晚怕是所有的客栈都得被翻个底朝天,谁又能料到他们俩居然会躲到青楼里,其中一人还化为女子?
郑允浩对自己能想出这妙招而无比自得,但这一闲下来,又觉饥饿难耐,幸而之前逃命时干粮未丢失,他取过包袱,咽下几块桂花糕,见少年睁眼看他,又识趣地喂少年几口,轻声道:“你不生气了?”“你若消气了,就眨眨眼。”郑允浩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眼睛,后者闭眼,动也不动。郑允浩丧气地垂着眼:“你若不乐意见我,那等风头过去后,我找个大夫治好了你,咱就桥归桥,路归路,也免得你看到我闹心。”道出这番话,郑允浩只觉无比失落,忽见少年那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愤愤地瞪着他,心头一喜,忙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我离开?”少年鼓着脸瞪着郑允浩,良久才轻轻眨了眨眼睛,难得他肯服软,郑允浩心底偷笑,面上却装作惶惑不解:“你……当真想陪我去萧家?”少年眼睛一合一张,又闭眼不理郑允浩,郑允浩道:“长得这般好看,怎恁的凶,当心以后没女人敢嫁给你!”他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心里有些别扭,忽的听见楼下喧声,又听到打斗的声响,再见少年那眼里满满的警惕,心知定是敌人问着了他们逃遁的方向,瞥见窗纱外人影一晃,郑允浩心一横,搂着少年的脊背,深吸一口气,猛地亲了上去。砰地一声,门被人踹开,郑允浩偏头,涨红着一张脸,照着这三年在江湖上所见所闻,学着嫖客的语气喝道:“妈le个ba子的,谁敢搅了老子的好事!”那人瞧了郑允浩半晌,见丢弃在地的衣袍甚为华美,才道:“在下寻个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滚!”郑允浩粗声噶气地道。那人又盯了郑允浩一眼,才阖上门,郑允浩竖着耳朵,未闻离开的脚步声,想是那人还杵在门口,暗道声抱歉,又怪叫一声,倾身而下,郑允浩虽已十八,但绝非纨绔子弟,平素莫说烟花柳巷了,便连同女子攀谈都觉尴尬,他这番动作,还是自说书先生处听来的,却也只知道胡摸乱亲,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毫不知情,幸而门外那人不疑有他,已经离开,郑允浩松了口气,撩起衣服摸一把脸上的汗,叹声:“好险!”先前疾奔,后来又被这些人这么一吓,加之这青楼里味道实在令人作呕,此刻心弦一松,郑允浩立即伏在床头,干呕不止。后领猛地一紧,郑允浩只觉天旋地转,砰地一声,他仰面栽倒,捂住鼻子,无辜地盯着眼前叉腰而立的少年,哀声道:“你不是被点穴了么,怎的……”“呸呸呸!本少爷自行冲开穴道,还用得着你救?”少年连唾几口,又扯过被子狠狠擦了把嘴,骑在郑允浩身上边骂边打,“你个泼皮无赖臭流氓小瘪三,敢对本少爷我动手动脚,还敢骂本少爷凶,本少爷的身子,是你能亲的么,亲了便算了,居然还敢吐,本少爷的嘴巴很臭么很臭么,你竟敢觉得恶心!”“兄弟你误会了!”郑允浩止住血,解释道,“我并非是嫌弃你,实在是这里的味道太过熏人,一时没忍住。”“你是因为这里的味道,而不是因为我?”
郑允浩老实地点头。“真的?”少年坏笑道。郑允浩扯过被子,将鼻血擦净,仍是点头,哪知头方上抬,双唇忽的遇上两片温热,睁眼便见少年那近在咫尺的脸,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他能清晰地看清少年微微上翘的黑长羽睫。少年的脸蓦地退远,郑允浩摸着自己唇上尚未退却的温热感,嗫嚅道:“你……你……我……这……”“好罢,我姑且信你这么一回,穿好衣服,马上离开。”少年促狭地盯着郑允浩那尚在唇间摩挲的手,调笑道,“你还在回味什么?”“嗬!”郑允浩惊得跳起,胡乱套上衣物,拿上行礼,便往门口行去,少年一把拉住他:“你往哪儿走?”郑允浩晕晕乎乎地指着门口,吞吞吐吐地道:“出……出去……去萧府。”少年乐不可支地看着郑允浩晕陶陶的神情,拉着他衣袖道:“你若光明正大地打正门出去,估计就得被老鸨缠住无法脱身了,笨蛋!”郑允浩被他这么一骂,骤然清醒过来,自窗口一跃而下,少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瞅着他的背影,拾起落在一旁的行李,落入巷道,牵了郑允浩便往来时路上走,郑允浩混混沌沌地跟着走了良久,脑中才逐渐恢复清明,见周遭景物甚是熟悉,奇道:“不是说去萧家么,怎的又走回去了?”“他们一路若寻不着我们,定然会往前找,我们偏生往后退,好叫他们寻不着。”少年狡狯地道。“言之有理!”郑允浩赞道。反正两人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再瞅瞅沿途风光,良辰美景,轻易错过岂非可惜?郑允浩虽行遍天下,然论及食宿,却远不如少年来的精到,这少年一入市井,便像是进入自家后院般,无论是邻家小姑娘,还是隔壁打铁汉子,他都能同其东拉西扯聊上个把时辰,所谈内容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郑允浩往往听得哈欠连连,却不敢扰了他的兴致。这日,少年一时兴起,竟以同郑允浩拼酒为名,将其骗上了此地最负盛名的“染指楼”,这染指楼临着伊人江,颇多文人骚客留恋此地,却并非因为伊人江畔那老桥垂柳,而是缘着染指楼里那行如弱柳扶风,病如颦蹙西子的烟花女子。郑允浩一踏进门槛,便知上当,想要转身时,那少年却冲着老鸨笑道:“喏,这位便是堂堂鸿门大公子,萧某机缘巧合,得以同洪公子结识,真乃生平一大幸事,张妈,今儿个洪公子做东,您还不将贵苑最漂亮的姑娘请出来?”那老鸨见郑允浩气宇不凡,仪表堂堂,心里对少年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加之这两天江湖上盛传那洪天恒将同萧唯一道赶往萧家参加招亲盛会,闻说那萧唯生得一副桃花相,这少年自称萧某,那双眼睛也端的勾人心魄,量来便是那萧大公子了,天下第一家与鸿门公子齐齐登临,老鸨自然甚觉荣幸,当下招来楼中名妓及嫩雏,供两人挑选。郑允浩一眼望过去,环肥燕瘦,妆容精致,久经“沙场”者更是笑靥明丽,媚态横生,无怪乎世人称这烟花柳巷为销魂窟,有佳人如此,便是柳下惠,也难坐怀不乱了,只是佳人虽妙,这味道却着实有些熏人,郑允浩皱着眉头坐在少年身侧,看他眯着眼睛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众女子,看起来像是个中老手,少年挑肥拣瘦半晌,方丢给老鸨百两黄金,那老鸨一见金子上刻着的小小“洪”字,乐得合不拢嘴,腰肢款摆,识相地离开,留下七八名长相奇佳的女子,郑允浩不知那少年何时从洪家人手里偷得这么多金子,惊得说不出话来。“都杵着做什么,没瞧见我们洪公子正寂寞难耐么?”少年使个眼色,四五名女子登时轻移莲步,将郑允浩裹在中心,郑允浩哪见过这阵仗,这青楼女人便如玫瑰,美则美矣,刺却扎人,稍不注意,便会闹个身败名裂,郑允浩但觉浓香扑鼻,伸出手去,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一只素手已经按上他肩膊,女子笑靥如花,媚态横生,郑允浩却看得头皮发麻,道:“姑娘请自重。”“公子爷真会说笑。”女子罗袖掩唇,只露出那两潭秋波,娇笑声如银铃,煞是好听。郑允浩双手僵在两侧,不敢触及女子分毫,他母亲曾千叮咛万嘱咐:男女授受不亲,宁招小人勿惹女子,尤其是风尘女子,此间虽也有良玉,然多为残花败柳,一个不慎,说不定便会身败名裂。
郑允浩默记着母亲教诲,这厢一杯酒已经递到了嘴边上,他一愣神,一只藕臂趁机越过他脖颈,绕上他肩头。浓香缭绕,郑允浩胃里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冲到痰盂边便是一阵狂吐,烟花场中的女人见多识广,只当郑允浩是喝醉了,还待上前,少年已经抢先一步将郑允浩扶起,关切地道:“洪兄,不妨事罢?”郑允浩摆手,少年又道:“早告诫过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偏不听,就算你背着杨姑娘偷情的事儿被她发现了,你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罢!”我何时背着杨姑娘寻欢作乐了?郑允浩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少年便抢话道:“兄弟你风流倜傥,又怎能被那区区杨芷兰绊住,她也不照照镜子瞧瞧她那尊容,哪里配得上洪兄你?”郑允浩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小子还对之前鸿门那事耿耿于怀,到现在仍不忘触他们霉头,这杨芷兰同洪天恒早有婚约,双方父母早有心思促成好事,只待杨芷兰及笄,便行大礼。这杨芷兰乃是“杨门镖局”的大小姐,自非等闲之辈,杨家在江湖上名头虽略逊于鸿门,但多年来走南闯北打下的交情,自是非同小可,洪杨联姻,于双方皆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两家当家的自是乐意得很,谁又能料到半路杀出个一肚子坏水儿的程咬金,将这如意算盘生生打碎?郑允浩虽然也怨鸿门是非不分,但毁人姻缘毕竟有损阴德,他心里还在天人交战,少年已豪气地一掷千金,当然,这金非他所有,只看金子上刻着的小小“萧”字便知内情,少年心头暗暗对众金念声再会,开口道:“洪公子今日身体微恙,怠慢了各位姑娘,在下代为赔罪!”不必以身侍客便有银子入账,这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当然无人拒绝,粉头们收了金子,更显光彩照人,柳腰慢摇,施施然离去。 少年扶着郑允浩到伊人江桥头,笑得眉眼弯弯:“美人在抱,你居然无福消受,郑允浩,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江风一吹,郑允浩心里舒坦不少,少年促狭的笑,弄得他心里颇不是滋味:“风尘女子人尽可夫,有什么好的,万一染上花柳病,有你好受的。”少年被他这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偏头问道:“花柳病?”“我还以为你见多识广,连花柳病都不知道。”“谁说本少爷不懂?”少年如骄傲的雄鸡,头翘得老高,“花柳病,顾名思义,不就是同烟花女子乱来才会染上的病么?”少年以为郑允浩不信,又补充道,“得了花柳病,就会变成丑八怪,跟皱皮的柳树一样,是吧?”这少年根本不识男女之事,偏偏还装作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郑允浩也不拆穿他,只添油加醋道:“不止是乱来才会得花柳病,随意和风尘女子接触也会被传染,这些女人一日接客多少,你根本无从得知,指不定现在你就已经……”郑允浩本来只是吓唬吓唬他,不曾想他话未说完,少年已经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水花溅了郑允浩一身。“你这是……”郑允浩刚一张口,身子猛地一沉,亦被少年拉入水中,连呛了几口水才回过神来,问道,“为何要拉我下水?”少年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洗干净,否则落下那怪病,这辈子可就毁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郑允浩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郑重的少年,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怀里还有好几万两银票,被这水这么一泡,不知还能不能用。少年可不知郑允浩心头想法,只上上下下地将郑允浩搓成煮熟的虾:“以前听那些老家伙说青楼多么多么好,原来竟是藏污纳垢之所,呸,以后八抬大轿请本少爷本少爷都不去!”少年眯眼看了郑允浩侧脸一眼,笑道,“反正你一进青楼就吐,定然是不会去招惹那些风尘女子的,好,很好!”这阵子相处下来,郑允浩也将少年的脾气摸了个大概,知道他性格乖张,又不屑于寻常教条,为讨他欢心,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接道:“不错,那些个文人骚客江湖莽汉都爱往青楼扎堆,咱偏偏对它不屑一顾,青楼有什么好,世人都爱上青楼,咱偏上红楼、白楼、黑楼!”这红楼、白楼、黑楼,绝非寻常庙宇或者高塔,江湖中人,哪怕是名动八表如郑捷清,也不敢大放厥词。红楼,乃是萧家藏书阁,萧府汗牛充栋,其中不乏民间失传已久的各类武功秘籍及亡佚典册,这红楼作为藏书阁,其中书卷,尽是罕见珍品,守卫自是无比森严;而白楼,则为邪教粉蝶老巢,粉蝶之所以谓之粉蝶,乃是因其教众多为貌美女子,这白楼,更是美女如云,琴棋书画俱佳者不在少数,更令人称道的是,这白楼机关盈巧之术不输于皇陵,不通此道者,往往未入得正门,便已身首异处;至于黑楼,则为百变刀苏门铸刀重地,百变刀苏门,一人一生一刀,决不贪多,然所持利刃,纵非旷古神兵,亦定然能切金断玉,苏门中人皆深谙铸刀良方,就算鲜少显山露水,旁人也知,那苏家黑楼,是绝对闯不得的。
郑允浩摸着下巴,将三字放嘴里反复咀嚼,这名字虽称不上多高雅,却有些难以琢磨的意味,起码念起来很是顺口,嗯,好名字!郑允浩望向那店家,此时那人手一扬,面上那层粗皮便被揭了去,露出一张俏生生白嫩嫩的脸颊来,正是千面粉蝶,这蝶三娘虽人之中年,然保养得当,竟是不输韶华女子,郑允浩看得目不转睛,少年却道:“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么,整日对镜自赏,好不害臊!”“你……小兔崽子,老娘今天非得打得你两腚变作七八瓣,坐不安生睡不安稳,再毁了你脸蛋,把你放进蔷薇花丛里,放蜜蜂蛰你,养蚂蚁咬你,就算你是大罗天仙下凡,也休想再逃出去!”郑允浩听她这些手段,不觉骇然,这少年虽毁坏她珍爱物事,但罪不至死,这人手段未免太过歹毒,再者金在中于他,算是莫逆之交,兄弟遭人侮辱,郑允浩心里也是愤愤然,抢白道:“你这婆婆好生歹毒,在中他不过打碎你一面镜子,你便如此待他,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容人的雅量么?”
“容人?雅量?”蝶三娘像是看怪物一样打量着郑允浩,“小子,你见过他真面目了吧?”郑允浩呐呐地点头。“这就不稀奇了。”蝶三娘娇笑一记,道,“被这小子真颜迷得七荤八素的登徒子不在少数,也不差你一个。”郑允浩心虚地瞥瞥那嬉皮笑脸的金在中,不置一词。
“嘿嘿,兄弟你英明神武大展拳脚,本少爷妙语连珠为你助阵。”金在中躲避蝶三娘辣招的同时,还不忘抽空为郑允浩捶背揉肩,蝶三娘见这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怒道:“俩臭小子沆瀣一气,欺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得意是么?”“当年你左手杀鸡右手宰鸭,连砍下十多颗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无缚鸡之力?鸡见了你都得绕道而行!”这蝶三娘人长得漂亮,还这般厉害,难怪那漠北三鹰对他倾心不已,郑允浩暗暗点头。“小子被你叔父宠得无法无天,再不好好管教管教,只怕便要登天摘星了!”蝶三娘横掌一劈,步如莲动,瞬息三移,郑允浩左闪右奔,横掌身前,不自防,反而将金在中护得周密。“小子如此看重这臭小子,莫不是看上他了?”蝶三娘鼻息间蹦出一声冷嘲。“在下同在中已有肌肤之亲,自然要对他负责的!”允浩做事向来一心一意,此刻分心二用,也未在意自己措辞有何不当,但金在中和蝶三娘一听,脸色却不由得一变,前者脸上飞起红云,后者却满脸的恍然大悟,金在中瞥见蝶三娘那促狭的神情,不轻不重地给了郑允浩一拳:“说什么肌肤之亲,本少爷亲过的女人何止千百,若要负责,现在早儿孙绕膝了!”
“小子你倒真的被这泼猴儿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连男女都不辨了,居然跟他乱来!”蝶三娘连飞出三枚蜻蜓镖,二扑金在中,一击郑允浩,口里却未停,只问道,“难道金小贼还能给你什么好处不成?”“好处?”郑允浩分神应付着,脑子里细细想了一遍,道,“没有。”“这可就奇了!”蝶三娘乜着金在中,“他没占你便宜?”郑允浩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没有?”蝶三娘像是见鬼一般,瞧着正冲她挤眉弄眼的金在中,“难道他没有跟你混吃混喝,没有惹是生非,没有坏你好事?”郑允浩毫不犹豫地道:“有,但这不算占我便宜。”“你……”老练如蝶三娘,听了这答案,居然也愣在一旁忘了出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郑允浩瞅准时机,连点三指,将蝶三娘定住,他天性善良,就算蝶三娘刚才手下不留情,他也未有要加害之意,单收招抱拳道:“事出无奈,多有得罪,前辈莫要见怪!”“趁机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将老娘穴道解开,老娘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蝶三娘先前被郑允浩那老实敦厚的一番话闹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会儿见他居然趁机下手,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只扯开了嗓子乱吼一气,丝毫不理会自己武林前辈的身份。“啧啧啧,老女人你方才不还易容偷袭么,你以为你换了张脸本少爷就认不出你了?虽然本少爷的易容术是你教的,不过凭本少爷的聪明才智,你就算把你身上的肥肉削去几十斤,本少爷也照样能瞧出你的丑样!”金在中在蝶三娘脸上一捏,又点了她哑穴,揶揄道。“在中,得饶人处且饶人,蝶三娘现在无还手之力,欺负女人可不是男儿所为。”“就你心软!”金在中收手,余光有意无意地瞥着郑允浩,“我且问你,我差点害你掉头,沿途又挥金如土,让你耗费好几十万两金银,你为何还待我这般好?”“千金难买一知音,既然你乐意,我身上又恰好带着些小钱,给你用了又何妨?”郑允浩这话说得坦坦荡荡,金在中喜道:“那我若是将你给卖了呢?”“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美貌女子,卖不出去的。”郑允浩道。“卖不卖的出去是一回事,我只问你,若我将你卖了,你会怎么办?”郑允浩想了想,笃定地答道:“我等你来救我。”金在中觉得郑允浩的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又问:“我既然卖了你,又怎么会自讨苦吃跑去救你?” 郑允浩盯着金在中的眼睛,郑重地说:“你会救我的。”“若是我不救呢?”金在中揣着手问道。郑允浩道:“我当然不会傻到任人宰割,大不了就杀出重围再去找你呗。”他思忖片刻,又肯定地说,“反正你不会真将我卖了的。”金在中瞅一眼蝶三娘那奇异的神情,心头也对郑允浩的想法甚为不解:“我将你卖掉,你已经逃脱,却还来找我,莫非是想报仇么?”“我同你又无什深仇大恨,报什么仇?”“那你还找我作甚?”
“你花钱大手大脚,卖我的那点银子落你手里,吃顿饭都不够,若没有我在,你肯定得饿肚子。”这话若是旁人说来,金在中定道其油嘴滑舌,心怀不轨,但从郑允浩嘴里蹦出这番言论,他却半点都不觉矫揉造作,许是郑允浩那耿直的性子在他心里留下了好印象,但金在中这么些年来,还真未遇到过如此慷慨的人,就凭这点,他又如何舍得真将郑允浩交予他人,但金在中想法倒也稀奇,他非但不称赞郑允浩,反而佯怒道:“凭本少爷妙手空空的绝技,难道连几碗饭都吃不起么,还要你施舍,真以为你多阔气么?”少年话虽是不屑,但眼睛却不住的留意着郑允浩的脸色,郑允浩晓得这少年脾气又怪异又倔强,倒也不以为忤,反而劝道:“虽然我家产微薄,但若你需要,我也必然双手奉上,你轻功高超手法了得,这我也知道,不过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我是不愿看着你四处树敌的。”“这话听着还算顺耳。”少年得意地睨着蝶三娘,“老太婆,听见没,本少爷行走江湖,多的是仗义的兄弟,用得着你们这些个老不羞费尽心思找借口还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本少爷后面捣乱么?”郑允浩听他话里弦外之音,倒似乎他是蝶三娘等人头领似的,先前金在中又道他易容术乃是蝶三娘所授,既有师徒之谊,那这追杀之事又是何原由?郑允浩满腹疑问,金在中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伸出手去欲将蝶三娘袖囊中的信号筒取出,又忽的缩回手,自言自语地道:“你有三个男人,我可不能碰你,万一染上花柳病怎么办?”蝶三娘脸色铁青,目欲喷火,金在中却不怕死地折根柳条,将她袖囊里的东西挑出,拔开塞子,放出联络信号,他冲着蝶三娘微微一笑,道:“漠北三怪必在左近,他们收到讯息,理应是会来救你的,你虽然老了,脑子又不好使,但好歹还算个女人,万一被人骗财骗色,那就亏大发了,本少爷就去萧家凑热闹了,后会——还是无期好了!”郑允浩跟在少年身后,还在思索着要不要问个究竟,少年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冲他摇手:“什么都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只要知道漠北三鹰、蝶三娘、刀疤泠、塞外双狼都是言而无信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卑鄙无耻的混球就是了!”郑允浩瞅着金在中嘻嘻哈哈的模样,抢上前两步,说道:“此次比武招亲声势浩大,前来捧场者皆是武林名宿,你想好我们要用什么身份了么?”其实郑允浩就算不问,也晓得这少年铁定是要将这潭水搅浑的,萧唯和洪天恒尚未至萧家庄地界,而此时两人虽已进入萧家庄辖区,但离萧家本家,却还有千里之遥,沿途若借着萧家名头,不止能够吃霸王餐,还能将萧家这些酸腐文人耍得团团转,顺便摆脱后边跟着的几条尾巴,以金在中贪玩的个性,又怎么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果然,金在中慧眼一转,便道:“这萧家虽然酸臭得很,好歹也算是条地头蛇,量那几个老不羞也不敢闹到萧家人头上,何况萧唯和洪天恒还在路上赏花看柳,咱不妨借他们臭名用用,好给他们添添光彩。”郑允浩本非佛门中人,这时也不禁替那两人唱声佛号,希望他们不要被这少年闹得声名狼藉。一番易容后,金在中同郑允浩堂而皇之地入了萧家别院,但郑允浩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些缺憾,猛然念及萧唯一双桃花似的眼睛,一顿足,附在金在中耳边悄声道:“桃花扇,你还缺一把桃花扇。”金在中往他肩头一靠,轻声道:“那折扇可是文家四宝之一的‘笑春风’,进可作兵器,能点能刺,退可作盾牌,能挡能防,闲时还可仗着它耍耍风流,骗骗良家少女,那画上丹青,可是无名亲笔,江湖上只那一柄,萧唯那厮整日握在手里,要偷它,难呐!”“暗偷不成,总有法子将它弄到手里玩玩,以萧唯那小子的资质,桃花扇落到他手里,只是有辱斯文,但兄弟你配上那扇子,可就是另一番风采了,真不试试?”郑允浩见那少年虽是摇头,但眸子里恶作剧的神采却愈来愈浓烈,不由得自忖是不是被这少年给带坏了,怎的最近尽做些损人利己的事儿,他思来想去,最后打定主意道:这一切都是萧唯那小子咎由自取,再者在中虽调皮,起码心地善良,单从他沿途施舍饥儿贫户便可看出来,若说被带坏,以在中单纯善良的性子,是绝不会将我带坏的,定是我定力不够,才误入歧途。
他倒是忘了,金在中沿途施舍众人的银两,皆是郑家资产,他年纪虽轻,但肚子里坏肠子却不少,但凡做好事,便打出郑允浩的名头,一旦遇上麻烦,就拿萧唯和洪天恒做挡箭牌,待行至萧家庄时,他二人倒还是清清白白,只苦了萧唯和洪天恒,一路上遭人截杀唾弃,非但行程受阻,还弄得狼狈不堪,大大折损了平日威风。那别院管家见自家主子手里没有那折扇,也甚觉怪异,但这萧唯为人嚣张傲慢,自诩天下无双,若是问错了话,恐怕还会招致杀身之祸,且这两位少爷一路上的劣行早传遍江湖,萧家老爷子大为光火,他又何必引火烧身,思绪盘桓再三,他终是将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郑允浩注意到管家那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想了想,道:“萧兄,那小贼偷了你折扇不说,还扮作你的模样在江湖上坏你名声,你有何打算?”“‘笑春风’自然是要夺回来的,至于那贼子……”金在中望着莲花池中的游鱼,咬牙切齿地道,“你觉得,人肉怎么烹调,滋味才最美?”清蒸?红烧?慢火炖?烤肉?……无论哪种方式,只要一想到一颗人头在眼前浮浮沉沉,郑允浩五脏六腑就止不住地波涛汹涌,但念及此时他仍是洪天恒的身份,又不得不力持镇定,这洪府既然是非不分,那洪天恒也绝不是什么好鸟,郑允浩强忍不适,道:“蒸炒烘烤,各有其妙处,那小子块头不小,横竖都能切成好几份,不愁分量不够。”金在中斜了郑允浩一眼,那意思郑允浩也心知肚明,其实扪心自问,郑允浩也觉奇怪,为何自己心里竟会藏着这么恶毒的念头,但转念一想,人孰无过,他也就想想罢了,又不是真要饮其血啖其肉,如此自我安慰,便也释然了。那管家见识惯了萧唯的手段,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金在中吩咐他全力捉拿那扮作他与洪天恒的两贼子,他也尽力照办,差萧家杀手沿途阻击那两人,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萧唯和洪天恒就是做梦也猜不到他们居然得罪了这么个难缠的小鬼。郑允浩替萧唯和洪天恒默哀之际,还不忘仔细打量周遭环境,令他惊异的是,金在中居然对这萧家别院甚是熟悉,就连那石板上雕刻的佶屈聱牙的诗文,也能解释得头头是道,郑允浩又想到金在中一语道破他身份一事,感慨道,这少年岂止是神通广大,简直堪称无所不知。郑允浩审视着院里回环曲折的小桥流水,又望向那金碧辉煌的琼楼画阁,心里不自觉地将萧家同郑家相较,郑家为兵法世家,府中布置自是恢宏大气,然比之萧家江南山川般的精细别致,未免逊上一筹,加之萧家近年来声势渐盛,后起的商家柳家也有争锋之势,郑家天下第二家的地位亦是岌岌可危。郑允浩不明白为何郑家老祖宗面临如此危机还能无动于衷,尤其是他爹郑捷清,非但不思拯救之策,反而还严令禁止他出风头,萧家柳家苏家等皆是人才辈出,唯有郑家,却呈现出衰退之势,郑允浩心下怅然,面上也稍显郁色。“洪兄不必担心,那俩小贼迟早会落入我手里,到时候要生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金在中拍拍郑允浩肩头,对那管家道,“没你的事儿了,先滚吧,本少爷看着你心烦!”那管家冷汗涔涔地弯腰离开,郑允浩悄声道:“这萧家不愧是精英荟萃之地,果然不同凡响。”
“萧红鹤附庸风雅,萧清远也是投其所好,这萧家小桥流水虽多,却太过小家子气,就好像萧家人的肚量,难及郑家万一。”金在中这番话本极为客观,但在郑允浩听来,却像是拐着弯儿夸他,心下飘然,他面上却谦逊地道:“萧家乃是书香世家,我们郑家却尽是些武夫,哪有资格跟人家相比。”“自谦过头就是妄自菲薄,本少爷可不喜欢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男人。”金在中瞧着郑允浩,忽然又别过脸去,“这萧家人招子可都亮着呐,你可得注意着些,洪天恒那厮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贪生怕死,又性喜女色,你这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得收敛收敛,可别穿帮了。”郑允浩天性正直,就算扮作洪天恒,也难掩他满身的正气,好在鸿门给世人留下的印象颇佳,未见过洪天恒的人倒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知之甚深者难免会看出破绽来,所以郑允浩这副装束骗骗外行还可以,若到了洪老爷子手上,非得露馅儿不可。郑允浩暗道奇怪,按理说金在中应是涉世未深才对,否则以金在中这爱惹事儿的个性,恐怕早就沦为武林公敌,他不可能没听说过这名头,可若他真是江湖新秀,为何又对江湖中事如此了解?怪哉,怪哉!之前不晓得金在中姓名时,郑允浩好奇心还没这么重,现在清楚他名头了,反而心痒难耐,巴不得能够将金在中祖上十八代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连他自己都被这念头吓了一跳:这少年简直像是蛊毒,食髓知味后,便是欲罢不能,难怪蝶三娘称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者甚众,我这一脚陷进去,可该如何是好?可是,若要我半途抽身,作为兄弟,又有失厚道,我郑允浩虽非什么大侠,但这事确实万万做不得的。罢了罢了,在中他既然拿我当知交好友,除非他先离开我,否则我是断然不会弃他于不顾的。金在中见郑允浩低头沉思,倏而苦笑,忽又摇头,片刻之间又似恍然大悟般地颔首,心道:两年前在西平湖见到郑允浩时,他不还挺睿智的么,难道在江湖上得罪了什么人被打傻了?两人各怀心事,倒是一时无话,金在中领着郑允浩在萧家别院转上一圈,将其中的生门机括细细说与郑允浩听,郑允浩记性虽佳,一时之间也只记了个七七八八,翌日,两人启程往萧家本家,沿途依旧是宿于萧家别院,这萧家,十里一亭,五里一栈,端的是财大气粗,此时江湖中人多在此聚集,沿途的小寨子居然也开门迎客,趁机赚些小钱,两人在萧家好吃好喝,倒也省下一笔开销。这日已是八月十四,天边月虽未圆,那华光也甚为皎洁,郑允浩今日情绪有些低落,金在中也不知是何原由,几次逗他开怀,哪怕他已经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也愣是不愿笑出声来,金在中心下奇怪,趁着周遭无人留意时,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么,怎的跟棺材铺掌柜似的?”郑允浩摇摇头:“其实也无什大事,就是笑不得。”“做人该笑便笑,该哭便哭,哪里还有什么笑得笑不得的说法,莫不是你中了剧毒,一笑便会送命?”“不是。”郑允浩面露哀色,道,“实不相瞒,今日乃是韩爷爷全家人的祭日,每年这一天,爷爷和爹都会往韩家祖祠拜祭,我已经三年没去过了。”金在中眸色一深,试探道:“你口中的韩家,可是当年闻名于世的史家?”“这世间韩姓足以自成一家者,也只有史家了,韩家同郑家本为世交,韩爷爷和蔼可亲,待我像亲爷爷一样好,可惜郑家老祖宗规定,子孙在外五年期间,不得踏入郑家地界一步,偏偏韩爷爷的陵墓就在我家后山。”金在中眼眸霎了霎,强笑道:“你还挺重情重义的。”郑允浩惆怅地望着满塘白莲:“我打听过,这萧家最近筹办比武招亲一事,附近十里内都不可卖冥纸之类的物事,我要祭拜韩爷爷,也无从着力。”“笨蛋!”郑允浩脑袋上挨了一指,看向金在中,后者邪笑着凑近他的脸,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张薄纸,郑允浩只要再稍稍往前半点,便可一亲芳泽,是亲,还是不亲?美色当前,居然冲淡了他心里头的哀意,郑允浩只觉纠结万分,金在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有些痒,但他却舍不得移开半点,听得金在中道:“这方圆百里内的冥纸,怕是早被萧家搜罗一空了,你想想,这比武招亲,擂台上生死哪由得人,届时那些个草包竖着来横着回去,萧家少不得要出点棺材本儿,所以,往萧家偷冥纸,准没错!”
郑允浩盯着金在中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向前一凑,啵的一声清响炸在两人中间,金在中晃着眼神审视着郑允浩那已经僵直的眼珠,又往下瞥瞥两人相触的鼻尖,再往下……“少年,不好了,老爷……”哐当一声,四片胶着的唇突地分开,金在中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被管家绊倒的一盆墨菊,灵机一动,喝到:“敢打扰本少爷和洪公子的好事,你活得不耐烦了么?”那管家双膝一软,讨饶道:“少爷饶命,不是老奴不识轻重,实在是……”“是什么?”金在中恶声道。“老爷他,老爷已经在门口了!”“什么?你说伯父他……”郑允浩自惊愕中还神,领会金在中的意思后,沉声道,“你方才看见什么了?”管家骇极:“老奴人老眼花,什么都没瞧见!”金在中蹲下身,搀起管家,又替他掸去膝上灰尘:“本少爷长得很骇人么,瞧你,怕成这样。”郑允浩不料金在中耍起狠来也是有模有样,倒被他那表情唬得怔住,金在中侧脸给了郑允浩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郑允浩顿觉全身鸡皮疙瘩倒竖,潜意识告诉他金在中那眼神应该被称作“此仇不报非君子”,在未拿捏清楚金在中将如何报复之前,郑允浩只觉自己像是被摆上砧板的鱼,任人宰割。管家方踉跄起身,一道黑影忽的掠至,一声脆响,郑允浩还未反应过来,金在中脸上已经挨了脆生生一个耳光,直打得他飞出三丈,才一个鹞子翻身站定。萧清远尚在老宅内,便听闻属下接二连三地传来他儿子萧唯的“丰功伟绩”,盛怒之下,才自老宅赶来,不料他一巴掌下去,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居然还能稳稳站着,还道是他儿子这趟行走江湖,轻功有所精进,他素来护短,这萧唯又确实长得深得他意,此时见那白玉般的脸颊高高肿起,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但想到他儿子那斑斑劣迹,心火仍止不住地上翻,喝道:“孽障,你这一路上,倒过得逍遥自在,你将我们萧家的名声置于何处?”“爹,您请息怒,且听孩儿道明原委。”金在中代那萧唯挨了一拳,心下怫然,面上仍是一副乖儿子的模样,郑允浩亦求情道:“伯父,虽然小侄不知您为何动怒,但恐怕也与那两个小贼脱不了干系,您且听萧兄说完,再做定夺也不迟。”萧清远听二人似有隐情,奇道:“莫非老夫还冤枉你了不成?”金在中一听,恭声道:“爹,孩儿固然衷情于美人,但那些烟花女子也只能玩玩而已,这点孩儿还是有分寸的,至于您口中所说孩儿欺凌弱小一事,实属贼子嫁祸。”“哦?还有这事?”萧清远脸露异色,问道,“你可知是何人作祟?”“伯父。”郑允浩上前,有意无意地挡在金在中身前,“此事说来还得怨小侄办事不力,萧兄只是无辜受累,同他实在没有半点关系。”“贤侄此话又从何说起?”面对萧清远的疑问,郑允浩假意踌躇片刻,方道:“此事有辱家门声誉,但为着萧兄不被伯父误会,小侄也觉得该讲个明白,省得萧兄受这冤枉。”郑允浩这厢一犹豫,反倒激起了萧清远的好奇心,鸿门处理三鳄不成,反而惹恼了刀疤泠,这事他亦有所耳闻,但于内情却并不清楚,何况刀疤泠虽是巨盗,好歹也算得上是武林好手,犯不上跟两个后辈计较,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刀疤泠要报复,目标也肯定是鸿门,又为何会迁怒于萧唯?萧清远毕竟是武林名宿,就算心里头疑云再重,面上也依旧是不动声色,他唇边长须一动,打定主意以退为进:“贤侄若觉为难,老夫也不强求,犬子这点微末道行老夫还是了解的,就算他再扑腾,量来也不会那般肆无忌惮,只不知那两个冒充犬子及贤侄名目为非作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待老夫查明,定要好生谢谢他们。”萧清远话到最末,竟爆出隐约的切齿声,郑允浩察觉胳膊一紧,便见金在中眼里狡黠的光,他眼睛一亮,居然心领神会,笑道:“多谢伯父体谅,本来小侄便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若家父得知小侄到处宣扬此事,小侄也不好交代,伯父能够揪出那俩小贼固然好,若那两个小贼逍遥法外,小侄也只能认栽了。”言下之意,他对于挑起萧清远的好奇心毫无愧疚,竟是顺着那萧清远给的台阶下了,萧清远那番话原意只是顾及他武林泰斗的身份,是以客气一番,目的仍是在于诱出鸿门那件“糗事”,哪知郑允浩全然不懂他话里深意,居然就这么掩盖过去,叫他好生气恼,但气恼归气恼,说出去的话,总不至于再矢口不认,他袖袍一拂,对着易容作萧唯的金在中道:“老爷子到庄里了,你稍后来书房,我有事情交代,还有,你这些日子给我好生收敛些,莫让他老人家听到什么风声!”金在中点头称是,目送萧清远走远,这才捂着被打肿的右脸道:“老匹夫忒不孝,居然敢打他爷爷!”“逞口舌之利无用,你打算怎么让他尝尝苦头?”郑允浩心知以金在中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那萧清远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土地神,接下来可有的苦头吃了。金在中揉着伤处,将唇边溢出的血舔舐干净,不在意地笑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是先借点冥纸来用用,此处距萧家本家不过两三里,萧家人迂腐,断然不会自找晦气将冥纸堆在本家,且萧家极重礼法,就看各别院的朝向来看,莫不是坐北朝南,尊东贱西,由此看来,这冥纸极有可能是藏在距萧家本家西侧或北侧的别院里。”郑允浩之前在逛萧家各别院时,也隐隐觉出其中规律,现在被金在中这么一点,登时醒悟道:“对,这萧家别院内部布局亦是如此,那我们……”“我探探老匹夫口风,你先将地皮踩熟,若我们被拆穿了,也好逃命。”金在中道。郑允浩经金在中点破萧家格局后,脑中一串,已经将这别院的构造了解了个大概,他在家中时曾自堂兄处习得粗浅的五行术,此刻结合萧家布局,居然也能融会贯通,甚至还能有些独到的见解。其实郑允浩原本天资聪颖,小时候教他的夫子也称他是个可塑之才,郑捷清夫妇也很是看好这根独苗苗,将毕生功力倾囊相授,然今时不同往日,郑捷清向来有先见之明,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近年来危机感越来越强烈,虽然郑家表面上依旧是风平浪静,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大祸临头,因此他不准郑允浩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纵使这对郑允浩不公平,为了保存唯一的香火,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郑允浩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毕竟他尚且年少,何况郑家老爷子都未发话,他更不能在长辈前面指手画脚,如今遇上金在中,他心里的不安全数化作了对未来日子的期待,即使偶尔对萧家独大心存不满,却也瞬间被金在中的笑靥压下。照着金在中临走前的吩咐,郑允浩将这所别院上上下下摸熟,针对院里的五行阵,又想出三种破解之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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