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里的妈妈 日文版悲伤低沉版

前两个月知乎上有个题目特别火,大意是说在上海月薪不到15k就活不下去了。也许正是这样的认知,才会让有些答案嘲讽题主不要妄想生活品质,毕竟7k还不到生活基准线的一半啊。&br&&br&不过我想讲两个故事给题主听。&br&&br&2012 年,我大四,去上海实习。&br&当时也不懂,简历都是乱投的。第一家公司面试说要我,就兴高采烈地去了。说是实习,但也是每周工作五天朝九晚五,公司按全职算,有基本实习期的保险(具体记不太清),每个月工资到手是 3500 元。(你看,这个数字可只有7k的一半呀。)&br&&br&2012年上海市平均工资是4696元,我是属于拖后腿的那一群。&br&那么在月薪15k活不下去的上海,我过得怎样呢?&br&&br&公司在嘉定,我在嘉定附近的南翔镇租了一个独卫的单间,1000/月。&br&上下班坐地铁11号线或者四站路公交车。&br&每天早晨在楼下的包子铺吃早餐,大概5元/天,中午公司外卖或者小盒饭,10元左右。&br&晚上五点下班还能赶上菜市场没关门,随便买点小菜回家做饭。&br&&br&南翔镇有古漪园,还有小桥流水人家。周末的时候在附近散步,去古漪园吃南翔小笼。18块钱一笼,配一碗5块钱的碧绿鱼丸汤或者一杯竹叶茶。运气好会有评弹演出,郁郁的林子里,唱评弹的姑娘扬起水袖。&br&&br&也会去城中心玩,约好朋友从淮海路到南京路走遍。买一盒红宝石蛋糕好好吃好好吃,晚上的时候在外滩坐5块钱一班的轮渡,看黄浦江两岸的灯火。然后东方明珠熄了灯,我们在深夜没有人的北外滩狂奔,赶地铁的末班车。&br&&br&那时候很少很少逛商场,总能找到不用花钱也能消磨时光的好地方。上海书城或者东方书城待一天,接待朋友就去公园和上海城市规划馆。规划馆常常还会有展,简直不要太棒。&br&&br&我记得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和一个朋友在新天地那个小小的湖边玩耍。湖边总有猫晒太阳,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那儿逗猫,乐此不疲。&br&&br&突然我的朋友叹了口气,说 kiwi 你知道吗,旁边那个小区,房价要十几万一平米呢。&br&啊这么贵呀!我感叹了一下,抬起头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可是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是真的满不在乎。&br&&br&那时候在上海,每天都无忧无虑非常快乐。直到今天我仍然想不起来,因为每个月可支配的钱只有2500而感到窘迫或者无奈的记忆。&br&&br&那么,一线城市月入3.5k的生活,你觉得我过得「有品质」吗?&br&&br&先不要回答。&br&&br&第二个故事。&br&&br&2014,我毕业近三年。辗转从上海跑回武汉,又来到北京。月入10k上下,应该和题主现在情况差不多。但是有一段时间,过得特别不幸福,整天闷闷不乐,怀疑自己要抑郁了。&br&&br&一个冬天的傍晚,我和 &a href=&///people/0e41cdcf07bd48c41d4cbd814fc68a83& data-hash=&0e41cdcf07bd48c41d4cbd814fc68a83& class=&member_mention& data-hovercard=&p$b$0e41cdcf07bd48c41d4cbd814fc68a83&&@NealDie&/a&从望京SOHO下班。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们两个冻得发抖,看了一眼办过卡的24小时健身房却毫无兴致,还是决定去对面的小超市附近吃晚饭。那天我们刚刚发了工资,我还完了信用卡,还剩下一点点存进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余额宝,银行卡又清空了。&br&&br&呆呆问我吃啥。我说,穷成这样还挑什么挑,就去旁边小吃店吧。&br&&br&超市旁边的小吃店,大概有二十多平的店面,简陋地摆着几张折叠桌和条凳。菜单上写着火锅18元,饺子12元,还有小炒15-20元不等。&br&&br&呆呆说,天这么冷吃个火锅吧!&br&我不肯,这都快活不下去了吃什么火锅!一人一盘饺子吧!&br&&br&于是我们点了饺子,在等待饺子的过程中,开始吐槽公司,吐槽工资好低,北京生活好艰难,房租那么贵,漂亮衣服买不起要等打折,买好看的化妆品要犹豫,买房更是遥遥无期,真是没法活了。&br&&br&正说着,店门忽然打开,四个年轻男女卷着冷风走进店里。大概20上下的年纪,两男两女。&br&&br&一进来还没坐下,就咋咋呼呼地招呼,「老板!来一个小火锅!再加几个肉,四瓶啤酒!」&br&&br&他们在我们旁边的一桌坐下,我抬头看了看,他们把外套脱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超市员工制服。&br&&br&呆呆抱怨我,人家超市打工都能吃火锅。你还只舍得吃饺子。&br&&br&他们坐定之后,开始聊天,声音特别大。&br&听他们聊着,他们四个都是河南农村来北京打工的,都在这个超市做理货员。其中一男一女是一对小情侣,另外两个人就总开他们玩笑。&br&&br&然后这天是小情侣中男孩子的生日。&br&女孩子本来是要值班,为了跟他一起出来庆生,特地跟别人换班了陪他。&br&他们住的地方是超市给租的集体宿舍,男孩子一直说,很快就要当组长了。当了组长挣了更多的钱,就回老家盖房子娶她。&br&&br&我记得特别清楚,男孩子喝了几杯酒之后,举着杯子豪气冲天:&br&「我现在每个月有3500块钱,等下个月当了组长,就能有4000块钱了!」&br&女孩子就甜蜜地笑着,红着脸点头。&br&另外两个人跟着开心起哄,说到时候就不用住集体宿舍了,还问他们什么时候回老家生孩子。&br&&br&他们还说,在北京真好啊。比在老家挣钱多多了。&br&&br&我和呆呆一直再没说话。&br&那个时候我们的工资都差不多是10k左右。&br&而2015年北京平均工资是7086元。&br&&br&他们每个月只有几千块钱,但是在北京过得好快乐。生活有希望,未来有奔头。而我挣得比他们多好多,却还整天陷在纠结、无望的烦躁中。&br&&br&相比之下,谁的生活更有「品质感」呢?&br&&br&从3.5k到10k,我却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为了提高所谓的生活品质,我也刻意的想过很多办法,包括买了一大堆需求不高但是看起来很有「逼格」的东西,包括做自己并不喜欢事(无用的社交、培养毫无兴趣的新爱好)。然而实际上,评判生活的质感似乎和收入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虽然说脱离了物质谈生活品质一定是耍流氓,只是成长几年,最大的感触便是「好的生活状态都是一样的套路,不好的生活状态各有各的糟糕。」&br&&br&&b&最好的状态,是享受当下。&/b&&br&&b&最差的状态,是觉得一切都不满足。&/b&&br&&b&生活的质感与收入无关,而与态度有关。&/b&&br&&br&就像我从羡慕嫉妒北京富二代朋友手上的百达翡丽,到爱上某宝海购小众MVMT手表。&br&从一提到旅行就觉得要花钱耽误工作的忧愁,到坦诚请着假拖着行李箱飞来飞去四处玩耍。&br&从出掉尴尬的kindle,到买一柜子纸质书还是看的舒心最重要。&br&就像,我选择停下心中的焦虑,开始追求美好的世界角落。&br&&br&换言之,当你的生活态度和收入相匹配的时候,你拥有的是最有「品质感」的生活。&br&&br&&b&所以题主啊,收入多少不是决定因素,请享受自己买得起的快乐就好啦。&/b&&br&&br&要我说,月薪7k,就过着把这7k能统统换成快乐的日子。如果喜欢的东西太多暂时还攒不下钱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爱吃就统统吃掉,喜欢包包就换成包。喜欢车就供一辆买得起的二手车,别管别人是嘲讽你这么点钱还想着生活品质还是教你怎么买这个买那个提升「逼格」,让自己开心就是最大的生活幸福感。
前两个月知乎上有个题目特别火,大意是说在上海月薪不到15k就活不下去了。也许正是这样的认知,才会让有些答案嘲讽题主不要妄想生活品质,毕竟7k还不到生活基准线的一半啊。 不过我想讲两个故事给题主听。 2012 年,我大四,去上海实习。 当时也不懂,简历…
&img src=&/cc209ddc8d78b_b.jpg& data-rawwidth=&300& data-rawheight=&212&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00&&&p&大一的上学期,我就听好几个人说起过,每年春季学期都有一门叫“马克思主义与社会”的本科生课——这门课的实际内容就是带着学生把马克思的主要经典著作读一遍,让学生对马克思的理论框架有个了解,因此说是“马克思主义原理”也不为过。杜克居然还有这种课?当时一听我就来了精神。虽然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三回,我还是在本科的最后一个学期幸运地坐在了“马克思主义原理”的课堂里。&/p&&p&&strong&学生和老师&/strong&&/p&&p&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我就被吓了一跳:50人的课容量(这在人文社科院系绝对算是大课)居然爆满,还有一堆没抢到位置还来蹭听的。究其原因,一是这门课被列为哲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文化研究五个专业的选修课,自然增加了对学生的吸引力;二是这门课早已名声在外,几乎成了左派学生的精神朝圣之地。因此,每年开课时学生们都趋之若鹜,也就不奇怪了。&/p&&p&讲这门课的教授&strong&Micheal Hardt&/strong&,是当今西方知识界最为重要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之一。他与意大利学者、社会活动家Anotonio Negri合著的《帝国》、《诸众》、《大同世界》三部曲,简直可以看做是马克思主义者面对当代世界的“战斗宣言”。然而,课堂上的Hardt教授将“自我”掩藏得很好,鲜有提及自己的学术和政治观点,而将主要精力放在向学生阐明马克思本人的理论逻辑、带领学生透过马克思的核心概念观察社会现象上。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透着一股严肃知识分子特有的自省和克制,在课堂上常常抛出“这块儿我可能没讲清楚”、“我不知道我这个想法对不对”之类的话来,与他著作里那个充满战斗精神的鼓手形象相去甚远。&/p&&p&&strong&“马原”怎么教?&/strong&&/p&&p&如前所述,这门课的重头戏是对马克思经典著作的阅读,而课堂上的讲授只是为了辅助学生们理解阅读内容。除去一些零散的单篇文章之外,这门课带着学生完整阅读了《共产党宣言》、《经济学哲学手稿(1844手稿)》、《资本论第一卷》的一半、《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以及《法兰西内战》。平均下来,每周的阅读量在100页左右。这在人文社科课程里自然不能算繁重,但马克思的著作,非精读不能理解其要义,有时一页的内容竟需要我来来回回读三四遍才能理解个大概。因此,这门课所需要的阅读时间,其实大大超出了课程大纲里体现的阅读量。&/p&&p&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门课也是我上过的所有人文社科类课程中,唯一将考试作为最终考核方式的。这与人文社科教学看重学生“自由发挥”能力的传统大相径庭。三次考试,都是由若干小作文和一篇大作文组成,重在考察学生对马克思的基本概念、理论以及各个概念和理论之间的联系是否有透彻的理解。这也再次体现了这门课的主旨:帮助学生理解马克思究竟说了什么,而不是鼓励学生在缺乏理解的情况下自由发挥。&/p&&p&这门课带给我的收获,大致可以归结为三个层面:还原马克思、拼接马克思、超越马克思。&/p&&p&&strong&还原马克思&/strong&&/p&&p&所谓“还原”马克思,就是回到马克思的原始文本中,看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理解其话语背后的逻辑。这样做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人们惯常印象里对马克思的种种误解,全都不攻自破。比如,上世纪许多国家进行的轰轰烈烈的共产主义实验,其实正是马克思大力批判的、将私有生产资料进行粗暴集体化的“原始共产主义”(crude&br&communism)。又比如,马克思对于代议制民主的批判,是因为代议制民主依然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划上了一道清晰界限,使得这一政治制度成为了资产阶级进行阶级压迫的工具。马克思主张的,是一种更直接有效地赋予所有人政治参与权的民主制度,而绝不是回到专制。再比如,马克思既不反对劳动分工,也不主张抹除商品市场本身,更不想让社会回到资本主义兴起以前的“原始状态”——未来的生产关系应该是对资本主义的超越,而不是对资本主义的简单否定。&/p&&p&其实,除却“停止对人的异化”和“消灭阶级压迫”这样的纲领性原则,马克思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资本主义灭亡之后的社会应该是什么具体的面目。他没有某些知识分子那种“帝师”般的自大,因为在他眼中,未来的可能性是在无产阶级在革命实践中被创造出来的,不是知识分子拿嘴说出来的。&/p&&p&真正读过马克思构建理论的过程,就会知道,中国中学政治课本里说马克思主义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绝非虚言。在阅读马克思的过程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感叹:这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似乎有一种特异功能,能够从极为简单的概念、假设出发,经过一系列严丝合缝的逻辑推演,导出令人震惊的结论。在看马克思如何从“劳动决定商品价值”这一基本假设开始,推导出“剩余价值”的产生,进而迈向“剥削的本质是劳动力的商品化”这一结论时,我体会过这种震撼;看他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基本定义中演绎出两者的互动机制,从而写下“人类社会的所有根本问题,只出现在那些解决问题的条件已经发展成熟之际”这样十分精巧而反直觉的论断时,我又体会到了这种震撼。&/p&&p&以上种种,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演绎大师”的马克思。而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中,在分析真实具体的历史事件时,马克思展现了另外一种特异功能:从纷繁琐碎的历史细节中提炼深层历史机制的能力,从刚刚发生的政治变局里把握历史的长程发展线索的能力(但不排除马克思没把历史“真相”搞对,事实上,所有研究历史的学者,都要承担搞不对历史真相的风险)。当读者跟随着他的分析笔触,眼看着法国的资产阶级是如何试图捍卫自身的阶级利益而在无意中把第二共和国一步步引向王权复辟时,唯物主义史观的力量展露无遗。与人们的惯常印象相悖,唯物主义史观并非一套死板、机械的结论,而是一种分析视角。当它被应用于分析某一具体的历史语境时,反而能展现出历史那充满讽刺的动态美感。&/p&&p&“还原”马克思还有另一层意思,即将马克思当人看。Hardt教授在阐释文本时,常常引导学生设身处地站在马克思的角度上,想象他所看到的社会现实是如何引导他思考问题的。只有将马克思当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才能真切体会年轻时候的他在《共产党宣言》里那种血气方刚的“愤青”精神,在面对路易-波拿巴复辟王权时的无奈与强作乐观,在巴黎公社兴起之时的激动,在公社失败之后那种“又为斯民哭健儿”般的至痛悲愤,在中晚期作品里对自己早期思想的反思,以及在“学者”和“政治活动家”两重身份间的挣扎。&/p&&p&&strong&拼接马克思&/strong&&/p&&p&在精读马克思的核心著作之外,这门课的另外一个着力点,是帮助学生思考马克思提出的各个概念、“理论模块”之间,是如何相互联系、从而构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的。只有将这些理论如玩拼图一样“拼接”起来,方能看到马克思的理论格局有多么宏大。&/p&&p&人们贴给马克思的学术标签,通常是“哲学家”、“政治经济学家”或“社会学家”,但在我看来,马克思首先是一个“历史学家”。他对于历史发展背后的根本动力学的阐释,是撑起他若干理论支脉的地基:历史发展是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过程,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为历史发展提供了结构条件,而生产关系当中孕育的阶级对立为历史发展提供了主观推力;马克思关于“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剥削”、“异化”“原始积累”的一整套论述,是为了具体揭示资本主义社会(作为历史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之下的生产关系是如何运作、从何而来的;而他关于法国政治史的一系列分析,则旨在阐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政治斗争中的具体表现;最后,马克思关于历史在超越资本主义之后如何发展的模糊构想,则可以和他一系列关于“人的本质为何”的哲学讨论结合起来。&/p&&p&另一方面,在玩“拼接马克思”的游戏时,还能惊喜地发现一个彩蛋:某些绝妙的隐喻,在马克思的各个“理论模块”里反复出现,对比来看,十分有趣。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自掘坟墓”这个隐喻。在梳理资本主义的发展脉络时,马克思指出:当生产力发展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不能容纳的程度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崩溃的那天也就到了。因此,资产阶级越是使劲发展生产力,就越接近资本主义的崩溃。同时,资产阶级为发展生产力而发明的一系列剥削手段,恰恰激发了被剥削者的阶级意识和反抗精神,反而塑造、培育了推翻资产阶级的力量。&/p&&p&从这个角度讲,资产阶级无疑是在“自掘坟墓”。而这一隐喻,又同样出现在马克思对于法国国家机器发展史的评论中:在他看来,从波旁王朝后期开始,历经第一共和国、第一帝国、波旁王朝复辟、七月王朝、第二共和国一直到第二帝国,无论共和还是专制,无一不在建设、巩固一个高效的、无孔不入的、极度中心化的强大国家机器。而国家机器越强大、管得越多,其身上的负荷就越重、面对的社会不满就越普遍、离倒台也就越近。换句话说,国家机器的日益完善同样是在“自掘坟墓”。这两处关于“自掘坟墓”的论述,指向同一个精辟的历史机制:一个事物越是发展,便越是培育出推翻其自身的力量。而这,又和马克思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论述相连。&/p&&p&&strong&超越马克思&/strong&&/p&&p&本课上到最后,依然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读马克思?为什么还要学马克思主义?不可否认的是,马克思的理论演绎过程还是被后世学者揪出了漏洞,他对于经验事实的解读也常常存在偏差。今日资本主义的运转机理之复杂,也远超他当初的想象。更有甚者,他的某些“理论模块”(比如劳动价值理论)被后世学术界整个儿地证明是解释力有限。另一方面,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依然存在大量局限性,他忘记谈论的东西远比他谈论了的要多(当然,事实上社会科学里也不存在完备的大一统理论)。&/p&&p&既然马克思有种种不是,我们还读他干嘛?在我看来,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两样东西,使我们能超越马克思本人的具体论断,去分析更为复杂的当今社会。这两样东西,一曰“视角”,二曰“概念”。&/p&&p&所谓视角,无外乎是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视角为何,决定了我们能看见什么、看不见什么,决定了我们面对这个世界时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而马克思的视角是极具开创性的,他带领后世看到了前人几乎从未看到过的东西:在貌似平等自由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底下看到权力结构的不平等,在政治舞台的风云变幻中看到背后更深层次的社会矛盾。马克思的视角,把后世社科学者引向了一系列极为重要的问题:他对于国家行为如何“催化”资本原始积累的论述,被波兰尼在《大转型》中扩展为对国家-市场关系的全面解读;他提出的“劳动力商品化”现象,成为当代经济社会学研究的重要母题,引出许多学者探讨不同形式的劳动(比如“情感劳动”)被商品化后的社会后果;他关于统治阶级如何塑造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讨论,被葛兰西、阿尔都塞等学者发扬光大,从而深入揭示了意识形态如何被当做政治统治和社会控制的工具使用……&/p&&p&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同样来自于其理论体系内的一系列核心概念。这些概念,既有明确的内涵,又有充满弹性的外延。这样一来,后世学者在面对更为复杂的社会现实时,可以毫无困难地对马克思的原始概念进行扩展,并将其当做进一步讨论的起点。譬如,在西方资本主义经济体高度金融化的今天,当代学者已经将“剥削”这个概念从“压低工人工资、夺取生产资料”的“工业剥削”扩展至“依靠信贷工具强行入侵消费者生活”的“金融剥削”。又譬如,“异化”这个概念本来是指在把劳动力当作商品出售的过程中,劳动者与“人性”相分离的现象。而在消费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这个概念同样可以用来分析“用商品定义人”的现象如何导致人和人性的分离。再譬如,马克思提出的“原始积累”概念,原本是指资本主义兴起时的一种特定现象,但当今社会中大量公共物品被转变为私有财产的现象同样符合这一概念的内核。甚至是“自掘坟墓”这一隐喻,在当代学者眼中也可以被翻转过来:西方的劳工抗争运动,直接导致了“福利国家”的出现,而在某种程度上,“福利国家”又发展成了统治阶级的工具,用以弱化劳工的政治动员能力。劳工阶级的“自掘坟墓”,又展现出历史如恶作剧般的讽刺。&/p&&p&同时需要承认的是,马克思的著作中留有许多明显的自相矛盾之处。用Hardt教授的话说,“解读马克思就跟解读《圣经》一样,所有截然不同的解读方式都能在文本里找到依据。”然而,这恰恰构成了马克思思想遗产的张力。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是根据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内在矛盾而断言资本主义必将灭亡的。换句话说,是社会的宏观“结构力量”决定了历史发展的步调。然而,马克思在《宣言》里同样写到,无产阶级不能躺在床上静等着结构力量摧毁资本主义,而必须靠自身的主观能动性行动起来去推翻它,因此才有“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的著名论述,才有“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振臂一呼。&/p&&p&宏观结构因素和个体主观能动性在历史发展中到底是什么关系,马克思本人没能解决,就这样自相矛盾地留下来了,但这一矛盾引发了无数后世学者的思考和论辩,由此诞生的研究工作不计其数。&/p&&p&“马克思,只是马克思主义的起点,而不是它的全部”,这句话无论对于作为一种学术流派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对于作为一种政治意识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同样适用。所有试图批判性地看待当今政治经济现状的尝试,都是绕不开马克思的。资本主义何时灭亡?共产主义是什么模样?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可是马克思主义者知道,通过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性分析,通过无数个“无名个体”的政治行动,我们至少可以让资本主义世界变得不那么可恶。&/p&&br&【课程大纲】&p&&strong&Course Goals&/strong&&/p&&p&The basic goal of the course is to help students acquire a clear understanding of the central concepts of Marx’s thought, such as alienation, capital, communism, and surplus value.
The exams will focus on these concepts.
A second goal is for students to recognize and evaluate the ways in which Marx’s concepts play a central role in different scholarly disciplines, such as Marxist cultural theory, Marxist history, or Marxist anthropology.
Third, the course should give students basic familiarity with the historical and intellectual context from which Marx’s thought emerged, including the history of European philosophy, politics, and economics, as well as European colonialism and capitalist development.
Finally, I hope that students will be able to situate Marxist theory in relation to a series of other contemporary theoretical paradigms with which they are already familiar, such as theories of race, gender, sexuality, and ecology.&/p&&br&&p&&strong&Required books&/strong&&/p&&p&Marx, Capital, vol. 1 (Penguin/Vintage) ISBN: &/p&&p&Marx, Civil War in France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ISBN &/p&&p&Marx/Engels, Communist Manifesto (Oxford UP) ISBN &/p&&p&Marx, Early Writings (Penguin/Vintage) ISBN &/p&&p&Marx, Eighteenth Brumaire (International Publishers) ISBN &/p&&br&&p&&strong&Course Schedule&/strong&&/p&&p&7 Jan – Introduction&/p&&p&&strong&The Young Marx&/strong&&/p&&p&12 Jan – Marx and Engels,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Part 1, “Bourgeois and Proletarians.”&/p&&p&14 Jan – Marx and Engels, The Communist Manifesto, Parts 2, 3, and 4.&/p&&p&19 Jan – NO CLASS, MLK DAY&/p&&p&21 Jan – Marx,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in Early Writings, pp. 279-334.&/p&&p&26 Jan – Marx,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in Early Writings, pp. 334-375.&/p&&p&28 Jan – Marx,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in Early Writings, pp. 375-400.&/p&&p&2 Feb – Marx, “Concerning Feurbach” and “Preface” in Early Writings, pp. 421-428.&/p&&p&4 Feb – NO CLASS&/p&&p&9 Feb – First Exam&/p&&p&&strong&Capital and Exploitation&/strong&&/p&&p&11 Feb – Marx, Capital, pp. 89-103 and 125-153.&/p&&p&16 Feb – Marx, Capital, pp. 154-209.&/p&&p&18 Feb – Jameson, “Reification and Utopia in Mass Culture” (Sakai resources).&/p&&p&23 Feb – Marx, Capital, pp. 247-257, 270-306, and 320-329.&/p&&p&25 Feb – Marx, Capital, pp. 429-454, 544-564, and 675-682.&/p&&p&2 Mar – E. P. Thompson, “Time, Work-Discipline, and Industrial Capitalism” (Sakai resources and at &a href=&/?target=http%3A//homes.chass.utoronto.ca/%7Esalaff/Thompson.pdf&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pan&&span class=&visible&&homes.chass.utoronto.ca&/span&&span class=&invisible&&/~salaff/Thompson.pdf&/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i class=&icon-external&&&/i&&/a&)&/p&&p&4 Mar – Jonathan Crary, 24/7, chapters 1 and 2, pp. 1-60 (Sakai resources)&/p&&p&SPRING BREAK&/p&&p&16 Mar – Louis Althusser, “Ideology and State Ideological Apparatuses” (Sakai resources), pp. 1-32.&/p&&p&18 Mar – Louis Althusser, “Ideology and State Ideological Apparatuses,” pp. 33-60.&/p&&p&23 Mar – Second Exam&/p&&p&&strong&The History of Class Struggle&/strong&&/p&&p&23 Mar – Second Exam&/p&&p&25 Mar – Marx, The Eighteenth Brumaire, pp. 7-72.&/p&&p&30 Mar – Marx, The Eighteenth Brumaire, pp. 73-135&/p&&p&1 Apr – Marx, Civil War in France, pp. 36-95.&/p&&p&6 Apr – Marx, Capital, pp. 873-904.&/p&&p&8 Apr – Marx, Capital, pp. 905-940.&/p&&p&13 Apr – Arundhati Roy, “The Greater Common Good” (&a href=&/?target=http%3A//www.narmada.org/gcg/gcg.html&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www.&/span&&span class=&visible&&narmada.org/gcg/gcg.htm&/span&&span class=&invisible&&l&/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i class=&icon-external&&&/i&&/a&).&/p&&p&&strong&Contemporary Issues&/strong&&/p&&p&15 Apr – Imre Szeman, “System Failure” (Sakai resources).&/p&&p&20 Apr – Donna Haraway, “A Cyborg Manifesto” (Sakai resources).&/p&&p&22 Apr – Hardt and Negri, “Declaration” (Sakai resources), pp.1-30.&/p&&br&&p&28 April, 2pm to 5pm: Final exam.&/p&
大一的上学期,我就听好几个人说起过,每年春季学期都有一门叫“马克思主义与社会”的本科生课——这门课的实际内容就是带着学生把马克思的主要经典著作读一遍,让学生对马克思的理论框架有个了解,因此说是“马克思主义原理”也不为过。杜克居然还有这种课…
&img src=&/v2-19c97dca94efbf9628f09aaa_b.jpg& data-rawwidth=&394& data-rawheight=&377&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94&&&p&&i&*题图为王一南作品&/i&&/p&&br&这位母亲把就读于清华美院的儿子骗入临沂市网戒中心,又发现了网戒中心的阴暗,在那里展开对于儿子的争夺大战。这是一个爱沦为权力、控制,亲密关系逐步损坏却修复无能的故事,正如她儿子王一南所说,“这一代家长他们自己需要成长,才配收获亲子之间修复的关系”。这也是关于一个女人的真实生活与她的理想世界的故事。如果这些家长是网戒中心得以存在的“帮凶”,那么他们也是历史与生活的受害者,“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br&&br&&p&文|钱杨
&/p&&p&事实核查|刘洋&/p&&br&&br&&p&&strong&把儿子骗进网戒中心&/strong&&/p&&br&&p&把儿子王一南骗进临沂市网戒中心的8年后,邹虹认错了,甚至屈从了,儿子带有胁迫意味地建议她接受ONE实验室的采访,她就接受了。但是她与儿子之间从未达成真正的一致。儿子将她划入杨永信、网戒中心一方——加害者阵营,邹虹多少有些委屈,觉得当年情非得已,不慎受骗,也是受害者,争吵时她也不忘提醒儿子,“我还在那里为你作斗争呢!”采访中她讲了第一个故事,以表明心迹——儿子是她的信仰,生命意义的归宿,她为儿子做的一切因此都具备了牺牲、忍耐、崇高的色彩——故事来源模糊,一位视贞洁如生命的母亲被强奸后本想自杀,可为了儿子,选择忍辱负重活下去。“你的孩子才是天呢!我欣赏是这样的价值观。”&/p&&br&&p&邹虹把采访地点定在了北京的一家褡裢火烧店。她60岁,是银行退休职员,挑染成栗色的头发略微花白,身材不高,但总像提着一股气似的,挺胸抬头。她埋头看着手上摊开的一个塑料皮面的小本,上面记着计划中的谈话要点。在我问问题之前,她先是以受害者母亲的身份斥责了一通网戒中心。她说出的事实少,观点多,激动时顾自对着空气指指戳戳,争辩、指责——仿佛她的斗争对象近在眼前。她有时无视提问,反而盘问起我来,仿佛也是我的严厉家长。她关心我为何选他儿子采访,“他什么引起你注意了?”急切地想弄清儿子对她的最新评价,“后来我做的工作什么的怎么样,他提到了?他怎么提的?”&/p&&br&&p&尽管我尽量挑选王一南的评价中最温和的部分转述给她,她还是相当失望,“还纠结呢?那他也是够傻的。”她叹了口气,“当时给他送去,这点他一直是仇恨在心的。”&/p&&br&&p&邹虹这样一个人是不会随便把儿子交给一个陌生机构的。送王一南进网戒中心之前,她提前去考察了大半天,看看环境、吃住如何。医生们笑容满面,孩子都说好,家长也说来吧,共患难。没有玩电脑的环境了,课堂上讲着《弟子规》,孩子们天天早起跑步,“都像个人似的”。网戒中心通过了她的初步考核。&/p&&br&&p&王一南那时在清华美院读大一,沉迷《魔兽世界》,一天打十几个小时,挂科大半,“不是正常人的活法”,邹虹生怕儿子“玩着玩着磕死在电脑上”。2008年大年夜,她关好了家里的煤气,带上几床被子,骗儿子说去山东走亲戚,跟丈夫一起开车把他送进了网戒中心,寄希望于在不久的将来,收获一个崭新的儿子。&/p&&br&&p&发现被骗后,王一南咒骂、绝食、挣扎,直到被摁在了十三号室的床上,遭到电击。一个小时后,他开始改口、求饶。出来后见到邹虹,他委屈又恐惧,不敢提电击,没给她看手心上灼烧出来的密集小红点,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被绑着、怎么被电、怎么被恐吓着承认有网瘾。“我跟我妈就已经没有任何信任了在当时。”&/p&&br&&p&从十三号室出来后,他被强制参与集体活动——观看春晚。晚上,他不敢仰面朝天地睡,这个姿势让他条件反射般想起那个房间里的情形,只能侧着、趴着,惊恐难眠。&/p&&br&&p&邹虹不知道这些,十三号室对于外面的家长来说,就像一口沉默的深井。谈论这个房间是被禁止的,旁观“治疗”也不被允许。可看到儿子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只是哭,邹虹起了疑心。她问别的家长十三号室里到底怎么电孩子,其中一位说自己查书了,没有任何副作用。更多的家长一无所知。&/p&&br&&p&“傻,是真傻”,邹虹为他们着急。她目睹过一个新来的孩子出来后拼命挣扎,“就跟杀猪似的”,间接地感到事态严重。&/p&&br&&p&她去问网戒中心的医生,医生说是低剂量,不痛苦。她要求亲自体验体验,“孩子能受,我怎么受不了?”医生拒绝,她当即说她儿子“不弄”,不接受不甚明了的治疗。&/p&&br&&p&邹虹对十三号室执着的调查,儿子对此毫不领情。“我不认可她对电击的好奇心”,王一南在措辞中把母亲的忧虑和关爱降格为“好奇心”。在后来8年数不清的争吵中,他曾跟她建议,“你自己电一下吧,你自己试试,再跟我说怎么怎么回事儿。”于是,她买了一台低频电子治疗仪,在家自己电自己——没试出结果,强度、机器台数、针插在何处,造成的疼痛差别巨大。她只能想象儿子遭受的痛苦,并被这种想象所折磨。&/p&&br&&p&&strong&权力回收&/strong&&/p&&br&&p&一天中午,有人传话说王一南犯病了,邹虹立刻冲了出去。儿子蹲在地上,被一些家长和盟友围在中间,因忍受着极大痛苦发出呻吟。有家长说这孩子八成装病,医生拿着听诊器听来听去,没有结论。邹虹心思都在儿子身上,王一南小时候就犯这种怪病,紧张、长时间憋尿会导致身体痉挛,跟肚子抽筋儿似的,蹲在地上动弹不得,大腿根紧贴肚皮才能缓解一丁点儿。X光、胃镜都做了,没查出原因。这病一发作就是好几个小时。&/p&&br&&p&当天晚上她去找医生理论,医生推脱给家委会,后者是网戒中心名义上的管理者。在入院时,所有家长都要跟“家长委员会”签订协议,“相信、坚持、配合”治疗和管理。邹虹不打算相信、坚持、配合了。尤其是那些跟治网瘾毫无关系的规定,比如每个孩子早上只能上一次厕所,完全是出于管理方便。她向家委会据理力争,规定取消了。她进一步提出要求,从今往后,不经她本人允许,她儿子不进十三号室,同时也不吃药,也不打针了。家委会模糊地答应“给予关照”。&/p&&br&&p&邹虹事后懊悔当时没谈透。几天后的傍晚她买饭回来,发现儿子又被弄进去了。出来时,他扑在她身上就哭。她认定他们在报复。她气急败坏,跑去把家委会办公室的门拍得“咣咣”响。对方说在开会,稍后谈。她嚷嚷起来,“我这事儿大,要不开门,谁他妈也甭想过。”&/p&&br&&p&她不依不饶,充满斗志,扯着嗓子要求把儿子的一切权利交还到她这个母亲的手里。“意见不一致,说着说着就声儿高了嘛。他高了,我也高了,谁怕谁啊。反正我豁出去了。” &/p&&br&&p&家委会代表让了一步,答应放权3天。邹虹说不行,对方又说7天。她仍不答应,挨个谈话,逼着几个家委和医生点头答应,不再让她儿子进十三号室。
“就敲死了。”她认为自己控制住了局面,“管事的反正都答应了”。&/p&&br&&p&一周以后,家委会试图回收临时下放的权力,邹虹则一次次搪塞说还没考虑好。各种人来做她的思想工作,软硬兼施,而她软硬不吃。“我怕谁啊,我这个性格就不是一小女人的性格。”邹虹说。&/p&&br&&p&有一次,邹虹要回北京办事,为了让儿子安心,她挨个去找医生、家委谈,让他们保证不把她儿子弄进十三号室。他们表态后,她宣布这些话她全录音了。王一南父亲留下陪伴儿子,她不放心,叮嘱说孩子的事情她说了算。她觉得他父亲顶不住压力,“他爸爸太好对付了。”她警告院方,“我不在的时候谁要敢把一南弄进去,我要加倍地惩罚你们。”&/p&&br&&p&&strong&对抗杨永信&/strong&&/p&&br&&p&邹虹特立独行,坏了网戒中心不少规矩。新来一个孩子,从十三号室里出来大闹,家长犹豫要不要在这治。别的家长都帮着劝留,她却偷偷跟那家长说,他家孩子不适合,这里很残酷。家长带着孩子走了。&/p&&br&&p&邹虹给人一种印象,像在马路上逆行的人,她总是能找到斗争对象和目标。比如对于“雷某”案,她也很激愤,只不过似是而非地归因为“司法腐败”。她看不惯杨永信对名声的贪恋,“你看他满屋子都是锦旗啊什么的,他拿这当回事儿”。网戒中心安排记者采访,她不愿她名牌大学的儿子成为宣传素材,一概拒绝。为了躲避镜头,她还蒙了个口罩在脸上。儿子出院时,她无视惯例,没送锦旗。&/p&&br&&p&“发展客户”她也不干。每个家长都被施了压——受益了要感恩,最好的感恩方式是让别的孩子也受益。隔三差五地,点评师们会在课堂上盘点,“已经做过工作的举手”,“一个都没成功介绍的举手”,邹虹总是惹人注目地位列其中。&/p&&br&&p&点评师们说先让人来最要紧,来了再解释电击这些治疗方法。邹虹不认可这做派,不光明正大,带点儿忽悠人的意思。她拒绝介绍,“业绩”保持为零。&/p&&br&&p&网戒中心倡导下跪,孩子跪家长、跪“杨叔”,家长出于感激也跪“杨叔”。&/p&&br&&p&邹虹看不惯这风气,她教育儿子要有骨气,别动不动下跪。&/p&&br&&p&一天,点评课上一边放着《羔羊跪乳》《烛光里的妈妈》之类倡导孝道的视频,王一南母子等人被点了名,站到教室中央。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和引导后,一个“盟友”率先大喊“儿子不孝”,扑通跪下,哇哇大哭起来。其他盟友也纷纷效仿起来。家长们看起来都很受感动。邹虹觉得没到那地步,要她演也演不出来,最多配合着拉拉手、拍拍肩,就尽量让儿子跟她靠边站,“就我们俩在站着,多不合适。”&/p&&br&&p&邹虹回北京期间,中青报发表了曝光网戒中心的报道。家委会认定这事是她闹的,她有这样的能量。邹虹懒得解释,“当时就出我这么一个另类,”她明白杨永信对她不满,她破坏了他的规矩,“他脸上无光了”。&/p&&br&&p&杨永信没像驱赶别的不服从者一样让他们母子离院。“我的名牌大学身份就像妖怪眼中的唐僧肉,让杨永信垂涎”,王一南说。邹虹认为这也是因为杨傲慢轻敌,深信最终能拿下他们母子。在疗程即将满期的一天,杨永信在课堂上点了王一南的名。邹虹和儿子一起站到了500平米课堂中央,接受两侧四百来个家长和盟友的注视。&/p&&br&&p&杨永信欲抑先扬,夸了一顿“王一南妈妈”教育出高材生儿子。接着话锋一转,说她儿子沉迷网络说明她不会做母亲,既然来了,就该跟大家一样。“你儿子这样,你看他有进步吗?王一南妈妈是聪明人嘛,明白了吧?把孩子交出来。”&/p&&br&&p&曾有家长也试图夺权,但经过杨永信在大会上的施压后,退让了,说交给杨叔。“既然XXX妈妈明白了,王一南的妈妈也会明白的。”杨永信发号施令,“我们给她鼓掌。”两人被掌声包围。&/p&&br&&p&杨永信见她岿然不动,又让别的家长和“盟友”谈王一南现象。有家长便说你的孩子没养好,说明你水平不够,大家保持一致多好。也有小孩领会意图站起来说,“阿姨,你让一南跟我们一样吧,相信杨叔一定把他能弄好。”&/p&&br&&p&发言完毕,杨永信号召了新一轮掌声,“王一南妈妈还糊涂着,我们再给她机会。”在反复的掌声和反复的表态要求中,她只是一遍一遍地回答,“我孩子,我心里有数。” “当时的想法就是死磕。你夸我,也他妈放屁,你骂我,也放屁,无所谓。”邹虹回忆说。&/p&&br&&p&直到午饭时间,杨永信仍捱着不下课。“大家都因为你们母子俩没法吃饭。”邹虹想,一起饿着呗,不怕。她很坦然,我没让大家不吃饭,是杨永信不许吃饭。&/p&&br&&p&看邹虹磕不动,杨永信转向王一南,“你表个态。”王一南仗着母亲撑腰,表态说,“我听我妈的。”&/p&&br&&p&15岁的徐浩坐在下面,看着邹虹长时间、孤零零地站着,忍受一轮轮的掌声,被感动了。“我觉得特别伟大。”他多希望在场的母亲也能像王一南妈妈那样挺身而出。可她却跟其他家长一样昏昏沉沉,举报他时却毫不手软。有一次,别人悔悟痛哭时,他装模作样地挤眼泪,便被她举报“感悟不深”,因此进了十三号室。王一南总共才被电3次,而他光是最多的一天就被电了4次。“我要有这样一位母亲就好了。”徐浩说。&/p&&br&&p&杨永信号召了一轮又一轮掌声,邹虹只好一分一秒地捱着。如今她已经忘记掌声是如何熄灭的,只记得这样的场面后来也重演过两三次,她有一种“这事儿永远没完”的感觉,却始终像战士抵御洪水那样,抵御住了掌声,紧紧守着儿子,让他免于电击。&/p&&br&&p&“他最后也没拿下。”邹虹笑了。&/p&&br&&p&&strong&认知分歧&/strong&&/p&&br&&p&跟杨永信对峙时,邹虹没怎么注意到儿子。“没什么反应,”她努力回忆。但她猜测他应该挺高兴的。&/p&&br&&p&“我其实没有什么高兴的,”王一南驳斥了他母亲的想象力。“她老觉得这事儿好像是她的功劳似的。”他提醒她,正是她把他送到这样一个“特别卑鄙的地方”,此事由她而起,她随时可以终止,但她没有。她的说法是,害怕儿子离院后又钻回游戏里,“利用那隔离一下。”&/p&&br&&p&在很多事情上,邹虹都和儿子产生了认知分歧,有时他们的理解截然相反。她感到困窘,不知所措,就好像儿子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在对她讲话。&/p&&br&&p&对峙事件在邹虹的记忆中算是成就一桩。作为母亲,她挺住了,没有任人宰割,保护了儿子。因此回忆时,她带着称职母亲拥有的骄傲神色。但儿子毫不感激。他反问,不被强制难道不是一个成年人本该有的权利? &/p&&br&&p&王一南早就明白,他、母亲、院方是三方不同利益。他,为了自己的安全生存;他母亲,为了“所谓的照顾儿子,所谓的帮助儿子”;院方,“为了那些勾当”。他在几年后才告诉她,他当时是装病骗她的,演得那么卖力,不过为了激她去跟他们斗争。邹虹觉得很意外,抱怨儿子隐瞒她这么多年。&/p&&br&&p&王一南还故意吃素,严格持续一整年。在网戒中心,清水煮白菜豆腐,叫吃特餐,专治挑食,是杨永信发明的戒网程序的108个环节之一。他主动要求吃特餐,邹虹束手无策地眼看着儿子把肉汤里能看到的肉末都一点一点挑出来,搁在废纸上。有家长建议她求助杨叔来治,她没好气地说,“是,十三号室出来,让他吃屎,肯定都能吃。”她至今以为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没想过这是对她过错的提醒。&/p&&br&&p&出院后的年夜饭桌上,邹虹给儿子夹肉时,立刻被他扔回她碗里。他正是前一年除夕被送进网戒中心的,阖家欢乐的气氛让他回忆起被电击后强制看春晚的情形,他感到恐惧和恶心。他希望她羞愧,意识到自己做母亲的失败,但不确定她有没有接收到以上信号。&/p&&br&&p&认知分歧从王一南小时候就开始了。那时他还会把自己的画分享给母亲看。他在初二数学课上打盹儿,半睡半醒之间,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美妙线条,他迫不及待画在笔记本上。回家捧给母亲看,她应付着说“挺好”,却没有分辨出那是一只猫。起初他只是隐约感觉这是一种审美上的隔阂。12岁那年,他在一次全球少儿奥运绘画比赛中得了奖,父母和他都被邀请去悉尼看奥运会,萨马兰奇亲自给他颁了奖。人们叫他“奥运小画家”。他蔫蔫儿的,不知道怎么答记者问。母亲从那时起就爱代他回答,“他为国争光,可激动了”,没考虑到这根本不是她儿子的想法。&/p&&br&&p&王一南觉得母亲似乎很享受他的荣誉头衔。她替儿子接待记者、安排活动,把他得奖的画印成贺年卡四处寄。她为他整理作品集,把报道从报纸上剪下来,装订成一本。“某种程度上说应该是我妈妈的作品集。”王一南说。她逢人就展示,没意识到儿子为此尴尬,“我觉得她跟发小广告似的”。&/p&&br&&p&一次在王府井逛街,邹虹看到儿子的得奖作品被贴在一家麦当劳的玻璃上,当即让儿子过去“照一个”。她觉得这是一个无比难得的纪念,何况是王府井这么重要的地方,于是下达了“必须照”的指令。儿子犟了起来。最后,王一南被母亲拧着耳朵,哭着跟自己的获奖作品拍了合影。&/p&&br&&p&儿子的指责让邹虹感到委屈,她觉得他也从这些荣誉中受益了,很伤感地批评他,“太自我了,缺少感恩,缺少体贴。”她度过了不争不抢甚至不求晋升的平凡人生,“我走的是那条追求名利的路吗?我发自内心不喜欢庸俗的生活。”&/p&&br&&p&“我小时候真的,在里面挺挣扎的。”王一南感到他母亲有一个目的,完全不符合他的感受,却硬要把他包含其中。&/p&&br&&p&初中他看《苏菲的世界》、《从一到无穷大》,脑子里飞着无数问题。他问邹虹,国家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爱它?闭上眼睛,世界还存不存在?母亲总是说出不容反驳的答案,诸如出生在这个国家,你就得爱它;世界肯定是唯物的等等。他觉得没意思,不想再跟她多交流了。邹虹在二十多年后依然委屈难忍,她已经尽力去回应敏感、早慧的儿子了,但他求知欲太过旺盛,半夜三点还缠着她问问题,“不让妈妈睡觉。”她也没有接受很高的教育,她还有自己的工作和烦恼,她很疲惫,应付不来。&/p&&br&&p&后来王一南度过了“自我意识伸张得比较明确”的青春期,逐渐放弃了和母亲的交流。对女孩有模模糊糊的好感,他也不敢写在日记里(母亲曾翻出他写的日子,批评他写班主任的坏话),只写些意义不明的诗或者画意象不具体的画代替,排解单相思。到了高中,课上得没劲,他就翘课去网吧,沉迷在游戏中,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p&&br&&p&脱离游戏很自然——母亲帮他探路、找名师开小灶,确立了考清华美院艺术史的目标。母子俩目标统一了,他自觉自愿地封了游戏账号。&/p&&br&&p&考入清华美院后,他很快发现那不是个纯粹的艺术世界。同学们琢磨的事情多是户口、入党、就业之类的。他自己是北京人,家境良好,没有这个焦虑。课程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同道的朋友极少,他感到孤独。&/p&&br&&p&他又回到了游戏世界,越打越凶,停不下来,每天必须玩十几个小时,吃饭、上厕所时间都为此压缩。父母来宿舍看他,他也接着打。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正打着呢——“没法跟团长请假。”&/p&&br&&p&他知道,对于母亲来说,最不能接受的是两人无话可说,“我跟游戏里的人更能沟通。她就会觉得你对她很陌生,她不知道怎么融入你的心里,她就会产生恐惧、产生敌对,觉得你是有病,她就要治你。”他说。邹虹如今也有诚恳的反思,“因为亲密关系出了问题,所以孩子有网瘾。”&/p&&br&&p&母亲的反对徒增他反抗的快乐。小时候,为了防止他打电脑游戏,母亲会藏鼠标。他就改玩键盘操作的游戏。《超级玛丽》无聊透了,“但是我就这么干,我就不服”。&/p&&br&&p&这一回,王一南面对被大学劝退的危险。邹虹帮儿子办了休学,给他失控的生活踩了急刹车。她开始想各种辙,解决问题。她推理儿子的生活可能太单调了,就组织家人“农家乐”,或者请个老师谈话开导,显然没用。在网戒中心,网络游戏是所有家长憎恶的对象、共同的敌人。“最后就选了杨永信了。”&/p&&br&&p&&img src=&/v2-417dedd298c24b73652e_b.jpg& data-rawwidth=&394& data-rawheight=&213&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94&&&i&
王一南初二数学课上画的猫。他曾兴冲冲地拿给母亲看,她没看懂&/i&&/p&&br&&p&&i&&img src=&/v2-3bdcd8b433f5e3ba0343df_b.jpg& data-rawwidth=&394& data-rawheight=&525& class=&content_image& width=&394&&
王一南以奥运小画家身份接受中国日报采访&/i&&/p&&br&&p&&strong&“赎罪”之路&/strong&&/p&&br&&p&2012年,王一南到意大利读书。他说不清楚为什么“陈年往事”又翻腾起来。每到阖家团圆的日子,或者看到军装、铁窗之类,他就陷入抑郁。他告诉邹虹,临沂那档事儿还没完。&/p&&br&&p&王一南在采访中极少提到父亲。在网戒中心这件事情上,矛盾双方主要是他和母亲。“我妈挑的头,我爸就稀里糊涂的,”与父亲的矛盾是次要的,就像他在家庭中的位置、像他在儿子成长中扮演的角色一样次要。父亲有一次试图调停母子之间的战争,想找他谈谈临沂。气头上的王一南一句话就让他沉默了——“也少不了你。”父亲一度还帮着网戒中心编辑宣传材料。&/p&&br&&p&有三个月时间他完全不理邹虹。去年,邹虹被他正式告知,如果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考虑以后不回国了。28年来,儿子一直是邹虹生活的核心。她退让了,问他怎么才能满意。&/p&&br&&p&王一南郑重其事地提了5个条件:一、将相关罪魁祸首,杨永信和刘明银(邹虹正是参考了后者拍的电视纪录片《战网魔》把他送了进去))绳之以法;二、以其它途径“解决”上述二人(“虽不是我的本意,但临沂本身就不合法”);三、努力“运作”,动员社会力量使网戒中心关闭;四、劝说执迷不悟的家长,“给人家长整明白了”;五、发挥主观能动性,找到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p&&p&邹虹答应儿子,“我去努力,我尽量做到。”&/p&&br&&p&按照儿子提出的纲领,邹虹开始了“赎罪”之路。她咨询了律师,律师说这事儿费劲,举证难。她也觉得性价比低。就算去告,“能打出什么来?”她希望做更有建设性的事情。她把手机递给我,让我看一个商业计划书。最初,她想建一个正规的戒网机构,但力有不逮。现在,她认为应该搭建一个平台,网瘾孩子的“心灵的救助站”,把专业的心理学家、医生、营养学家等等都邀请来,帮孩子们驱除阴影,走向社会。&/p&&br&&p&她援引了一个来源不明的千万级数字,说是中国网瘾少年的数量,忧心忡忡地说中国是一个重灾区。&/p&&br&&p&邹虹谈起她即将起航的创业项目,充满热忱。她描摹的愿景中,这个平台将以一个猫咪咖啡馆的形式落地。主题的确立与她跟她儿子都是爱猫人士有关。这个咖啡厅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无微不至的关怀。这里将开展有关身心成长、健康养生的沙龙,“全是正能量的”。这里将严格挑选食材,禁止转基因、可乐这种垃圾食品出现。把一切不好的隔离在外,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这是儿子留给我的功课。”邹虹说。(截至发稿时,邹虹发来消息说,猫咪咖啡馆已经初步开了起来,她充实地忙碌着。)&/p&&br&&p&帮助网瘾孩子也是邹虹的赎罪之举。每当在微信朋友圈上看到一些励志的文章,她都群发给她认为需要一看的人,比如他儿子,比如王一南的同期盟友、23岁的徐浩,有时候我也收到几条。她自称征服过抑郁症,知道自爱自强有多重要。她主张宽容,最爱举的例子是曼德拉,“蹲了27年监狱,最后他吃饭,他还把监狱的那些打手们请过来。”反对自怜,像澳大利亚演说家力克·胡哲,生来没有四肢,“比你那受的伤害还残酷”。&/p&&br&&p&她劝徐浩朝前看,争口气把今后活好,试图用自己的理解力引导他,“现在你还有一个月的生命,我说你怎么办?假如给你三天光明,咱们还做杨永信那事儿,跟他较劲?”&/p&&br&&p&这话被她拿来劝她儿子时,王一南听到只是“恶心”。他质疑母亲,“还老操心人家的事儿,自己都整不清楚。”&/p&&br&&p&母子俩甚至在一个简单的名词上也无法理解一致。去年夏天,按照王一南的要求,邹虹重回了一趟临沂,跟网戒中心“结账”。网戒中心承诺,只要家长对孩子状态不满,可随时强制其返院,因此离院时,家长们往往留下几千、一万块,以备未来之需。&/p&&br&&p&邹虹成功结了账,拿回了三千多块钱。她跟儿子说,医生、护士都很客气、和颜悦色,她怎么能跟人吵起来?她打听了,网戒中心有了很多的变化,“治疗”据说是也要本人同意了。但究竟改到什么程度,她没在那儿待,也不好说。她确实拿回了一份永久出院证明,儿子该有安全感,该原谅她了。&/p&&br&&p&但邹虹没彻底明白儿子所说的“结账”不仅仅是结经济账的意思,也不仅仅是那份证明,他期望她去讨伐网戒中心,表明势不两立的态度,那样才能跟她做回一家人。“我觉得她去了白去。”王一南说。&/p&&br&&p&&strong&“这一代家长需要成长”&/strong&&/p&&br&&p&很难说这一切越来越像无望的恋情,还是没有尽头的疲惫战争。邹虹现在会比以前更多地对儿子说“我错了”,“妈妈对不起你”。她“赎罪”的方式是对他更好,效果却南辕北辙,儿子感到的只是母亲过分的殷勤,甚至批判杨永信的行为也像是在表演。她对儿子的这一反馈感到尤其伤心,怎么能说一个母亲发自本能的、高尚的爱的动机是“殷勤”呢?邹虹想到放弃,“他的要求,超出我的能力了。”她意识不到冲突来源并非她对他不够好,也感知不到殷勤令儿子难堪。儿子唯一的诉求——“不要再这么强行地干涉我的生活,我们可以像两个平等的成年人一样相处”——她始终未能明白。&/p&&br&&p&前年,她主动要去意大利看他。一天夜里,本来已经睡下的她发现儿子还在打游戏,这违背了她的养生观点。她要求他立刻睡觉,看到他睡她自己才能睡。最后,邹虹拧着儿子的耳朵,揪着他的头发,要他听从。这让王一南想起了成长中的种种,之后相处的日子对他成了煎熬。机场送别时,邹虹眼泪汪汪,依依不舍,儿子王一南却如释重负。他苦闷地思索,什么时候是个头?去年,邹虹又提议去看他,他直接跟她说,你别来了,来也可以,他不提供住处,保持距离。&/p&&br&&p&邹虹有时候催儿子找个女朋友,却不知自己正是他建立亲密关系的障碍。“我能不走我爹的弯路就已经不错了,我千万不能找一个特别强势的。”29岁的王一南至今没谈过恋爱。他异常谨慎,顾虑重重,踌躇不前。&/p&&br&&p&他曾对一个女孩有好感,但当女孩出现数落他、教训他的语气时,“像我妈附身了”,他告诉自己, “带这样的态度,人再好,也跟我没缘分。太危险了。”&/p&&br&&p&就像这一代的大多数父母一样,她已经无力追赶见多识广的新一代的脚步,但仍不放弃,求知若渴,脚步踉跄。王一南在意大利学习艺术专业,策划在夏天带一个儿童艺术旅游团,参观书展。邹虹提出带着她认识的一位摄影师给儿子服务,给王一南发去了摄影师的作品——一组PS过的婚纱大片。王一南拒绝了,在朋友圈发了篇短文《从不切实际的云聊真和美》侧面回击邹虹。&/p&&br&&p&如今她能做的只是扎住营盘,稳住阵脚。2016年8月初,又一轮关于临沂网戒中心的报道集中出现在媒体上。她得知“盟友”们有个微信群,王一南、徐浩都在里边。她猜想群里的氛围,受伤的孩子们聚在一起,越聊越受伤。“关注伤害等于又成了一种新的瘾,离不开。”晚上,邹虹打电话给徐浩,一个小时后,徐浩不得不把王一南移出群聊。&/p&&br&&p&王一南说他母亲还在给他营造无菌环境,她一直没变,一直不相信他——一个29岁的成年人——有任何抵抗力。&/p&&br&&p&王一南有几次丧气地说“趁早出家”。“就觉得这个世界这种苦,真的,你不跳出来,没有幸福可言。”如果母亲能变成一个他觉得可爱的人,他们的关系自然会亲密起来。在此之前,他只能尽可能远离。他不觉得自己不孝,“她需要自己成长,这一代家长他们自己需要成长,他们才配收获亲子之间修复的关系。” &/p&&br&&p&邹虹的能量在过去能多么呵护儿子,就在今天令他多疲惫。有时候朋友开玩笑说她像“江姐”。她在保护儿子的事业上信念超强,斗志充沛,不可战胜。王一南不知道怎么让她明白,她自己就是他痛苦之源的一部分。&/p&&br&&p&她也觉得苦,但心甘情愿地熬着。无论儿子当下如何恨她、怨她,她不较劲,都担下来,只想让他把未来的路走好。她叹息着,“这一辈子我一想起来,怎么就这么活着了,怎么就为这件事?”&/p&&br&&p&邹虹这一辈子,始于1957年,那时她是北京的一个教师之家刚出生的女儿。小学时,她被母亲的学生殴打,造成神经性耳聋耳鸣,嘴唇上方留下一道疤。她的青春期伴随重度抑郁,一度想死。后来,她结婚了,对丈夫不太满意。“我妈就老跟我埋汰我爸。(关系)从小就不好。”王一南说。&/p&&br&&p&她养猫50年,把猫当孩子,1988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感到幸福。把婴儿王一南抱回家放在床上,她跟一旁好奇的小猫说,这是她儿子,千万不许挠他。2008年,大年夜,她把儿子送进了网戒中心。这是她自己的真实的故事,但她没有兴趣讲太多。她愿意讲的总是受辱母亲或者残疾演说家尼克·胡哲之类的励志故事。在自己的真实故事里,短暂地卸下战斗盔甲的邹虹,显得苍老、疲惫,“离不开,扯不断,还看不到头绪,没完没了。”&/p&&br&&p&不过,邹虹很快回过神来。她对将来不无忧虑——生活里陷阱太多了。沉浸在自己的强大信念中,她像跟自己鼓劲似地说道,“所以我得时刻准备着。”&/p&&br&&p&&strong&&i&为保护受访者,邹虹、徐浩为化名,王一南坚持实名。&/i&&/strong&&br&&/p&&br&&p&&i&编辑/林珊珊&/i&&/p&&p&&i&原文首发于“ONE·一个”APP&/i&&/p&&br&&p&&a href=&/?target=http%3A//a./o/simple.jsp%3Fpkgname%3Done.hh.oneclient& class=& external& target=&_blank& rel=&nofollow noreferrer&&&span class=&invisible&&http://&/span&&span class=&visible&&a./o/simple.j&/span&&span class=&invisible&&sp?pkgname=one.hh.oneclient&/span&&span class=&ellipsis&&&/span&&i class=&icon-external&&&/i&&/a& (二维码自动识别)&/p&
*题图为王一南作品 这位母亲把就读于清华美院的儿子骗入临沂市网戒中心,又发现了网戒中心的阴暗,在那里展开对于儿子的争夺大战。这是一个爱沦为权力、控制,亲密关系逐步损坏却修复无能的故事,正如她儿子王一南所说,“这一代家长他们自己需要成长,才配…
&img src=&/v2-d806a058cbd0f311d997f8afc042f523_b.jpg& data-rawwidth=&640& data-rawheight=&480& class=&origin_image zh-lightbox-thumb& width=&640& data-original=&/v2-d806a058cbd0f311d997f8afc042f523_r.jpg&&&strong&人们通常以为邪恶统治是国家层面的宏大事物,但是在临沂市网戒中心,一位市医院的副院长,仅仅凭借十三号室的电击仪器以及一些了无新意的手段,比如洗脑、鸡汤、孝亲、告密、连坐、个人崇拜等等,就在医院的两层楼房里建立自己的严酷统治。反抗生生不息,网戒中心却屹立不倒。如果存在着一种极权的幽灵,那么它存在于网戒中心的模式里,更在掌握着“网瘾”少年监护权的父母们的观念里,甚至也在少年们自己的头脑中。&/strong&&br&&b&飞越十三号室&/b&&br&&br&&p&&strong&文|钱杨 &/strong&&/p&&p&&strong&采访|钱杨 李婷婷 &/strong&&/p&&p&&strong&事实核查|刘洋&/strong&&/p&&br&&br&&p&&strong&十三号室&/strong&&/p&&br&&p&即便在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反叛行为也生生不息。有人绝食抵抗。有人跳楼出逃。有人趁治疗耳朵开溜。有个女孩混进更衣室后扮家长出逃。有个浑身布满文身的男孩,拧断了厕所窗户的铁栏,顺着床单溜下3楼。为了反抗吃药,有人练就了舌头藏药的本事,还有的一抠喉咙立刻吐出。记录者也不乏其人。生于1998年的刘志诚,每被电击一次都在日记本隐蔽之处画上一笔,100多天内集齐了二十七个半“正”字。9年前15岁的徐浩,用蓝牙耳机和电脑摄像头改造成简陋的偷拍设备,打算出去后曝光。一度,他跟其他五六十人私下结成“互不举报”组织,领头的是个爱跳popping的男孩,不过很快由于队伍庞杂,事发败露。&/p&&br&&p&反叛行为中甚至包括了性、喝酒和聚众抽烟。在那样的环境中做成这样的事,不啻某种成就,但甚少例外,反叛者们会被发现并送进十三号室电击。电击是如此恐怖——接受采访的每个人都做类似表述——“你脑子里只有死这一件事”。于是在诸多飞越十三号室的方式中就真的包括了求死。有人喝洗衣粉自杀。有人咬舌自尽。有人策划割腕,却找不到利器。一个女孩用指甲钳,在夜里剪烂了手腕。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夜里撞击玻璃幕墙。一个下午,一个女孩撞向楼梯拐角。公开自杀注定无效,因为如果眼前有人自杀而你无动于衷,你也得进十三号室。这形成一个又一个循环,为了逃避电击而求死,但又因为求死而被电击。出院之后,如果不能保持“好孩子”状态,网戒中心也有一套办法抓你回去。存在着一个合法的天罗地网。一对双胞胎兄弟,谢乾和谢坤,就在多年间先后返院13次。&/p&&br&&p&那个女孩撞向楼梯拐角是9年前的事,自杀未遂之后,全中心紧急集合。按照纪律,只要有人试图自杀或逃跑,所有人都得跟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一样,即刻站在原地,直到警戒解除。女孩头破血流,被简单包扎之后,拖进了十三号室,她破口大骂,直到被电到“没有声音”。她后来被纳入了“开门就进”的程序。只要十三号室开门,她就得搭顺风车似的被电几轮。不管你怎么评价“认清现实”——最好忘掉《飞越疯人院》之类的幻想,敬畏这里是另一方水土的事实,放弃反叛,只求自保——它都是你能在网戒中心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这件事之后,那个曾经策划割腕的男孩陈一鸣,不再同情那些前赴后继又徒劳无功的逃跑者、自杀者,有的只是不耐烦,“我觉得他们蠢。”&/p&&br&&p&陈一鸣到网戒中心的第一天就遭到电击,在十三号室,负责电击的“兰姐”把橡胶牙套塞到他嘴里时,他考虑的还只是“这玩意他妈的干净不干净”。第一下通电的时候他甚至没意识到那是电,瞬间身体绷直,四肢从床上弹起,长时间抽搐,双眼紧闭,黑色视界底子上泛起白色的涟漪。剧痛之中,他只能发出低沉、含混的呜呜声。“你有没有网瘾?”兰姐问。兰姐的一系列提问都得到了令她满意的回答,陈一鸣得以走出十三号室。看到父母站在远处,母亲甚至笑眯眯地,“心里特别绝望,”他回忆,“你觉得他们完全不可靠了,这个时候你的父母就已经不是你的父母了,而是一个帮凶。”他被要求向父母下跪道歉,他立刻就照做了。&/p&&br&&p&由于强度和体质的差异,每个人对电击的描述不同。比陈一鸣晚来一个月的宋明远,形容被电击的感受像大锤高频地砸着脑袋,眼前是老式电视机的滋滋啦啦的雪花点,雪花横向流动。其他人的说法包括,“无数根针从脑袋里往外扎”、“手跟蛋卷一样扭动”、 “像有人拿利器一直想把你的手插烂”等等。有的人还会失禁、流口水。相同的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剧痛。&/p&&br&&p&网戒中心从不直接提及电击。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副院长、网戒中心主任杨永信的替代说法是“导入治疗”,或语焉不详的“承担责任”、“去提升一下”等等。谈论它是被禁止的,下场是立刻被捉回十三号室。&/p&&br&&p&网戒中心更愿意宣扬一套声称拥有108个治疗环节的戒网方法,从“中西药治疗”到“军训拓展”,从“主、被动晾晒”到“感恩、孝道教育”等等,被命名为“永信模式”。有知识人会识别出这是一套教育学、心理学、孝道、心灵鸡汤和洗脑术的平庸杂糅,它不出色,也不比别的思维糨糊更糟糕。它也不吓人,不足以激起也不足以震住不息的反叛行为。&/p&&br&&p&网戒中心的威力来自多如牛毛的规矩,例如搞内务、军训、背《弟子规》、每日剖白的“网瘾日记”等等,而真正起作用的,是让反叛者们插翅难逃的检举和告密制度。在网戒中心,上报途径众多、便捷、通畅。被上报者会被“加圈”,即增加不良积分,触到自杀、逃跑等“高压线”会被“兑现”,即直接送进十三号室。“说方言”“懒散”或是仅仅出于“家长建议”也够分量“兑现”。上报及时有功,可以“减圈”。这套法则威吓每个人,也要求每个人参与威吓,多数人都既成了受害者也成了帮凶。霍布斯式的“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在这里成为了现实。“盟友”(网戒中心学员之间的称呼)争先恐后地上报他人。点评课上举手是最常规的上报渠道。也可以私下举报给班委、家长、医护人员,或直接报告杨永信。&/p&&br&&p&杨永信的第一个身份是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副院长、临沂网络成瘾戒治中心主任。第二个身份是网戒中心被下跪感恩最多的人,家长跪,孩子也跪,有的孩子抱着他的腿叫“杨爸爸”。第三个身份是“杨叔”,众人“信”的对象。每个家长入院前都要与没有合法身份的“家长委员会”签署协议,承诺“相信杨叔”。杨永信曾说,“家委会就是天,我们只是服务者。”事实上,“家委会”是杨永信的忠实追随者们的组织。2014年前后,一个女家长的《圣经》被没收,被告知在网戒中心只信“杨叔”。杨永信把“信他”和“孩子得救”直接关联,他常说,“配合杨叔的工作,不做任何对网戒中心、对杨叔不利的事情。那样你们才能得到一个崭新的孩子!”&/p&&br&&p&55岁的杨永信满面慈爱,笑眯眯的神情中有一种令人恐怖的柔和。“盟友”刘彬彬用被要求背诵的《弟子规》里的话形容他说,“怡无色,柔无声”。&/p&&br&&p&点评课被杨永信认为是“打开网瘾患者心灵世界”的重要手段。一堂成功的课,按照他的说法,“在仇恨、敌视、排斥中开始,在泪水、拥抱、微笑中结束”。但对“盟友”们来说,课堂是互相举报的恐怖场所。父母举报孩子的动力大于一切。陈一鸣说,“你跟别人你可以进行一些谈判,一些交易,但是父母不存在。他送你来干吗了?老杨也告诉他,你要想改变他,那你就勇于揭发。”一些孩子的父母甚至大声央求,“加大电量电死他”。这句话在里面的氛围中约等于“我为你好”。&/p&&br&&p&每一天,网戒中心大约按这样的日程运行:早晨心理点评大课,杨永信亲自授课,上报、被上报、点评以及“泪水、拥抱、微笑”;下午军训;晚上写日记、上晚点评课。每周四“周总结”,十三号室开门使用。(注:不同时期日程有变动)电击时每人都会被问到的重点问题是,“你觉得这是治疗还是惩罚?”只要不是第一次,“盟友”们都懂得回答:“治疗”。&/p&&br&&p&网戒中心对于“病”的定义是非常宽泛的。杨永信曾说,“那个小仪器啊,包治百病。”2009年,卫生部曾下令叫停电刺激疗法,网戒中心将DA-Ⅱ电休克治疗仪更换为低频脉冲治疗仪。杨永信常在课堂上说,他腰椎不舒服,也会用那个小仪器来针灸一下,安全可信、有益健康。但有人控诉杨永信把针插入他们指甲盖与指头的缝隙中,使用4台机器同时治疗,把旋钮拧到最大频率,还宣称机器数量“没有上限”。&/p&&br&&p&除了被认为有网瘾的少年,网戒中心治疗过的还有同性恋、晚婚的、吸毒的、打架的、自卑害羞的、自闭的、嗜酒的、早孕的、早恋的、家暴的、被父母认为“不正常”的、高考填志愿与父母意见不合的、被家长发现过于频繁打飞机的等等。也有不明就里的家长,接受采访的陶宇说,他父母当时误以为那里是亲子活动中心,带他去玩。“我以为会很好玩。”陶宇被“治疗”了。一个叫陈卓的自卑男孩也被“治疗”了。父母不满意他说话声音小,上报了他。从十三号室出来后,这个男孩每天都扯着嗓子说话,他的父母满意了。“杨永信说(这样)就会让人感觉很有激情,有了激情就会改变,他们那口号叫做‘激情加速改变,信念打造完美’。”与男孩同期的“盟友”陈尧程说。&/p&&br&&p&冯宵2014年8月入院,曾经担任过负责大点评课堂纪律的“总话筒”。他说,电击持续较长时,杨永信会轻松地说,“我眯一会儿”,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像辛勤干活儿的人偷个闲,任机器劳作。在他身边的床上,孩子们的双手照例卷曲得“像蛋卷一样”,嘴巴里呜呜哀嚎。杨永信偶尔也会在这时候让孩子们给他捶捶背。这让冯宵感到自己很渺小,“他在看一只蚂蚁一样,随时都可以捏死你。”&/p&&br&&p&“所有一切都是靠这个电击来维持。” 冯宵说。&/p&&br&&p&&strong&不抵抗的抵抗组织&/strong&&/p&&br&&p&陈一鸣是2007年秋末的一个早晨被父母以“看心理医生”的名义骗进网戒中心的,4个月后成功离开,没有多留一天。如果说整件事是惨剧,像是无辜之人被送进了奥斯维辛,那么“结盟”算是其中的光彩段落。时隔9年,在北京东五环外一家咖啡馆里,我见到了陈一鸣。谈起这段往事,他兴致勃勃,眼光闪烁,语气快活。他曾成功地经营了一个隐秘的关系网——那个popping男孩的“互不举报”组织的谨慎翻版。&/p&&br&&p&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后来结交的十来个《魔兽世界》玩家,会在最后呈现出一个隐蔽但有效的“联盟”的样子。这个关系网中,陈一鸣接上头的第一个人是王大宇,网戒中心内部机房的网管,管机房纪律,有权力在手。刚进来,每个人都会被告知要着手准备《我的蜕变》,算是网戒中心的“毕业论文”,讲述各自洗心革面的心路历程。《蜕变》以万字为计量单位,每周一次,在机房打,出院上交。王大宇因此交往众多。王大宇高大白净,善于说冠冕堂皇,“但有别的意思的话”。在同期“盟友”宋明远印象中,“每个人他都能开上一句玩笑话”。点评课上,每当他瞟到特别严肃、呈思考状的王大宇,总想笑,“挺能演的。”&/p&&br&&p&当时陈一鸣17岁,“年轻人说话是没有什么人去听的。”王大宇23岁左右,爱笑、爱聊天,身边总有人围着,打招呼管用,像个领袖。陈一鸣由于亲近王大宇,在扩展联盟时便有了“筹码”。在王大宇的帮助下,他先后跟3个班委,加王大宇共5人确认了第一层同盟关系。&/p&&br&&p&陈一鸣后来结交的十来个盟友都是《魔兽世界》的玩家。“你打魔兽,我也打魔兽,好像就签订了一个同盟一样的感觉。”人是一个一个试探出来的。在上厕所、洗衣服这些比较放松的时候,他会漏点儿底,说两句游戏里的词,看看对方反应。“work work.”《魔兽争霸3》里的兽族苦工就是这么说话的。明白的人,会心一笑,要么回来接头,要么故作不理。&/p&&br&&p&大室长是他用这种方法团结的第一个人,接着是纪律委员。为保万无一失,他和大室长俩人分头试探了纪律委员两回,通过。再下来是思品委员。每个联盟成员又各发展了二三个可信的人。联盟关系由此往下伸出细密分支。&/p&&br&&p&有一个小孩不停试探他们,想加入,他拒绝了。他拧着眉头陷在回忆里,语速很慢,说那个人很忠诚、很老实、很善良,但“绝对不聪明”。聪明是充分必要条件。“他就是一只羊”,他带着说台词的戏剧感申明:“羊是不值得和大家一起同进同退的。”&/p&&br&&p&互相试探就是互相“漏”,让双方都有对方的把柄。他试探过一个小孩,把自己的问题漏了不少给他——当然都是不足以让他再遭电击的鸡毛蒜皮——那个小孩展现出了足够的“忠诚”,没上报,但却一点都不暴露他自己的弱点。陈一鸣放弃了这个人。&/p&&br&&p&掌握了班委就几乎掌握了所有上报情况。除了极个别“大案”直通班长或杨永信,其他消息一般都始于大小班委这一层级。班委有权限划掉名字,选择放谁一马,或者相反。有几回,“自己人”传消息给陈一鸣,说他的名字上去了,“罪名”是嬉笑打闹、过度活跃之类。“自己人”让他放心,名字已经从“周总结”名单上轻轻划掉了。&/p&&br&&p&在别人视线不及时,递个眼神。挨着的时候,赶紧说上两句。谁被告发了、要小心谁、最近要搞谁,“联盟”的日常情报工作基本不出这三件事,来回传递。&/p&&br&&p&为了巩固联盟“势力”,陈一鸣还成功地帮一个“自己人”竞选了大室长。晚间写日记时,他串宿舍,偷偷拉票。先装作不经意提一句,哎,过两天选大室长了。如果对方态度放松,就继续往下,“想好选谁了吗?”然后交换眼神。如果对方眼神也有问题,比如包含某种诉求,像是有话要说,就再往下——“选XX吧,都自己人,没事的。”票基本在手了。遇到一说就紧张了的,就打住。他遇到过一次反应巨大的,是他室友。刚抛出话头,对方立刻怼他说,“你在拉票,是吗?”他只好装无辜、装生气,“嗨,说个话都不能了。”聊到半数以上的票在手,朋友顺利当上大室长,自保实力又添一成。这帮人中4个大室长,有3个是他这么推上去的。&/p&&br&&p&在陈一鸣他们折腾着抱团的时候,梦想着逃亡的“盟友”没有停止前赴后继。在操场自由活动时,一个20多岁的男生“噌”一声蹿了出去。回忆当时,陈一鸣嗤笑了一声,像残酷食物链中的低等动物俯视更低等的,“跑得还挺快。”&/p&&br&&p&他跟“自己人”,一个纪律委员和一个大室长,迅速交换了眼神,大家都微妙地笑了。五分钟后,人被押了回来了,直接进了十三号室。&/p&&br&&p&纪律委员是除班长外最有分量的职位,基本上“管一切”,值得拉拢。宋明远刚接任纪律委员时,陈一鸣曾试探过他。一次在厕所,陈一鸣跟人对话中漏出“work work”。宋明远走过去,停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你这不对,你这是游戏的。”陈一鸣一脸无辜,“我没有。”宋明远扭头走了,“给他留下点遐想空间”。隔天的点评课上宋明远数次作势要举报陈一鸣,到最后,他也没真站起来上报什么,但陈一鸣吓得够呛。宋明远在9年后回忆起来笑出了声,“是我自己个人的恶趣味。就是警告他一下。”&/p&&br&&p&宋明远看出这人不老实,四处串。陈一鸣和他的伙伴们注重风险控制,总是两个两个挨在一块,原则上不违反禁止扎堆条例。搞小团体触及“高压线”,“没证据”,宋明远说,“不然早就把他给办了。”&/p&&br&&p&陈一鸣总是强调,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什么。平时也不作死,只是确保自己不会被无故加圈,以致毫无准备下被点到名字、躺上十三号室的小黑床。&/p&&br&&p&唯一一次接近于挑衅的行为是在元旦那天。之前举行了庆祝活动,氛围少见地轻松,很多人在照相。陈一鸣趁乱把这十来个人拢到一起,说,来,拍张合影。他还半开玩笑地推开了一个之前总想加入他们却被拒绝的小孩,“哎哎,不带你”。与自己真正的“盟友”倚在一起,陈一鸣开始觉得,真有点结成了个什么“联盟”的感觉。大家明目张胆,嘻嘻哈哈地拍了张合影。&/p&&br&&p&&strong&一个干部的肖像&/strong&&/p&&br&&p&刚来俩礼拜,宋明远曾在机房里偷偷登了QQ空间。他想跟朋友留个言,解释自己的突然消失。刚登上去,“哎,宋明远,你怎么还登那个啊?”扔过来的话清晰响亮,整个屋子的人都看着他,他刷一下白了脸。举报的人是他平时自认关系不错的一个,平时见面还笑着打招呼。他明白这回跑不掉了。&/p&&br&&p&十三号室里,他战战兢兢猫在角落,大气不敢喘,等待即将到来的“治疗”。念一个名字,列一下“罪状”,躺上去一个。电几轮,再叫下一个。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听到杨永信发话,“行,今天就到这儿吧。”难以置信的好运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们把他忘了。&/p&&br&&p&运气归运气,他也明白了“举报”不是玩笑,而是生存必须卷入日常斗争。与此同时,他一点点觉察出“当官”的好处。&/p&&br&&p&普通盟友3人说话叫扎堆,班委七八个人在一起聊天,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吃药也有特权施展空间。被归为“被动盟友”(被网戒中心诊断为有精神问题)的,“红黄蓝绿的吃一大把”。其余人,跟三餐似的统一吃两种药,乐友牌盐酸帕罗西汀片和一舒牌盐酸丁螺环酮片。一个抗抑郁,一个治焦虑。室友、家长互相监督吞药。有几个班委一到吃药时间就出门,“去别的屋看看,看他们都吃药了没有”,或者直接拿药走了,说出去吃。宋明远认为,“他们一定没吃”。&/p&&br&&p&更让他震惊的是之前某届班委的两次事件。一次是在厕所发现了避孕用品,后来查明是一男一女两个班委所为。另一次,家长抓到班委们在澡堂门口集体抽烟。事后当然是严惩,但居然有条件完成这样的事,宋明远内心震动。&/p&&br&&p&后来他当上了话筒员,在点评课上给发言的人递话筒。权力离他尚有距离,但时任纪委点拨他:“我很看好你。”宋明远领悟到自己大有希望做接班人。对于有心提拔他的这位,他总是不折不扣地完成对方指示。他总结自己爬升经验:“做好本职工作。然后呢,再抱一个好的大腿就行了。”点拨他的班委是“好的大腿”。他一步一步按照规定的路径稳步上升,先后做了思品委员、纪律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平步青云,直到当选班长。&/p&&br&&p&“路线不同。”QQ上,陈一鸣敲出一行字回复我。“宋班长走的是上层路线。”他总是不直呼宋明远的名字,而是带点儿揶揄地称他“宋班长”。两条路线都成果斐然,陈一鸣只被电了三次,相比同期盟友,少之又少。而宋明远只被电过一次。&/p&&br&&p&宋明远身材中等、微胖。穿着件防风外套,握一把黑色长柄伞。我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以控诉为主,希望我的工作对网瘾治疗的终止取得实际影响,但他比较平静。他声音稳重低沉,言简意赅,带着礼貌的微笑。聊起当时折腾的这些事,26岁的宋明远,用的是一种历尽沧桑的语气,“年轻的时候,凡事吧,还是想着往前一顶”,“特别受不住别人那种诱惑。”&/p&&br&&p&往上每爬一个台阶,宋明远的安全感也逐步巩固。加入小团体从不曾在他的考虑之内,“太危险。万一呢?”&/p&&br&&p&时至今日,宋明远都认为,当选靠的是他良好的群众基础。尚无选举制度时,他就在做人缘,“真出什么事,不至于千夫所指”。担任思品委员时,他负责掌控每一个“盟友”的思想。尤其要稳住新人情绪。他的套路是,陈清利弊(“你看你做过治疗了”),劝人正视现实(“你不变得更好,你爸爸妈妈是不可能让你走的”),然后,说出自己的故事(“我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把真心话藏在表面的劝告中,暗示别吃眼前亏。他认为自己付出了时间、精力以及一点点真心,对方也会有所回报。“只要你一直来新的人,你对我的这种支持率就只会不断地上升。”全员投票选举,宋明远以超过半数的票当选新一届班长。&/p&&br&&p&当选之后,宋明远一改前任“小甜甜”班长(因为处事柔和得名)的宽容作风,“稍微有侵略性一点”。即使班长也有隐忧,自杀、出逃这类高危行为如果在眼皮底下发生,他难逃其咎。他害怕出事,“争取就是踩着钢丝把这山就给过去了。”少数几次他睁一眼闭一眼,是些个女生,熄灯了还在外面晃,还没洗脸。很幸运,他任期内,没有异常,风平浪静。&/p&&br&&p&宋明远赶上了好时候。冯宵没有。他身兼“总话筒”时,有个姓王的女孩屡次寻死。他和他的同僚们非常苦恼,女孩每策划一次自杀,他们就要进一次十三号室,承担“连带责任”。&/p&&br&&p&两种生存路线之外,也有别的。一个因为过度“打飞机”被父母送去的男孩,自保方式是装低能。故意裤子只提一半,腰带松垮,领子凹在里面。“挑得都累了,你就不太去挑他毛病了。”宋明远说。很多人把他当做智力低下的人去包容。不过宋明远觉得这人在装,“那么多的卖黄片的、(发)这种小黄文的这种地方,我都找不到,你都能找到。” 另一个装低能儿的被他治了。前面那个听话,还能表现出对他这个班长的尊重,这人不行,嬉皮笑脸,抬着下巴看人。当然,治他也本是宋明远分内工作。列队的时候看他不行,加个圈。穿衣服邋遢,再加一个。有一周,他给那人画了几十个圈。班长一次最多可给人加5个圈,甚至有权限直接给人申请“治疗”。“后来就老实了,”宋明远笑着说,“很多时候权力就是这样体现出来的。&/p&&br&&p&身为班长,不得不应付点场面上的事。虽然大多是十来岁的小孩,但也趋炎附势。外出活动时,争相嚷嚷,“班长我扛这个旗子行吗?”有个盟友总跟他提建议,“你多笑笑啊,班长。”他烦这些人,但还是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绷着脸才省力气,“更像一根木头,更像一个形式化的东西,很轻易就过去了”,但在群众的呼吁下,他需要展示微笑。&/p&&br&&p&每天早晨,班长宋明远要跟杨永信一对一地汇报不安定因素。接下来的点评课上,杨永信也会参考他的汇报的内容选择点评某个典型“盟友”。比如,XX总忽悠家长回家,是什么心态?想好好表现的“盟友”(宋明远说包括他在内)会踊跃发言,瞄准靶子,说“他就是不想改变,他就是还想回去玩游戏”之类的话助力,掀起集体批判。&/p&&br&&p&对于“盟友”来说,被点评等于成为众矢之的,令人背脊发凉。家长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能被“杨叔”在课堂上点一下,是特别关照,孩子会好得更快。讲课时,常有家长举手打断,“我家孩子也有这个问题,比这还严重。”杨永信也头疼,“我每天就上那一节课,这么多孩子,我不能每个人都点评啊。”&/p&&br&&p&宋明远至今对杨永信笑容可掬的样子怀有恐惧,一看到他的视频和照片“就不行了”。当班长的日子里,面见这位最高负责人是他的每日必修课。杨永信极有魄力,坐在那说“好”、“知道了”这些话时,都能传达出威严的气场。宋明远必须表现出“很亲近他、很尊敬他的样子”。所有“盟友”都必须这样,见到杨时要像士兵见到首长一样,绷直身子喊,“杨叔好!”即便刚从十三号室的小黑床上下来,也要卯足力气喊,“谢谢杨叔!”就像客人感谢主人的丰盛招待一样。宋明远发现到后来不用特别刻意表现,每天都一个状态,时间久了,“这个面具可以戴着”。&/p&&br&&p&当班长让他心里安定。按照网戒中心的对错逻辑,他安分守己,甚至做着贡献。加上日子太平,没什么寻死和逃跑的人,每天他都睡得很踏实。&/p&&br&&p&当思品委员时,他最喜欢的工作是批日记。在网戒中心,“盟友”要通过日记晾晒思想、悔过认罪。这也是“永信模式”独创的108个治疗环节之一。认罪的潜规则是“使劲往重里说”,孩子们在撰写的故事里称自己吸毒、贩毒甚至强迫少女卖淫、杀人。把自己描述得劣迹斑斑,凸显改造成果。家长震惊,杨永信宽慰,“你看你以前多危险啊”。杨永信曾让一个女孩公开晾晒自己的性交易细节,原理是直面过去才能获得重生。“像在听一个黄色小说似的”,徐浩当时15岁,坐在下面听得脸红脖子粗。比他还小三岁的谭小虎,紧闭着眼睛,喝了酒似的,“两个脸蛋一直红到脖子根”。女孩的父亲边听边哭,最后晕了过去。&/p&&br&&p&宋明远当时最爱看一个姓武的“盟友”的日记。武当时十六七岁,狂恋一个女孩,家人摁不住他的疯劲儿,送了进来。武的日记里有大段大段胡言乱语般的相思独白。这人也拗,被点评了很多次,还写。“我就写,我就写,我喜欢我女朋友,他就往里面写。”日记看完宋明远得批复,写一些正确导向的话,比如“你们都年龄还小,应该正视自己,把握住自己的未来。”&/p&&br&&p&开始他兴趣盎然,后来也腻了,“都一个套路,不想再听人讲故事。”他时常在点评课上放空,像一个完成了野心的闲人。身姿依然要端正,两脚分开60度,手按在双膝上,屁股只坐椅子的三分之一。他想当时的女朋友,又想同学,他们是不是已经上大学去了?他自己留了一级。他们有没有到处找自己?脑补了些出去后女朋友对他痛哭流涕的温馨场景。但真实情况是女孩态度淡漠。&/p&&br&&p&当班长可以不跟大伙儿一块睡觉。只要不擅自出去,整个医院他想去哪去哪。这逛逛,那逛逛,瞎聊两句。他想找女生们聊天,但家长盯着,不敢冒险。后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聊聊聊,聊够了。”这边一吹哨,那边他就倒头睡下。&/p&&br&&p&&strong&出院&/strong&&/p&&br&&p&宋班长踏踏实实地在安全线上待着,甚至感到了空虚。那边,陈一鸣还在每天关注一线动态。谁被上报了,传消息,压下去。谁要动他们的人,搞他。他还制造了一些“打烟雾弹的关系”,看起来要好,其实一点都不,以迷惑他脑海中的敌人。&/p&&br&&p&陈一鸣日日都在琢磨事情中睡去。每天临睡前,他都跟做功课似的,排查今天做了哪些事,会有什么危险,明天早晨名字上了名单怎么圆。&/p&&br&&p&到现在,父母还老说他想太多,过于敏感。陈一鸣说,他活到现在——他28岁,却使用了走到人生尽头那种口吻——“事情沦落到看运气地步的时候很少”。说不清是这段经历激发了他,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总之,是危险喂养了我”。&/p&&br&&p&一天的早点评课上,母亲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从话筒中传来。陈一鸣一阵哆嗦。无论是联盟还是别的什么,他总是有意避开母亲。“她看见了,肯定毫不犹豫地把我给捅出去。”他希望乖宝宝的面目一直能迷惑住母亲——“如果我愿意,我看起来还挺乖的。”&/p&&br&&p&母亲控诉陈一鸣跟网管王大宇交往过密。他听了开头就没往下了,立刻思索怎么驳倒指控。他让自己尽量显示出问心无愧的样子,保持合适的微笑。&/p&&br&&p&很少人能面对直接传达给杨永信的指控全身而退。罪名太多,很难无懈可击。杨的杀手锏是一个反问:既然你没有错,那你妈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诛心啊,你自己举证。自证自己清白。”你哑口无言时,杨永信会微笑着作出判决,“上去吧”。&/p&&br&&p&陈一鸣理了一下当时的回应逻辑:我确实真心改造,跟谁、谁、谁都是在吸取经验。杨老师您觉得有必要去警醒一下,我可以理解,我支持你电我。至于我妈,我知道她是为我好。说到母亲这部分,他甚至勇敢地回过头跟她对视了一眼,“你好像有点太紧张了吧。”他乖巧地笑着说。回头的同时,也不忘迅速地跟自己人对了下眼神,意思是“保我”,有机会就帮他说话。&/p&&br&&p&他母亲也犹豫了,口气软下来,“我就是怕他怎么怎么回事。”她笑了,很多家长也笑了。&/p&&br&&p&总的来说,陈一鸣显得非常真诚、配合、理解母亲。最终,杨永信只给他象征性地加了几个圈。&/p&&br&&p&下课之后,好些人过来拍拍他肩膀。“虚得要死啊。”他的腿不能抑制地发抖。他不怨恨母亲,觉得实属正常。“在那种时候”,他来回摇着头说,“不要想什么母子情啊什么之类的,不要讲了。”&/p&&br&&p&3月份的时候,陈一鸣心里盘算着,该出院了。父母希望他能赶上艺术类高考最后一拨考试。临走前,杨永信又敲打了他一番,当众提溜起来,一顿发问,你觉得你改造好了吗?你觉得你完全没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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