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武穴酥糖名扬天下有许多道

道友来双修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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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徐徐吹来,嗅到鼻间略带腥气,可是闻得久了,这心却是一点点舒爽起来。  “桑姐儿,你又死哪去了,还不快点滚回来把衣裳给洗了!”  妇人尖利的声音回响在望海镇,被海风吹啊吹,吹到了谢小桑耳里,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开始往家走。  不远处略显破旧的篱笆墙在风中摇摇欲坠,如同奄奄一息的老人。  一个着艳红色衣衫的中年妇人立在篱笆后,双手叉着腰。虽然眼角的皱纹已是掩不住,可细看去,脸上却还残留了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只是那嘴唇极薄,且高高吊起的细眼不论怎么看都有股浓浓的刻薄意味透出来。  还不等谢小桑靠近,一身艳色的谢王氏便率先冲出来,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劈头盖脸地骂道:“成天不见人影,那么多的活也不晓得做!”  谢小桑脸上火辣辣疼,可嘴角却慢慢扬起来,甜甜笑道:“娘,我马上就去洗衣裳,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瞧,你这眼角的皱纹可是又多了几道。”  谢王氏闻言,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只是口中还骂骂咧咧的:“都是你这讨债的丧门星,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老得这么快!小华又怎么会总是生病!真是家门不幸,好端端竟然出了个丧门星。”  似是越说越气,谢王氏突然一甩手,呵斥道:“还不快滚去洗衣裳!洗不完今晚便不准吃饭!”  伴随着话音,腥咸的海风拼命往比鼻子里钻来,谢小桑不由得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忽然想到,她亲娘要是还活着,一定舍不得叫她顶着冷风去洗什么衣裳。  只是……她娘早就已经不在了。  七月半,云遮月,阴风习习,鬼门开。  谢小桑落地的那一天,就是这么个日子。  她娘苦苦挣扎了七个时辰,才在七月半的深夜里生下了她。  据说她生下来便不会哭,接生婆使劲拍她,她反倒咧嘴笑了,生生骇得接生婆一把松了手。她爹见她要摔到地上,忙不迭伸手去接,结果自己一绊,跌在地上,将膝盖跌出了病根。  她三岁那年,她爹续弦取了如今的谢王氏,两年后有了弟弟谢小华。原本有她爹护着,谢小桑倒也过的还成,谢王氏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曾多么刻薄她。  直到她六岁那年,她爹突然遭逢意外丢了命。  谢王氏便日夜打骂她,说全是因为她,先克死了生母又克死了父亲,早晚还要克死旁人。谢王氏天天管她叫“丧门星”,逼她做活,还不给饭食,久而久之,谢小桑都麻木了。  她坐在井旁搓着衣裳,慢慢咬紧了牙关。  她得忍着。  她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年纪,谢王氏早就已经打起了她婚事的主意,所以这段时间,她不能轻举妄动,叫谢王氏寻到什么由头来随便处置她。  “小桑——小桑——”  谢小桑抬头往篱笆墙外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又转头看看身后,见远处房门紧闭,便放下手中衣裳往篱笆边上走去。  墙外圆圆脸的小姑娘金豆豆便一把伸长胳膊来拽她道:“明儿就是三月初三了,小桑我们到时一道去瞧瞧海螺娘娘吧。”又说,“对了,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话,她摊开手,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酥糖。她将酥糖塞进谢小桑口中,笑着问道:“甜不甜?”  谢小桑也跟着笑:“甜。”  这满镇子的人都嫌她生得晦气,唯独豆豆一个人不怕她,愿意同她来往。  谢小桑吃着酥糖,笑着道:“你想去,我们明日就去。”  ……  翌日一早,天色才微微亮,望海镇东面的沙滩上就已经挤满了人。  不分男女老少,人人手里攥着一个小箩筐拼了命地往前面挤。谢小桑和金豆豆俩人被熙攘的人群推来挤去,半天还在原地打转。  “小桑这可怎么办呀?”眼瞧着二人是没法子挤到前面去了,金豆豆拉着谢小桑的手,嘴巴一瘪就要落泪。  谢小桑急忙拉着她往后退,一直退到沙滩西北角的一块大石头背后,才算避开了人流。  这时候,“咕嘟——咕嘟——”  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沸腾了起来,一个个巨大的水泡在海面上鼓起又破碎,就好像海底下正有一堆柴火在燃烧,而这片海就是一口巨大铁锅中的水。  谢小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是时候到了。  古语有云:三月初三,螺子螺孙爬上滩,海螺娘娘破海来。  现在不就是海螺娘娘马上就要破海而出的样子么?  谢小桑忙牵着金豆豆的手,重新往人群里走去。她们俩都是第一次亲见这幅场景,不觉都有些激动。  如今这世道,修仙一事已十分常见,可在望海镇这穷乡僻壤,却还稀罕得紧。若非五十年前三月初三那一日,忽然来了一个神秘的大人物,只怕到现在,也不会有人相信真有仙人存在。  这位海螺娘娘,据闻仙姿动人,貌美无比,白衣飘飘,声若银铃,而且法术高强。她每年出现,只挑一人去做自己的弟子,所以被选上的人家总是特别得意。  挤了半天,还是没有法子,谢小桑无奈之中忽然心生一计,遂大喊一声:“豆豆,这人也太多了吧!”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人群却立刻四散开去。  “丧门星怎么也出来了,也不怕冲撞了仙人!”  “可不是,方才好像还碰到了我的衣服,真是晦气!等会回去我可得好好祛祛邪。”  谢小桑充耳不闻,拉着金豆豆径直往前走。  突然,有无数银白色的珠子从海里钻出来,齐刷刷往沙滩上飞来。那些早早就守候在沙滩上的人见状,立马无视了谢小桑的煞气,开始发疯似地捡起了珠子,一颗,两颗,三颗……不一会儿,那些小箩筐里就堆满了珠子。  这珠子颗颗有龙眼般大小,据闻很是值钱,望海镇最富裕的金家夫人手上就带着一串这珠子做成的手链。  不一会,珠子雨越下越小,海水却一浪打得比一浪高,最大的浪头打过来足有三四丈高,骇人得紧。金豆豆紧紧抓着谢小桑的手,吓得瑟瑟发抖。  众人捡完了珠子就开始往后退,可还没退出几步,那巨大的浪花就打到了沙滩上,站在前方的一群人兜头被淋了个痛快。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青灰色海螺从海中飞了出来,立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悠着。  螺壳上缠绕着白色的雾气,像是小蛇一般一圈圈转着。  谢小桑遥遥看了两眼,没从上头看出什么仙气,心里倒莫名有些发毛。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螺壳里缓慢地爬了出来——  谢小桑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要后退,直觉告诉她螺壳里爬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她身旁的人,连带着方才还在瑟瑟发抖的金豆豆都只是满面欣喜,高呼仙子。  这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完全从螺壳里爬了出来。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可其实说是女人,谢小桑却又没有那么确信。因为那人脸上蒙着一块不知是什么料子的布,除了眼睛,其余地方全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而她身上穿着的又是极宽大的白袍,丝毫看不出体型,更枉论什么仙姿动人,貌美无双了。  “今见众位,吾心甚悦。”那白色身影稳稳地立在了螺壳顶端。  谢小桑嘴角一抽。  这海螺娘娘的声音哪里是银铃,分明是破锣才对。  她挤上去想要把金豆豆拖回来,然而才刚刚走出两步,就见那传说中的白衣仙人居高临下,扬手一指道:“汝随吾来。”  谢小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指向的人,正是金豆豆。  
    海风吹得人头晕脑胀。  谢小桑愣愣地盯着海螺娘娘的那根手指,半天回不过神来。  蓦地,一道白雾飞起,缠到了金豆豆身上。谢小桑悚然一震,等到反应过来,沙滩上已经不见了金豆豆的身影。  其余人见状,则皆毕恭毕敬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恭送仙子。”  转瞬,话音落下,那白色人影便连同青灰色的巨大海螺一同坠入了海中。不过片刻功夫,海面便重归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皆不过幻觉而已。  海滩上的人,也都恢复了正常,三三两两站起身来,一边拎着小箩筐往镇上走,一边窃窃谈论起金豆豆。  “哎呀,真是没想到,这次竟然选中了老金家的闺女。”  “可不是么,这回老金还不得把大牙笑掉了?来年呀我也让我家姑娘来,指不定就被仙子给看中了!”  “哈哈,就你家那丫头,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哎哟,你打我做什么……”  说话间,一群人渐行渐远,很快便只剩下了谢小桑一个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平静的也太快,她盯着空旷的海面两眼发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都说被海螺娘娘选中的人便成了她的弟子,是要跟着她修仙去的,可是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已经整整持续了五十年,却始终没有一个被带走的人回来过。  那些人,真的是修仙去了吗?  谢小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两腿颤颤地爬起来往海面靠近过去。她哆嗦着叫了两声“豆豆”,但周围安安静静,连浪潮翻涌的声音似乎都不见了。  这时候,一阵风来,谢小桑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转瞬即逝,飘飘渺渺,像是金豆豆的,又像是风声。  天上的太阳挂得高高的,日光落下来热辣辣的,可谢小桑却觉得有无止境的寒意从脚底下涌了上来。  她趔趄着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经过金豆豆家门前时,瞧见豆豆她爹已在敲锣打鼓,看起来欢喜极了。于是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众人看见她,避都避不及,哪里愿意听她说话。  她若说自己方才似乎听见了豆豆的求救声,十有八九要被人当成是寻晦气的。  谢小桑咬了咬牙,忽见继母谢王氏跑了过来,抓住自己的胳膊就往屋子里拖。  “你那死鬼老爹自己走了个干净利落,丢下你个丧门星成天就知道往外面跑!”谢王氏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嫌恶之色,“金家那傻丫头倒是争气,晓得叫仙子看上,你看看你有什么用处,真是白养活了你。”  谢王氏骂了半天,终于将人拖回了屋里,而后转头将门一关,就盯着谢小桑上下打量起来。  少女的容貌虽称不上绝色,但在这海边小镇上,也算得上拔尖了。  白皙的面孔丝毫没有被海风吹黑的迹象,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水灵极了。  谢王氏的口气便有些变了,古古怪怪地道:“小桑啊,你也知道,你爹原本就没什么积蓄,这家中早无余钱,咱们的日子一向是紧巴巴的,你弟弟他身子又不好,老大一个药罐子,连累你也跟着我们过苦日子……”  谢小桑闻言,眼睫轻颤,抬眼看向了谢王氏的脸。  谢王氏口沫横飞,渐渐笑了起来:“如今金员外家的大少爷不嫌弃你是天煞孤星,有意娶你为妻,你这苦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  谢小桑霍然瞪大了双眼。  金员外家的大少爷,那不就是望海镇出了名的傻子吗?  谢小桑料到谢王氏不会给自己寻什么好亲事,但这么一门亲,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然而强行反抗定然是没有用处的。谢小桑很清楚,以谢王氏的性子,她现在能这般告诉自己,那九成九是已经收下了金员外的银子,只差将她洗净打包送上那傻子的床而已。  “趁着海螺娘娘仙气还没散光,三天后便过门吧,这好日子可难得呢。”谢王氏叫她看得有些发毛,又有些生气,嘴里含含糊糊说了一通,甩下句“老实呆着”,便扭着身子出了门。  谢小桑听着门上落锁的声音,逃跑的念头在心里不停打转。  跑!  必须跑!  不跑岂不就要任人鱼肉?  一想到自己要跟金家那个整日除了流口水,尿裤子便什么也不会的傻少爷成亲,她立马腿也不软,心也不颤了。  虽说谢王氏锁了门,但这窗子破破烂烂,想砸也容易。  只是出得了家门,却不定能够离开望海镇。  谢小桑琢磨着,要离开便只有两条路。其一是陆路,可要走那条路就非得经过金员外家门口不可,即便夜深人静,保不齐也会被人发现,更何况金员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怪狗,长着一身金毛,凶得不得了,就养在门口。这要是被咬上一口,别说是胳膊还是腿了,只怕她这小命也得交代在狗嘴下。  若是那样,倒还不如嫁给傻子,至少能活命……  所以谢小桑思来想去,还是拿定了主意走水路。  可望海镇上人尽皆知,三月三附近几日,为免惊扰仙人,是不得出海的。她若是走水路,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谢小桑思忖着,一直等到了天黑,直到隔壁传来谢王氏的呼噜声,她才蹑手蹑脚推门而出。  口袋里白日捡起的珠子晃晃荡荡,她蓦地想起了金豆豆,不觉神色一黯。  天上的星子零零散散地布在不同的角落,月亮却不知藏哪去了,谢小桑迎着夜风跑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自己白日里瞧见过的那艘小船。  这船也不知是谁家的,风吹雨打,已经又破又旧,怕是没有多久能用了。  出了海,也不知能撑多久。  谢小桑有些心烦意乱,掏出口袋里的珠子放在了一旁的石头夹缝里,而后解开固定船只的绳索,用尽全力将船推进了水中。  
    小船出得港湾,乘着夜风行驶了数个时辰后,暮春的海面上渐渐有粼粼碎金出现。  谢小桑的掌心已经因为划桨而磨得生疼,但看见海鸟鸣叫着从自己头顶掠过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真好。  天高海阔任鸟飞。  实在是太好了。  谢小桑坐在船舷边上,紧了紧一旁的小包袱,深吸一口气,继续向远处划去。  不时的有小鱼从水里跃出,咸涩的水花溅了她一脸,但她丁点不觉不痛快,反而神清气爽,高兴极了。可乐极生悲,没一会,这船桨忽然划不动了。  谢小桑怔了怔,就见离船不过几丈开外的海水突然之间沸腾般涌动起来,“咕嘟咕嘟”响个不停,而后一条巨大水柱拔空而起。  顶端出现了一枚硕大的青灰色海螺。  谢小桑呼吸一窒,心里的不安涌了上来,想要逃,可是身下的小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一分也挪动不了。  “糟了……”  谢小桑低下头不敢去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色身影,可是一低头她就发现小船周围的海水里有古怪的东西!  是鱼?  不是!  哪里会有长着四肢的鱼!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些奇怪的东西突然齐刷刷抬头,用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望向她。圆不溜秋的眼珠是血红色的,刺目又骇人。  谢小桑从那一颗颗血红色的眼珠子里瞧出了贪婪,就好像谢王氏每次抢走她辛苦得来的银钱时的模样。  她四肢僵硬,艰难地同那些东西对视着,讪笑道:“我、我不好吃的……”  话音未落,水中的东西忽然张大了嘴。这些像鱼一样的东西口中全是尖利的牙齿,森白可怖,不断散发出刺鼻腥臭的气味。  不远处的海水柱则在慢慢下降,那袭白衣逐渐靠近了过来。  “妖怪……一定是妖怪……”  什么仙人,哪有仙人是这个样子的。  谢小桑不相信。她颤抖着双手拼命地划桨,可船不动,怎么也不动。那些东西扒着船,死死地困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谢小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心中顿时电闪雷鸣,谢小桑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咕隆来。那个声音还在说,又轻又软,就像她无数次听过的呼唤声一模一样。  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喊她,喊她小桑。  小桑小桑,我好想你呀小桑。  一声声落下来就都是惊雷。  这个声音,是金豆豆!  “豆……豆豆?”  那不是海螺娘娘吗?怎么会发出豆豆的声音?谢小桑跌坐在狭小的甲板上,两眼发直,浑身都没了力气。  白衣身影越靠越近,可是在走到离小船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而那些古怪的似鱼非鱼的东西也只是大张着嘴巴盯着她看,并没有攻击她。  “小桑——”  一声声小桑,唤了半天,突然变了调子,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天空。  谢小桑吓了一跳,大着胆子喊了一句:“豆豆?”  可对面的白色身影说来说去只会一句小桑,除此之外再无他话。谢小桑一头雾水,又惊又怕,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些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呆在小船边上的怪鱼猛地一齐朝小船上爬了来。  不是游,不是跳跃,是同人一样用四肢往甲板上爬!  谢小桑一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抓起船桨便向那些怪鱼冲了过去。她用船桨死命地砸,可寡不敌众,区区木头也挡不住这些怪鱼尖利的牙齿。  其中几条顺势咬住了船桨,张开大嘴,“咔嚓咔嚓”地大嚼起来。  没一会的功夫,那块不知用了多久的船桨就只剩下了一小截。谢小桑一咬牙,将船桨连带那些死死不肯松口的怪鱼一道抛进了海里。谁知,这些怪东西紧接着又啃起了小船。  坚硬的木头在它们嘴里就像是豆腐一般松软,一口接一口,只怕用不了一刻钟,她就会葬身鱼腹。  可即便要死,也得再搏一把!  谢小桑狠狠心闭上眼睛,“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拼命往远外游去。自小在海岛上长大的孩子,不论男女,生来便是会水的,在水里他们就是鱼。可是,即便再快,他们也不可能游得比真正的鱼更快。  “小桑!快跑!”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冲了过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瞬间将她推出了怪鱼群。  浪花四溅的刹那,谢小桑猛地看到了那个白衣身影一直隐藏在布下的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谢小桑觉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词汇都不足以用来描述它。  那并不是一张正常的脸,而是一张由无数张脸所构成的诡异面孔。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谢小桑看见了金豆豆的脸。  她正在一堆面孔中死命挣扎,大张着嘴巴朝她喊——“快跑!”  而后那白衣的身体就扬起了一只手飞快地往海面一扫,又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她涌来,足足将她推出了百米之远。  而那一击之后,金豆豆的脸就逐渐被其余的脸所覆盖,一点点隐没,直至再也看不到。  那声“快跑”犹在耳边,谢小桑在水中翻滚扑腾,想要喊一声金豆豆,可海水不断灌进口中,呛得她胸腔里火烧一般难受……  
   “这丫头的命还挺大。”  “是个命硬的,也不知在海里泡了多久?”  耳边声音嘈杂,谢小桑下意识伸手想要捂住耳朵,可是这手软塌塌的没有力气,怎么也不听使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这嘴巴也完全不听自己的,明明已经用尽了力气,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突然有一粒又苦又涩的东西被人塞进了她嘴里。舌尖抵住那粒东西,想要将其推出。可那东西甫一入口就化作了水,流进了喉咙里。  肚子里似乎有股气慢慢地流转起来,暖洋洋的,说不清的奇妙滋味。  谢小桑终于睁开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模样,穿着一身她从来没见过的衣裳,背着双手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哟,醒了。丁道友,你这药可真不错啊。”  又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只是这男人的脸却是浑圆的,不像是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瘦长瘦长的一道脸。  他摸着下巴上的那一撮小胡子,眯着眼睛瞅了瞅谢小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那是自然,不是我自夸,我的百灵丸可是好东西来着。更别说是给个普通人用了,效果当然不同凡响。”顿了顿,他忽然又说:“不过金道友,你瞧这丫头的资质,似乎还挺不错,怎么这么大了还没开始修炼?”  那被唤作金道友的男人愣了愣,正准备接话,却不防仰面躺着的谢小桑忽然道:“望海镇上没有修仙者。”  两人闻言俱是一怔,异口同声问道:“没有修仙者?”  “海里有长着人的手脚的鱼……”谢小桑却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只是怔怔地说道。  圆脸的男人听了这话,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长着手脚的鱼?没想到那块海域竟然有鱼妇存在。”  谢小桑费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撑在身侧吃力地问道:“鱼妇是什么东西?”  “溺死的人,若是同时碰到了鱼跟蛇,就会变成鱼妇。那些东西平日里倒是不吃人的,不过终年在水中游荡,若是碰到了落水的人,现成的饵食,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放过。你能活着,还真是运气。”  她努力咧了咧嘴,对救命恩人挤出一个笑脸:“多谢两位大叔救命之恩。不知道两位大叔可曾听过海螺娘娘?就是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出现的时候总是立在一个巨大的青灰色海螺上面。对了,那海螺壳上面还总是缠绕着白色的雾气。”  “咦,海螺娘娘?我倒是不曾听说过。”圆脸男人皱眉道。  另一个瘦长脸的男人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听说过。  谢小桑苦着脸,转头看了看外面。依旧是茫茫的大海,远处的景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想来已经离开望海镇十分之远。这时,船舱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穿青衣的年轻男人。  “立在海螺上的白衣女人?”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谢小桑的话,慢慢走过来,“那块地方是不是叫望海镇?”  谢小桑急忙点了点头。  青衣男人微微皱眉:“那里似乎就是封印蜃姬的地方。”  “蜃姬?原来是被封印在了那里。”圆脸的中年男人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惊讶之色,“那种东西怎么会封印在都是凡人的地方?方才小丫头说那什么望海镇上没有修仙者,这岂不是就成了蜃姬的食所了?”  “那也是无计可施了。那块海域是最适合封印蜃姬的地方,而且那东西一年也不过就吃一人罢了,她手下的鱼妇也只有在她吃人的那几日才能出来,并无大碍。”青衣男人倒是重新舒展了眉头,双手搭在船舷上,眺望远处。  那两人闻言也都点点头,似乎青衣男人说的十分有道理。  可谢小桑却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妖怪都吃人了,他们还说并无大碍?一年吃一人就不是吃人了吗?听他们的话,应该不是普通人,只怕都是些修仙者,那为什么不去捉妖反而弄出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来?  想着想着,这话就从口中说了出来。  “你们不是修仙者吗?为什么不去捉妖?”  圆脸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笑得有些讪讪的:“我们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哪里能碰得到蜃姬一根汗毛。”  “蜃姬封印于此地乃是于世最好的办法,我等虽是修仙者,却不过也只是这世间的蝼蚁罢了。”青衣男人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谢小桑,眼睛亮如秋水,谢小桑却似乎在那一汪水波里看到了汹涌的暗色。  不过那暗色一瞬而逝,快得让谢小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那既然都已经封印了,为何不封印个彻底?一年吃一人,到现在也已经吃了足足五十人,还有豆豆……”  谢小桑声音一轻,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海水还是眼泪。  那个总是甜声唤她小桑的豆豆,那个因为她总是饿肚子而省下吃食偷偷带给她的豆豆,那个胆子小爱掉眼泪比谁都善良的豆豆……  被妖怪吃掉了。  谢小桑闭上了眼睛。  一方浅青色的帕子递到了她眼前,略带清冷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你资质不错,若是现在开始修炼,说不定将来会有机会杀掉蜃姬。”  让她杀掉蜃姬?  谢小桑霍地抬起头,额头撞上了一只修长白净的手。  手的主人着一袭青衣,临风而立,眼神清澈而明亮。  “我……真的可以?”  他的神色看上去极认真:“当然,只要你修到了结丹后期,你便有五成的机会可以杀掉蜃姬。若是到了炼虚期,那杀掉蜃姬就易如反掌。说不定,有朝一日飞升也不是难事。”  谢小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自己资质不错,且不论这资质到底说的是什么,修仙这事总是利大于弊的,即便修的不好,那也是强身健体了。  她默然不语,沉思着。  青衣男人便将帕子丢到了她怀中,背着手笑道:“既如此,你可愿入我灵犀门?”  谢小桑闻言,眼珠子一转,立即就地叩了三个响头:“师父,我愿意!我愿意!”  听见“师父”两字,青衣男人愣住了。  站在后头的那俩留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见状也都愣在了原地,好半响才结结巴巴地对青衣男人道:“恭、恭喜灵犀真人喜获弟子……”  灵犀真人有些头疼。  他这么问,不过只是想带着她回去做个外门弟子罢了,可谁知她直接就喊上师父了。但仔细想想,他也已有数百年没有收过入室弟子了,眼前这小丫头又是天生的好根骨好资质。  他们今日能在这茫茫大海上遇上,也是天定的机缘。  如此,灵犀真人便摇摇头笑道:“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灵犀门的弟子了,不过还不知你的名字……”他拖了个长音,像是在等她回答。  谢小桑忙从甲板上爬起来道:“我叫谢小桑,桑果的桑。”  突然,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传进了众人耳里。  谢小桑窘迫地捂住了肚子。  她已经许久未进米食,方才害怕之中倒罢,如今平静下来了,只觉饥肠辘辘,快要饿死人……  船上几人便都笑了起来。  他们是修士,一早就在辟谷,出门在外并没有带什么凡人食物。
  没有法子,谢小桑只能捉鱼来吃。  可她实在被那些鱼妇倒了胃口,如今见了鱼,只想吐。然而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她还是只得吃。  灵犀真人用真火将鱼烤熟,连带着鱼刺也化了,谢小桑便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三两口便是一条,什么味儿也没尝出来就咽了下去。  这些鱼虽是在咸涩的海水里长大的,可不放盐哪里会有咸味,亏得灵犀真人还满脸认真地对她说,这鱼肉绝对是咸的!只是味道不够浓郁,所以她尝不出来罢了。但凡她到了炼气初期,就能尝出咸味了。  可谁知道那炼气初期是个什么玩意……  谢小桑勉强填饱了肚子,死鱼似地躺倒在甲板上,喃喃自语,想吃糖了。  她自小嗜甜,谢王氏却从不舍得给她吃,以致于她旁的不爱,就只爱吃糖。这心情不佳,满心愁绪的时候就更是。  可船上连米面都没有,哪里会有糖。  这样每日吃鱼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谢小桑天天被灵犀真人逼着在甲板上打坐,坐着坐着倒也麻木了,仿佛那能淡出鸟来的鱼滋味也不错。  今儿个,她也照旧打她的坐,可没一会,就见只略微发黄的纸鹤不知从哪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谢小桑已经见怪不怪,连眼皮也不掀一下。  这样的纸鹤叫传音符,是修仙者之间平日用来通信的一种东西。  这只纸鹤慢悠悠地飞到灵犀真人肩头上,翅膀一收,便落了下去。  灵犀真人拿下纸鹤,用手指轻轻一捏,泛黄的纸鹤就碎成了片,一个沧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灵犀,你师娘又离家出走了……呜呜呜呜呜……师父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呜……”  老头的哭声凄凄惨惨戚戚,实在令人不忍听闻。  谢小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偷偷看了眼自家师父。  果然,就连她师父这样淡然的高人也不能幸免啊。  灵犀真人保持着手捏纸鹤的姿势,嘴角抽搐再抽搐。  好半天他才恢复了一贯淡然的模样,慢吞吞地拍拍手,对同在甲板上打坐修行的金道友跟丁道友说:“两位道友,前方不远处就是夜云城的入口传送阵了,原本还想邀两位去灵犀门坐坐,如今怕是不巧只得先行一步了。”  那两人闻言急忙冲着灵犀真人拱拱手:“无妨无妨,真人这是要回去帮着找师娘吧?”  灵犀真人嘴角似乎又忍不住要抽搐起来,他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而后转身便一把抓起谢小桑,脚下不停,脚尖点着海面飞身而去。  谢小桑先时还有些慌乱,渐渐地瞧着原先呆着的那船在视线里越来越小,她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被灵犀真人包袱似的挟在身侧也不管了,只笑着问道:“师父,话本子里的修仙者可都会飞,您会不会?”  “这片海域的上空被人下了禁制,不能用飞行法宝。”灵犀真人撇了她一眼。  踏水而行半天,转过一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礁石岛屿。再近一些,就能看到那礁石岛上寸草不生,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传送阵。  这片地方古怪的很,别说海鸟什么,就连一丝风也没有。  灵犀真人解下挂在腰上的绣花锦囊,将整只手探了进去。谢小桑看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他从这个只有她半个手掌大的锦囊里掏出了一堆亮晶晶的石头。  他俯身将这些石头一颗颗摆放到了法阵的边上那一圈的凹陷里,摆放到最后一颗的时候,他忽然直起身,两指捏着块灵石扭头同谢小桑道:“传送阵的另一端可就是夜云城了。虽说夜云城里也有凡人,可到底是修仙者的地盘,你此番若是随我同去,怕是就很难再有机会回来瞧一瞧故土了。”  谢小桑并没有将自己家中的事仔仔细细全部告诉他,此刻听见这样的话便咧嘴笑起来道:“有想念之人的地方才叫故土,不然那永远只是个陌生之地罢了。”  灵犀真人面露诧异,像是没料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后点了点头,抓住她的手腕,放下了最后一块灵石。  灵石一落,那原本破破烂烂的传送阵便发出了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礁石小岛上依旧寸草不生,传送阵也依旧破破烂烂,唯独少了之前的一男一女。  而传送阵的另一端,夜云城的门口。  谢小桑正一手撑在城门口的石头上,吐得天昏地暗。  什么狗屁传送阵,分明是晕头转向阵!吐了半天,终于好受了些,她抬起头来,正要喊灵犀真人,胃里却又翻涌了起来。  “哇——”  又吐了。  城门口的守卫之一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地道:“这肯定是第一次过传送阵的!”  “不行啊不行啊,现在的人哪像我们那时候……”另一个守卫接上了话,正说着忽然话音一顿,改用传音同另一个守卫道,“快别说了!你没瞧见站在边上的那个人吗?”  “诶?结丹初期的青衣人,是灵犀门的人!”  谢小桑这时候总算是吐完了,正擦着嘴巴看着门口的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互相眉来眼去,只觉得这修仙者果真是奔放,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  还没等感慨完,她又被灵犀真人给提了起来,这次是直接被拎到了半空中。  谢小桑往下一瞅,顿时瞪大了眼睛。灵犀真人一袭青衣,御剑飞行,“嗖——”的一声,脚下的剑就直往夜云城北面的落霞山而去。  虽然御剑飞行瞧着很仙,可是对谢小桑来说,实在是种可怕的折磨。  她落了地,半死不活地趴在灵犀门大门口的石头上,再次干呕起来,心里还一边唉声叹气:自己这到底是什么体质,也不知道修了仙会不会变好,若是不好,那她以后怎么御剑?怎么过传送阵?难道要同凡人一样用走的吗?还是说……过一次吐一次……吐一次再过一次……  谢小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灵犀真人长叹了一声:“师父啊,这修仙管不管治晕眩症?”  “这,大抵是管的……等你突破了炼气期,兴许就不晕了。”灵犀真人随口说着,脸上表情却像是他也没有底。  谢小桑愁眉苦脸地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往门内去。    灵犀真人信口安慰着:“不要紧的,吐一吐而已,权当清毒了。”  谢小桑:“……”  灵犀真人带着谢小桑进了门,七拐八弯又走了半天,迎面忽然来了一个同样着青衣的小童。这小童唇红齿白好不讨人喜欢,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模样。  他一见灵犀真人,便手脚并用地扑了过来,死死抱住灵犀真人的腰,嚎哭起来。  “灵犀啊灵犀,你可算是回来了啊……你师娘……呜呜呜呜……你师娘她为什么又跑了……”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听得谢小桑一震。  那道传音符!!  可师父的师父,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儿?这小孩儿的声音,却又是个老头?  谢小桑傻眼了。  这时候,“师父,您并没有没有道侣……我也并没有什么师娘!”灵犀真人咬牙切齿地扯着那个死命黏在自己身上不肯放手的小童。  小童掐着他腰间软肉,瘪着嘴道:“坏灵犀,你怎么没有师娘了!小花做你师娘有哪里不好吗?!”  “小花只是一只灵兽啊师父!一大把年纪了,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你才胡闹!你整天胡闹!我不管,你快去帮我把小花找回来!”  “师父你是不是又给小花喂奇奇怪怪的丹药了?跑了也好,免得哪天就被你给药死了!”  谢小桑呆呆地立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只觉得三观全碎,天雷滚滚……  师娘……小花……灵兽……  这是人兽恋啊!!!
  “人兽……”想着想着,这两字就不由自主地从谢小桑口中溜了出来。  唇红齿白的小童师祖似乎这才注意到了谢小桑,将手在灵犀真人的青衣上使劲擦拭了几下,才笑得眉眼弯弯地扑到谢小桑身上,腻声道:“好漂亮的小姑娘,灵犀你这是特意找来给我玩儿的吗?”  玩?玩!  谢小桑被那甜腻的笑容晃花了眼睛,差点就被蛊惑了。眼前的人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听说修仙者许多都是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更别说眼前的这还是师父的师父,那定然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不死了。她慌忙躲到了灵犀真人背后,一眼也不敢多瞧眼前的小童。  师祖见她逃,笑得愈发可爱,嘟起红润的唇:“不听话的小姑娘可是要吃苦头的哦~”  灵犀真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师祖藕节似的手臂,咬牙道:“这是我新收的入室弟子!”  “弟子?哈哈哈,弟子好,弟子好啊!小花不见了,那就先把小徒孙借给我玩几天吧!”师祖笑眯眯地一把甩开灵犀真人,拽住谢小桑的手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冲灵犀真人喊,“快去把小花找回来,回来了就把你的小弟子还给你——”  谢小桑脸色铁青,被小孩儿模样的老师祖扯得东倒西歪,头晕眼花。两人在灵犀门中绕啊绕啊,不知绕了多久才终于绕到了一个门口歪歪斜斜的山洞前。  洞里不时传来古怪的呻吟声,还有各种浓郁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熏得人几乎要背过气去。  师祖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徒孙,你叫什么名字?”  谢小桑捂住了口鼻,声音有些发闷:“……谢小桑。”  “哦?桑果的桑么?不错不错,桑果可是好东西!”他一手拉着谢小桑,一手凌空捏了个诀,只见山洞门口青光一闪而逝,二人就到了洞里,“待我找找,我记得我倒是也有种了桑果的。”  谢小桑打量起眼前的山洞,没想到洞里竟然别有乾坤。  山壁上镶嵌了许多明珠,一粒粒足有她拳头大,在墙壁上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  师祖拉着她一直往山洞深处走去。  “哈,找到了,我种的灵桑果!”话音刚落,就有一粒多汁的果子被师祖塞进了她的嘴里。  谢小桑下意识咬了一口,甜的。  她正想感慨自己终于吃到了甜的,实在是不容易,眼角余光却忽然瞄见了一排果树,而后眼睛一瞪,她尖叫了起来。  那一排排果树的下面,不是泥土,不是沙石,而是一截截残躯断肢——  而她方才吃下去的那颗桑果就长在一株种在已经发灰脑袋上的桑果树上!那颗脑袋还瞪着眼睛看着她,口中发出呜呜的呻吟声!  谢小桑一边干呕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她原本以为在海里见到的那些鱼妇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哪里晓得那根本算不得什么。眼前这数不清的断肢残躯才叫做诡异吓人。青白发灰的凡人身躯,断口处的皮肉干枯发黑,瞪大的眼珠似乎死不瞑目。可是竟然还在哼哼,不停地哼哼,就好像还活着一般地哼哼。  谢小桑胃里的东西早就在之前就被吐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哪里还能吐出东西来,只是一味干呕着,像是有一只手在肚腹中揉搓着她的内脏,又像是有一大群的蚂蚁在啃噬,难受得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才好。  师祖突然叹了一声,走到谢小桑面前蹲下身子,拍拍她的脑袋,像是哄小狗似地说:“别怕别怕,那都是幻象罢了。”说着又低声嘟囔道:“怎么比小花还不禁吓,好没意思。”  说完直起身,面朝那些果树挥了挥手,又转过身硬是将谢小桑从地上拉起来,掰着她的脑袋朝向果树,说:“快看快看,真的只是泥土罢了!方才我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而已,谁知你竟这般不禁吓。”  谢小桑死死闭着眼睛,任凭师祖又是拍她又是摇晃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眼那些果树。  师祖无法,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大力扒拉起她的眼皮来,愣是让谢小桑睁开了眼睛。  “啊——”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她的喉咙,谢小桑嘴里的尖叫戛然而止。  那些草木下果真都是泥土,而不是先前见着的那般诡异可怕的东西,但谁知她如今所见的就一定不是幻觉?  谢小桑狐疑不已,从此不管这小童模样的倒霉师祖如何说,都再不愿意靠近这些东西。  而她那仙风飘飘的师父灵犀真人,不知是真的找不到那只名唤小花的灵兽,还是压根就没有去找过,他一直都没有送灵兽来,而谢小桑也就这么留在了师祖身边。  她思来想去,琢磨过来,她师父怕是根本不想收她,如今有人捡了她回去,他怕是早就高兴坏了,哪里会来换她走。  师祖大人也琢磨,每天被逼着吃他的丹药,还能不死不跑的人也不多了……  是以他虽然天天嘟嘟囔囔地说谢小桑这不好,那不好,这不好玩,那个好弱,但他心底里还是相当喜欢这个小徒孙的。  ……  一转眼。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三年时间,弹指便过去了。  也不知道真的是谢小桑的资质好,还是童颜师祖大人的丹药好,谢小桑愣是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到了炼气中期,羡煞了灵犀门中一堆资质不好的外门弟子。  谢小桑十六岁生辰那一日,落霞山上空不知从哪里聚了一大团的乌云,又重又厚的一团,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她坐在山洞门口的那块巨石上,仰着头盯着头顶上的乌云看,看一阵叹一阵,直叹得山洞里的师祖都头疼不已,趴到洞口问她:“小桑桑,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生辰礼物,师祖可早就给你了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谢小桑立马跟炸了毛的猫似的,一把从石头上跳下来,窜到他面前,把他肉嘟嘟的脸颊揪得通红,嘴里还骂着:“生辰礼物?你倒还真好意思说啊!身为师祖,为老不尊,你瞅瞅你自己送的什么东西?”  谢小桑从腰上系着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本书,“啪嗒”一声丢在师祖面前。  师祖慢吞吞拍开谢小桑的手,一脸满不在乎,捡起地上的书放在嘴边吹气,一边道:“真是不解风情的笨丫头,这可是好东西来着。况且咱们修仙者可没有凡人那般多磨磨唧唧的礼法规矩。你不要就算了,我留着自己看。”  “自己看?”谢小桑皱眉思量了一会,弯起嘴角对他说,“那我便传音告诉师父你在看春.宫图!”  “诶诶诶……这可不成啊。你那个师父屁点大的时候就爱板着一张脸,比你还无趣,要是被他知道了还不得念叨得我耳朵长茧?你若是不告诉他,大不了我再送你一个东西。”  “这便乖了嘛!”谢小桑一把勾过师祖的脖子,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  师祖涨红了一张脸,不高兴地嚷嚷:“成天就知道敲诈我,每次喊你试药的时候你怎么就溜得比雪云兔还快!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当初才不会把你从灵犀手里给救出来呢!”  谢小桑冷笑:“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是谁故意将泥土变作碎尸的模样来吓我的?还有若不是你硬是把我留在这里,我早就跟着师父出门游历去了。”  “游历你个三千大道哦,你一炼气中期的笨蛋还要出门游历,尽会给人拖后腿罢了。”  “拖后腿?死老头子你是不是欠揍了?”谢小桑龇牙咧嘴,扬起手就要揍人。  师祖摇头晃脑,伸出小肉手冲着她勾勾,嬉皮笑脸道:“来来,你来揍我啊。”  谢小桑舒展着手指关节,想着这老头不打尾巴就要上天,必须胖揍一顿的时候,头顶上忽然掠过了一道阴影。刚飞过去,又急巴巴地折了回来,停在了他们头顶上摇摇晃晃的。  她进阶之后,目力就变好了许多,现在看着乌云下的那人,只觉得眼熟无比——灵犀门的浅青色弟子服,头发短短的竖在头顶上跟被雷劈过了一样,还有那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师祖的眼神比她好得多,这时早就已经飞身而上将那人从飞行法器上面拉到了地面上,手脚并用地黏到了那人身上。仰着脸,嘟着红润的小嘴对那人道:“小雷雷,你带什么东西来看我了?”  这小雷雷一出口,谢小桑便想起来。  来人正是灵犀真人的弟子之一,也就是自己的师兄雷莽。她扬起一只手朝他挥了挥,“雷师兄。”打完招呼她又立马瞪向了师祖,鄙夷地说道:“老头,你不知道你虽然长得像小孩,可你的声音比老头还老头吗?用这种腔调说话真心很恶心诶。”  师祖一听愈发抱紧了雷莽,挤出几颗泪珠来,“小雷雷你快去帮我揍她一顿。”  雷莽看着他哭笑不得,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将手中的一个东西丢给谢小桑,“小师妹,有个任务要你帮下忙。”
    灵犀门在夜云城并不算是最大的门派,可细看来也不小,门中那么多人,大部分都还是炼气期的,光每日的吃食就要花费不少灵石了,所以灵犀门的弟子平日里也总会隔三差五地出去猎杀妖兽或是去采集灵草之类的赚钱来添补门内用度。  是了,谢小桑也是到了夜云城才发现,竟然有地方是不用银子而是用石头交易的。  不管买什么或是卖什么,都非得用到灵石不可。  谢小桑到了灵犀门已经三年,可还只下过一次山,其余的时间都被师祖这个伪小孩给霸占得死死的,不是试药就是帮他种树拔草摘果子做吃的。明明都是元婴期的人了,辟谷不知多少年,现在竟然每天嚷着要吃东西,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难得出一次门,所以当她听到雷莽说要她帮忙做任务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乐呵,第二反应才是为什么要找自己做任务。  虽然门中大多数弟子,包括外门弟子都会有一些营生之道,可下山做任务的多半是炼气后期跟筑基期的弟子。炼气初期跟中期的弟子偶尔也会去,可那些人都是经验老道的家伙,谢小桑这个不知道是怎么莫名其妙就进阶的人可从来没有被拉出去做过任务,所以也怪不得她会觉得奇怪了。  雷莽终于从师祖的魔爪中挣脱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谢小桑解释道:“原本该是林师妹同我一道去的,可她昨儿不知吃坏了什么,竟然腹泻不止,门中其他人又都已有任务在身,所以我只好来找师妹你帮忙了。”  林师姐腹泻不止?  谢小桑嘴角抽抽,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昨日跟师祖打闹,好像路过林师姐院子的时候顺手将师祖新炼制的丹药给丢进了她放在石桌上的茶盏里……  她偷偷斜睨了师祖一眼,果然师祖也想了起来,眼珠子正滴溜溜地转着。他接触到谢小桑的目光,立马装出一幅严肃的神情对雷莽道:“小雷啊,你放心,谢小桑小朋友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的!你不要怕,放心大胆地带着她去吧。”  雷莽闻言,生怕这个不靠谱的师祖会一时兴起要跟着一道去,所以就急忙示意谢小桑上剑同他一起下山。  不知道哪里刮来的一阵大风,头顶上厚厚的一团乌云被这风一吹,倒是散去了不少。谢小桑捏捏鼻子,小心翼翼地爬到了雷莽的剑上。她方才可瞧见了,自己这师兄的御剑之术可还不成熟的紧,等会起飞了她可要紧紧抓牢了才行,不然掉下去可就成肉泥了。  师祖爬到门口的那块大石头上,冲着他们俩一直挥手,大声喊道:“小桑桑——师祖把礼物搁在你的床上——回来了——自己看啊——”  被那沧桑的老头音给一吼,谢小桑差点没一脚滑下剑去,连带着雷莽都差点被她给一道拖了下去。  “小师妹,师祖还挺有活力的嘛……”  谢小桑讪讪地笑道:“可不是么……越活越年轻……”  一路摇摇晃晃地飞到了万虫谷,谢小桑又在入口处吐了个昏天黑地。雷莽呆呆地瞧着她,满脸愧疚,“都怪我飞得太晃,小师妹你可还好?”  谢小桑吐光了肚子里的东西,青白着一张脸安慰雷莽道:“不是雷师兄的问题,是我天生就有这晕眩症。”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心里将灵犀真人翻来覆去又咒骂了一轮。  当初灵犀真人告诉她等到了炼气期,这晕眩症就会不治而愈的时候可是满脸认真啊,可是呢,屁话,通通都是屁话啊!  她早忘了,人当初说的只是兴许而已……  雷莽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吐完之后脸色好看了许多,便急忙说:“要不然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会?不然进了谷可就没有机会休息了。”  谢小桑这些年吐啊吐啊都吐习惯了,反正吐完了除了肚子饿点,也没啥不痛快的。所以当下就直起身,拿出一把弯弯的大刀对雷莽道:“没事了师兄,我们还是抓紧把任务做了吧。”  雷莽点点头,手掌抚过山谷入口的石头,然后置于鼻下嗅了嗅,便带着谢小桑往里走。  万虫谷,万虫谷,听名字就知道里面满是虫子。  可谢小桑没想到,这谷里不只虫子多,草木也异常繁茂。四周还有浓重的雾气萦绕着,太阳直直照下来,却似乎没有办法穿透那片雾气。雷莽一边走一边提醒谢小桑要小心,这地方遍地都是毒虫,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蛰。若不是这山谷里恰巧有制作防御法器的重要材料铁甲虫,大部分的修士都是不愿意踏足万虫谷的。  谢小桑服下雷莽递过来的辟毒丸,小心翼翼踩着满地的腐烂树木往前挪。  她倒是也想要走得快一些,可这满地满树都是乱七八糟的小虫子,虽然连一阶妖兽也算不上,但数量一多,估计也能把人恶心死。一脚踩上去,还会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着实要命。就算谢小桑不是什么见不得虫子的姑娘,也快要被整疯了。更何况就连长得人高马大的雷莽师兄也是脸色铁青,走得跟大姑娘一样小心。  越往里走,这雾气就越浓重,而且雾气的颜色也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原本还是白色的,可走着走着,谢小桑就发现周围的雾气染上碧色。她原以为是透过雾气看到的树木颜色,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这些碧色就是雾气的颜色。而且空气里还有古怪的臭味,似乎有越来越浓郁的趋势。  “雷师兄,你看这雾,颜色好奇怪。”  “小心点,附近应该就有铁甲虫。”  铁甲虫喜放屁,而且那屁其臭无比,在这满是白雾的万虫谷里,更是能让雾气变成碧色。  两人又小心翼翼地往万虫谷深处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木终于稀疏了起来,而雾气几乎已经是全绿了,臭气熏天。谢小桑捂着鼻子一阵作呕。  左边的雾气里突然传来了“噗,噗”的声音,雷莽眼睛一亮,忙道:“是铁甲虫在放屁!”  “……”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别扭。谢小桑咧了咧嘴,握紧了手中的刀。  雷莽瞧见了她的动作,也是一愣,斟酌着道:“小师妹,你的镰刀虽然很大把没错,但是用来砍铁甲虫怕是要断……”  “噗嗤——”  谢小桑将手中的刀狠狠扎进了脚下的腐土里,一脚重重踩在了刀柄上,恶声恶气地说:“雷师兄你这什么眼神啊!这是师祖特意给我制的宝刀!怎么会是镰刀呢!”  可口中虽然说着恶狠狠的话,她的心却在滴血。  师祖当初说要给她做兵器的时候,她那叫一个乐啊。可等到成品拿到她眼前的时候,简直是祖宗啊。这叫什么玩意,说是镰刀都是客气了,这种东西要怎么杀敌杀妖兽杀魔人?  这连个虫子都杀不死好么!  可那不靠谱的伪小孩还颠颠地强调着,这是一把绝世好刀,不但能杀敌杀妖兽杀魔人,更能拿来割草割灵稻挖灵石……  其实他的重点完全就是可以拿来割草吧!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小桑只得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拿着这把破刀走上了杀铁甲虫的道路。  雷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些铁甲虫便被她死命的一戳给招过来了。一只只半人大的铁甲虫张牙舞爪地爬了过来,头顶上的两根长须同背上的硬壳一样黝黑发亮,一看就是坚实得不得了。嘴前的巨颚一开一合,好不惬意。  谢小桑有种自己正在被那些铁甲虫含在嘴里咀嚼的错觉……  “小师妹,动手!”  一声令下,雷莽率先一跃而起,飞快地朝着最近的一只铁甲虫一拳打了下去。那铁甲虫发出“嘤嘤”的声音,黑亮的脑壳被雷莽一拳头打得凹陷了下去。  不愧是筑基期的家伙,竟然光靠拳头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谢小桑也跟着扑上去,举起手中被伪小孩师祖取名为斩鬼的弯刀对着铁甲虫的头狠狠砍了上去。  斩鬼刀注入了灵力,发出“铮铮”的声音,竟是将铁甲虫的脑袋整个对中劈了开来,碧色的脑浆四溅而来。雷莽微惊,喃喃念了一声,“果然是师祖亲制的法器,好厉害。”  谢小桑自己也惊讶得紧,虽然知道这刀绝不是什么真的用来割草的镰刀,但是也没想到竟然有这般厉害,一击便将坚硬如玄铁的铁甲虫壳给砍碎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铁甲虫都有了灵识,竟然在谢小桑一击杀掉了一只铁甲虫之后全都朝她扑了过去。  不过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又是第一次来杀妖兽,谢小桑的应变能力实在弱的可怕,这突然之间扑上来大堆铁甲虫,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无章法地挥舞着手中的斩鬼刀。  不少铁甲虫的硬壳被她的斩鬼刀扫到,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可没有哪只被一击杀掉的。反而有只体型最大的铁甲虫大张着巨颚,一把咬住了斩鬼刀,死死不肯松口。  它牵制住了谢小桑,剩余的铁甲虫就都飞快地朝她发动了攻击。  雷莽分身乏术,手忙脚乱之际,却忽然发现那些铁甲虫并没有对谢小桑下口,而是争先恐后地咬向了她的衣服。  “嗤啦”一声,谢小桑的半边衣服都被它们扯了下来,而后这些铁甲虫就都对两人不管不顾了,拖着那块衣服就嗖嗖嗖跑到了一旁,你一口我一口地咬了起来。  “小师妹,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谢小桑拄着斩鬼刀,看着那些状若疯癫的铁甲虫,突然想起一件事。  雷莽疑惑地说道:“它们怎么回事?”  “难道铁甲虫也爱吃甜的?”谢小桑从腰间挂着的乾坤袋里掏啊掏啊掏出一大把糖葫芦来,这些糖葫芦还是她偷偷用师祖种了许久的山楂树上偷下来做的,据说那些果树都不是普通的果树,都是含有灵气的,吃了可是能增加修为的。也不知道这若是给铁甲虫这样的妖兽吃了会不会增加妖力,小心起见还是先丢一根看看吧。  想着,她便挑了最小的一根糖葫芦掷到了铁甲虫堆里。  果然,糖葫芦一落地,那些铁甲虫就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抢了起来,抢着抢着,还互相斗殴起来了。  她那半截衣服上就是沾着糖稀忘记洗掉了,没想到铁甲虫也跟她一样爱吃甜的。可是为什么,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好恶心。  雷莽也惊讶地喊了出来,“果真是爱吃甜的,小师妹你再丢几根过去,趁它们抢食的时候我们一举将其拿下。这么多铁甲虫这次应该能卖不少灵石了。”  
    牺牲了几根含有灵气的糖葫芦之后,这些铁甲虫果然轻轻松松就被她们两人给杀掉了。  谢小桑用斩鬼刀费力地把铁甲虫的壳给撬出来,再一个个收到乾坤袋里。看似不少的铁甲虫等装到了乾坤袋里,才发现也不过就装了三分之一而已。  她心有不甘,想着既然那么容易不如再杀一批好了。可雷莽却说这些足够了,而且天色一黑,这万虫谷就愈加危机四伏,还是趁现在早些离开的好。  所以又花了两盏茶的工夫,两人御剑飞行到了夜云城最大的交易场所百珍阁。  一进门,谢小桑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只差没有流口水了。  那满屋子的东西真是让人想要马上全都塞进自己的乾坤袋,然后一溜烟逃跑啊。可是按照谢小桑的实力,也就只能想想罢了。她摸摸鼻子,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以后实力强了,是不是该考虑去抢劫致富。这大概是最快就能发财的途径了吧。然后就有吃不完的糖……  啊呀,这若是真的,那人生可得多圆满。  谢小桑闭着眼睛,鼻间似乎已经闻到了糖稀那黏稠的香味,抿着嘴傻傻地笑了起来。  “小师妹,小师妹,小师妹!”  “啊啊?出什么事情了?”  雷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道:“已经卖完了,我们回去吧。”  “卖了多少灵石?”谢小桑满脸期待地望着雷莽。  “整整一千块下品灵石!”  “不错呀,对了雷师兄,这夜云城里可有卖桂花糖的地方?”  “桂花糖?小师妹你出来时候未曾用辟谷丹?”  谢小桑不耐烦地摆摆手,嘟囔道:“那玩意又苦又涩,跟泥似的,谁爱吃谁吃去。况且师祖都不辟谷,我也不过就是想吃个糖罢了。这每日里餐风饮露的,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餐……风……饮……露……  雷莽只觉得眼前有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过,炼气期的师妹竟然已经跟神仙似的餐风饮露了……半响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也没买过桂花糖,若真是想吃,我们出去寻一下吧。”  话是这般说,可到了街上,两人也就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份了。  虽然雷莽逛街的机会也着实少的可怜,可怎么着也比谢小桑多了一些,但是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的场景也愣住了。最近是有什么盛事吗?不然怎么会聚齐了这么多的人,而且远远的似乎还有鞭子破空的凌厉之声跟叫骂声。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闲事莫管可是灵犀门的传世之言,身为呆板弟子代言人的雷莽自然是向来不会违背的。可谁让他命不好遇到了谢小桑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谢小桑拉着雷莽就往人堆里挤,挤得周围的人都开始斥责也不肯往后退一些。幸好挤了半天可算是挤进去了。  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部分留出了不大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了几个凌乱的铁笼子,每个笼子外都有隐隐的白光闪现,可见全都是加了禁制的。隔得有些远,笼子又不大,谢小桑看不清那里面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便小声问雷莽道:“雷师兄,那些笼子里关着的都是灵兽吗?”  雷莽闻言一怔,“不是灵兽。灵兽大多都是蛋里孵出来的,没有这般关在笼子里卖的。那里面都是……”  “都是什么?”谢小桑好奇地又问,一边还向着空地上探头探脑地看。  雷莽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大婶模样的修士笑道:“小丫头是第一次来夜云城?这是在卖妖奴呢。”  “妖奴?那是什么?下人吗?”  望海镇虽小,可谢小桑也是见过牙婆卖人呢,可从来没见过装在笼子里卖的。  那大婶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一嘴黄牙暴露在空气中,“妖族人就是奴隶,比下人可低贱得多了。方才辛老板说今日有不少好货色,小丫头干脆买个回去养着玩儿吧。这妖奴力气大不说,也容易养活,好玩着呢。”  不知道为何,谢小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妖族人难道就不是人了么?”她轻声说了一句。  身旁的大婶耳朵尖着,听了淬了一口,骂道:“放屁,妖族人要是人,那我们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有喧闹的锣鼓声钻入耳中。  可是举目四顾却没有发现什么乐器,唯有一个圆不溜秋的大珠子飘在半空中,那些喜庆的锣鼓鞭炮声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上包着同色布料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场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不知用什么材料制的鞭子,只是瞧着就觉得不是普通的东西。更有鞭子上沾染的黑褐色污渍无端端便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只有经年的鲜血才能变成那样的颜色。  被人唤作辛老板的中年男人拎着鞭子打开了最近的一个铁笼子,白光一闪,禁制消失了。笼子里的东西也就袒露在了众人眼前。蜷缩着的身体似乎是赤裸的,而披散着的头发是迥异于他们的红褐色。  红色头发的人,所以他们是异类吗?  辛老板拽住笼子里妖奴的头发一把将其拖出了笼子,一言不发就先将鞭子打了下去。  “啪——啪——啪——”  三下过后,那妖奴的背上就绽开了三道血花。狭长的,从肩侧到腰部,整整齐齐的三道。  谢小桑被那画面震住了,明明那个跪在地上的家伙除了发色跟我们一样,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当那个妖奴抬起头的时候,谢小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冰冷刺骨。  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而且他的瞳孔是红色的,红得如同刚从身体里喷薄而出的滚烫血液。  谢小桑扭过头不忍再看。辛老板已经扯住了他的头发,而因为辛老板的动作,那个红发的妖奴再也没有办法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所以此时他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袒露在了空气里。  大喇喇的,已然顾不得羞耻。  雷莽也扭头不看,恨不得立刻就拉着谢小桑离开这里才好。而谢小桑身旁的那个大婶此时却是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才好,这一双眼睛可着实不够瞧了啊。  辛老板“嘿嘿”笑了两声,拿着鞭子的手拍了拍红发妖奴的脸,对着围观的众人道:“如何?西北来的红豹子精。瞧这发色,瞧这脸,这身材,买回去绝对不亏。而且这豹子,体力可好着呢。”他笑得愈发猥琐,眼睛专往人群中的大妈大婶身上瞄,“暖床也好,带出去也好,这都是极涨面子的事儿啊!”  谢小桑身旁的大婶等不及听辛老板说完就激动地掏出一个乾坤袋不停地挥舞起来,大声喊道:“我买了!我买了!谁都别跟我抢!”  “售价一千上品灵石!先买先得!”辛老板“啪”一声将那个红发妖奴丢在了地上,喊出了价格。  一千上品灵石……  谢小桑皱紧了眉头,他们在万虫谷杀了那么多铁甲虫却只卖了一千下品灵石,而下品灵石的价格跟上品灵石可有着天壤之别。然而这一千上品灵石的价格却全然没有吓着人,那些围观者的情绪反而空前高涨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举高了乾坤袋,喊得一声比一声重。  “一千零一块上品灵石!”  “一千零十块!”  声音纷纷扰扰,全都是大妈大婶的。谢小桑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夜云城里竟然有那么多富婆修士,当真没有瞧出来。  喊了半天也不见辛老板开口,一直站在谢小桑边上的黄牙大婶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乾坤袋,大吼一声:“一千零五百块上品灵石再加五百块中品灵石!”  这一声过后,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响才有人窃窃私语地说道:“真是要人不要钱,那么多灵石可都能再买一个差不多妖奴了。”  “可不是么,瞧她那样,八成是欲求不满着急呢。”  辛老板摸着唇边的两撇小胡子,笑得满面红光,直道:“好好好,可还有人愿意出更高价格的?若是没有,那这个妖奴可就是这位道友的了。”  四下里只有窸窸窣窣地交谈声,再没有人愿意出高价了。  毕竟千把块的上品灵石在夜云城也已经是个大数目了。  黄牙大婶兴冲冲地将乾坤袋丢给了辛老板,而辛老板则在那个红发妖奴的脖子上加了一条链子。那链条并不干净,反而肮脏得可怕,隔着老远,谢小桑都能闻见那股子怪味。  她想起了自己还在望海镇时的日子,那几条金员外家养着的大狗。也是这样,脖子里锁着满是污渍的链条,终日被困着,逃不开,也反抗不得。  “这妖奴被我的镇魂鞭打过,又加了这锁妖链,您呐,尽管放心,他反抗不了。”  “要是跑了,我可得找你赔钱。”黄牙大婶拉着链条就要带着妖奴离去。活物不能放进乾坤袋,妖奴又进不去灵兽袋,所以就只能这么大喇喇地扯着链条一路拖回家去了。  谢小桑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出声对黄牙大婶说道:“这位前辈,这妖奴都被您买下来了,岂不就是您的私有物了嘛。您就这么把他带回去,得让多少人瞧见他的美色啊。”  “对对。你这小丫头还挺有想法的。”黄牙大婶略一思索,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所以她伸手就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件衣服披到了红发妖奴的身上。  那是条艳红色的裙子,不过倒是跟他的红发显得很相衬。谢小桑额角抽抽,只能暗自感慨,裙子也好,聊胜于无嘛。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谢小桑抬头的刹那似乎瞅见那个红发妖奴看了她一眼。  
    回到了灵犀门,谢小桑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可雷莽的脸色却似乎有越来越难看的趋势。  她忍不住小声问雷莽:“雷师兄,莫非你也想买那个妖奴?”  雷莽:“……”  “小师妹你在想什么东西?”雷莽看着谢小桑嘴角那抹怪异的微笑,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想法。  “雷师兄啊,这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师祖不还人兽恋吗?你喜欢个妖族人而已,安了安了,要是真喜欢,咱们就去把他从那个大婶手里抢回来。”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话,又嘟囔了一句,“只不过看那大婶的模样,抢回来估计也已经被用过了……”  用……用过了……  雷莽欲哭无泪,这个小师妹果然是跟师祖呆太久了吧,果然是的吧。  他冲着谢小桑摆摆手,溜到自己的剑上道:“小师妹你自去吧,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诶,雷师兄!你别跑啊!”这下轮到谢小桑欲哭无泪了,糖没吃到就算了,那一千块下品灵石好歹也分点点给她啊。雷师兄实在是太抠门了,下次再喊自己去做任务,可打死也不去了。  落霞山上的风说来还是挺大的,等谢小桑从大门口一路走到师祖的山洞时,她的头发已经被吹成了鸡窝,  师祖从山洞里钻出半个身子,一看到她就笑得直往山壁上撞。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喂,小桑桑……哈哈哈哈……小雷雷这是带你去什么地方杀妖兽了啊……哈哈哈……你看你那头发……哈哈,笑死我……”  “笑笑笑!我让你笑!”  谢小桑拼命捂住师祖的嘴巴,一边厉声问他:“说好的礼物呢!”  “呜呜……在嫩滴房上……呜呜……”  “床上?我去看看,若是没有小心我拔光你的那些果树灵草!”谢小桑斜眼看着他,见他狠狠点头才松手越过他往山洞里走去。  山壁上原本满满的照明珠现在只剩下了零星的几颗,光线差了许多,而且没了照明珠的地方,坑坑洼洼的,跟长了一脸麻子似的,惨不忍睹。可谢小桑却熟视无睹,这些珠子本来就是被她打着节俭的旗号给挖掉的,那些照明珠也自然都落入了她的乾坤袋。  刚转过弯,谢小桑的视线便被放在自己小床上的那颗东西给吸引了。  那是什么玩意?  一颗蛋?  但是好大啊……  她抱起那颗比自己脑袋还大的大白蛋,摸来摸去,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又放到耳边听了听,没想到真的从里面听出了名堂。那蛋里传来轻微的“扑通——扑通——”声,细听之下,如同人的心跳声。  她好奇地将那颗蛋举了起来,想要放到照明珠的光线下瞧一瞧。听说透过光,就能略微看到蛋壳下的东西。可谁知道她刚把蛋举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粉白红润的脸。她一巴掌拍了上去,怒吼:“死老头子!”  脸的主人惯性地嘟起小嘴,捂着脸颊眼波流转,“哎呀,人家不是怕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特意来告诉你的嘛,你那么凶做什么。”说着话,他又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锦盒来。  “喏,除了这宝贝蛋,我还特意炼了一颗好丹药给你。吃了保你立马就进阶炼气后期。”  谢小桑一脸疑惑,“真的?你保证吃了不会拉肚子不会头晕眼花不会昏睡数日不会脸肿不会变成软脚虾?”  “真是的,不要就算了,我拿去给别人吃!”师祖不满地念叨着。  “别别,我吃还不行吗,老头子脾气越来越差了。”  把蛋放到一旁,谢小桑接过锦盒打开来一看,里面一粒小小的丹药白如初雪,莹润动人,周身还萦绕着彩色的光芒。她在脑海里翻了一圈曾经被老头子喂过哄骗着吃过的丹药,的的确确好像没有这样的,而且那些吃了拉肚子之类的似乎都是长得丑不拉几,黑不溜秋的丹药。眼前这颗,指不定真的吃了能进阶也说不好。老头子虽然爱玩闹,但是怎么着也有点真材实料在。  她用两指捏起那颗丹药,放在嘴边正要吃,发现师祖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就道:“哎呀,好渴,先来杯水。”  师祖一听,竟然就乖乖地去她倒水了。等回来一看,谢小桑已经把丹药给咽下去了。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吃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真的能让我进阶?”  师祖自己一仰脖子把水给喝了,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伸出两根食指互相戳来戳去,嘴角渐渐地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你方才吃的丹药叫定颜丹。”  “定颜丹?”  这是什么东西?不过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吧。  他突然仰天大笑不止,捂着肚子笑得在谢小桑的床上直打滚,“哎哟哟,吃了定颜丹,你就再也长不大了哈哈哈哈。”  谢小桑一脚踹过去,冷着脸问道:“什么叫长不大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师祖摇头晃脑地说:“你看看你都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几年就该老了。都说女子老得快,我这可都是为你着想,服了这定颜丹,你就可以一直维持你如今的模……诶诶,做什么,欺师灭祖了啊啊啊——”  我砍不死你个满脑子浆糊的老不死!  谢小桑拔出斩鬼刀就要往他头上劈,可谁知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就轻轻松松夹住了斩鬼刀,偏生还做出一副要被谢小桑给杀掉的可怜模样来,眼泪汪汪地叫喊个不停。  真是气死人!  那该死的家伙叫了一会,见谢小桑奈何不得他,反而长叹一声,“无趣啊无趣,这些年你吃的饭都吃到何处去了,力气怎么一点也不见长。”说着视线却有瞄到了谢小桑的胸部去,猥琐地笑道:“难道你是为了这小馒头不能变成大馒头而生气?”  谢小桑循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眼里冒火,既然斩鬼刀被他夹住了,她干脆猛地松了手。师祖没料到她会松手,倒是愣了。她趁机一拳打过去,趁着他不备,竟是重重打在了他的眼睛上。  “哎哟。”他捂着眼睛痛叫一声,另一只手便松开了斩鬼刀,转而用肉嘟嘟的手指指着谢小桑骂道,“倒霉孩子,年轻还不好吗?竟然还真的打我。你看你看,这都青了!”  他故意凑到谢小桑的眼前,露出那青青紫紫一片的眼眶来给她看,一边还嚷着:“不说定颜丹,这凤凰蛋总归是好东西了吧。”  “凤凰蛋?你别是又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敷衍我吧?”谢小桑一脸不爽地看着他,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实在不能随便相信了,竟然给自己吃了什么定颜丹!怎么着也得等到她长到双十年华才吃吧!  师祖摆摆小肉手道:“我是那样的人么,说得我多坏似的。”  谢小桑撇撇嘴,送了他一个白眼。他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她是么!  “你不是一用飞行法宝就晕吗?我这不特意给你弄了个凤凰蛋,等它孵出来了,你就结个契约,以后坐着它出门,保你不晕!而且这凤凰鸟长得又极美,你要是乘着它出门溜一圈,那些女修士还不得羡慕死?”  “凤凰鸟?就是那种有着长长尾翎的神鸟?你上哪里弄来的这蛋?”谢小桑还是有些不信。  师祖笑眯眯地道:“你们凡人真是没见识,凤凰这种东西哪里是吾等可见的,那东西等你哪天飞升了说不定才有机会见着。我说的这是凤凰鸟,跟凤凰可不一样。这东西孵出来就是三阶的灵兽,给你做飞行坐骑可好着呢。”  “这蛋要怎么孵?”谢小桑想起以前见过的老母鸡抱窝,难道这蛋也得自己天天抱着才行?  “用灵石做个窝,把它放进去润养就行了。也不用好的,下品灵石就可以。我瞧着两个月就该破壳了。别的嘛,等孵出来了我再告诉你要如何养。”  不用自己抱着孵就好,谢小桑又问:“用灵石做窝,这么大颗蛋,得多少灵石啊。我可一颗都没有,你拿一袋给我。”  师祖差点吐血,一袋灵石,真当自己是聚宝盆么。他解下一个乾坤袋丢给谢小桑道:“我就一穷老头子,全身上下也就十几块灵石了。往日里都是灵犀供着我,你缺灵石跟他要去。”  “谁知道师父云游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上哪里同他用灵石……”  
    将师祖上下其手搜了个遍,果真只有十几块灵石罢了。  谢小桑无奈之下,把灵犀门跑了个遍。可没有想到,这满门上下竟然都是穷鬼……她坐在山洞门口的大石头上数着借来的灵石,真是好不心酸,刨除了师祖的十几块,剩下的就是从雷莽口袋里硬生生要来的五十来块灵石了。  她捧着灵石跑进了山洞,开始在床上搭起了蛋窝。  可这只有一截拇指那么大的灵石搭的窝,只能堪堪把凤凰蛋围起来而已。谢小桑看着大白蛋,欲哭无泪,看来还得自己去杀铁甲虫。可是就凭自己,怕是有去无回,去了也是给铁甲虫送糖吃而已。  所以……她决定拉着伪小孩一道去。虽然长得像小孩,可师祖到底是元婴期的修士了,杀点铁甲虫那不跟拍黄瓜一样嘛。别说凤凰蛋要灵石润养了,就是以后孵出来了天天吃灵石都没事。  可是该死的,也不知道那老头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心思,竟然说要闭关修炼!  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生这时候闭关,这不是故意的猪都不信!  无奈之下,谢小桑只好收拾了一下孤身下了山。  其实她也可以找雷莽一道去,可是大忙人雷莽不知又接了什么任务,早不见人影了。出门之前,她还特意寻了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嘱咐了那姑娘好多遍,万一自己回来晚了,就让她到处去借灵石来给蛋窝补充好。  那小姑娘一听灵石蛋窝在师祖的山洞里,就打死也不肯去了。谢小桑好说歹说,答应回来给她带好玩的东西,又说师祖已经去闭关了,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才泪汪汪地点头同意了。  真是作孽啊!  谢小桑一边沿着山路往夜云城中走,一边在心里唾弃无良师祖。估计这灵犀门中除了自己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谢小桑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往日里飞着不觉得远,这自己走起来可真是要命得紧。山路虽是修过的,可台阶爬起来也是累人啊。这还是下山,等到时候要回去了可如何是好,谢小桑觉得自己爬到半山腰就得累死了。到时候一定要传音给雷莽师兄,让他御剑来接才好。虽然要吐,可怎么着也比自己爬得断腿好。  可是……谢小桑忘记了一件事情……  虽然自己去过万虫谷,可那是雷莽带着她飞过去的,可不是自己用两只脚走着去的。  她只记得那个山谷在夜云城外,可具体的位置是完全不知道的。  一个时辰后,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一个穿着青衣,扎着一条黑色长辫子的少女低着头从街角走到街尾,然后又从街尾走到了街头,来来回回愣是走了不下十遍。  一看就是要找什么地方却毫无头绪,所以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瞎转。  某个无良奸商乘机凑了过去,努力装出一副纯良敦厚的样子道:“这位小道友可是不认得路?”  青衣少女慢吞吞地转过头来说:“这街实在太长了,我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  奸商满脸黑线,没走出去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来回转悠好么!不过他脸上完全不显,仍旧是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小道友定是刚来夜云城吧?初来乍到买张地图如何?”  “我来夜云城已经三年了。”少女拍拍脸,低声恼怒地说了一句。  “是……是么?”奸商眼角抽搐,三年了竟然连条街都走不出去,到底是有多路痴?他强忍着笑意继续推销他的地图,“那更是要买一张地图备着了。您瞧我这地图可不是一般材料做的,这可是用雪云兔的皮子做的,水火不侵虫不蛀,好着呢。”  少女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地图,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好吧?只要一百块下品灵石,这地图就归您了。”  “一百块?”青衣少女的音量陡然提高,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声音又低了下来,“不便宜啊这东西,你拿来我再瞧瞧,看看有没有瑕疵。”  奸商故意皱眉道:“您这说的什么话,这若是有瑕疵我怎会拿出来卖?做生意不就讲究个实诚嘛。”一边说着一边将地图递了过去。  青衣少女嘴角绽开一个弱弱的笑意,尚透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涡,一手接过了地图,一手探向了腰间系着的乾坤袋。  卖地图的奸商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要掏钱了掏钱了,哈哈,傻蛋才会花一百块灵石买个破地图。然而下一刻,他就大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那个青衣少女往身上贴了一张符纸后绝尘而去……  “神行符!”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少女早就不见了踪迹,徒留一地灰尘。  话说另一头的谢小桑第一次抢劫,就是当街行事,没想到竟然还成功了,此时她正得瑟个不行。那地图是不是什么雪云兔的皮子做的,是不是真的水火不侵虫不蛀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现在急需一张地图。可是一百块下品灵石,那家伙怎么不去抢珍宝阁!真当她是冤大头么,干脆一把抢过来再说。  幸亏当初从师祖手里弄了几张神行符,这种时候跑得快可比什么都有效。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身上的神行符早已经没有了效力,所以她现在只是慢悠悠地在街上找路而已。虽然手里拿着抢来的地图,可是奈何她连地图也看不懂。也不知道是这地图本身画得有问题,还是她不会看,反正她翻来覆去看了数遍也没有找着万虫谷在哪个方向。早知道抢劫前先问问清楚怎么看就好了。  又走了一会,谢小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随便拦住了一个过路的筑基期大叔,问道:“这位前辈,请问万虫谷怎么走?”  那人扫了她一眼,哼哼道:“往北走一天便是了。”  “一……一天?!”谢小桑忍不住惊呼出声。  “步行自然需要一天,若是用飞的,不过小半个时辰的事情。”那人说着甩开了谢小桑的手,“没有飞行法宝到处乱走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  话音刚落,那人就掏出一个葫芦来往空中一抛,而后自己就飞身而上走了。  谢小桑盯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满脸艳羡,握了握拳,心道:等我赚够了灵石孵出了凤凰鸟,谁还稀罕你们的破飞行法宝!  可未来是美好的,现在是残酷的。  没有飞行法宝的谢小桑修士只能默默地沿着北面一步步走着去万虫谷了。不过还没走出多远,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掏掏乾坤袋,糟糕,忘记带上辟谷丹了!  她摸摸肚子,四处张望起来。不知道能不能上哪抢点吃的来……可四处看了个遍,那些卖包子的卖烧饼的竟然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只要她一靠近,那些人就用警惕的目光望着她。  喂,她脸上是写了抢劫两个字么!  恼怒之下,她愤愤然准备往身上贴神行符,不吃也罢,直接飞奔去万虫谷了。反正还有两张神行符在。就在这时,谢小桑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喂,那边的小丫头……”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天跟雷莽一起遇见过的黄牙大婶。  那大婶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个硕大的锅铲正冲着她挥舞。  谢小桑满眼都是那把大锅铲,一看就是有吃的,急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一进门就发现那大婶正在做菜,摆在大门左侧的铁锅足有七八尺宽。  “前辈,你这是要请我吃饭吗?”谢小桑盯着那口大锅,眼冒青光。  黄牙大婶一愣,旋即便大方地摆摆手,“来吃来吃,就你这小身板,能吃多少东西。还有莫要叫我前辈了,就叫张大姐吧。”  谢小桑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张大姐,便自顾自地挑了张桌子坐下了。现在尚不是饭点,所以这店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谢小桑外就只剩下一桌客人。  张大姐端了盆鸡和白饭出来,“啪嗒”一声放在了谢小桑的桌上,自己也在边上坐了下来。  那鸡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皮焦脆,肉却不干不柴,鲜香滑嫩。闻着有股子淡淡的焦香味,焦香味里又夹杂着微甜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谢小桑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鸡腿便往嘴里塞。果然,鸡肉入口脆皮多汁,而且那肉咸香中微甜,着实美味。  她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张大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大婶竟然能把东西做的这般好吃。  鸡肉下肚,谢小桑忽然发现另一个奇妙的事情。  肚腹中缓慢地升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气,那是灵气啊!这鸡肉里竟然带着灵气!虽不多,但是也不算少了。这一只鸡吃下去怕是能吸收不少灵气。怪不得那日购买妖奴的时候这张大姐出手那边阔绰,原来竟是能做灵食。修士到了筑基期,大多都不再进食,所以这懂得吃又懂得做的人着实少见,看来这张大姐能赚不少呢。  想着,她便偷偷的抬眼瞅了瞅张大姐,心想若是能留在这店里做工就好了,不但能白吃灵食,更是免了去万虫谷费力杀铁甲虫了。  “这肉好吃吧?”  “好吃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肉!”  张大姐闻言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这夜云城中可还没有人能把灵食做的比我的好吃。”  “张大姐,那个你这缺人不?”谢小桑叼着一块鸡肉,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张大姐一愣,问道:“你是想来做工?”  谢小桑慌忙点头,生怕她说不行。不过张大姐只是眯着眼想了想,便说:“好啊,正缺人去养灵猪呢……”  
    作为一个负责的猪倌……  谢小桑修士每日起早贪黑,剁猪草,煮猪草,喂猪……还得每天遛猪玩……  打死她也想不到,张大姐的灵猪竟然是放养的!  谁家的猪不是放在猪圈里养着的?这放养的猪是想怎样,加个灵字那不还是猪嘛!可话虽然这么说,眼前的这几百只猪长得可还真不像是猪。虽然谢家穷,而且谢王氏就算吃肉也舍不得喊上谢小桑,可猪这东西谢小桑还是见过的。  那猪不都是肥头大耳,膘肥体壮,哼哼唧唧的么。可是张大姐的灵猪却小得跟兔子似的,耳朵比身子还大,好像风一吹就会扑扇着耳朵飞起来一般。但是这灵猪虽然长的小,吃的可不少。  谢小桑每日为了喂饱这些家伙就不知道得煮多少猪食。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留在这里喂猪,而是去万虫谷杀铁甲虫换灵石才对。不过张大姐答应一日给她一百块下品灵石,那么半个月便有一千五百块灵石,想来应该够用到凤凰蛋孵化了。  堆积得跟小山似的猪草一天天变少,虽不见人补充,可谢小桑以为等吃光了张大姐应该就会再弄一堆出来的,但直到地上连一根猪草也没有了,也不见人来。谢小桑无法,只得亲自去找张大姐。  “张大姐,灵猪吃的草可一根不剩了。”  张大姐头也不回,丢过来一句话,“没了就去万虫谷割啊。”  “割……割草?”谢小桑皱起了眉头,“我不是来养灵猪的吗?为什么还要割草……”  “哎呀,小丫头真是的,这喂猪不得要草啊?那这割草不也就是养灵猪的一部分任务么?再说,若只是养灵猪,一日一百灵石,岂不是要赚死个人。”  噗——  谢小桑只觉得一口老血积在喉咙口,差点喷出来。果然无商不奸!可是为了灵石,还是不得不去,这可都已经做了七日了,若是现在撒手不干,指不定这张大姐肯不肯给钱呢。若是不给钱,自己也打不过她啊。  “那,那我现在就去?”  张大姐把手中的纯金算盘一顿,朗声道:“等等,你这一人能割多少,我让红红跟你一起去。”  红红?  谢小桑疑惑地看向张大姐,只见张大姐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球来,催动灵力,就有一人闷哼一声从后门出来。那人赤着上半身,下身倒是穿了一条粗布的黑色裤子。披散着的红褐色长发,还有鲜血一般殷红的瞳孔,分明就是那日张大姐从辛老板手中买下的妖奴。  她想了想便问:“让他跟我出去割草?”  张大姐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红红可是豹子妖,天生体力好,我买他回来就是为了多干活,割草这活他可比你熟练多了。”  “是……是么……”谢小桑讪讪地笑了几声,“那快走吧,我没有飞行法宝,去万虫谷可得走一天呢。”  “啊?你竟然连飞行法宝也没有?那会飞的灵兽有没有?”张大姐忍不住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我瞧你穿青衣,还以为你是灵犀门的人,没想到是个穷光蛋。”  谢小桑在心里尖叫,整个灵犀门都是穷光蛋好不好!可是面上却不能露出这种想法来,怎么着出门在外,面子还是很重要的。那个叫红红的妖奴已经走了过来,张大姐无奈地扫了两人一圈,只得说:“也罢,我送你们两过去吧,不然这一来一回的,那些灵猪指不定都饿成皮包骨了。你也是,怎么不早些来告诉我。”  又念叨了谢小桑好几句,张大姐才召了自己的灵兽出来。  “这不是灵猪嘛!”谢小桑惊讶地喊了出来。  张大姐这下次连白眼都懒得给她了,“有这么大的灵猪么,这是飞天猪。”说完,她便一手扯一个,将谢小桑跟红红拉到了飞天猪的背上。飞天猪背上的地方并不大,这三人一挤,谢小桑便靠在了红红赤着的胸膛上,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浑身僵硬的到了目的地,谢小桑果然不出意料地又吐了。  但是这一次的反应竟然比往常更加剧烈,像是要把整个胃从肚子里吐出来一般,只要留着它一刻,肚子里就不停地翻江倒海般。  张大姐还坐在飞天猪上,满脸惊悚地看着呕吐中的谢小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竟然会因为乘坐飞天猪而吐得脸色青白,浑身颤抖。人家飞是要钱,让她飞岂不就是要命。  罢了罢了。她冲着红红摆摆手,“你等她吐完了就带她去割草。割个三天大概就差不多了。”顿了顿,她扬起手中的圆球,定定看着红红道,“回来要走一天,那么四天后若是还没有回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球一碎,你的魂魄也就要碎了。”  红红睁着血色的眼睛看了看那颗圆球,始终一言不发。  张大姐走后小一刻钟,谢小桑才算是恢复了过来。万虫谷里依然白雾缭绕,红红像是哑巴一般,只是一味带着谢小桑往万虫谷深处走,连声哼哼都没有。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谢小桑渐渐觉得身上的筋肉都酸痛了起来,意识也有些模模糊糊的。走在前方的红红从一个人影变成两个,又变成了三个……  好奇怪的感觉。  谢小桑连腿都瘫软了起来,两条腿跟面条似的,一晃一晃,好像下一刻就要摔倒。她咬着牙想要喊住红红:“红……红红……”  红红挺直的背脊似乎僵了一下,可是下一刻却又继续往前走,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瞧她一眼。谢小桑的意识越发模糊了,她摇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这脑袋却好像越摇越晕。“红红……红……红红……”她无意识地呼唤着妖奴的名字,视线已经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无数的幻影在眼前晃动,隐隐绰绰间好像回到了望海镇,豆豆在唤她……小桑……小桑……  “砰——”的一声,谢小桑摇摇晃晃的身子摔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红红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拖起谢小桑继续往前走了一会。万虫谷的路弯弯曲曲的,又大多隐在葱茏的树木间,谢小桑的身子被拖来拖去,青衣上早就满是泥泞,连长长的辫子也都变得零零散散,脸上更是被草叶的边缘划破,血珠沁了出来,在伤口处凝结成了珠子。  然而红红却似乎全不在意,也不怕回去之后张大姐寻他的晦气。他血红色的瞳孔里渐渐有了神采,狰狞的,嗜血的光芒。  终于不知在转过了几个弯之后,他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个狭小的角落,入口处仅能容纳一人侧着身子通过,昏迷的谢小桑被这么一挤,浑身上下愈发惨不忍睹。  进了里面,才发现万虫谷终年弥漫的白色雾气竟然进不来这里,而地面上更是连一株草都没有。红红随手将谢小桑同麻袋一般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然后指尖蓦地伸出一寸来长的青黑色指甲,指甲在谢小桑的手臂上轻轻一划,她的皮就破开来。  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却没有落地,而是被红红接在了掌心。  接够了血,他站起身往半空一洒,口中念念有词,那些血液就在空中停住,慢慢地流动形成了一个法阵。  “破!”  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过,红红的声音喑哑低沉,语音带着种说不清的怪异。  那法阵在半空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过后,整个法阵都如同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也未曾留下。而虚空中,逐渐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  略显凌乱的青丝,襟口大开的黑衣间白皙的胸膛,殷红如血的唇,微微上挑的眉梢显得戾气十足。还有那异样的双瞳——其中一只是普通的黑色瞳孔,而另一只却是金色的竖瞳。黑瞳之下有一小片青色的阴影,细看去,竟是层层叠叠的鳞片。  红红脸上露出一个虔诚的笑,声音亦是虔诚无比。  “潼九大人。”  那个如同幻影一般出现的年轻男人却扬起嘴角,红唇微启:“杀了她。”  红红诧异地回头,却见狼狈不堪的谢小桑不知何时竟然苏醒了过来,正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别……别杀我……”谢小桑闭上了眼睛,浑身战栗地想要往后退,“我什么也没有看见,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继续……”  虽然不知道红红在做什么,那个陌生的男人又是谁,可本能告诉谢小桑她一定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手臂上的伤口灼灼地疼,脸上也有些疼,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杀意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谢小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拔出斩鬼刀横在身前。  被红红唤作潼九大人的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而红红的十指都已经长出了两寸来长的指甲,唇角也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血红色的瞳孔里涌动着骇人的杀气。  谢小桑不管不顾突然埋头向着外面跑去,然而却一头撞上了那个虚虚的半透明身影。  怎……怎么会?  那不是虚影吗?!  红红跟潼九也同样惊讶地看着她,似乎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接触到并不是实体的潼九。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竖瞳里金光闪烁,潼九忽然伸出一臂揽住了谢小桑,竟然真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谢小桑也满脸震惊地看着那只揽着自己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竟是覆盖着同黑瞳下方一样的青色鳞片,密密麻麻。她看得浑身冰冷,颤栗不停,比当初在望海镇外的海上遇到海螺娘娘时还要恐惧。眼前这个看不出修为的男人,非常的危险,非常……非常的危险!  可她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斩鬼刀重重地坠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潼九突然一把将她的额头摁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谢小桑清晰地感觉到有陌生的力量侵入了自己的大脑,可是却无力反抗。  “命定之人。”  灼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脸上,她忽然觉得烦躁难当,消失了的力气一点点回归,她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潼九松开了她,任由她摔在地上。他一手抚上另一只手臂上的青色鳞片,低声说了一句“太弱”,而后歪头对红红用一种谢小桑陌生的语言说了极长的一段话。  红红沉默地听完后,点点头,而后同样用这怪异的语言说了一段话。  潼九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又昏迷过去的谢小桑,嘴角上挑。笑意明灭间他的身影便一点点化作了虚无。  
    头疼欲裂。  谢小桑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唯有不断传来的昆虫嘶鸣声在提醒她,此时仍旧身处万虫谷。她揉揉眉心,觉得记忆混乱不堪。  对了!红红!还有那个奇怪的男人!  四处一看,便瞧见了不远处正往篝火堆中添加枯柴的红红。她下意识地拔出斩鬼刀,对着红红冷冷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红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复又低头认认真真地烧起火来,直到谢小桑拿着斩鬼刀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才说了一句,“你要踩到火堆了。”谢小桑恼火地一刀劈在火堆上,火花四溅。  不过是来割个草回去喂猪而已,竟然莫名其妙晕了过去,又莫名其妙受了一堆伤。这也罢了,还差点被他给杀了,这到底叫个什么事儿!  啊啊啊啊啊啊——  谢小桑心里早就在尖叫个不停了,可她表面上还在故作镇定。这时,红红突然伸出手扯住了她握刀的手,她一眼便瞧见红红的长指甲又露了出来,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之前红红满脸杀气逼近的模样,方才挤出来的胆子立马就缩了水,变成了米粒大小。  她讪讪地想要收回手,笑着对红红道:“男人留长指甲可不好看……”  红红神色一凛,她立马又换了一个表情,露出一脸正经的模样来,“这是真的,你瞧你又不爱穿衣服,这指甲指不定啥时候就把自己给划成渔网了。”  “哼。一个时辰以后去割草。”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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