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桑娜仁其木格格

东乌之行(二)
68年8月17日抵达盐池,很快就到了阿拉希家。当年阿拉希三十多岁,正值壮年,阿嘎(大嫂)同岁,都属鼠。夏勒娃、乌拉花拉(女)、童嘎(女)、那桑巴塔,四个孩子;后来又有了托娅(女)、萨仁琪琪格(女)。夏勒娃老大,属鸡,69年才进本命年。一进到家,就让人感到阿哈、阿嘎一家的热情与真诚。牧民都是白天喝茶,晚上才吃正餐。第一天吃的是“羊肉挂面”,新宰的羊,阿拉希从公社弄来的挂面。当年物资匮乏,挂面可是个稀罕物,满满的一大锅;肉比面多,白肉比红肉多。第二天,黄油、小米饭拌红糖。第三天,牛奶煮面条,撒上沙葱、盐。
&&&&阿拉希不同一般牧民,对新事物有特感兴趣,时髦词儿就是“新潮”!他是第一个买自行车(牧民都骑马)骑着上公社的社员;第一个买半导体拿着听广播放羊的玛拉沁(牧民);第一个买大铁轱辘(当年还是木头轱辘)驾着牛车走浩特的“埃力”(家庭)。秋天打草,阿拉希负责(给公社、盐场、供销社、额和宝力格)划分草场;冬天打井,没仪器,全凭经验,阿拉希给画圈儿、定地儿。“挖肃”,大队“瘫痪”,他来当管理员,卖羊毛、卖皮子;給各畜群浩特添置车辆、哈那墙、围毡;组织大队牧民一起打马鬃、剪驼毛……都归他管。后来“整党”,他成为队里的第一个党员。
&&&&我们放羊,夏勒娃放牛,阿嘎下夜,阿拉希只管大事“搬家,走场子”;家里其他的安排、子女的教育,全是阿嘎。女人管家是牧民传统,成吉思汗能成事儿就得益于他的母亲。“奥云那夫齐”聪明的叶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智慧能干。夏勒娃摆弄史冠仲的半导体,半天鼓捣不出蒙文台。史冠仲开玩笑说:“北京买的收音机,没有蒙文台!”阿嘎一接手就调出蒙文台。阿嘎平时爱跟孩子们下“极乐固勒”,跟熟人对弈蒙古象棋。
深秋,浩特都搬到了松根山里,天气也骤然冷了下来。阿嘎除了白天“挤奶、烧茶、带孩子”,抽空儿还要挖“洞”、熏皮子。到晚上,都收拾完了,伴着羊油灯,阿嘎就拿起羊皮来剪裁、缝合,直到夜半。当我们都穿上镶有蜀锦平绒的大皮德勒、皮裤时,阿嘎则是一脸的疲惫和由衷的笑容。
夏勒娃没能进学校,很小就开始了放牧,十一二岁调教生个子(驯马),十五岁当马倌。一次下大雪、刮白毛风,为防止马群跑散,他整整圈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才到家,整个人就像刚从冰窟窿里爬上来的,“脚布叉”(镶面的皮袍子)和皮裤全都冻挺了。
16日,我们去盐池,“度假村”就在盐池西南的道边儿上。在现场,见到了三位老弟“达哈、鄂尔多、间其布”。达哈留起了小胡子,鄂尔多变化不大,间其布成了小老头儿。大家先是相对一愣,接着就相拥到了一起。……交谈中,大家都感到“廉颇老矣!”。问起:“夏勒娃?”说:“和那桑巴塔回旗里了。”
17日到旗。旗里也是在大搞“房地产”开发,到处是新兴小区和在建的楼盘。幸亏有巴根那和陈向东带着,见到原先公社大队的老人:耶希、赵桂兰、包天苍、斯琴达赖。巴根那从第一天到哈拉图接我们就在尽“地主之谊”,一直到我们离开东乌旗。
18日上午,巴根那又邀我们到乌里雅斯泰山里去玩。福全(巴根那长子、口岸副镇长)还给安排的参观珠恩嘎达布其口岸。下午,巴根那和隋思建、赵建平去许全友家,陈向东、娜仁花带华立和我去夏勒娃那儿。好容易找到租住的小区,敲半天,没人!邻居说:“可能是搬走了。”
19日回到大队,那森巴雅儿开着自家新买的长城-哈弗H6来接,一问才知道,夏勒娃为见我们,已从旗里回到家里,去旗里是为退房子。
冬营盘的新房子是前年盖的,一排坐北朝南的正房,东边是厨房和车库,南墙外还建有彩钢板的高架车棚,停有拖拉机和拖车。整个布局显得紧凑实用,都是自己设计、请人来施工;四面的铁艺栅栏围墙也都是自己焊的。西墙外还停着一辆自家的白色大卡车;旁边有一个大蒙古包“党员继续教育活动阵地”,里面摆放着各种学习材料和报刊杂志,那森巴雅儿是支委委员;作为马背民族的象征、夏勒娃的银马鞍,也吊在西南的哈那墙上。
进入正房,客厅的柜子上供奉有“成吉思汗”像,边上是剧组发给的证书。夏勒娃像阿嘎一样,不善言谈,只是微笑着坐在一旁,弟妹则滔滔不绝:“我们一大家子,都是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孙子上学,我们在旗里;去年承租了“苏依勒图”的XX亩草场,打下草卖草赚了20万,就买了这辆黑色轿车……”问到:“拍电影?”夏勒娃说:“那是2005年的事儿,拍‘成吉思汗’,群众演员都带着马到盟里,听人家指挥……后来就发了这个证书。”正说话间,那森巴雅儿的手机响了,通过电话,知道:正请人打草!下雨草湿,停了两天。现在工人来问:“什么时候开始?”那森巴雅儿说:“再晒半天,明天下午开始!”第二天,把我们送到单博勒家,没呆一会儿,就赶紧走了。草情不等人吗!
15日,傍晚到了单博勒家。平时,单博勒和萨仁泰吉(知青带包牧民、哈达的小女儿)两口子在家,放着自家的牛群和各家的羊羓(扒)子,自家羊在白德格日勒的羊群里。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小儿子依德日扎那继承祖业,接大爷爷老巴特尔的班在旗里蒙医院上班。前年按揭,买的“草原明珠”三层复式、不到200㎡的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底层车库。当时总价是25万,据说,现在已经涨到80万了。
左起:奥瑤、赵建平、小孙子、单博勒、隋思建、萨仁泰吉;
我们去时,正赶上三女儿带着外孙子来看望,也比平时热闹得多。现宰的羊,一只三岁口的羯羊,牧民计岁口按牲畜门齿算。天黑以后,陆续白德格日勒(萨仁泰吉二哥)两口子、奥瑤(单博勒姐姐)、额尔登巴图(单博勒外甥、嘎查长),艾阳登(知青带包、艾力布长子)、其木格(知青带包、甘西格大女儿)两口子都来了,再加上巴根那我们五个,有小二十口子,真热闹!热腾腾的手把肉、满满的两大盆,羊胸脯(敬贵客礼)肉放在最上面,肋骨、肱骨、扇骨、羊肝、血肠都还冒着热气儿。说起这些年的变化,单博勒感慨颇多……
嘎伯(白)家,乌日那斯图、阿嘎、奥瑤、单博勒,共四口,阿伯嘉(大爷)喇嘛大夫老巴特尔住大队,到各家巡诊。嘎伯作过多年的生产队长,畜牧业是把好手,阿嘎善良贤惠,两口子对知青无微不至。到牧区不久,天就冷了,看到隋思建、赵建平他们四个仅有的绒衣绒裤,嘎伯把自己的小羔皮缎子面袍子给知青穿上去放羊。羊皮下来,阿嘎赶紧和萨拉花拉家给知青赶制皮袍子、皮裤,给他们的袍子还都钉上了银扣子。
刚到牧区,年轻不懂事儿,隋思建老爱纵马飞驰,不知到立秋以后、尤其是冬天,尽量不能让马盗汗。嘎伯就说他:“你把马都跑瘦了,春天接羔怎么办?你能走着对羔儿吗?”春天接羔儿,牧民早晚都要给带羔羊群的母羊、羔子配对儿,以保证羊羔都能吃到奶。
阿伯嘉对知青更是没的说。滕平回京,母亲有病需用牛黄,华立找到阿伯嘉,老人打开小羊皮药袋,用小铜勺挖出满满两小勺包好,郑重地交给华立,说:“你看,我就剩这些了,还要留给牧民急用!”。
当年,单博勒、奥瑤一到知青包来,隋思建他们就蒸羊肉包子、烙羊肉馅饼招待小姐弟俩,还给带走。单博勒说:“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特香!”单博勒又说起前几年:“曹联荪(丹巴知青)带来银酒壶、银酒具、两双筷子,都是纯银的;女儿出嫁,打银扣子不够,还用了一双筷子。”
说起艾力布,当年可是明星级的人物。改革开放以后,分配草场、畜群到户,秋天卖牲畜,他一下儿就卖了100头大羯羊,成为东乌首个万元户,还登上了锡盟日报头版。
交谈热烈,席间,奥瑤感慨地说:“自己都好长时间没来单博勒家,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18日,巴根那邀我们游乌利亚斯泰山和珠恩嘎达布其口岸。乌利亚斯泰山在旗北面,离旗里(乌里雅斯太镇)27公里。草原多是平原、漫坡和丘陵,即使有山,也是土多石少。记得当年包勒裹劲儿我们知青打的新井要砌井,要用好多石头,到松根山哈勒果嘨去拉,大石头一块一块隔得很远。乌利亚斯泰山旅游点却是一排排重叠错落、神奇有致的石头山,拔地而起,耸起突兀。山石中长着积年生长的野生灌木和一丛丛的小块草皮,青翠有致,神来之笔,大自然的幻化、生命力之神奇使人叹为观止!
据《元史·太祖本纪》载:“时汪罕形势盛强,帝微弱……汪罕兵至,帝与战于哈阑真沙陀之地,汪罕大败……。”“哈阑真沙陀之地”之战,是铁木真称汗之前与王汗决定性的一次战役,即在乌利亚斯泰山北面展开,持续相当时间。“乌珠穆沁”“哈拉图”都与成吉思汗有关。耶希就曾在山里捡到武士头盔上的鹰和遗留的甲胄。记得一次放羊,我在松根山上大架子山下的敖包附近,还发现过有古代箭簇样的铁头。东乌珠穆沁旗旅游的自然景观与人文历史是很有待于开发的宝藏。
珠恩嘎达布其口岸,因其原为中蒙贸易进口外蒙马匹的检疫入境交接处,旧称“蒙马处”,地处东乌旗乌里雅斯太镇以北68公里,中蒙边境的1046号界碑(标)处,北纬45°44&、东经116°16&。1992年,国务院批准珠恩嘎达布其为一类季节性对外开放口岸;1995年,批准为华北石油出境钻探工程服务长期通商口岸;2004年9月,确认为国际性常年对外开放口岸。
由于参观口岸、与界碑合影的人很多,武警们就分批放人,并不时地催促人们赶紧离开。战士们不分寒暑站岗放哨、保家卫国,自然十分辛苦;但游人的爱国主义情怀也很难得可贵!看来,多亏福全事前的招呼;真要鱼和熊掌二者“兼得”,恐怕还需假以时日!
从东乌回来以后,感到近几十年的变化真大,甚至让人难以想到,但也多少有点杞人忧天。
大队境内有了两条铁路,一条是高架桥铁路,牲畜底下通过;一条是在建路基铁路,畜群要走涵洞,现代工业建设的发展真快!从盐池团结队露天煤矿到乌拉盖的运煤高架桥,再到珠恩嘎达布其口岸到锦州港的在建路基铁路,草原的血脉一次次地被斩断。草场退化已经非常厉害,原比想象要快!多数地方出现大面积的灰菜群、芨芨草滩(草场退化表现),野燕麦草是越来越多,明戈尔、艾格等许多有营养的草种,渐已绝迹或减少。这次在夏勒娃那儿,我问那森巴雅儿:“山里还有黄精和山丹丹(草药)吗?”他说:“叔叔,我不认识牧草!”我一时愕然。后来我想:“也对!草场都圈起来了,就这么点地儿,哪儿有什么草,哪些种类,哪些营养,牲畜什么时候吃什么草?有用吗?!”可是,生物多样性真的不需要了吗?平衡、营养的牧草的饲养,才会有羊儿肥、马儿壮,五色牛群、奶飘香呀!不是吗?。
记得当年在大队,听老人讲:五十年代初,苏联专家来乌珠穆沁考察牧草的种类,编写出“草原牧草”大辞典,乌珠穆沁有300多种牧草,图文并茂。2005年的“十一”假期,我与曹联荪、隋思建来大队,到古沁萨拉、住在艾阳登家。一早儿起来,我就围着住处有100多米整整转了一圈儿,只检到有19种牧草样本。当然,可能有遗漏、落下的!新建城市,林木日益渐少,飞禽与人为伍,“老家贼”(麻雀)围着饭馆,乌鸦、喜鹊都成了“犬”类。蓝天白云成为祈盼,青山净水成为奢侈,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习近平新政提出:“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真愿我们的大政设计者们都能够追旧思新!
记得当年在草原,三个大队集中在额尔敦达赉搞马配种,盟里来的是李春华,摘帽右派,真正的专家,旗里是色旺扎布,团结队毛勒木,额尔敦达赉关布、王纪清,哈拉图是小忠奈和我。王纪清曾打到过一只灰鹤。文章中经常有:水鸟惊鸿滩草现,野鸭阵阵排序飞,惊起一滩鸥鹭,飞起沙鸥一片……可见古人对野禽并不陌生。尤其到了北山山里,百灵、沙半鸡、臭咕咕(戴胜)、地鵏、老鹰,野鸭子很多,可以听见许多鸟鸣莺啼;黄羊成群,还有狍子、鹿……往事已矣!现在,草原狼都成了受“保护动物”,草原飞禽更是所剩无几喽。尤其是在野生动物日益灭绝的草原。很难想象再过十年会是如何?
草原上建铁路促进经济发展,总觉得好像是在草原上开刀。高架桥要打地基,草原地表原本就不够太结实(厚实),就像人作大手术、缝合好的创口,油光锃亮,但也很难再长出汗毛(牧草)来。建路基铁路,草原拦腰斩断,风力的走向、雨雪的流动,都会受到影响,以至草原局部小气候的改变,包括有些牧草的迁徙繁衍。本来草原季节走场子、牲畜游牧,可以使得草场自然得到修养生息。草场分配到一家一户,一个弊病就是无法做到轮牧,影响牧草开花打籽、传宗接代(没开花就吃掉,不可能有籽),甚至产生草原“劣币逐良币”的“马太效应”。限制载畜量可以有助草原植被恢复,播撒牧草可以增加草原面积,但大环境的改变不能不考虑。环境被破坏以后,要想恢复很难,有些甚至是不可逆的。
家家都用上了国家财政补贴的太阳能发电、风力发电,生活条件好了,牧民的商品意识、现代意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年轻人都想进城,草原底层“空心化”倾向也日益渐出,牧民卖牛卖羊的单一经营受到挑战,旅游产业初级单一模式的未来发展面临考验,集中统一办学给城市管理、人口就业、生活供应也带来诸多难题,尤其是经济开发、社会发展如何与当地人民的福祉升级做到同步……
&& 愿草原蓝天白云永驻,愿草原牧民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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