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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第1章 雪红的年代
一觉醒来,张上看着老旧的床铺,和自己返老还童的身躯,思绪恍惚,就像中了大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用了整整半天时间,浑浑噩噩,他确定自己重生了。
看着墙上还珠格格的旧式挂历,2005年4月,星期六,只觉事情不可思议。
房门上贴着309号,初三时暂住的宿舍号码,应该不会记错,好像自己只住了一个星期。
八人间的上下铺,没回家的舍友们都在地上撅腚趴着,偶尔钻床下把撞了墙的四驱车捞出来,仔细检查一下,再接着撞。
即使衣服沾了尘土,也不能减少对四驱车的热爱。
去年,四驱兄弟火爆全国,少年儿童人手一辆四驱车,哪怕撞得面目全非,只要它能继续跑,马达没有坏,电池还有电,绝对舍不得扔掉。
“张上,你不是买四驱车了么,快组装起来看看啊。”
李洋揉捏着手腕,与舍友进行四驱车对撞比赛,输了就要被“打手腕”,即使皮肤泛红,依旧乐此不彼。
张上没有回话,被粘在墙上挡落灰用的报纸所吸引。
一本《升龙道》逆袭成神,支撑点娘的VIP收费制度,一本因为点击太多导致点娘服务器宕机的书,一本写到长城写到华夏民族感动书迷到哭的书,第一本年薪百万的书!
这是雪红的年代。
当2000年今何在写出《悟空传》,用意识流叙写一个充满青春情怀的悲剧,大卖特卖之后,成了网文极好的一个开头。
2002年时还是书盟一家独大,直到点娘成立,雪红被吸引而来,于2004年抛起了第一个网文高潮!
作为一个纯屌丝般的网络写手,那一年张上27岁,写了两本在他看来很有韵味的武侠小说相继扑街,对于雪红这样的大神无比仰望,却也只能仰望。
时常幻想,如果我能回去该多好……
又仔细看了看日历,和窗外老旧的教学楼,还有床头没有拆包的四驱车,张上觉得一切都真了,我回来了!
“怎么了,昨天没完成作业被老师训了?”
李洋将四驱车内的电池拿下,用力甩了甩,似乎这样可以把多余的电力逼出来,又抠出马达仔细检查,比学习认真多了。
“没事,昨天多亏杨芷媛让我抄作业,不然星期一又该叫家长了。”
张上笑了笑,从掉漆的白铁皮暖壶中倒水,只剩半杯,将就喝着。
初三,人生的转折点,这时候可不像后世那么容易上高中,大部分人都是读完初中就坠学,这在人们看来很正常。
没热水了,很自觉的拿起暖壶去楼下打水。
楼道里白灰色掉渣的墙壁,擦不干净的玻璃门窗,偶尔有窗口用透明胶布堵着玻璃缺口,有些油腻泛光的地面,走路都要小心一些。
周末,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校园里冷冷清清,水房更是空无一人。
唯一的一栋教学楼,墙外瓷砖已脱落了些许,远远看去,黑灰水泥显得有些刺眼。
一把凉水淋在脸上,借着白铁皮暖壶中的影像看自己,有些歪扭,十六岁的面容,眼神清澈,鼻梁高挺,毛孔细腻,干净清爽,远比十年后帅百倍。
嗯……还好没有长残。
“张上,很高兴在十六岁的年纪见到你”,对着暖壶瓶咧嘴笑了笑,仔细打量,牙齿整齐白洁,笑容阳关灿烂,心中乐开怀。
“现在是2005年4月,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么?”
“网文刚刚崛起,点娘成功登顶同业网站第一,雪红独领风骚,后世的白金作家还在上学和摸爬滚打,种种流派始祖皆未踏入网文界……而我,有超过这个时代十多年的眼界。”
在嘿嘿嘿的傻笑中,暖壶已打满,滚烫的热水溢出,白雾蒸腾,有水滴溅在脸上,让张上从臆想中回神。
一路想着心事回到宿舍,大家也已玩累了,正在保养各自的四驱车,宝贝得很。
“张上,你今天是不是离魂了,别吓我们啊!”
李洋发现不对劲,今天的张上好似变了个人,尽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平时最属他玩得疯狂,只要有零花钱就会买四驱车,撞烂了立马就买,暂时住校这几天,见识到了宁愿吃咸菜馒头,也要省钱买玩具的张同学。
今天却连没拆包的四驱车都懒得组装,更出乎意料的去打水,住校的这一星期,这个懒人,是开了先河的第一次。
“我没事,对了,咱们班谁爱看小说来着,我前些天还见你们把八百页的小说扯开,一页一页传着看。”
“杨芷媛的同桌,李建军,他就在你座位后边,你竟然不知道?”李洋瞪大眼睛,有些被吓住了,用怪异的眼神看人。
“哦,是他啊……”
“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想人家杨芷媛了?”
李洋用湿布子认真擦着四驱车,瞅到张上打回热水后,靠在桌边静静发愣,随意调笑了一句。
男生宿舍大概就是这样,除了心爱的玩具,唯有讨论女生才能带来一些别样的乐趣。
十六岁的年龄已情窦初开,懂得脸红和心跳,对于漂亮的女孩子,虽很少有同学有勇气表达爱慕,私底下却不吝言辞。
这时的风气还不像后世那样开放,小学生搞对象,不可思议。
张上没有回话,思想还有些纷乱,回忆着往事,从暖壶中倒一杯开水,习惯性的拿起就喝,被烫得抽了一声冷气。
“嘶……”
“你傻了?我看你思妞成疾,想姑娘想疯了?”
唯有说到姑娘,才能冒出一点灵光,把可怜的初中文化展现出那么一丝丝来,咱也是会改编成语的人,是文化人。
“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范自杰好了,只是我们不知道。”
吹着杯中水,荡起淡淡的波纹,直冒热气,张上努力回忆着往事。
青葱岁月,依稀还记得那个稍微显胖,皮肤柔嫩如婴儿,性格开朗,笑起来看着很舒服的姑娘,一口洁白的牙齿真的很漂亮。
初中时很喜欢她,朦朦胧胧的好感,认为那就是喜欢,即使毕业了也一直惦记着,直到岁月磨平了记忆,变得恍惚。
第2章 升旗 情怀
新的一星期,被碾得厚实,略显不平的机耕路操场,所有同学集合,进行升国旗仪式。
同学们聊着天,彼此打打闹闹来到操场。
学校统一规定穿校服,但每个班都会有几位特立独行的同学,与周围人的衣服不搭调,被纪律生抓到会扣班分。
那个时候很羡慕纪律生,不用跑操,不用站队,经常上课时间被叫走,每星期都去其他班检查卫生。
不用上课听老师唠叨,是最爽的事情。
这时候的太谷五中,升旗的杆子很短很细,微微生锈,只能升五六米就到顶,但国旗却很新。
密集的细语,像是沸水煮开,每个班的学生歪七八扭站成两队,男一排,女一排,偷偷聊着新鲜事。
偶尔嫌彼此距离远,又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回头,怕班主任问声而来,会和后面的同学悄悄换个位置。
张上前边,杨芷媛和范自杰换到一排,低头歪脑的小声说笑。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喜欢的姑娘被别人追到手,当面与他人打情骂俏,张同学会痛心疾首,绷着脸,假装不看他们。
而现在,只是无意间撇过一眼就好,心如止水,没什么可看的了。
从台子上看,学生的队伍高低起伏,显得十分突兀,如同被理坏了的小平头,一顿烂剪,参差不齐。
班主任在队伍中来回逛荡,逮到不穿校服的同学,会问原因,毕竟班分是带班能力的直接体现。
“杨浩,你这高头大马的,全班就属你个高,不起带头作用,一天天的不学好,校服呢?”
“昨天晚上洗了,没干,下次肯定穿!”
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胡子拉渣。
初三的学生已有了男性的标致,且不懂得打理自己,有胡子,也是忍着疼,硬拽掉,或者用剪刀乱剪。
“下次记得。”淡淡一句,可能是这种理由听多了吧。
“赵刚,躲这儿我就看不见你?上个星期就没穿校服,这星期也不穿,你想咋滴,叫家长吧?”
似乎每一位的老师的杀手锏,就是“叫家长。”
赵刚是全班最矮的男同学,或许是没穿校服,他没往御用的第一个位置站,而是躲在大胖子李成身后,从台上看,校领导基本瞅不到他。
“白老师,我的裤裆扯开了,这几天我妈不在,没人给缝。”
一头板寸发型,理得并不整齐,有几个明显的坑,少年老成,满脸沧桑,皮肤坑坑洼洼,显得十分粗糙。
“裤子开了,衣服呢?”
“穿两个月了,没人给洗,成黑煤料子了,穿不出来……”
“明天带来。”不多说为什么。
再往队伍前面走,看到张上没穿校服,就是一愣。
这孩子虽然贪玩,经常逃课去网吧,还爱看小说,学习成绩也不好,但穿校服之类的规矩,一直都很遵守。
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一点吧。
“你的校服呢?”
发福的班主任,波浪卷儿的披肩中长发,四十多岁,正是最后爱美的年纪,跟随时髦潮流,人送绰号“一枝花”。
因为她叫“白大芬”。
张上静静不回话,沉浸在回忆中,眼神里闪过许多莫名的感动。
“张上?”声音略带严厉。
“啊?老师您忘了么,我这星期没回家,您把我安排在学校宿舍,没法穿校服。”
“哦。”平静的语气,丝毫不乱。
“升国旗仪式,现在开始。”牛老师粗狂的声音永远洪亮,就像他的样子。
有护旗队的四位学生从后方走来,将国旗展开,一人一个角,拉得笔直,迈着瘪腿且绷得很紧的正步,用眼角余光观察其他三人,努力保持最正确的姿势,昂首挺胸,向国旗台上走去。
然后把国旗挂钩安在旗杆的钢丝绳上,可能比较老旧了,费了很长时间,把那位升旗的同学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就需要牛老师出马了。
“立正!”
所有人肃然起敬,保持立正姿势,即使匆匆路过的其他老师,这个时候也会驻足,面向国旗,行注目礼。
“呲……”磁带磨损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阵刺耳的“嗡……”几乎所有同学一齐捂耳朵,老师也皱眉。
话筒离录音机太近,起了混响。
“噗噗……”牛老师先拍了两下,用大手使劲捂住话筒,终于遏制了这种噪音。
国歌前奏,庄严肃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所有同学注视着冉冉升起的鲜红旗帜。
今天没有风,旗耷拉着,就像同学们唱国歌的声音,细小如蚊。
但在159班的队伍却有奇葩,努力展嗓门,一人盖过一班的声音,洪亮有力,激昂勃发。
不管他人看神经病似的目光,张上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用最郑重的方式参与升旗仪式。
这一刻,没有人理解他的情怀。
升旗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听声音把握升旗的速度。
显然,这位同学由于刚才的紧张,发挥失常,国歌都快结束了,旗才升至半道上。
一发急,猛拽。
本就生锈的钢丝绳发出磨铁之音,锈处与顶端的滑轮卡住,国旗升不上去,把旗手紧张得像被雨淋过一样。
国歌结束,牛老师再次出马。
台上有校长讲话,这是升旗后的惯例,总结一星期的工作,公布班分,批评表扬。
“喂……喂……”拿起话筒先喂两声,是校长同志的习惯。
“同学们,新的一星期开始了……”沉勿的讲话,似乎是所有领导的挚爱,不来七八分钟废话,是不舒服的,没有铺垫,是不能说正事的。
学生们最不爱听这个,队伍中已有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然后声势渐大。
“哼……”班主任从身后来,用力哼了一声,吓得范自杰赶紧站好,等没有动静了,悄悄侧头,眼角的余光向后瞄,不见人了,接着聊骚。
“下面公布这星期的班分,157班219分,152班210分……160班193分,最后159班。”校长顿了顿:“137分。”
“上星期我在厕所发现有同学抽烟,159班的赵刚,范自杰,范鸿飞,点名批评,并且全校通报,大家引以为戒,希望此类事情不再出现,另外,根据教育局规定,所有初中生不准戴金银首饰,项链耳环,不准奇装异服,男不留长发,女生不披肩,各班主任严格执行,解散。”
第3章 学生时代的美好
“哄……”
所有学生一哄而散,宛如沸水煮开了。
“上花儿,走的慢点,等下我。”智升祥小跑着追来。
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婴儿肥,身材也很粗壮,只是有些胆小。
至从去年张上同学为哥们杨浩出头,回家装可怜说被人打了,使得表姐发威,叫了两汽车社会人来学校堵门,威风盖校……
智升祥就成了跟屁虫。
“智老二。”时隔多年,这个绰号依旧能随口呼出,因为十多年后,唯一联系的初中男同学,好像只有他。
“你猜哥们弄上什么书了?”话语中带着兴奋。
还有,柯尔蒙分泌的味道……
张上回头,这个年代最流行最畅销的小说,并不是正统网文,而是一些神书,少年啊兵,金麟岂为池中物,风月大路等等。
不知多少少年郎,被这些书开启春天,激发了五指姑娘这个不归路。
只看智老二亢奋的模样,就晓得这家伙昨天晚上没睡好。
并且,想把这条路发扬光大下去,成为走在时代最前沿的神主……有好东西,自然拿出来显摆,虚荣心嘤嘤。
嗯……一去不复返的少年,从此就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张上不说话,沉浸在回忆中。
智老二不死心,赶两步追上来,附耳嘟囔道:“哥们把书都拆成一页一页的了,一会儿传给你看。”顿了顿,似乎心有顾忌:“别告诉赵刚他们。”
张上木然点头,他的目光已落在前方三米处的姑娘身上。
姑娘似乎若有所感,回头展颜一笑,青春气息扑面,甜甜喊了一声:“大头哥哥。”
哥,喊出来的声调用得是“葛”,三声。
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很古老的儿歌。
张上微笑点头,心情一下舒畅了,嘴角不自觉上扬。
吴姝,幼儿园时就在一个班,他的干妹妹。
学生时代喜欢认姐姐,妹妹,开玩笑就叫上了,然后就当真了。
出去可以很义正言辞的介绍:“这是我妹。”
话语带几分炫耀,似乎有个干妹妹,是很长面子的事情。
吴姝挽着一位扎马尾辫的女孩,稍微显瘦,一身校服干净得体,丝毫不臃肿,反而突显窈窕身材,能把校服穿出这样的效果,很少见。
走路时,高扎的直发辫子向两边一甩一甩的,步子很优美,看她走路很舒服。
此时跟着吴姝的目光向后看来,带着清新,纯真,宁静,使人眼前一亮,好清澈的眼睛。
校花,马亚琼。
起初张上没有特意打听她的名字,直到有一天,因为两个男生在厕所单挑,打得沾了屎,出了血,名扬全校,从别人口述中,才知道她叫马亚琼。
惊鸿一瞥,张上承认他喜欢美女,尤其是校花……
重活一回,不知可不可以窥探一下,曾经无法觊望的美好。
“上花儿,别看了,待见就上!”智老二勾着张上的肩膀,怂恿他“上”,很复杂的一个字。
这个兄弟间的动作,让张上失神,不知多少年没有与人勾肩搭背过了。
年龄增长,人也不再似少年那样随意。
这种感觉很好,久违了,兄弟。
“上花儿,你是不是通宵去来,哥们看你好像有些不正常?”
初三时光,智升祥是张上如影随形的影子,只要在学校,不管去哪里,都有他跟随。
就算去厕所,也要两人一起才去,不然宁愿憋着。
当然,张上也时常跟随智老二,就算不尿急,只要开口,也会跟他去一趟厕所,然后尿湿鞋。
后来上了高中,文化水平有所增长,才悟出一个词形容这种情形。
“如胶似漆。”
大概每一位同学,都有玩得特别好的玩伴吧,吃饭要一起,上网要一起,买东西要一起,就连睡觉,都要说一声“咱们睡觉吧。”才会安静下来。
大概,这就是学生时代的美好。
“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一会儿上课我补觉呀,下课别叫我。”
张上确实没有睡好,整夜亢奋,无法闭眼,臆想着“钱”“美女”,一鸣惊人,装逼打脸,各种套路人生。
仿佛天下的好处,都在指掌之间唾手可得。
直到天亮了,才回归现实,跌落凡尘,知道自己是个人,要吃,要喝。
并且,现在穷得响当当。
“嘿嘿嘿,你晚上是不是偷偷摸摸……”智老二面容猥琐,笑得脸都挤到一块了。
空闲的右手伸出来,食指和大拇指捏成一个圆,不再勾肩搭背,左手食指伸入这个圆里,指指套套……
大概没有男同志不懂这个的意思。
张上回手就是一巴掌,给智老二后脑勺来了一下,扇出脆响。
“你这孙子精虫上脑了吧,一天天的瞎几把扯。”
智老二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欢,故意用身子顶了张上一下,眉眼快速耸动,满脸猥琐样,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这时的活宝智升祥,在初中毕业后,再也没有看见过。
依稀记得家里花重金,让他上了太谷二中,后来被开除,又去了太谷职中,好像只上了半年,也被学校开除。
之后去了帝都,报个两年制的培训学校。
那时,已很少有联系了。
后来,时光摧人,这孩子变了,只要打电话,十次有八次是借钱。
拥挤的楼道,学生们一窝蜂往上冲,打打闹闹是永远的格调,即使不小心挤到别人,踩他人脚,也没有同学会在意。
教室显得有些陈旧,白墙已不再发亮,从地面往上一米处,刷着淡绿色的漆,墙皮已被划痕布满,偶尔一些地方绿漆剥落,似被尖刀抠了个小洞。
有靠墙坐的同学,闲来无事,想探究一下,这墙皮到底有多厚……
一眼望去,桌椅摆得不是很整齐,每个课桌上面靠前的位置,或多或少会摆几本书,高低起伏。
有过分的同学,把所有课本都摆在桌上,似挖战壕,脑袋一低,就是自己的小天地。
张上愣在门前,好熟悉的场景,险些热泪盈眶,心绪难平。
“愣甚了,赶紧走。”
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言语有些嚣张和不耐烦。
赵刚低头前行,楼梯口就是班门,险些一头撞上,也不看是谁,顺手就是一推。
张上回头。
“上哥,你进吧了,把门堵住了。”赵刚语气缓和了不少。
第4章 同桌的你
回座位的路上,一个一个摸别人的课桌,似在欣赏艺术品。
第四排靠窗,就是张上的座位。
桌上乱七八糟垒起一堆书,估计是全班最高的堡垒,有些参差不齐,摇摇欲坠。
桌面已被修理得不成样子,坑坑巴巴,有点千疮百孔的意思。
每次看到课桌的桌面,张上都会想起一些事情。
不记得是哪一年看过的报纸,或许是小学时,那是我们国家几乎所有课桌,都是R本人造的。
他们开船在沿海地区收木渣,那些木渣只要上了船,就会压成我们所用的课桌。
只这么一下,就是百倍差价。
这则新闻深深震撼张上,十多年过去,依旧清晰记在脑海中。
“你就不能整理一下你这猪圈?”恨恨不平,略带嫌弃的话语。
同桌何婷婷,一头齐耳短发,皮肤白哲到有些不健康,却是除了杨芷媛外,暗恋者最多的女孩儿。
曾经的张上一度深刻怀疑,这位同桌是不是得了白血病之类。
那时他对白血病的认知,就是白色的血,皮肤像何婷婷这样,就是病发症……并且,每星期都要去扎针,才能维持生机。
“你就不会帮我整理一下?”如臂使指的语气,似乎很久前形成的习惯。
“你疯了吧,等什么时候手烂了,我就给你整理。”姑娘翻卫生眼,懒得再说话,掏出课本,看都不看张上一眼。
微微一笑,懒洋洋瘫在座位上,偏头看,多美好的侧颜啊,同桌的你。
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感觉如此真实,只是有些人的名字已记不起。
“这是怎么了,大星期一的,一个个无精打采,周末又去哪霍霍去了?”
语文老师,矮胖,宽边眼镜,讲课时语气严肃,平时却很和蔼,特级教师,人送绰号“史烙饼。”
因为她的名字叫“史禄萍”,用太谷方言讲,与“史烙饼”谐音。
同时她也是157班的班主任,带这届的尖子班。
吴姝、马亚琼都在这个班,大家亲切称呼她们为“史烙饼的部队”。
班里没有人回话,同学们并不傻。
该干嘛还干嘛,把头一埋,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似乎就与世隔绝了。
“范鸿飞,烟抽地爽不爽?”好似对没人回话不甘心。
正准备倒头就睡地范同学,只好磨磨唧唧站起来,被全校点名批判,可见他的心情也是极差。
这话没法接,史禄萍一开口,就注定天儿被聊死了。
“全校闻名,老师祝贺你们……”
话音还没落下。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史禄萍语气一窒,不再多说什么。
“上课!”
“起立!”班长李杰喊道。
“老……师……好……!”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一个个都让茄子打了?再喊一遍。”蕴含怒意。
“老师好……!”终于整齐了一些,并且,有洪亮呐喊声带领全班氛围,让大家的声调陡然拔高。
“同学们请坐。”
史禄萍第一时间看向张上,平淡无奇的一眼,不做多想,只当他吃多了发神经病。
“翻开语文课本第21页……”
当她自己先翻开书,再去看下面时,几乎清一色的低头族,只见后脑勺,不见人抬头。
除了讲台下面前几排,仅有的七八位同学跟她的指引翻开书。
还有靠窗那位张上同学,突然良心发现,知道再有三个月就要毕业了,想痛改前非,回归正道。
但也只是三分钟,张上就坚持不住了,很熟悉的东西,让你再看一遍,真得难能看进去。
昨晚一宿没闭眼,亢奋半夜,还是先睡了吧。
至于学习,再议。
寻到没有抹鼻涕,没有脏,没有指甲缝里的黑的那一页,把纸页少的那面,沿硬胶边使劲按压,让书向两边自然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脑袋就耷拉着埋在书里,脖子与桌边齐平,胳膊归置在课桌兜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做重生的美梦,神游天外。
“呼噜……呼噜……”浓重的呼吸,在安静的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史禄萍闻声看来,面色不愉。
睡觉不是你的错,但打呼噜就不对了。
“嘶……”睡梦中地张上倒抽一口冷气,腰间软肉似被钳子拧了十八圈,细细的掐,那酸爽。
迷迷糊糊睁眼。
那一页书纸被口水浸湿,和浆糊似的,起来一摸,满脸都是,粘粘糊糊的。
何婷婷嫌弃的眼神,让张上晓得是她下地狠手。
却有另外一道眼神,使他不敢发飙。
史禄萍带着警告意味,撇了一眼,然后继续讲课。
睡不成了,把书又翻了几页,找到干净的纸面,偏着脑袋,左脸贴在书面上,屁股向后仰,把凳子顶得翘起来,这样比较舒服。
何婷婷显稚嫩的面容,不施粉黛,干净白嫩,没有一点瑕疵,好精致的脸,只是白得太过透明了,显不健康。
“你有病了是不是?”姑娘被盯得烦了,乘低头做笔记的功夫,眉头一皱,双眉拧成一块,颇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意境。
“还是不化妆好看。”嘀咕着,张上在桌下做了个极其不规范的动作,悄悄伸手,装作无意地放在何婷婷腿上。
没什么手感,隔着一层校服,只是心理上觉得很舒服,占便宜了,摸到了。
朦胧的青葱年代,对异性的探究除了言语上对话,还有那节生理卫生课,让不知多少男女细细研究。
就只能通过无意间的动作,来满足少年人的好奇心了吧。
肚子上狠狠挨了两拳,腰间软肉被掐得红肿,代价很大,很熟悉。
因为,以前的张上就是这么做地,时不时感受一下少女的美好,挨上一顿毒打,笑嘻嘻地死皮赖脸,打打闹闹,过后继续。
这样的艳福,不知被班里多少男同学羡慕嫉妒恨,却只能望其项背。
依稀记得中考前夕,这个臭毛病没改掉,最后一节课,张上同学的手,整节课都没放在桌上过。
而何婷婷,整节课平静如水,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过份的动作,或许习以为常,或许……
第5章 年代神作
人生如梦,再来一次,还是没有办法沦为一个优秀的初中生,靠的就是坚强的品质!
睡半节,瞅半节,于是,铃声响起。
“下课。”
“老……师……再……见。”寥寥无几的回应,散乱着。
史禄萍只看了一眼七扭八歪的学生,哎一下,无声的叹息,走了。
这一节课,是史烙饼为数不多,没有拖堂的课。
下课了,除了去厕所的同学,其他人第一时间躺倒在桌上,憨憨欲睡,包括讲桌下前几排的几位尖子生。
星期一的第一堂课,一般兴意阑珊。
教室里显得安静,比上课还要静很多。
除去打哈欠声,偶尔有沉重的挪凳子声音,“噔”一下,“吱”一拽。
说明有同学坐得不舒服,又懒得起来,所以用腿支起凳子,把屁股的力量压在凳上,让凳子扭起来,凳脚“噔噔瞪”走路,好似踩高跷,调试一下方位,这样可以换个舒服的姿势。
或是有同学匍匐在桌上,屁股把凳子崴得远了,要掉在地上,就用手穿过裆下,往前一拽,使整个人一挺,出现凳子脚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
张上两眼皮子打架,早已第一时间趴了。
整夜的亢奋,抽空了他的精力,身体软得像面条一样瘫在桌上。
不出三分钟,干净的书页,就染上了水渍。
何婷婷背对张上,把整个左臂往桌上一放,当成枕头,脑袋枕在上面,静静地休息。
听到熟悉的呼噜声,不知心烦,还是上课时被盯得恼怒了,一下子坐起来杵在凳子上。
微不可寻的余光,撇到正在酣睡的同桌,那黏糊的口水让人看着恶心。
可摇摇欲坠的堡垒,似乎随时会坍塌,要么一呼啦滑落桌面,要么砸在他头上,让何婷婷眉头微皱。
没说什么,探身把挡在张上前方的一摞厚厚的书,拿到自己桌上。
将折了的书页抹平,卷起的纸张压住,一本一本,四边对齐,细细整理,使这摞书焕然一新。
又把几本较小的练习册抽出来,整齐放在课本最上面,这样看上去比较顺眼。
悄无声息的把书还回去。
时间刚刚好,上课铃声响起。
门外进来朴实无华的物理老师。
她家就在学校旁边,说话时总把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拖特别长,有时候上一句没说完,下一句要开始,会突然断片,好像咽了气。
同学们给她取个外号“缺氧”。
这个年代,很流行学生在老师家住,吃睡补课,只有周末才回家。
物理老师家留了七个学生,每人每月要交700块,智升祥、杨浩,也在她家。
铃声结束,一眼望去,全是后脑勺,缺氧没说什么。
“上课。”
“起立。”李杰的声音不高,气弱。
同学们断断续续起立,萎靡不振,声音参差不齐:“老……师……好”。
还有几位同学,似乎陷入了深层次睡眠,连起立都懒得站,包括张上。
缺氧毫不在意,向讲台下摆摆手,示意同学们坐下。
接着,自顾自的开始讲课,并不要求谁回应,也只提问认真听课的学生,只要没人捣乱就好。
即使如此简单的诉求,在她的课堂上,也少有能如愿的时候,除了星期一这节课。
一觉醒来,不知天南地北,脸上黏糊八叉,沾了502胶似的。
整页书皱巴巴,好像被水洗过,又干了,险些和脸皮粘一块。
日上三竿,周围打打闹闹的氛围,使张上知道现在是下课时间。
迷糊睁眼,桌上焕然一新的堡垒,整整齐齐摆在前端,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旁边的何婷婷不在座位上,应该是去厕所了。
记得初中毕业后,何婷婷上了太谷二中,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直到大学时,大家都有手机,同时微信兴起,可以通过qq添加微信好友,这才又和何婷婷联系上。
翻看朋友圈,知道姑娘找了男朋友,还厚颜无耻的问人家,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姑娘的回话,让他心里哇凉哇凉,有被别人睡了媳妇的愤怒。
“出去住过了。”
在有恋处情节的张上看来,被人拿一血,这姑娘就不纯洁了,为此,情绪激动之下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之后,两人虽然还有交流,却多了一些陌生感,与不痛不痒。
思绪回转,张上静静看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嘀咕道:“感谢老天。”
双手合十,仰头看天,洁白的天花板就像现在的同桌,那样纯洁无暇,并且,需要我来给她的人生带上一些污点。
再来一次,不就是该把上辈子没做的遗憾,给它干了嘛。
“上花儿,你这是作甚了,迷住邪了?”智老二往何婷婷的凳子上一坐,半个身子就横着挤了过来。
张上此时的模样,就像一位虔诚的信徒,怎么看都怪异。
“没事。”被人打扰了心思,看了智升祥一眼,见他校服拉链紧锁,里面撑得要掉出东西,就知道他来送“柯尔蒙”了。
“快快快,别让赵刚他们看见。”
智老二做贼心虚的四处扫了扫,这才把藏在校服里撕成一页一页的书拿出来,赶紧塞到张上课桌兜里。
还感慨道:“这书真精干,我要是有这艳遇,少活三十年都原意。”
张上撇了撇嘴,从桌兜里随意抽出一页纸边,没有明目张胆拿到桌上看,低头,像考试作弊一样,腰弯得像个虾米,只扫了一眼,就脸皮抽搐。
“阿宾。”
“胡太太。”
“钰慧。”
抬起头,掩面,抽气,只觉牙根疼,看这种书会刺激生理,只看旁边的智老二瞳孔布满血丝,还一脸的阳亢,就知这孩子被荼毒得不浅。
“我不。”
“看”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叮铃铃……”有些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何婷婷也站在了桌边,等智升祥走人。
向张上使了个轻佻的眼色,智老二带着贱笑,一溜烟跑了。
何婷婷面带疑惑,不知这对好基友玩什么把戏。
落座,微不可寻的用眼角余光瞄一眼张上手里的那页书,小说而已,至于这么神秘么?
第6章 诛仙
第三节,数学课,一枝花的课。
早上升旗被全校点名批评,身为班主任,应该是脸上最无光的那个。
姗姗来迟,脸色紧绷,酝酿暴风雨,让教室里的氛围变沉重。
眼里带着“恨铁不成钢”扫视下面的同学,一枝花拿起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一磕,喉咙里“咕噜”一下,忍不住把脾气发泄出来。
吓得全班同学正襟危坐,即使教室最后排的老油子,也不敢撸一枝花的虎须。
“赵刚!樊鸿飞!范自杰!起立。”声音带煞气。
三人早已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刻,暴风雨的倾泻,不可避免。
“你们三个威风不小,名扬全校,校长刚刚和我说了,下次再发现直接劝退。”狠狠瞪三人一眼,接着说道:“每人三千字的检讨,下星期开班会的时候,全班朗读。如果写不出来,直接通知家长把你们领回去,这学不用上了。”
“一个个的不学好,烟那么好抽?把肺熏黑了,将来得癌症有你哭的时候。”
“还有你们,桌子歪七八扭的,到姥姥家了也不知道对齐?”
“吱吱吱”桌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四起,左看右看,一排排的座位,终于整齐了一些。
“今天谁值日?”
“教室后面的垃圾桶给谁摆的?”
“垃圾桶一边的香蕉皮谁扔的?你手残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扔不进去?”
“卫生纸满地扔,口香糖吐得到处是,在你们自己家里就是这么做的?”
“杨浩,你从垃圾堆里生出来的?看看你桌子下边,辣条、方便面袋子、饮料瓶,快把你埋了也不知道收拾?你就不能干净点?”
“安琪,把头发给我扎了辫子,再发现披头散发,直接上剪子。”
“牛茂光,你那头发几个月没理了?怎么地,想当艺术家?张嘴就讲土话,到了外面让不让人笑死?今中午把头给我剪了去,下午再看见你是长发,我就亲自动手给你修。”
一番发泄,足足占去大半节课,一枝花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抬头看看教室后壁黑板上方的表,还有几分钟就下课,知识点讲不成了。
“嗯哼。”喊了这么久,嗓子发痒,班里有饮水机,打了半杯水,润润嗓子。
仰头喝水时,眼睛俯视下方,扫过全班学生,陡然看见张上。
这孩子整节课都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听自己唠叨,变性子了?
“张上,你父母这星期就回来了吧?”
“嗯,应该回来了。”回答着,眼里闪过迷雾。
点点头,又关心一下其他同学,打一棒子给个枣吃,玩得炉火纯青。
下课铃声响起,深深看了抽烟的三位同学一眼,一枝花离开教室。
“靠,3000字,谁能写出来?”范自杰对着班门,装作凶恶的样子,举拳欲打。
3000字,在初中生看来,就算吃了奶也挤不出这么多油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一枝花摆明了为难他们。
“这个老贱*,咱们怎么办?”樊鸿飞和赵刚聚在范自杰身边,三人商量起来。
张上对这些不关心,因为智升祥已第一时间走过来,又往他桌兜里塞了几页上课时看过的“柯尔蒙”。
“上花儿,怎么样,爽不爽?”
“我没看。”张上老实回答,他可不想这么早把一血献给自己。
“这种神书你还不赶紧看?”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你还是青葱年代的少年人么?
眼角看到张上座位后面,埋在堡垒下的李建军,一拍桌子:“嘿,李建军,你不是买了本《诛仙》,好不好看?”
李建军头都不抬,似乎被书深深的吸引住了,欲罢不能,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抽泣。
从校服裤兜里掏出卫生纸,掐了一截,其余的再装入兜里,似乎怕不够用。
“呲。”把卫生纸摊开,捏住鼻子用力洗了洗,转身看也不看,直向垃圾桶的位置扔去,不看结果,再次埋头,动作极快。
“好看,挺有意思,就是写的太虐。”头也不抬的回答,怕别人发现眼眶泛红,却还忍不住想看,边看边哭,边洗鼻子。
一页看完,脑袋才起了起。
固定纸张的硬胶边早已被他掰掉,纸页很好撕。
“撕拉”一下,把这一页扯下来,放在桌兜里,接着埋头。
“我也买了一本书,神书,绝对比你这本好看,咱们换着看吧?”
智升祥半蹲身子,脑袋挤在李建军的堡垒里,不明白到底什么书,能把一爷们看哭。
“你找杨浩要前面的章节去吧,书是我俩合伙买的,他看书慢,前面部分在他那。”
李建军推了智升祥一把,让他起开,本能地不想让别人看自己哭鼻子。
智升祥一个踉跄,笑呵呵站起来,丝毫不恼,目光移向张上,示意让他出马。
张上同学有两大跟班,一个智升祥,另一个就是杨浩。
但智升祥和杨浩的关系并不好,两人同吃同住,都在“缺氧”家,但杨浩却总欺负他,两人像极了猫和老鼠。
平时去小卖部买饮料,买辣条,甚至爬墙出校门,去外边买冷饮,智升祥没少跑腿,却也换不来和睦相处。
人懦弱了,即使有人罩着,也挺不起腰。
“诛仙啊。”感叹一声,张上目光迷离,满满的回忆。
这是他看的第一本小说,不夸张,看了最少五遍,卫生纸洗鼻子,洗了十卷都不止,喉咙能哽咽到说不上话来。
甚至入迷到晚上熄灯之后,窝在被窝里,拿手电筒照着书,就算出一身汗,第二天眼眶黑得像熊猫,也想多看一行,多看一页。
至此之后,开起了枉费学业的不归路,疯狂的爱上了小说,成为忠实的书迷。
十多年过去,老天临幸,再来青葱年代,说起这本书,依旧记忆犹新,张小凡,青云门,烧火棍,情节倒背如流。
后世这书还改编成了电视剧,火爆至极,但张上没有看过哪怕一眼。
他怕毁了心中的经典。
第7章 岁月的小船
“上花儿,你脑子瓦塌了?”
智升祥见张上又怔住了,轻轻推了一把,只当他没睡好,脑子缺弦。
“嗯?”张上回神,听到有人说他,心直口快回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不等脑子本就不灵光的智升祥反应,起身,向教室最后面走去。
杨浩皮肤漆黑粗糙,很像个非洲人,手臂上的汗毛又粗又长,即使一副厚边框眼镜,也不能带给他一丝斯文气息。
“嘿。”喊一声,踹凳子一脚,让这家伙险些闪了腰。“你哭什么呢?”
这时的杨浩,脸面紧紧贴着堡垒与桌面的那个角落,两边用手堵住脸,鼻子一抽一抽,悲伤难掩。
一个闪腰,险些让他坐在地上,但熟悉的声音知道是张上干的,也就没说什么。
“真哭了?”张上习惯性的损人。脑袋贴近,一眼看到杨浩红肿的眼眶,还有从鼻孔里耷拉出来的黏糊鼻水……
这孩子被伤得不轻。
“你看你也哭。”弱弱的回一句,杨浩赶紧从桌兜里拿卫生纸,想洗鼻涕,却发现纸没了。
只好随便找个作业本,从最后面撕上一页,就那么硬巴巴的往鼻孔处一堵,一用力,眼一挤,“呲”,声音很响,鼻涕水溅得满脸都是……
只好再撕一张,把脸上的鼻水擦干净,这才少了几分狼狈。
真真是学生年代的少年啊。
张上没有嘲笑,这样的场景,也只有现在才能看到吧。
“诛仙前面的部分,给兄弟看看吧?”
“范自杰拿走了,你找他要吧。”杨浩神神秘秘凑上来:“下节课是地理,要不咱们撤吧?最后一节别上了,玩完直接回家,省事。”眼神直往窗外瞟。
“去哪玩?”
“网吧,咱们联红警,把智老二也叫上,人多了好玩,咱俩虐他。”想到开心处,杨浩大嘴咧开,眼角飞扬。
张上很心动,却明白是顶风作案。“上午不行,一枝花刚发完飙,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被她逮住死定了,还是下午再说吧。”
想到白大芬上课时敲桌子瞪眼的样子,杨浩立马心虚了:“也对。”
接着从桌兜里找出课程表,看了一眼,笑得猥琐,又凑上来:“你猜我弄上什么了?”
张上向课程表瞄一眼,没什么特殊,不就有的课划了对勾么。
“我上星期五去一枝花办公室交作业,她不在,办公室里也没人,我从她抽屉里看见她的排课日程了。今下午其他班连续三节课,肯定不会上课时从窗户上看咱们,连下午第二节课后的五十分钟活动时间,咱们爽死了!”
杨浩讲得眉飞色舞,比划自己课程表上的对勾,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
“不去当特工,可惜了这孩子。”张上由衷感叹。
犹豫了一下,杨浩又说道:“要不咱们把范自杰赵刚也叫上,人多了才好玩。”
张上心里抽抽,这孩子还显嫩:“你愣了?走得人多了,座位上全空着,上课的老师能不告诉班主任?”
一听这话,杨浩眼神有些惊奇:“上花儿,你脑子开窍了?”
探手就要摸张上的后脑勺,他从没想过这些,只想着人多热闹,好玩,有意思。
“去去去,我这是金瓜,哪能随便摸。”
臭屁一下,把杨浩探上来的手打掉,随手从他桌兜里拿出一袋黑色方块的食品。
这个时候,后世风靡全国的辣条界老大“卫龙”,还只是一家小厂,并不出名。
统治辣条界的,在张上印象中,一个臭干子,再一个就是“周小玲”辣条。
从包装袋里挤出一块,黑漆漆的,表面还有孜然粉的细小黄丝,吃在嘴里,像老太太吃东西一样努力咀嚼,很用力地撕咬。
牙口不好的人吃这玩意,咬不动。
“叮铃铃……”上课铃声悠长。
回到座位上,诛仙没拿到,嘴里“巴咂,巴咂”吃东西,迎着目光,进来一位大帅哥。
地理老师,身材高大,斯斯文文,很有气质,他是唯一没有外号的老师。
“上课。”
“起立。”
“老师好……”声音显得稀疏。
“同学们请坐。”
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五六个座位空了,抽烟三人组,还有刘洋,张进龙,神秘消失。
“班长,这些空座位,人都到哪去了?”地理老师边在黑板上写字,画气象图,边问。
李杰无奈站起来,往空缺的位置看:“赵刚、范自杰、樊鸿飞被逮到抽烟,估计被叫去批判了。张进龙和刘洋,我刚才去厕所的时候,他俩在蹲坑拉肚子,估计还没出来。”
或许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地理老师点点头,身子不转,右手对黑板写字,左手伸回来摆摆手,示意李杰坐下。
而这个时候,班里已乱糟糟成了一片,传纸条的,回头闲聊的,同桌打闹的,各个青春洋溢,不见第一节课的萎靡。
杨芷媛,座位在何婷婷后边,和李建军是同桌,离张上很近很近。
“嘿。”清脆的声音,小声的呼唤,让闲来无聊想耐性子看地理书的张上回头。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在他右后方,指甲盖很漂亮,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叠得很整齐的小纸条。
回头一看,那日思夜想了有几年的纯洁笑颜,正看他。
洁白的牙齿,细嫩显婴儿肥的皮肤吹弹可破,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用屁股压住凳子,用力往后一崴,令后面的两个凳脚支撑地面,身子也自然向后一偏,靠在李建军的桌背上,这样和杨芷媛的距离就近了。
“给谁的?”张上有自知之明,这纸条应该是借路。
“谁给的?”
“我……”姑娘声音低了一分。
“嗯?”张上回头,与杨芷媛的明眸对视。
千百年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一次相聚。
在今天早上升国旗以前,张上最好的女玩伴,除杨芷媛舍其谁?
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即使回家并不同路,也要多送一截,才舍得分开。
无数次:“等等我。”
“你死呀,走那么快干嘛?”
“我的涂改液不出油了,给我修修。”
“改正带的带子掉下来了,下节课我要用。”
也抵不住“她和范自杰搞对象了”这句话。
张上眼光迷离,思绪纷乱,心情很复杂。
再来一次,以成年人的思想,也还是看不清眼前这姑娘,玩的哪出?
更重要的是高三毕业后,张上凭老爸的关系,上了TG县人民心中的骄傲“太谷一中。”
而杨芷媛,去外地上了个“3+2”的幼师,至此,两人再无联系。
多年以后,同样是微信兴起的时候,杨芷媛的朋友圈,已满是和男朋友旅游的照片,然后没过一年多,就结婚生子了。
时光,碾碎了多少彼此吸引的心灵。
再惦记的缘分,也顶不住岁月的冲刷。
第8章 使我自惊持
“怎么,我的纸条有毒呢?”
见张上一直盯她,却不接纸条,杨芷媛探在桌前的小手敲了敲张上的凳子靠背。
却在这个时候,何婷婷很努力的“恨”一声,一拳捣在张上腰下。
“你俩干什么呢?现在是上课时间,交头接耳的,想说话出去说。”粉笔头准确命中张上后脑勺,留下一个白点。
地理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转过身来,一眼看见脑袋朝了后的张同学,粉笔头随手就飞,老师我是练过的。
“还有你,那个女生,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交上来!”目光落在杨芷媛手里的纸条上。
“啊?”没想到一向“怜香惜玉”的大叔会在今天开了斋。
姑娘瘪着小嘴,微不可寻的瞄张上一眼,都怨你。
脑袋耷拉,两手垂在身前握住纸条,犹犹豫豫走出座位,知道反抗不得。
只好走几步,把手里的条放在讲桌上,又委屈的走回来,十足的受气小媳妇。
“下面开始讲课,都听认真点,还有两个多月你们就毕业了,决定人生的时候,不要开小差。”
地理老师对小孩子的纸条不感兴趣,只是先来个杀鸡儆猴,才好管理课堂。
回到座位的杨芷媛,脑袋一低,埋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再不露头。
张上则坐得端正,因为地理老师的余光总在他这里停留,并且带有警告意味。
那意思很明显:“孩子,你还嫩,不准勾搭人家小姑娘。我平时看不见就算了,在我视线内,老师我不准!”
半节课眨眼即过。
成年人的思想,再来学习初中知识,真的很容易。
尤其文科,对于一个十三年老书虫,都市、科幻、历史、网游,只要有点名气的小说,几乎全都看过。后来又转成写手,这点知识,真的小菜一碟。
日码六千字,侃天侃地吹牛逼,没有点文化底蕴怎么能成?
直到后背被人捅了一下。
李建军示意“看你脚下”。
一团揉皱的信纸。
捡起来,展开,铺在课桌上。
“都怨你……”字迹清秀,却有淡淡的怨气。
写得实在太多了,乱七八糟,重重叠叠,整张纸上数不清的这三个字。
叹息一声,回头看一眼,只见姑娘青丝般的秀发和后脑勺,张上更迷糊了。
这信纸摆明了杨芷媛砸过来的,字里行间充满撒娇意味,求安慰。
可你和别人搞了对象,又来撩拨哥,难不成姑娘心大,想开个女频后宫,一女二龙?
张上同学喜欢专心致志的姑娘,既然你和别人好了,就一心一意对他,不要有其他想法。
或者你喜欢谁,就专心点。
十多年前这样认为,现在也一样。
于是,把信纸再次揉成一团,放在桌角,不予回应。
时间很快过去,杨芷媛左等右等,怎么还不来安慰我?
“不应该呀。”姑娘越想,心中越酸楚。
下课铃响起,班级躁动,地理老师却喋喋不休,完全没有下学的意思。
学生最最痛恨的事情,不是没听懂,不是挨批,而是打了下课铃,却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你想去玩,想赶回家,想得急了心口起伏,恨不得哭爹喊娘。
可老师讲得正性起,只好恨恨难平。
硬拖了五分钟,一双双看着平静,瞳孔深处却怒目而视的眼光,让地理老师知道,再讲,也没人会听了。
“下课。”不等学生回应,拿起课本,自己率先飞出教室。
“啪。”身后传来在课桌上重重摔书的声音。
闻声回头,杨芷媛哭得梨花带雨,倔强的脸庞,看都不看张上一眼,兀自向教室门外走去。
赵雯是杨芷媛最最要好的闺蜜,她们的友情,十多年后都没有变。
同样也是张同学去年的同桌。
“杨芷媛这是咋啦?你欺负她来,看哭地稀里哗啦的。”赵雯过来询问,不等回答:“你是不是脑子勾芡了,不知道追上去安慰一下人家?”
每天都有值日生,要中午和晚上放学后留下来打扫教室,扫地拖地,清理卫生,今天轮张上和赵雯这组。
“……”这话没法接话。
“你这情商,我看好你,一辈子老光棍。”把书包的背带挂在肩膀上,赵雯去追杨芷媛,留声道:“帮我把地扫了,我给你哄她去。”
张上呆呆站在原地。
我给你哄她去?
“给我哄?”怔了怔,喃喃自语道:“我又不是你的谁。哥也不是当年的二愣子,既然知道未来的结果,还不如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好。”
“上花儿,你是不是鬼王附体了,怎么老发愣了?”杨浩俨然入了诛仙的戏,张嘴就是鬼王。
智升祥也凑过来,准备一起走。
“你们先走吧,我今天值日。”说着,离开座位,去后边的角落里找扫帚。
“那我们先走了,下午学校门口集合,咱们去网吧联红警。”话毕,与智升祥勾肩搭背,你一拳我一闹的走了。
教室里的同学也走得差不多了,兢兢业业的张同学,一丝不苟从后往前打扫卫生。
直到讲台上,被地理老师没收的纸条浮现在眼前。
“范自杰和我表白了。”
简单的七个字,能表达很多意思。
有试探,有小心翼翼,有模棱两可,有逼人表态,有举棋不定,有想答应表白的意思,有纯真时代女孩子的小心思。
人生有很多选择的机会,没有再来前的张上,看到这七个字,定会问一句:“你答应了?”
激动,或许抱得美人归。
痛心,或许黯然独收场。
但再来一次,以一个成年人的思想,张上不会让自己面临这种尴尬的选择。
有些缘分,有些事情,即使再演十次,也是一样的结局。
只凭十多年前,杨芷媛真的疏远自己,和范自杰处对象,不管什么原因,只凭这一点,她的思想已不纯洁。
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把堆起来的垃圾扫在簸箕里,对准桶口,使它们洋洋洒洒流下,就如此时的心情。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掩埋好纸条。
这件事,划上句号。
“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谁的青春,都有爱慕的女孩,却也只是爱慕。”
第9章 掩面悲前生
锁好班门,楼道里还有不少同学,三三两两,洋溢青春气息。
学校有自行车库。
横七竖八焊起来的铁栏杆,蔓延十多米,把校墙围起来,顶上再搭一层蓝色彩钢瓦,能挡雨,这就是车库。
在缭乱的库里,张上一眼看到自己的车子,纯蓝色的拉轰跑车。
公路自行车,车把两边向下弯,轮胎窄窄的,可以五档变速,尖尖的座椅经常碾住蛋,这就是05年代的“玛莎拉蒂”。
有这样一辆自行车,那是高大上的代表。
一个星期没骑,车子已布满厚厚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将就把大梁和手把擦了擦,举拳用力锤车座两下,再扇一巴掌,就算干净了。
离开车库,路上的同学看见这车子,眼光深处都有羡慕。
张上掰开腿上自行车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嚣张。
他骑车的姿势很经典,用脚后跟蹬车子,拽到二五八万的样子。
放在后世,有学生敢这么骑,拉下来就是一顿打。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这“玛莎拉蒂”是姥姥给买的。
张妈姊妹三个,没有兄弟,姥爷常年在外地务工,给小区看门,俗称的“老大爷”。
姥姥六十岁了,还要给人当保姆,伺候八十多岁半瘫的老太太,全职的,一个月能挣1200块。
这辆车,是姥姥半个月的工资,给人端屎端尿,每天晚上睡不着,吃安眠药换来的。
骑着车子,低头看旋转不停的前胎,姥姥的慈祥脸庞呈现在眼前,睹物思人,张上的眼眶渐渐湿润。
记得姥姥只活了72岁,脑梗,在床上瘫了三年,白天睡觉,晚上痛苦的尖叫,似被狼狗咬伤的哀嚎,彻夜不眠。
就这样折腾了三年,把三个轮流照顾她的女儿弄得精力焦脆,也结束了人生的旅程。
老妈杨芯时常唠叨,脑梗只是身体不听使唤,怎么会每天晚上都要嚎叫,都要哼哼,都要叫得精疲力尽才停歇。
这种症状,好像只有“癌症”才会这样吧。
可这三个女儿。
两个租房子住,负债累累。
一个虽然有房子,姨夫却抠到一毛不拔,孩子上学都不掏钱的这种,宁愿让你坠学。
于是,大家很少提“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即使偶尔说起,姥姥也猛摇头,说死不走。
脆弱的孩子们,经不起折腾。
太谷二中就坐落在村口。
斑驳的路面,干涸时只要有车驶过,尘土满天飞,下雨时,就连十三米的半挂卡车,陷里面也未必能开出来。
院子很大,刷了油漆的大黑铁皮门,几排整齐的耕地,可以种菜。
土灰色的几间瓦房,被院里的几颗枣树堵得不见阳光。
这是杨家的老宅。
姥爷常年在外务工,姥姥也没时间回来,于是张爸张妈搬来照看房子,住了有两年了。
站在院里,把自行车停好,烟筒“读读读”的冒黑烟,偶尔滴落下来黄色液体,在地上凝成一团,好像钟乳石。
“爸!妈!”
这一声喊出来,张上眼睛泛红,年轻的父母再现眼前,就算心里有准备,可也给他带来莫大的冲击。
“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住校的时候能不能睡着?又逃课了没有?钱够不够花?最近考试怎么样?”
杨芯无止境的唠叨,险些令张上泪水滂沱。
装作眼里进了沙子,使劲揉一揉,把泪憋回去,收了收喉咙里的哽咽,这才回答:“都挺好的,钱也够花。”
“那就行。”杨芯熟练的擀面,锅里的炖肉热气直冒。
在吃喝上,这一家人从不苦孩子。
这时,张志伟从内屋出来,拿着扫帚和簸箕,脑袋围有白头巾。
“好好学习,昨天俊虎还问我,说你学习怎么样,就算能去了太中,你也得够中考的建档线才行,不然没学籍,白上。”
俊虎是一中的副校长,张上没见过,却没少听老爸提起,总之在父亲看来,两人就一句话:“交情莫逆。”
一中的前任校长,和张爸是老乡,对他多有照拂。
张家早年开饭店,后来非典时期,关门歇业,于是张爸借钱买了个昌河面包车,开始跑出租车。
05年的时候,家里有车的在这小县城百不足一,街上时常空空荡荡,能开车的,不是老板就是这“厅”那“局”。
于是,一中的老师们,领导们,只要出行一般都会用张爸的车,一来二去,全校都是熟络人。
张爸也常常引以为豪,时常与人吹牛逼。
大一中,谁敢不卖我三分面子?
校长见了我也得和和气气……
闲聊着,听老爸吹牛,装作仔细倾听的样子,一碗面下肚。
这屋子里,土炕,脱了皮的老旧家具,80年代的黑白电视,70年代的沙发,60年代的陈旧厚实木箱子。
就算这样破旧,房子都不属于自己。
这一家人,刚刚能维持生计。
家徒四壁。
“感谢老天,再来一次,就让我用这一世来补偿吧……只是现在,还得坑您俩一回。”张上无奈的想着。
他已规划好了自己的再来之路。
作为一个小城市长大的孩子,就算后来出去旅游,走过十多个省。
但眼界和接触的东西,真高不到哪里去。
什么股票牛市,谁哪年创办什么公司,这资本大鳄此时还在哪个省跑业务,那高官现在还是村官,真没关注过这些。
一个小县城,一个初中生,能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而且你还要上学,没时间出去闯荡。
像有的小说,逃课两星期,给班主任说几句就能了事,你逗呢?
还有经常消失一个月,回家后,家长只嘘寒问暖不生气。
如果张上这么搞,别说一个月,只要一星期就能让这个家“鸡飞蛋打”。
学生,没有任何东西比学业还重要。
他能做的,只有重操旧业,坐上“网文爆发时代”这趟快车,十三年的老书虫,书不能白看,字不能白码。
再来一次,总要把前世没有达成的心愿,给它干了。
下午逃课去网吧,第一件事,就是在点娘先注册一个作者帐号,然后绑定银行卡。
可张上才十六岁,哪来的银行卡,只能用父母的。
而且去网吧得花钱,这两个口袋翻出来,比脸还干净……
“爸,我们学校要统一定课外训练题,让交钱。”张上的脸皮丝毫不变,没有任何破绽。
这招,千锤百炼。
“嗯?”背靠结实的土炕,有床不坐,非要蹲在地上吃饭的张志伟抬头:“我和你妈上星期走之前,不是刚交了这个钱么,怎么又定?”
张上心里只想扇自己两巴掌,这笨嘴!
面上却不露声色:“那只是数学训练题的钱,语文老师也让定,毕竟再有两个多月就中考了,各类型的题多看看没坏处,哪怕定那么多,只能蒙对一道题,也算挣了。”
“你们语文老师,就是那个尖子班的,矮矮胖胖的那个史老师?”
“对,就是她,人家是特级教师,全校只带我们班和这届尖子班,人家的话错不了,她们班的学生都是考一中的好苗子。”
“哦。”张爸不再多过问,听过史老师的名声。“交多少钱?”
“48块钱。”这个报价,很有学问。
张爸左手拿碗,右手撑着土炕边沿站起来,把碗放在床边的老旧木箱上,探身去拿随意扔在炕上的上衣。
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把钱。
却令张上鼻子一酸,内心无数莫名的东西在奔腾。
这把钱,没有一张红色毛爷爷,没有绿色的布达拉宫,最大的面值,是土黄色的二十元。
那么厚厚一把,紫色五元居多。
平铺在木箱上,把边角仔细的碾平,重叠成一摞,再粘点口水,仔细点一遍。
“五十块钱,记得交给老师。”最后忍不住又叮嘱两句:“去了学校好好好,爸已经和一中的那些领导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分数够了建档线,别人630分才能上,你400多就能上,争点气。”
“知道了。”有些颤抖的接过钱,张上再也忍不住:“我去厕所。”
冲出屋子。
此刻内心的酸楚,是前世27年,从没有体会过的悲。
第10章 那个年代的网吧
心绪难平的午睡,面朝墙壁,窗外的枣树遮住阳光,屋里黑洞洞的。
张志伟接了个电话,有人用车,马不停蹄的出去跑出租了。
杨芯洗碗,打扫其他屋子,下午还要上班,在一家酒店的洗衣房工作。
这次爷爷犯病,去省城住院,夫妻俩跟着去了一星期,奔波劳碌,即使如此,也不会休息哪怕一下午。
杨芯两点上班,比张上先走一步。
“张上,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上学。”每天中午上班前,负责把张上叫醒,已是杨芯的习惯。
“妈,知道了,你先走吧。”冲屋外喊一句,听到自行车脚架弹起的“嘣”,这才从炕上坐起来。
揉一揉红肿的眼睛,拿出脸盆简单洗洗脸,骑上“玛莎拉蒂”,去与小伙伴们集合。
两点半上课,学校两点十分才开校门。
张上到的时候,校门口已围了一大堆学生,聊天打屁,玩玩闹闹,将大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上花儿,快点。”
智老二眼尖,满是迫不及待,不知借了谁的自行车,带着杨浩向张上骑来。
“咱们去哪个网吧?”
纯蓝色的歪把子变速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到哪都是风景线,再加张上嚣张的后脚跟骑车,将学生年代的“匪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咱们去农大,那新开了一家新潮网吧,都是崭新的机子,网速超快,价格也便宜,十块钱十一个小时。”杨浩发表意见。
“行,走吧。”张上对这个网吧很熟悉,前世没少去那里“献血”。
调转车头,“噼里啪啦”一拧变速器,脚蹬子变轻快,刚准备飞奔,迎面骑来一对男女,有说有笑。
那张笑起来很好看的脸,洁白牙齿,眼眶微微红肿,下学时哭得稀里哗啦,此时却已对别人展开笑颜。
见张上看她,杨芷媛不理睬,也不管身旁的“男朋友”,兀自骑车走了。
“张上,你们干什么去?”范自杰刹住车,过来打招呼。
“农……”杨浩本能的回答,才开口,却听智升祥重重的一哼,立马变了口音:“去前面小卖铺买个农大雪糕。”
“这才4月份就吃雪糕,不怕冻死你?”
“没事,我这是钢铁肺腑,吃铁蛋子都没事。”杨浩拍拍肚子,给智升祥后脑勺来个瓜嘣:“走吧了,等吃奶了?”
“那我们先走了。”
张上回一句,去追前面耍宝的两人,隐约听到范自杰自语:“三个邪气。”
太谷五中离农业大学有一段距离,飞奔着,畅快着,欢声笑语随风而荡。
这样的时光,随年龄增长,再不会出现。
农大建在杨家庄,一个学校带富了将近五千人的村子。
小吃,网吧,台球厅,临时住宿,理发,各种齐全,全都建在村民自己家里,不需要房租。
新潮网吧,刚开的总是很有吸引力,就算星期一,也几乎座无虚席。
院里有颗很粗的杨树,把拇指粗的铁链子套在自行车大梁上,又锁在树上,这才放心。
车子拉风了,来网吧玩,基本就是送菜。
张上这辆“玛莎拉蒂”,后来就是在网吧丢的。
和另一辆车子锁在一起,等从网吧出来,玛莎拉蒂凭空消失。
而另一辆车,只剩前轱辘……偷车的兄弟贼狠。
一进网吧门,嘈杂的声音,巨大的音响轰鸣,说明网管也在玩。
“fire in the hole!”费玩日厚,一声喊,扔手雷,接着“嗒嗒嗒……”B51扫射的声音。
“草,谁又偷袭我?”
“白房顶,白房顶,有大狙。”
“桥上也有狙,哈哈,还有6点血,没一枪打死我。等我B31冲上去弄死他。”
“有人救人质去了,咱们蹲后门,阴死他。”
“我拣了警专,这枪就是爽,能小瞄。”
“妈的,这一出来就死,不行,我要判成匪,怎么判来着?”
“按M1,直接判死,下把出来你就是警。”
震耳欲聋的喊声,嗓门朝天,还有左手按键盘,又手猛拍鼠标,恨人物转向慢,连自己的身子也跟随鼠标左右偏。
一堆人在联CS的经典地图,仓库,CS_assault。
这只是网吧一角。
看了看这边没有空机子,张上三人又去另一边。
“谁TM又偷我的钱了,让你个孙子造间谍,我造一百个狗,弄不死你。”
说着,不只钱没了,连电都成了红格,只好骂骂咧咧:“给你大爷等着。”
“谁让你刚才用小飞人打我的矿车,该。”
说着,这人圈了一大堆天启坦克,乘敌人的F国巨炮没电,一窝蜂冲上去。
又Ctrl2,3,4,5挨个编队,找到超时空冷冻兵上去骚扰,吸引火力,等天启坦克冲上去,锁定了胜局。
这是个高手。
旁边有三台机子,张上三人办了会员卡,每人冲十块钱,开始了网瘾少年的生涯。
等开了电脑,旁边的那俩也结束一局,杨浩探身过去搭话:“嘿,哥们,咱们联红警吧?”
“行了呀,结盟,二打二。”大学生也是个爽快人。
“我们有三个人,都玩的不怎么好,你俩打我们吧。”杨浩指着座位最靠边的张上回答。
听到说起他,张上摇手拒绝:“你们先玩吧,我查点东西。”
“那我们先玩一局,你快点的。”杨浩迫不及待,撸起袖子,准备大开杀戒。
这个年代的网吧,基本只有四种游戏,红警,CS,大话西游2,还有梦幻西游,后来又出了劲舞团,跑跑卡丁车,风靡一时。
习惯性打开百度,输入“点娘中文网”,点进去。
这时的页面还是旧版,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小字,眼神不好的人得把脑袋匍匐在显示屏前才行。
随意扫了一眼排行榜,后世实体书卖爆的《紫川》雄霸榜单,还有东哥开创神魔流的大作《不死不灭》,这些书张上全都看过。
作为东哥的粉丝,毫不夸张,他写了十三年,张上追更了十三年。
尤其上大学后,有了手机,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等他更新。
拿着手机,刷新,刷新,刷新……
也是因为东哥,张上第一次在点娘冲钱,从看盗版改为正版。
尽管上学时的生活费拮据,也宁愿少吃一顿,多看一章正版。
第11章 欲济今生犹未迟
旁边的杨浩和智升祥,已与那俩大学生打得火热。
“你个傻叉,造这么多防空炮干什么,看看你自己的电量,没电造这有屁用。”
杨浩探头过来看智升祥,照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玩游戏最怕猪队友。
“对面选的黑鹰战机老轰炸我。”智升祥无辜,看自己图上到处冒黑烟的建筑,维修的扳子都来不及点。
而张上已登录作家中心,开始注册帐号。
以前的笔名叫“张达达”,再来一次,定要让这个名字成为辉煌的存在。
再绑定上老爸的银行卡,这就成了。
至于写什么书,张上还没构思好,但他不准备抄袭任何人的作品,风险太大。
有些书,人家构思好几年才写,大纲就在那儿摆着,甚至已经和编辑沟通过了,万一撞上怎么办?
有的小说里写卖歌,真的不现实,好多歌的创作,光过程就需要几年时间,还有的已经创作出来,注册了版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卖家。
这才再来第一天,时间太短,张上的脑子勾芡,连轴转不动,网文的事情先搁置。
当下,还是解决温饱问题为重。
前世,杨芯离开洗衣房后,去了申通快递上班,一干就是七年,对这行门清,耳濡目染之下,张上也深有了解。
利润有多大,只告诉大家一句“能在魔都买房”就知道了。
据张上所知,05年的太谷还没有申通、圆通、顺风之类的分别,大众只熟知一个词“快递”,没有前缀。
而且这时送快递的行业,并不光鲜。
哪像后世,一说送快递的,首先第一反应“收入不错”。
进入申通官网,查看代理点,果然没有太谷。
再看加盟费,也不贵,押金五千。
可下面的才是大头。
必须有门面房,有发往市级的车辆,还得有电脑,扫描设备,乱七八糟一大堆费用,总投资不得低于10万。
“不如去抢!”张上眼皮子抽搐,这时候的钱还是很值钱的。
本以为几千块就能搞定申通,没想迎面扑来“致命打鸡”。
这时候的张志伟,别说10万,1000块都未必拿得出来。
接着又看了看其它中通、韵达、百世汇通等快递的加盟条件,基本类似,让张上脑海闪出灵光。
“我只要一家门面房,一次10万的投资,就可以把整个太谷的快递全包下。”
“一家快递能在魔都买房,我包六家,再过个两三年,快递业迎来火箭式发展,咱也是富二代。”
这个时候的人们,对快递这行业的认知还很低下。
不过小小的服务业,能挣什么钱?
花十万块买不可知的未来,没钱途的行业。
岂知到了后世,顺风上市,瞎了世人的眼,送货的比卖东西的还有钱!
来了兴致,张上仔细研究这些快递官网,直到顺风的一个角落里,看到招聘启事。
大标题:急招快递员。
下面列了一大堆县市,必须是本地人。
很不幸,太谷在列。
“嘘。”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张爸跑出租车,大多数时间都在街上蹲着,浪费时间。
跑出租和送快递并不冲突。
05年的顺风,因为邮寄太贵,往来物件很少,几乎一两个小时就能送完。
可以让张爸利用空闲时间,揽下快递,骑车去送,先了解这行业的门道。
至于十万块,张上已经有了头绪。
作为一个再来人,先知先觉,把握大势,完全不缺发财的门路。
可现在他还是学生,平时逃一两节课没什么。
但敢坠学,或者消失,张爸能拿火柱捅死他。
太谷人心中的骄傲“太谷一中”给你预定了位置,大好前途在眼前,光宗耀祖,说出去谁不羡慕?
你敢给我坠学?
每天拿鞭子抽你,也得给我去教室蹲着,不然我的脸往哪放,让一中的老师们怎么看我?
至于张妈,真能气出心脏病来。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中考,这段时间,先把发表的书想好,大纲弄出来,写几万字发布上去,签约再说。
等到中考完,暑假两个月,十万块,还是有把握的。
寻思着,整理好头绪,又看了看快递的官网,计上心头。
时间不等人,想挣够十万块,最起码也是五六个月以后的事情。
这段时间,说不准有人率先夺了发财的肉。
记得前世老妈在的申通,就是这段时间加盟代理点的。
“我先提交申请书,把位置预定下来。”张上如是想到。
要开业,得先找门面,买车,去总部培训,弄电脑,搞扫描设备,拖几个月不成问题。
“上花儿,你这是干嘛了?”
智升祥打完一局红警,把杨浩气个半死,不带他了,探身过来搭讪。
“没事,注册个东西。”张上头也不转的回答,连填六家快递申请书。
智升祥几乎把整个脸挤过来,悄悄说道:“你看咱们后面,最靠墙的那个人,带着耳机,把屏幕转得面朝墙了,明显怕咱们看见,嘿嘿嘿,他是不是……”
智老二眉眼快速耸动,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张上无语,歪头撇了一眼墙角,全屏的,白花花的肉,上下一颤一颤的。
“是吧?”智升祥两眼放光,接着问道:“他从哪找的片?”
这话没法回,尽管张上同学心有墨水,却不能教坏人家。
这个年代,红圈图标的Qvod还没有兴起,横行天下的神器,一个vagaa哇嘎,另外一个就是电驴,都要下载才行。
相随的,电脑病毒肆虐,家里的电脑敢安装这玩意,基本卡死,也唯有网吧才能肆无忌惮。
见张上不回话,智升祥拖着自己的下巴,时不时瞄墙角两眼,然后脑袋转不回来了,瞪直眼,明目张胆地看。
看这意思,想过去请教人家……
智升祥的异状,把旁座的杨浩吸引过来,顺目光看去,厚重的近视眼镜,也不能阻挡一个青春期少年的懵懵之心。
一堆人注视,终于让墙角的哥们回神。
“我艹。”心急之下,一把将电脑屏幕拍得碎裂……
第12章 处事若大梦
正在交接班的两位网管闻声而来。
一眼看到碎裂的显示屏。
“你吃的多了?当你自己家的电脑,想砸就砸?”
男网管五大三粗,眼眶里满是血丝,浑身蛮横气,还有一股子亢奋劲儿,张嘴没好话。
“我不是故意的。”这哥们明显是农大的学生,期期艾艾躲在墙角里,深怕人家动手。
这时女网管正打电话和老板沟通。“我们老板说了,赔3000块,一毛不能少。”
“我没有!”大学生一听这个数字,当下就怕了。
张武看去,知道网吧老板坑人,只是显示屏坏了,又不是主机。
就这烂显示屏,打死500块钱。
“没有?那就报警抓你。”男网管阴沉一笑:“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看片,而且打坏我们的电脑,警察能不抓你?一旦把你抓进去,肯定会通知你们学校,背处分是肯定的,说不准会开除你。”
这话老狠了。
这位男网管典型的社会人,江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拿捏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嫩鸡,三言两语的事情。
“屏幕是我打坏的,我承认。”似乎想到了突破口,大学生微微硬气起来。“你说我看片,有什么证据?”
“你TM是不是二愣子?老子的主机想看下面哪台电脑,就能看哪台,全部监控。你看的时候老子也在看,我那都有记录。你小子喜欢的调调还挺特殊,跟哥一个口味,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一会把种子留下,赔款交了,滚蛋。”
一听这话,大学生不敢还嘴了。
从口袋里掏出个银白色小巧玲珑的翻盖手机,小灵通。
这个年代,占据手机市场江山的,不是诺基亚,不是摩托罗拉,而是小灵通,价格便宜实惠,被广大民众热爱。
这时候最便宜的诺基亚都要1000多块钱,下层人民少能买得起,而小灵通只要300多块。
“小灵通,信号随风飘。”
喊了一个年代的口号,每次打电话,喂喂喂老半天,原地转呀转。
对信号啊!
“喂!妈,听见没?喂!喂!”大学生喊了老半天,原地转好几圈,直盯盯瞅着信号格,终于满了。“妈,给我打3000块钱。”
没听清楚对面说什么,只听大学生胡诌道:“我们学校评奖学金,5000块钱呢,我想给辅导员送礼,只要这回送了,以后每年都有,只挣不亏。”
张上听这哥们忽悠,暗道真是个人才,坑爹坑妈有一手。
只看他用小灵通,就知这孩子家庭环境不怎么样,却还要抠扒父母。
看到他,张上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想当年,我和他也没什么区别,惭愧,惭愧。”
讲了半天,大学生挂掉电话。“我妈正在筹钱,一会儿就打过来了。”
这时,男网管上前两步,搂住大学生,两人小声低语半天,似在交流心得。
半饷,男网管心满意足,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对女网管匆匆交代两句,下班走了。
网吧里满是监控,早拍下了大学生的样貌,根本不怕他偷偷逃跑。
后来怎么样,张上没关注。
他又在查资料,太谷饼。
这是慈禧太后吃过的东西,后来列为皇家贡品,十万块钱的着落,就要落在这个上面。
2005年的正宗太谷饼,只有鼓楼和喜蓉两家,而且销路都没有打开。
后世在淘宝上卖得一塌糊涂的鑫炳记,现在还没出现。
张上之所以有这个信心挣十万,是因为前世有人实践过了。
只跑了一个县,把整个县的小卖部跑一遍,让老板试吃,就可以上货。
两个月,挣了8000块。
那只是一个县,两天的时间就够了。
如果整个暑假马不停蹄,十万都是少的。
而且这条路子,是长久之计。
第一次记下电话,老板缺货就会给你打。
往后都不用自己跑,自己家开了快递公司,邮点东西还不是小菜?
当然,这挣的也是幸苦钱,每日奔波,四处给人摆笑脸,这个苦,少有人吃得了。
勤劳的人,老天爷对他不会差。
张上近期的目标,就这样定下了。
许久不曾上过QQ,张上几乎忘了这个东西,因为后世在微信的冲击下,QQ很少有人玩了。
结果十多年过去,05年时,自己设置的什么密码,张上早忘了。
连续输了几个都不对,只得通过好友找回,好在杨浩和智升祥都在一边。
才登录上去,就“滴滴滴”响个不停,带着粉红色头花的小企鹅闪了又闪,却显示灰色,说明人不在线。
点开,备注是何婷婷。
“班主任查岗,速归。”简单明了。
一看发信息的时间,正是今天下午。
“卧槽,赶紧跑路,班主任查岗了。”张上二话不说,直接把电脑关机。
“谁告你的?”杨浩正打得起兴,好不容易虐了那俩大学生,正进行最后歼灭战,满屏幕都是鲨鱼样的基洛夫飞艇。
“何婷婷,两点三十三的时候发的,肯定班主任先到咱们班里查岗,等打铃完才去上课。”
“现在都四点多了,回去也迟了,反正挨批,玩完再说。”杨浩舍不得走,只差一会儿,他就大获全胜。
“你愣了?咱们逃了两节课,现在是第二节课后50分钟活动时间,她能不回班里看看?现在回去还赶得上第三节课。”张上思考半秒钟,接着说道:“她要是问,咱们就说只是中午迟到了几分钟,总比逃课强。”
作为再来人的逻辑能力,在这时候终于显出来了,心理、智慧,完全不是初中生可比,运筹帷幄。
“等我!一分钟,一分钟!”杨浩被说动,却不走,正爽着呢。
“我和智升祥在外面等你,快点的。”
智升祥对张上唯命是从,自然无二话。
这孩子虽然懦弱,初中毕业分开后,也被周围的风气带坏,一步一步迷失了自己,却不失为一个好的兄弟。
“能带他,还是带一把。”张上如是想到。
第13章 前世的今生
正准备与智升祥走出网吧,却听这娃对女网管问了一句:“包夜多少钱?”
“……”这话听得张上目瞪口呆,
女网管大囧,抬头瞥了智升祥一眼,见他面嫩,心里不舒服,却没有发飙。
如果不是看他年龄小,换个社会人来,大嘴巴子这就上去了。
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六块。另外,这叫通宵,不叫包夜,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到挺会逗姑娘。”
智升祥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拉张上跑了。
“六块包夜……我包你十辈子。”这是张上此刻唯一的念头。
到了院里,解开锁在树上的铁链子,好一会儿,杨浩还不出来。
智升祥无聊,或许是人贱,看到地上有个踩扁的易拉罐,随脚一踹,想来个飞球上房。
“哎呦,卧槽……”一声惨叫。
只见他踢的那里,竖着一根拇指长的钢筋,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给上面盖了个健力宝的罐子……
也是智升祥脚贱,看见院里的易拉罐就想飞起一脚。
哎呦喂,给这孩子疼的啊……
张上险些笑岔气,这TM就是一活宝。
在院里一瘸一瘸的抱腿痛呼了半阵子,这娃又回到钢筋那里,捡起易拉罐,默默盖上,走开。
这时,杨浩也咋咋呼呼出来了,见智升祥没去推自行车,他当然要推。
正好,路过易拉罐,习惯性摆腿起飞。
“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即使张上作为再来人,成年人的心智,这时候也笑得半蹲,猛锤自行车座,直不起腰了。
智升祥更笑得眼泪直流,就知道,就知道,这娃准上套。
学生年代,放肆的玩闹,真好!
回去的整个路程,杨浩都在怀疑人生中,不知第几次问智升祥:“你是不是知道罐子下面是钢筋?”
“我又没踢,我怎么知道?”很高明的回答。
“那你和上花儿笑成那个样子?”
“我俩看见猪撞杆上了,能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有灵犀的坑猪二人组,谁都不服,就扶墙。
张上险些保持不住平衡,从“玛莎拉蒂”上栽下来,还是扶住了墙才站稳。
见他俩这么笑,杨浩抠抠头皮,不明所以,也傻傻的憨笑起来。
校门处的保卫是班里黄磊的老爹,大熟人。
一看张上他们三人这个点才进校门,会心的笑骂一句:“三个兔崽子,一天天不学好习。”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说道:“赶紧的吧,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却没有为难他们,打开校门放三人进去。
跑步把自行车停在车库里,三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向教室冲。
“哼哧,哼哧。”
上了楼梯就是班门,一道带杀气的目光居高临下,使三人呆在楼梯口。
“每人100个俯卧撑。”一枝花话不多说。
身为班主任,对这些淘气孩子没少苦口婆心的劝,说多了都是泪。
不如把你们练得身强体壮一些,闯祸的时候,抵抗能力强一点总是好的。
三人对视一眼,也不叫苦,就在班门口,楼道里,撑住地面快速上下起伏。
这个时候的张上身体素质倍儿棒,得感谢一枝花的良苦用心。
100个俯卧撑真不是什么事儿,他最快的记录2分28秒就能完成。
两年的逃课生涯,迟到早退不完成作业,隔三差五来100个俯卧撑和玩一样。
哪像到了后世,年龄越大身体越差,上个楼梯就喘,有心锻炼却被“懒”和各种事物缠身,想想就好。
三分钟后,喘粗气站起来,两臂酸痛,但那久违的挥汗如雨,让张上再次感觉到“力量的舒爽”。
“下次再发现你们迟到早退,俯卧撑直接涨到150个。”一枝花顿了顿,想到威慑力还不够,瞄三人一眼,又道:“往后,每发现一次再涨10个,我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
话音落下,杨浩和智升祥也做完了,哥仨都是电动小马达,不吹不黑。
这时,前来上课的历史老师也从楼梯口上来了。
头发花白的老教师,退休好多年又被返聘回来,太谷五中资格最老的“历史书”。
“回去上课。”语气不善,眼光略带威胁,又与历史老师唠叨两句,上课铃声响起。
回到座位上,大汗淋漓,哈巴狗似的吐舌头,校服上衣半脱半就,用袖子对脸呼啦,感受仅有的一丝微风凉意。
“嗯?”随意一眼,张上立马发现何婷婷不对劲。
姑娘脸颊红红的,白里透嫩,眼睛水灵灵,给人的感觉就像身上藏了一把“火”,上生理卫生课那样的火。
还把脸埋在堡垒后面,不敢抬头,好像怕别人看见一样。
张上只一眼就心知肚明了,毕竟是成年人的思想。
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桌兜里一页一页的“柯尔蒙”。
随意翻了几张,看下面的页码,散乱的,序号排不上……说明有人动过。
他记得很清楚,智升祥拿过来的时候,都按顺序排列的。
“嗯哼……”两手使劲搓了搓脸,用力嗯哼一声,前世的今身,以前就经历过这段,再来,还是跑不掉。
探脑过去,脸几乎挤在何婷婷耳朵边,悄然问道:“好不好看?”
同时,右手做出不规范动作,悄悄咪咪地往姑娘腿上放去。
“什么好不好看?”何婷婷装傻充愣,感受到自己腿上的鬼爪子,对张上的肚子就是狠狠一拳。
可这回,张同学不见好就收了,说死不把鬼爪子拿掉,反而用力捏了捏,感受美妙的弹性。“阿宾,好不好看?”
“你赶紧给我去死!”
姑娘陡然爆发,声音压抑得很低,但那股娇羞、恼怒,脸上红苹果一样,真把张上看呆了。
直到腰间软肉被掐得狠狠转了好几圈,才把他疼醒。
“疼疼疼!轻点,轻点!”
扭着身子往何婷婷身上挤,同时握住她掐人的手,紧紧攥住,就差十指交叉了。
这时,历史老师救了张上。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请坐。”
一会儿之后,张上还是没忍住,悄然靠近何婷婷,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想看直接说,不用偷偷摸摸,我不反对……”。
“你!给我!去!死!”
第14章 相逢且一笑
何婷婷爆发,张上却乐得屁颠屁颠,羞红了脸蛋儿的姑娘最好看。
同时也明白桌兜里的“柯尔蒙”是祸害,一把赏给了后座的李建军。
他可不想何婷婷太过早熟,还是纯真一些比较好。
历史老师有绝技,左右互搏,可以左手右手同时写字,一起画图,不过两分钟就在黑板上就画出世界地图,这两把刷子非同一般。
可听他讲课,总让人昏昏欲睡。
没出几分钟,张上就两眼皮打摆子,脑瓜子一点一点,又想睡又想听课,就这么纠结着,直到脑袋一栽,倒在课桌上。
表面上认真听讲,可何婷婷知道,自己内心如何波涛汹涌,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也怪自己,干嘛好奇心那么重,早知道张上不是什么好鸟。
神神秘秘的,能憋什么好菜?
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乘人不在的时候,悄悄从桌兜里抽了几页小说,想一探究竟。
却终究难逃法网,还是被发觉了,无奈只能恼羞成怒。
这时,余光一瞥,见张上竟然又睡着了,何婷婷也不知哪来的气,不准睡!
于是,赌气推了张上一把。
人没醒,却有反应,伸出那邪恶的舌头,舔了舔口水,眨巴眨巴嘴,恶心的要死。
可看他的口水,还有伸舌头的样子,何婷婷不知怎么地,咽了口吐沫,竟有想吃的念头……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使人清醒,刚刚被张上取笑,现在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偷偷歪眼打量四周,无人关注,于是姑娘伸出罪恶的小手……
“嘶……”要把舌头吃下去的抽冷气,让张上清醒过来。
下手这么狠,又是上课时间,除了发疯的何婷婷还能有谁。
“你疯了你?给我掐坏了这辈子让你当寡妇。”声音低沉,不敢惊扰老师。
受伤的野兽当然要还击,不规则动作再出大招,这次老狠了,远不是膝盖上面那部分那么简单。
这时,历史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东西,何婷婷乘机照张上背后就是重重一拳,咚一下,把全班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接着一边用力掰开张上的邪恶之爪,一边恨恨道:“再让你睡,你不睡我就不掐你。”
历史老师闻声转身,把要发飙的张上硬生生压制住,让他不敢吭气。
再加全班人的注视,这一拳是白挨了。
这些小动作,打情骂俏,一丝不差的落在后边杨芷媛眼里。
自此,张上就发觉这节课,后边总有人在注意他。
不只女人有直觉,男人也不差。
老被人这么盯着,浑身不得劲,故意让笔滑落在地上,低头去捡,抬头,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作为再来人的张上,看不真。
却知道,至此,缘分已尽。
既然如此,有些东西应该还了。
张上记得,他前世存了好多杨芷媛的大头贴,都是特别好看的,专门挑出来的,一直默默保存了好几年都舍不得扔。
这个年代,在太谷,艺术照的成本实在高,很少有家长会花钱给孩子拍这个,但并不妨碍青春男女的热情。
大头贴,经济实惠,五块钱一版,十二寸的那种,如果相框选小一些,一版能照十来张。
然后一张一张切开,可以贴在书上,铅笔盒上,厕所门上。
张上同学是个不上镜的人,让他照相,只有丑化,却也跟随时代脚步,曾经偷偷照过那么一版,又自己悄悄扔茅坑。
可杨芷媛,不吹,那是真上镜,照出来真漂亮,用后世的话讲,那叫“照骗”。
不知在哪本书里藏着。
见张上这么大动干戈,一本一本的翻书,何婷婷不知所以。
杨芷媛表情黯然,两臂在桌上交叉,脑袋埋在臂弯里。
等她抬头的时候,自己桌上,已经有厚厚一沓大头贴。
这是他的收藏。
这二年,跟屁虫,相随相知,视如己出的关爱,终于就这样结束了。
自嘲的长出了一口气,避过被打闹时吸引过来的,赵雯的杀人目光,心就落了地。
“叮铃铃……”悠长的铃声,下课。
张上转头,对李建军吩咐道:“给我拿下诛仙前面的章节吧?”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刚得了人家给的神书“柯尔蒙”,这回没法拒绝了。
也不知怎么和范自杰说的,不到一分钟,小说就拿了过来。
这时,智升祥和杨浩玩闹着,过来找张上去厕所。
哥仨,走着。
“你到底知不知道罐子下面是钢筋?”杨浩对这个梗久久不能忘怀,总觉得自己被坑傻了。
“不知道。”智升祥一本正经的回答,坚决不承认,不然离开张上,少不得挨欺负。
见他这么说,杨浩也没辙了。
这时的太谷五中,教学楼里的厕所还没有接通下水,门锁着,不让上。
学生想去厕所,必须下教学楼,横跨整个操场,从东到西走一趟,然后在那个估计是60年代就建成的茅坑里解决。
一股臭气熏天,难言其味。
早早在门外等智升祥和杨浩,却见女生厕所那边有个姑娘在等候。
身上那股文静、清新的气息,还有丝毫不显臃肿的校服,高扎的辫子,两腿合拢没有丝毫缝隙,安静站在那里。
只这个背影,张上就知道是谁。
只犹豫了那么0.01秒,成年人的思想,老男人的放浪形骸,磨练得比城墙还厚的脸,促使他过去搭讪。
“你是马亚琼吧?”挺直腰杆,两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摆一个在自己看来最帅的姿势。
姑娘闻声看来,肤白如玉,脸上半个青春豆都没有,两眼如一汪清泉,好纯净。
见是张上在叫她,嘴角挂着礼貌性的,淡淡的微笑回道:“嗯,你也等吴姝?”
这个时候,不能瞎回答。
人家问你等吴姝?
你按她的话头来,只能回答一个字“嗯”,接着立马冷场,大家没话说了。
这样只会自找尴尬。
“你认识我?”张上答非所问,脑瓜子前所未有的开动。
“认识,你叫张上,吴姝没少提起你。”
“她都是怎么说我?”张上笑着。
马亚琼也笑了,两眼如月牙。“她说你打游戏厉害,逃课大王,爬墙高手,还说你们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你经常欺负她。”
张上顿时脸黑,嘴角抽搐,额头一道黑线垂下来。
他这个样子,当下把马亚琼逗的掩嘴偷笑,如莲花绽放。
那张脸,那样笑,几乎能瞬间把人带回到纯真年代,精致,纯净,无可挑剔。
第15章 父是平淡人
想好了题材,先得把大纲写出来。
大纲越细致,后期遇到的卡文情况越少,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奋笔疾书,如有神思,整个晚上连续几节课,张上都在码字中度过。
转眼九点半,到了下学时间。
何婷婷眼神怪异,和张上坐同桌将近一年时间,从没见他这么认真学习过,难道这孩子改了尿性?
想用最后两个月时间咸鱼翻身,学渣逆袭学霸,考上太谷一中?
“下学了。”拍拍张上的堡垒,提醒他。
“哦哦。”长长出一口气,伸个懒腰,看着何婷婷白哲的面容,突然想起一件事,张口就来:“让你爸少熬夜打麻将。”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打麻将?”打算背起书包走人的姑娘,顿住身子。
“我是麻衣神算第288代传人,于昨天晚上觉醒智慧,洞彻古今未来。去年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你爸,只看他面相一眼,就知道他喜欢打麻将,而且总输,还回家发脾气。”
一本正经的胡说,让何婷婷险些信了。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父母洪福齐天,将来会找一个好女婿,吃穿不愁,安度此生。”
嘴里说这话,张上却知道,在他25岁那年,牙口不好,去医院修牙的时候遇上了何婷婷。
毕竟太谷就这么点大,有名的牙医就那俩,闲聊之下,知道她父亲得了脑梗。
她本来在西安上班,和男朋友一个公司,特意请了半个月假,回来照顾父亲。
“狗嘴吐不出象牙。”姑娘懒得理张上,她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熬夜打麻将很不好,别以为初中生就是傻子。
视线里的何婷婷走远,张上叹息一声,嘀咕了一句:“嘴贱。”
他是说自己的,此刻又落了下乘,善意的提醒,不但不会改变结局,反而会使何婷婷心里膈应。
这和劝他不去网吧,不逃课是一样的道理。
就算来个道行二百年的老和尚,天天跟身边念经,也休想让他改邪归正。
“上花儿,我们先走了。”杨浩和智升祥过来打招呼。
张上挥手告别,他还要留下打扫卫生。
教室里渐渐人稀,只留赵雯。
两人都没说话,干净利索的把教室扫一遍,扔了扫帚,走人。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杨芷媛?”
“问这个有意思?”
“她和范自杰好了。”
“我知道。”
“那就真的不喜欢了。”
这话没法接。
回到家里,瓦房低矮,窗外的枣树把月光挡住,让屋里愈发黑暗,即使明亮的电灯泡,也照不明灰暗的角落。
“粥给你热过了,烙饼在盘子里,就着土豆丝吃吧。”杨芯在看电视,这台黑白电视,总共就三个台,其中一个演康熙微服私访记,看得津津有味。
“我爸还没回来?”
张上拿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老妈做的烙饼很薄,很好吃,把土豆丝卷在里面,不比街上的鸡蛋灌饼差。
“回来了,去茅房了。”
正说着,张志伟掀起门帘进来,把手里的手电筒放在桌上,一脸的疲惫。
爷爷住院,跟在医院里吃不好睡不好,回来第一天,又整日奔波。
老张,瘦了些。
“爸,我给你揽了个工作,挣个外快。”
“你?”张爸不信。“你能把成绩考好点,少叫我操点心,我就歇心了。”
“今天我在班里看见一份报纸,上面有招工启事,顺风快递招快递员,送一件两块钱。”
“两块钱?那谁干?太谷这么大,只城里,南北跑一圈得半个小时,一天挣上十来块钱,开车不够油钱,骑车子累个半死,吃得多了?”
张爸坐在老旧的沙发上,靠着扶手,和老妈一起看电视剧。
“可不是这么算。”张上回忆起来:“城区以外的不送,让他们自己来拿。城区以内的,货都是成堆送的。比如农大,一天只要跑一趟,给货主发个短信让出来拿,有几件就是几件的钱。”
张上记得很清楚,2017年双十一,老妈在的申通快递,光农大,一天就是一千多件货,3000块,只要跑一趟就行。
而且双十一回货是连续好多天的,这钱好挣不?
这是申通一家快递,一个学校的收入。
整个太谷,张上准备搞的六家快递,如果真的都拿下,不吹不黑,就算没有双十一,就算现在是2005年,一天的收入不会少于五千。
送快递只是小头,来邮东西的才是大头。
太谷的企业不少,少说有三十家,食品厂,各种厂家。
据他所知,前世,网上卖火爆的荣欣堂太谷饼,和申通合作,每个月走货的钱,要给申通将近七万块。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网购雄起,快递业蓬勃发展,这个数字呈几何增长。
张爸思索了一下:“那也不行,送快递得知道地址,人家写个什么什么小区,你找不见,怎么送?”
张上笑了:“爸你可谦虚了,太谷还有你找不见的地方?”
这话,让张志伟脸上一红。
他跑出租车有几年了,别的不说,太谷这犄角嘎达,只要你能说出地名,没有他不知道的。
可送快递,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认识中,真比不上开出租车的面子大,谁不想体面一点?
“爸,你先熟悉一下门道,将来咱们在太谷开个快递分部,您也就当老板了。”见张爸不给回应,张上接着劝:“而且这只是兼职,有人用车,您还是出去跑,没人用车就送快递。”
张上这是钻空子。
这个时候,快递的管理还没那么严格,能招上快递员很不容易。
只要你不把货私吞,总公司也懒得管你,送慢点就慢点,没办法的事情。
张志伟没话说了,只是乘张上低头喝粥时,仔细看了看儿子,心里多出一些莫名的感慨。
爷爷住院,又借了不少钱。
张爸是个要面子的人,只开出租车,收入明显不够。
这快递,还是送了吧。
第16章 我就让你嘿嘿嘿
转眼又到星期五。
史禄萍发现了比较奇怪的事情。
昨天初三进行了摸底考试,她正在判卷子。
桌上这份是159班张上同学的。
从前的一手好字,写成了春蚓秋蛇,不堪入目,潦草到看他的卷子能让眼睛吐了血。
就算这样,也得判人家的卷子啊。
可到了后面作文题,史老师觉得自己瞎了狗眼。
这文笔,这风采,这字里行间的幽默,还有那些前所未见的词儿,让她来回往复,看了不下五遍。
“去年买了个表?”史禄萍越看越觉深邃,好像不对劲。
“扎心了,老铁?”这老铁是谁?
“怼?我怼嫩娘?”脑子转到十万圈,也不知这句话的意思。
为了不被学生小看,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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