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神秘的紫罗兰攻略怎么装置卡片力量

流泪的紫罗兰(转)
短篇小说:流泪的紫罗兰
作者:诗心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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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深地爱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一直怀念着这个城市,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再回来看看这个充满悲情的城市。
  在这个城市里,凋谢了一朵曾经美丽的紫罗兰,我心中永远的紫罗兰。
                         ——作者手记
  一条碧蓝明静的小河从桂西高原一个喀斯特地貌的名为“水帘洞”的深幽的洞穴缓缓
地轻描淡写地脱口而出,一路穿山过峡浅吟低唱,在一个最为险峻的河段被一堵巨大的土坝拦腰截断,积蓄的河水四处扩张延展,在青山翠木之间形成一个色彩斑斓
绚丽多姿的湖泊,得名“澄碧湖”。清澈透明的澄碧湖水通过土坝的闸门蜿蜒而下,或缓或急来到了一个因在中国近代史上发生一次惊天动地的革命起义并推出一个
对整个世界都产生深远影响的世纪伟人而名闻天下的小城,这就是桂西重镇百色了。
  一座雨后彩虹般美丽的单拱桥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澄碧河水横贯东西,桥名“中山
桥”。桥的东端,屹立着一座因势若龙饮碧溪而得名“后龙山”的小山。沿着后龙山拾级而上三百一十四级青石砌起的台阶,一座壮如利剑穿空、有着大型石刻浮雕
的纪念碑在青松翠柏环绕之中直指白云蓝天,这就是著名的百色起义纪念碑了。
  站在这个纪念碑前用大理石铺就的小型广场,居高临下凭栏俯瞰,一个因水电、铝土矿资源极其丰富而正在迅速兴起的小城在迷蒙的雾气中尽收眼底,伊然一道旖旎美丽的风景。正因如此,这个烈士陵园,引来许许多多登高望远的游人。
  每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我都沿着这高高的三百一十四级台阶上下三个来回。这有着两
个目的,一是我微微发胖的身体需要控制,我不想让我的言谈举止再这样笨拙迟钝下去;二是我喜欢看风景,在这里,我时常能够欣赏到小城上空如金如火的残霞和
如血的夕阳,也能了望夏夜无限深邃的天宇中争相闪烁似乎伸手可摘的星星和众星烘捧下华光无限的明月;而现在又多了很重要的一点,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近来引
起了我的高度注意。
  我注意这个女孩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几乎每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后龙山这三百一十四级台阶上攀
爬。在这一上一下之间,我们经常打着照面,彼此之间就象两辆陌生的正在狭窄的公路上会面的汽车,或者是她给我让路,或者是我给她让路,总是保持着一种自然
的默契。而每次碰头,她总是深深地注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睑一语不发地擦肩而去。在她的背后,总遗留一股淡淡香水味道和有点咸湿的汗味。
而我真正接触这个女孩是在那个暴风雨的夏天的傍晚。
  我一如往昔,每步两个台阶地攀着后龙山这三百一十四级台阶。这时,六月的季风沿
着右江河谷浩浩荡荡而来,刚开始的时候,风的势头并不很大,但转眼之间,风势由缓而急,很快如狂啸的巨龙,将这天这地这百色山城,搅得昏天暗地惨淡无光。
耀眼的电闪犹如一柄亮利的长剑挟带着滚滚的雷声刺破昏黑的天幕。不多时,雨来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劈头盖脸自天而降,在这三百一十四级台阶上崩开朵朵洁白的
水花,眼前一片水雾茫茫。
  这个烈士陵园里的游客和那些前来健身的人们早已惊慌失措,纷纷四处躲避。我自己也闪到了台阶旁一座有着长长翼角的八角亭下。高高的三百一十四级台阶空空荡荡,湮没在一派烟雨迷蒙之中。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一只蒙胧的影子,沿着台阶渐渐地自下而上由远而近,由迷离而清晰。
  让我吃惊的是,这竟是我近来特别关注的那个女孩。
  滂沱的大雨已经将她的周身淋的湿透,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雨中已经凌乱不堪,淌满雨水的乱发遮掩着一张清瘦惨白的脸。但我从这张略显病态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畏缩的神情,相反,她似乎在紧咬牙关,
在暴风骤雨雷鸣电闪中奋然而上。
  我从未见过如此勇毅的女孩,从她那有着丰富表情的神态看她绝不是与这烈士陵园遥
相对应的专门收治精神病人的长蛇岭医院跑出来的疯子。我不禁油然而生敬意,但更多的是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不禁为她担心起来,因为这一带是雷区,有过人被雷
击死亡的事故,而此时,雷电正在十几米开外此伏彼起。也正是出于这种担心,在她登上顶端又返回坡底,经过我的身旁的时候,我高声呼唤“姑娘,危险!”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话。她猛然怔了一会,抬头望了望我,显然听到了我的叫唤。但仅仅迟疑片刻,不作理会,又迈开步子。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上演什么“英雄救美”的壮举,但也说不出任何所以然来,我至今不知道当时我受什么神奇的力量的驱使,冲上前去,一把拉起她的手,猛地往这个建立在三百一十四级台阶右边的供游人观光的亭子躲避。
  也许是因为我们彼此间已经面熟,当然仅限于我们都是来这里健身的,而我的举动让她看来没有任何恶意,她没作任何反抗,很顺从地任由我强有力的牵扯,那神态象只温顺的羔羊。
  我们躲在幽黑的亭子里边,这时的雨越下越大,亭子的四周形成了一道白花花的雨帘,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全然隔绝开来。
  闪电的光亮明明灭灭。透过忽闪忽闪的光亮,我第一次近乎零距离看清了她的脸,这
是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孔,光滑细腻的皮肤如同没有完全成熟带着细微绒毛的樱桃,细细的眉毛如同人工画就,两只眼睛深幽如两汪清澈的泉水,乌黑的眸子磁铁般有
着一种让人目不转睛的吸引力,只是那面孔过于苍白,似乎失去了血色。
  不经意间,我一眼看到了她湿漉漉的躯体,湿透了的外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体的曲线完完全全地勾勒出来,那丰满、高耸的两只乳房尤其清晰地展露在我的眼前,让我感到热血奋张耳热心跳。
  也许是她自己已有所察觉,本能地瑟缩着两手紧紧护在胸前,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姑娘,把你的衣服拧开了再穿上吧,别着凉了。”
  许久,许久,我分明听到了她脱下衣裤并用两手吃力地拧扭的悉悉嗦嗦的声音。这时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将自己那件挂在亭子上的足球服向后递给她,说:“暂时穿上吧”我庆幸自己刚才攀爬台阶的时候光了整个的身板,使自己能够腾出一件干暖的衣服来。
  “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她幽幽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话,将近三个多月,我们一直保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默契,在每一次碰头的时候仅仅彼此地深深地注视对方一眼便低下头来擦肩而去。
  我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似乎是另一个女人,我这件巴萨罗那足球俱乐部的传统球衣穿在她的身上,显然过于宽大,但不影响我立即想起了欧洲五大足球联赛那些狂热的足球宝贝,而眼前的她浑身上下都透现着一种带有几分粗犷的性感和美。
  我不禁哑然失笑,她却羞涩地低下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查觉的苦笑。
  雨渐渐小了下来。
  当风停雨止,山城百色已是万家灯火。从中山桥到城东路中山一二路,从那毕大桥到
江滨路的路灯都齐唰唰地亮了起来,百色饭店、真龙大酒店,金都大酒店、百色市医院,建设银行等高层建筑的金字招牌连同大街小巷里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灯光广
告同时闪烁起来、来往的汽车亮起大灯电光火石般来回穿梭的,一派车水马龙灯火阑珊的景象。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我望了望她,说。
  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她住得不很远,我开着我的雅马哈摩托跑车搭着她穿过中山桥,拐进百胜街,来到一家有着五层高的私宅里。
  她租住的是第四层的一房一厅的一间。
  她打开房门,亮了房里的灯,把我迎进屋里。
客厅里除了台半旧的21寸彩电,一只开水器,一张摆放着几只茶杯的的圆桌,两张椅子,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她招呼我坐了下来,给我倒了杯凉开水,然后转身进入她的卧室。
  我等了约莫十分钟,她打开卧室门。
  眼前的她,已将那一头乱发梳的整整齐齐,松披在后脑勺上,轻描眉黛,淡施脂粉,完全掩饰了原有的不易察觉的病态。一身紫兰色的连衣裙,束腰的系带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很得体地展现出素洁淡雅的质地。
  我近忽失神地看着已经面目一新,容光焕发的她,心弦被重重地拨动了一下。
  “谢谢你!”她深深的望着我,满含着感激的目光。
  “你的衣服!”她把我的足球服送了过来。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光着膀子呆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是多么地有失风雅,耳根不禁一阵发热。我接过衣服,立即穿起来。那足球服贴在身上,似乎残留着她躯体的余香。
  “我该怎么称呼你?”我鼓起勇气,问。
  “叫我静兰吧,紫罗兰的兰。”她说。
  我点点头,却不知再说些什么。此时此刻,我们的目光彼此对视着,似乎都在极力打
开对方的窗口,搜索着这窗口里最为深幽的网页,阅读其中最隐秘的记录。我从未这么大胆狂放地注视着一个女孩,我只感到呼吸困难,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紧紧勒
着,紧紧地牵引,紧紧地带到一个遥远的烟云飘渺的幽暗的地方,在那里流连,在那里徘徊。
  一声刺耳的汽笛从街边破空而来,才让我从失神中警醒,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窘迫地向她道别:“我要走了……”
  她沉吟片刻:“再次谢谢你。”说完很爽朗大方地伸出手。
  我们的手紧紧握着,紧紧握着。
  我没有再问她什么,我曾萌生让她留个电话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在我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时候象刚点燃的火很快被一股忽如其来的风扑灭了。然而,那一声“静兰,紫罗兰的兰”却在我心中反复默念着。
  这个暴风雨过后的夜晚,我失眠了。
  几乎整整一夜,我都在回想刚刚过去的这个黄昏所发生的一切。我的思绪,在这个不
眠之夜象一片游移不定的云,在无边无际的夜空里四处飘荡。那风雨凄迷中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片段给我梦一般的感觉。这感觉多好呵,我甚至希望当我和她在亭子
里躲雨的时候,那雨就这样永远地下,永远无休无止,她不走,我也离不开,那一道密密的雨帘,将我们和外界全然隔开的同时,给了我们一方独立的天地,在这个
天地里,只有我和她,不受来自工作、生活、社会的任何干扰。即便我们不言不语,同样能让我心醉,让我神迷,让我留连忘返。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她那一张秀美的却带着几分憔悴神色的面孔,总是挥之不去地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淡淡的微笑有如春夜里的明月,皎洁而温馨,似乎能够将无限
的华光透视到我的内心深处,让我激动,让我亢奋,让我激发出与生俱来却压抑了二十三个青春年华的最原始最隐秘的热情。
  第二天,我一如往常,穿着一整套的运动衣装,早早就来到了烈士陵园下的这三百一十四级台阶。
  与往常不同的是,在向上攀登的时候,我每走几步,总情不自禁地转身回头张望,希望能看到那个已经为我所熟悉的身影,那个仅仅在一夜之间就让我魂牵梦萦神不守舍的身影。可一切都让我失望了,在上上下下的人们当中,尽管我极力来回搜寻,始终没有看到她的出现。
  此时的百色山城华灯初上,霓虹耀闪。城市的夜生活已经开始,人们开始出来散步溜
达,中山桥头,烈士陵园的下边,几个民间歌舞艺术团的蹩脚歌手开始尽情地疯吼,功放器里释放出高分贝的噪音令人心烦意乱,但丝毫不影响引来许许多多寻找低
级趣味的人们。因为聚集的人很多,为数不少的小商小贩没有放过这绝好的时机,在这一带摆起长长的地摊来。小家电、日用品,旧书刊杂志,水果茶点,A片黄
碟,修补皮鞋,推销膏药,算命占卜,明妓暗娼……三教九流,林林总总,中山桥头,烈士陵园下边的三角地带,成为整个百色山城最喧嚣热闹最具人气的所在。
  我坐在大理石台阶上自上而下了望着这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流,无边的失落充满心头。我感觉自己仿佛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在黑暗中身不由己晃晃忽忽地飘落,坠入极度寒冷的无底的深渊。
  静兰,你在哪里呢?我心底默念着。
  我甚至想到她租住的房间里找她,但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自圆其说的籍口。我凭什么呢?我是她的什么人?我怎能这样冒冒失失随随便便?我这样一定让她觉得我很轻浮很无赖,甚至让她觉得我昨天的举动动机不纯,全然是出于某种卑微的目的。
  这时我非常后悔没有让她留个电话,哪怕我能够通过手机发个问候的短信也让我感到心满意足。然而一切均已错过,我需要面对的是这样让我备感凄凉的现实。
  第二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离开了百色,到北方的一个城市里去,一去就是十五天。
  我不知自己怎样熬过这漫长的十五天。等待似乎让时间拉得更长,同理于忘情于某件
事的时候时间会过得更快,这短短的十五天给我的却是长长的十五年的感觉。这一趟差事最后几天,主办方安排我们到周边的风景名胜观光,这其中有开封古城里的
延庆观、包公祠,天波杨府、清明上河园,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白马寺,登封少林寺、玄奘故里等等。尽管面对的是举世闻名的古迹名胜,我没有丝毫心思去游览
观赏,表面上强作欢颜应酬主办方的热情接待,其实心不在焉。当完成旅程,我便急不可待地从郑州梅苑机场飞至南宁。航班降落时已是晚九点多种,归心似箭的我
却不愿作任何逗留,直接搭乘南宁至昆明的特快列车,赶回百色。
  又是一个血色的黄昏。
  我怀着一种深切的期待,早早地,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烈士陵园那三百一十四级台阶的最顶端。放眼山城百色,城市的上空,远远的天的那边,夕阳西下,艳红的晚霞烈火般烧红了半个天空,高高的烈士纪念碑在落日的余辉中抹上一层浓重的橘红的色彩。
  我呆呆地等了一个多时辰,当天边那一抹彩霞燃烧怠尽,消失得无影无踪,夜色无情地悄无声息地降下漆黑的帷幔,我彻底绝望了。
  我孑然一身,任凭一种无边的失落的牵扯,在江滨路上踱着沉重的脚步。望着那雨季
里滔滔东去的倒影着五光十色灯火的江水,我几乎站成了一只凝固了的水泥墩子。我想得很多很多,也想得很远很远,终于,我横下心来,鼓起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勇
气。我要去找她,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我的举动很冒昧很愚蠢,但我心中那青春的萌动已不可遏止,我甚至已经失去了理智,到了这个份上,我已经顾不了那么
  但在她租住的那栋楼房下,我再次绝望了。她的房间,灯没有开着,透过铝合金窗口看去,漆黑一片。
  呆若木鸡的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问了问承租一楼门面经营烟酒批发的租户,最终找到了这栋楼的房东。
  “她病了,住院了!”长着圆圆啤酒肚满面红光的的房东告诉我,她在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内科住院部。
  一切都明白了。
  亦悲亦喜的我不作任何犹豫,骑上我的雅马哈摩托车,飞向这家四公里外的医院。
  我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冒失,这样无视交通法规。我一路狂奔,从中山桥头到中山一、二路,我究竟是否闯了红灯自己都浑然不知。
  来到住院部,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值班护士问我找的是谁,我紧张得支吾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我只知道她叫静兰,君子兰的兰。从值班护士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一定没有见过象我这样奇怪的不能说出病人姓名的探访者。
  她翻开登记本,看了看,说:“530号病房”
  静兰,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心里默念着,眼睛里苦涩涩的。
  来到530号病房门前,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再往前一步,我就看到魂牵梦萦的她了,可这最后一步,需要我付出多大的努力呀,我心里似乎有着一只生动的兔子,在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跳着,我甚至听到心底深处那蹦蹦的声音。
  “门外的朋友别躲了,快进来吧!”我的天,走廊里的灯,将我长长的身影投射到病房里边,不知被谁发现了。
  不能再犹豫了,我鼓起勇气,走进病房。
  四目相对,有如电光火石,耀闪出眩目的光来。
  静兰背靠着一只白色的枕头,坐立在病床上,一瓶浅黄色的不知名的药液吊在床头,正缓慢地滴注着。那望着我的目光,惊谔、亢奋、欣喜、激动……都交织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深深的注视着对方,彼此之间都感到有些难为情,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来看我!”她失神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你,好些了吗?”我把手中的盛满鲜花的花篮,摆放在她床头的一只柜子上。这时,我感觉自己简直笨拙得象头楞头楞脑的熊。
  “好多了!”她幽幽地说:“阿香,麻烦你给我的朋友倒杯水……”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病房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来这里照顾她的和她的年龄相仿,打扮得很前卫很时尚的女伴。
  那个叫阿香的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和另一个女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会心地
笑了笑。阿香给我倒了杯水:“静兰这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哦。你们先聊着,我们有点事,晚些时候再来。”说完两人转身走了,临走时还把门轻轻带上。她
们已经完全把我当成静兰的男朋友看待。
  我对她们,心生一种莫名的感激。
  病房里,只剩我和静兰了。
  “来,把凳子搬到我的床头来。”静兰招呼我。
  我点点头,将一张塑料矮凳搬到她的床边,不经意间,我一眼看到小兰的床头的卡片里,“梁静兰”这个和名歌星梁静茹仅有一字之差的,起得很雅致的名字。
  “你怎么找到我的?”静兰问。
  我的脸一刹那涨得通红,我沉吟了很久很久,我多想把这十几天来的所思所想完完全全地向她倾吐啊,但我咬咬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我极力抑制自己内心已然波翻浪滚的情感,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我甚至要流出眼泪来。
  “把你的手给我”她望着我,说。
  我把手伸过去,她略显冰凉的手深深地搭在我的掌心上,许久,她说:“看你,紧张得象被警察讯问似的,不说我也知道。”她笑了,那笑容象一朵夜间悄然盛开的紫罗兰。
  我们的手紧紧握着,紧紧握着……
  在静兰的病房里,我呆了整整一夜。当夜深人静,实在太困了,我就伏在她的床边打个钝儿。
  这个刻骨铭心的夜晚,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我知道,静兰的家乡靠近我们广西,与这个城市一个叫西林的最为偏僻的县份接壤,一条在省际地图上可以看到的名为西洋江的小河,从她的家乡缓缓流过。河的这边,是云南,河的那边是广西。
  在这个边陲小城,静兰举目无亲。阿香她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两个朋友轮流照顾她
已经十多天的时间了。我曾问静兰,你病了,家里知道吗?她只是一个劲地摇摇头,就什么都不说。我又问她是什么时候到百色的,她告诉我,她有个远房亲戚在百
色这里开了间三七鸡饭店,请她来帮忙,酒店开了两年多因生意不是很好关闭了,但她一直留在百色。她有个哥哥和妹妹,哥哥正在一个医学院读书,妹妹还在念初
中,她自己读到高二就中途辍学了。“为什么不接着读下去呢?”我问。她的眼里,渐渐地湿润了,我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多太唐突,已经深深地触动了她的痛感神
经,就没有再问些什么,但从她每一个黯然神伤的眼神和表情,我都能感觉到她心里一定隐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下班,我买了许多好吃的水果点心,准备去看静兰。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是个很陌生的本地号码。我接听电话,是阿香。
  我开着我的摩托车来到和阿香约好的这个城市的森林公园。
  阿香已经在那里等候,一个人在那个人工湖泊边的一株棕榈树下来回踱着步。
  接到阿香的电话的时候,我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电话里不能说,她说一言难尽,见面以后再说。我心里嘀咕着,感到非常迷惑,一路上进行着种种猜想,但每一种猜想都让我感到紧张和不安。
  “静兰要我告诉你,今后你别再找她了。”阿香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
  我只感到脑门里轰然作响,脸一刹那阴沉得发白,尽管我一路上进行着种种猜测,但阿香的话还是让我始料不及。
  “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呢?”我极力抑制自己,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惊谔地望着阿香,想问个明明白白。
  阿香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深地注视着我,说:“说实话,你真的爱她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
  “你真正了解她吗?”
  “我们刚刚开始!”我说。
  “正因为你们刚刚开始,所以静兰才让我告诉你不再找她。”阿香若有所思。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不解地望着阿香,说。
  “她是一个很卑微的打工妹,现在还欠着医院近万元的医药费,她还有一个读大学的哥哥和一个念初中的妹妹,需要她的帮助,她家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她家里很穷,这些,你了解吗?”
  原来如此,一切都明白了。我没有和阿香道别,转过身来,骑上我的摩托车。
  我心急焚地来到了静兰的病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静兰瞪大眼睛望着我,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静兰的面前,许久,许久,我两手把静兰扶起,粗暴地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不行的,你这样不好,我……不配!”她说,说着说着,禁不住嘤嘤地失声缀泣。
  我紧紧地抱着她,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她。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在零点一秒的时
间内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一个女人,而我这零点一秒,已经发生在三个月前了,三个多月来积蓄的情感的洪流,就在这一刹那不可遏止地破堤而发。我甚至感觉到她身
体的潮起潮落的起伏和心脏的来回撞击,这一起一撞,似乎都蹬踏在我的胸膛,让我生发一种深切的悲悯和绞心的沉痛。我轻轻地放开她,又将她的脸轻轻捧起。这
是一张多么白皙秀美的脸啊,细细浓浓的眉毛,弯弯长长的眼睫,晶晶闪闪的眼睛,高高挺挺的鼻梁……我用手封住她的嘴“别这么说,永远不许这么说。”我话音
刚落,一行晶莹的热泪,已经从她深潭般的两眼,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
  这个让我感到无限深沉的夜晚,我作出了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一定要帮助
她,这绝不是心血来潮头脑发热一时冲动。我感觉自己将要进行一项崇高而伟大的事业,为了这项事业,我可以倾尽所有的一切。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亢奋,如此激
动,爱情的力量是如此神奇如此强大,可以让人全身心地投入义无返顾至死不悔。
  我打开我的银行存折,这才发现里边仅仅存有区区四千多元。我刚刚大学毕业,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这么点积蓄了。我这才感到,那些豪言壮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多么的难啊。怎么办呢?我想了很久,很久,除了借,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借,我又犯难了。我可从来没有向谁借过钱,向谁借?家人?亲戚?朋友?同
学?我把包括父母在内的所熟识的可能让我借到钱的人从头到尾在脑海里浏览了一遍。父母亲是不可能的了,父亲是这个城市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一万元对
他来说或许仅是九牛之一毛,但我不想让他和母亲知道我借钱的目的,我也发过誓我的一生将自己去拼搏去闯荡,我不想依托着父亲的坚实的臂膀坐享其成。我只好
把心思放到其他人身上。第二天,我将借钱的行动付诸实施。
  就在我忙碌着四处借钱的时候,我接到了母亲的一个电话,要我参加一个朋友的晚宴。
  晚宴在这个城市最豪华的四星级宾馆鑫鑫大酒店举行。
  下午下班以后,父亲的奔驰小轿车把我和母亲接到了这家大酒店。
  在一个装修得极为豪华考究,配置着成套真皮沙发、大屏幕彩电和高档组合音响的宽舒的包厢里,我看到了母亲的朋友还有她的丈夫以及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儿。
  当一个点缀着精美图案的大蛋糕插上生日的红烛,一曲欢快的《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昼起,我才弄清楚过生日的不是我母亲的朋友,而是她的女儿。
  而她就端坐在我身旁。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长得漂亮,也很工于装扮,为了今天的生日晚会,她显然已经进行
了一番精心的打扮。一头半掺着缕缕金丝的秀发一齐盘向脑后,挽起一个巧致的发结,用一根很别致的银针穿着,面部的脂粉涂得淡浓相宜,眼睛很圆很大,让人不
禁联想起那个因一部《还珠格格》而红得发紫的赵薇,眉毛用眉笔细心画就,修剪过的睫毛遮掩着黛青色的眼影,涂着淡淡口红的嘴唇很小巧,一颦一笑,露出洁白
而整齐的一排碎玉。她穿的是一套齐着两只脚碗的质地很美的白色的长裙,这样的裙子在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舞池里将是最为引人注目的。
  “我叫杨欢,叫我欢欢就行了。很高兴你能参加我的生日晚会”她很兴奋地站了起来,用闪亮的眼睛望着我,爽快地伸出手来。
  “我叫程天翔,生日快乐!”我轻轻地握起她的手,笑了笑。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各自的父母深切的关注之下。这时,她的父亲,这个城市一家银行的行长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仪表堂堂,高大英俊,虎父无犬子,程兄,你养的好儿子啊!”
  “不管怎么说,在你们家欢欢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的咯”父亲和母亲都舒心地笑了笑。父亲兴奋地举起满盛红酒的高脚酒杯:“来,一起为欢欢的生日干杯!”
  六只酒杯碰在一起。
  酒过半巡,银行行长问我:“听说你今年刚从中国政法大学毕业?”
  我点点头。
  银行行长把目光转向他的女儿,又笑了笑。
  “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又问。
  “正在攻读研究生,准备参加国家司法考试。”我说。
  “好,有志气,有出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未来的大警官。”银行行长说完,把脸转向她的女儿“欢欢呀,你可得好好向天翔学习!”
  欢欢的脸上顿时飞扬起一片红霞:“爸,你瞎说些什么呀!”
  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夫妇和银行行长夫妇都开怀大笑起来。
  但我怎么也笑不起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父母和欢欢的父母安排这个生日宴会的良苦
用心,这哪是什么生日宴会,分明是在相亲,在别有用心地按照他们的设想进行着一种策划一种撮合。父辈们在觥筹交错中谈笑风生,而我默默地喝着闷酒感到了一
种异样的我难以忍受的滋味。用过晚餐,下个节目是欢欢的生日舞会。欢欢的许许多多的同学朋友陆陆续续地来了,舞厅里已是佳宾满座,轻和的带着淡淡忧伤的
《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已经奏起,来宾们纷纷步入舞池,卷进由一支乐队奏起的音乐的旋涡。
  “天翔,请欢欢跳舞啊!”母亲贴着我的耳根,低声说。
  我半天才从乱麻般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想说我不会,但这骗不了母亲,因为我
自己都和母亲跳过舞。我带着几分勉强地向欢欢发出邀请,但在流转的音乐和飞舞的灯光中,我的舞步是那么生硬机械,而我的面部表情又是那么冷漠呆板,我极力
让欢欢明白我仅仅出于礼节而在敷衍应付,但这一切欢欢似乎浑然不觉,她告诉我她认识我,早在我在这个城市的重点中学百色高中读书的时候,她已经认得我,她
说我比她高一年级,说我读的是文科,我是百色高中足球队的主力前锋,她是个球迷,最崇拜贝克汉姆,她说我踢球的风采与贝克汉姆有些神似,她还说我大学毕业
后,她专门到我就职的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前专程看过我,而我从她驾驶的广州本田小轿车旁擦肩而过却浑然不知。她说得很率真,让我感到惊讶,但此时此刻另一个
女孩的面孔却一直在我的眼前恍惚着浮荡着,让身处音波光影中的我心不在焉。当一曲舞毕,我按耐不住,向欢欢表示了我的歉意,说我还有其他事,得马上离开。
  在欢欢失望的泪水中,我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夫妇和银行行长夫妇不辞而别。
  我的雅马哈跑车很快就飞到了静兰的病房,当我将一叠用报纸捆包着的现钞送到静兰手里,静兰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不行的,我不能收你的钱,你这样做不值得。”静兰的眼里噙满了闪亮的泪花,边说边一个劲地摇着头。
  我没有理会她,一股不可遏止的感情的巨流如浪冲天,激荡着我的肺腑。我握住她的双手,深深的望了望她,近乎粗暴地用我的热烈的嘴唇紧紧地堵住她薄薄的嘴,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静兰终于出院了,在那个有着如血的夕阳和如火的云霞的黄昏。
  我和静兰来到百色起义纪念碑下的那个广场那三百一十四级台阶的最顶端,并肩而立,凭栏远眺。
  碧蓝明净的澄碧河水如一段轻和婉转的蓝色的旋律半环着古老的百色山城在丛丛翠竹
间缓缓流过,中山大桥上飞光掠影,如水如龙。夜幕渐渐降临,万盏华灯初上。影影焯焯的城市的灯光和恋恋依依的落日的余辉交相辉照高低烘托,呈现出一道无边
无际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橘红,平铺在城市的上空。
  多美的一个小城呵,我心底赞叹着。尽管我是个土生土长的百色人,但我从来没有象
此刻这样强烈地热爱这个城市。爱情让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生命的美丽,让我感受到这世界的一切,这巍然矗立的纪念碑,这后龙山上的苍松翠柏,这山上山下
一丛丛热烈的三角梅,尤其是眼下这高高的三百一十四级台阶是这样的亲切这样的可人。与静兰肩并肩沐浴在无边的夕照之中,看着静兰已经恢复血色的红润秀气的
面孔,阅读着她深邃沉静的眼神里流溢的青春的灵气,我感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城市里最幸福的人。
  我们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爱情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幸福和快乐。每一个周末,我都用我
的跑车,搭载着静兰,到这个城市的郊外,到沿边的景区名胜游览观光。风光旖旎的桃花岛、银碧度假村,鬼斧神工的通灵大瀑布,神秘莫测的大石围天
坑......都刻录了我们携手同行,相偎相依的身影,记下了我们仰天高歌,对谷长啸,高呼低唤的笑语欢声,见证着我二十三岁的青春和爱情。
  我们同居了,在我供职的这个城市的公安局临时分配给我的一套两房一厅的住房里。
在这一尽管简陋却无限神奇美丽的属于我们自己的空间里,我们尽情的享受着爱情给我们带来的如痴如醉的感觉。每一次深情地亲吻着静兰,爱抚着她细腻丰满,总
能让我热血沸腾的肌体,和静兰在无边的缠绵中疯狂造爱,当激情的火山迸发,滚热的岩浆冲天而起,我感到我是多么地爱她,为了她,我可以给予她我的全部,也
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们共进晚餐的时候,静兰忽然一阵强烈的恶心,禁不住捂住胸口,从饭桌里转向洗手间。
  我吃了一惊,连忙跟了进去,静兰对着洗手盆,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不住地吐着嘴里的唾沫,脸变的熬白,一颗颗细微的汗汁从额间,发梢渗了出来。
  我轻轻地给她捶着背,爱扶着她的后肩“怎么了?静兰”
  “我只感到很恶心,很难受!”静兰的眼睛溢出了泪水。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好吗?”我一颗心七十八下,不禁为静兰担心起来。
  静兰喘了喘气,点点头。
  第二天,我和静兰来到了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妇科门诊。
  用不了多久,那个我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的,四十多岁的女大夫经过一番询问和检查后告诉我,你女朋友有了。
  一切都认证了我一个晚上的猜测。尽管隔行如隔山,我这个中国政法大学的毕业生还是有这最起码的医学常识。我心里不禁一阵慌乱。
  回去的路上,我们默默无语。
  打开我们的房门,又把门关上,静兰立即扑倒在我的怀里,一行热泪已经脱眶而出。
  “天翔,我们……结婚吧!”静兰仰起脸,泪光闪闪地望着我,那目光,希翼、期待、伤感、忧郁……交织着千百种复杂的情感。
  结婚,是爱情的最终归属。但我却没有丝毫的准备,尤其是静兰出现的孕娠反应,更让我一时间手足无措。
  我沉吟着,久久地沉吟着。
  “静兰,我永远爱你……”那个云遮雾绕,深不见底的大石围天坑里,我曾经的呼唤穿越万水千山蓝天白云破空而来,久久的在我的耳鼓里回荡着,回荡着。
  “好,我们结婚!”我咬咬牙,点点头。
  这时,静兰把我抱得更紧了,象一艘经过暴风骤雨,惊涛骇浪,几近沉没的小舟,终于牵系在一个风平浪静,无限安和的港湾。
  这天下午要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妈给我的一个电话:“天翔,你爸刚从国外回来,今晚一定回家吃饭,别太贪玩了哦”。我犹豫片刻,答应了。
  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确实刚从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考察回来,在我们那栋坐落在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路段,面临着一泻百里涛涛东去的右江的楼房里,妈精心做好了爸和我最爱吃的几道菜,打开了一瓶茅台。
  用过晚餐,妈把我叫到铺着豪华地毯的客厅里。
  “天翔,有件事,妈就开门见山地问你了。”妈坐在真皮沙发里,神情凝重地望着我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吃了一惊,心头掠过一丝细微的战栗。
  “你还记的江阿姨吗?那个来过我们家作客的***同学,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妇科主任,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一向语气温和的妈话语开始生硬起来。
  我的心猛一抽搐,脑海里轰然作响。
  “你怎么这样幼稚,这样轻率?”妈的脸上露出了温怒的神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看看你怎么处理,你说吧!”妈满怀怨愤的注视着我。
  我一直默默地接受着妈一连串严厉的责问,没有作任何回答。在妈的眼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妈说的永远是对的,永远是她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妈,我爱她,我要和她结婚!”我沉默了许久,许久,深深地鼓起勇气,很坚决地站了起来。
  “什么?你要和她结婚?”妈了脸色变得青一片紫一片“你还不了解她吗?她是什么?一个在足浴中心帮别人洗脚按摩的卑贱的女人。”
  “妈,不允许你这么污辱她,汉天唐,你知道吗,这是全国的连锁店,她在这个很正规的药物洗浴中心打工,她很纯真,很纯洁!”我的脸涨得通红,一颗心象醮满汽油的棉团,一下子“呼”地点燃了。长了二十三年,我从来没有这样怒气冲冲,声嘶力竭地顶撞过妈。
  妈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一个公安局的警察……和一个洗足按摩的小姐结婚,就不怕别人笑话?”妈声色具厉地问,胸腔在一起一伏。
  “我爱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程家的门风和脸面都给你丢光了”妈气呼呼地招呼着还在浴缸里洗澡的父亲“老头子,来看看你养的是什么儿子!”妈说完呜呜地哭了。
  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包裹着毛巾,急冲冲地从卫生间里出来:“我刚回来,你们娘俩闹什么嘈哄哄的?”父亲显然不知道我们吵的是什么。
  妈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我要你选择,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我望了望妈,又望了望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的爸,有股泪酸辣辣苦涩瑟的,一直留到心底。
  我转过身,“怦”地一声,狠恨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隐进这茫茫的夜色……
  百色,江滨路,这条新兴的繁华的街道,我孑然一身,满怀悲愤的走着。凄清的路灯
将我的身影拉长,缩短,又拉长,又缩短。深秋的夜风沿着右江河谷拂面而过,但我没有丝毫的感觉。我的表情石雕般麻木,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这样纷乱。
擦肩而去的来来往往的人们,在我看来都这样的可恶,我看什么都是这样不顺眼,一条找不着主人的土狗从我身旁奔过,我下意识地飞起一脚,把它踢的嗷嗷直叫,
狼逃鼠串一边去。
  去哪呢?我晃晃忽忽不知何去何从。
  静兰!我忽然想起了静兰,她现在在哪?一时间的狂躁烦恼,让我把她忘了。哦,静兰,我这才意识到,我最想念的是她呵。
  雨,偏偏这个时候,淅淅沥沥冷冷清清地下了。这恼人的秋雨已经不是往昔那样富有诗意,相反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烦恼和怨恨。
  一想到静兰,我转过身,招呼了辆出租车,直往局里临时分配给我的那间房。
  屋里的灯没有开,我有种不吉的感觉。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亮开灯。
  就那么两房一厅,我每个角落都找了,静兰,你在哪里?
  在我进行着国家司法考试复习的那张书桌,一张储蓄卡压着一张信签,映入我的眼帘。
  我拿起信签,一行热泪滚滚而出:
  天翔:
  看到这张留言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到一个你可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你妈妈今天找到我,我们谈了很多很多。她很爱你,她一切都为你好。
  确确实实,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太大的差别。贫富之间的差别,家庭背景的差别,身
份地位的差别,知识水平的差别……这些悬殊的差别注定光有爱是不够的,爱是个构建在空中的美丽楼阁,需要包括物质在内的许许多多的东西作为坚实的基础,没
有这个基础的楼阁尽管美丽却是不稳定的。
  我走了,我会照顾自己。非常感谢你对我深沉真挚的爱,这是我今生最美好最让我留恋的回忆。
  这张储蓄卡是你妈妈留给我的,里边有五万元,她要我永远离开这个城市。我走了,但这钱我无论如何不能收。
  不管身在何处,我永远爱你!
  我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整栋楼似乎在顷刻间倒塌下来。我掏出手机,拨
起静兰的电话,静兰的手机是关着的。我想到了阿香,静兰会不会在她那里?阿香的手机开着,但不管我拨了多少次,她始终没接。静兰租住的那间房?不可能,我
和静兰同居后,静兰已经把房退了。我想起了静兰打工的那个足浴按摩中心,汉天唐的老板我早已熟识,他在手机里毕恭毕静地告诉我,静兰不在。我左思右想想不
出静兰会到什么地方,茫茫雨夜,静兰,你在哪里!
  我失魂落魄地冲出房屋,任凭冰凉的秋雨扑打着自己,在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聚集着人群的地方寻找着,寻找着……
  我把静兰的照片冲晒
了多份,利用我职务的便利,分发给这个城市许许多多的酒店、宾馆、美容厅,KTV歌厅,桑那、足浴中心的老板,让他们见到照片中的女人一定立即告诉我。每
一个老板都对我这个青年警官唯唯诺诺,但都以为照片中的女子犯了什么案子,公安局在寻找她的下落。尽管如此,两年过去,静兰依旧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已经完全绝望了。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抚平心灵的创痛。但我总觉得我曾经的爱情并没有因
光阴的消逝而消失在我的记忆深处。中山桥头,百色起义纪念碑下的这个丁字路,是出入百色的必经之路。我每天都因执行公务经过那么两三次,每经过这里,我总
神经质地往那高高的三百一十四级台阶上仰望,希望能够在这生长着我无数梦幻的地方发现让我惊奇的东西。几度春秋风雨,我感觉我的心依旧在不时地流血,我不
知多少次在噩梦中惊呼着静兰的名字,每次在夜深时分从梦中惊醒,形单影只如同孤魂野鬼的我时常打开窗口呆呆地望着这个沉睡在无边漆黑中的城市凄然泪下。
  静兰,我的静兰,你真的狠心这样永远躲着我吗?
  时间推移到了公元2003年的春夏之交。
  我们这个城市,地处滇、黔、桂三省交通要冲,因地势显要,物产丰富,古来为兵匪
必争之地、商贾汇聚之乡。十年来,随着一条号称大西南通道的大铁路从小城身后贯通、一座投资数十亿的水利枢纽的上马建设、一条高速公路的兴建和大量铝土矿
的发现,使古老的小城焕发出勃勃的生机……一片片荒芜的土地被开发,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城市在不断地往江南和城东扩张,喧嚣的车水马龙承载着陡增的流动
人口,街头巷尾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是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源源不断的外来投资使整个城市呈现着一种花柳繁华、烟波富贵的繁荣,与此同时,林林总总的黑、
黄、赌、毒悄然兴起,社会治安状况每况逾下,战斗在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第一线的公安机关,面临着黑、黄、赌、毒最严重的压力。市委,市政府,市公安局经过周
密的部署,一场扫黄打非的专项工作已经悄然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地准备着。因右江分局的警力严重不足,我们市局几乎全体干警都抽调出来,统一指挥,在百
色所有的宾馆、饭店、发廊、歌舞厅,桑那按摩店等展开一次全面的行动。
  我和局里的十多个干警负责的是市中心一家最大的歌舞厅。这也是我们这次统一行动的重点区域。
  我们两人一组,佩带枪支手铐,身着便衣,装扮成客人潜进这家歌舞厅。
  北京时间晚十一点钟,我们的行动统一在全市开始,一场规模空前的扫黄行动在百色
山城阑珊的夜色中揭开了序幕。我和同事小许潜到了一间已被我们暗中盯梢了很久的隐秘的包厢门前,就要破门而入,但我却犹豫了,迷离幽暗的灯光中,和一个矮
胖的广东老板进入这个包厢的浓抹艳装性感漂亮的三陪女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许毫不犹豫,迅雷不及掩耳地踢开包厢门。
  我们的手电筒照去,一男一女正一丝不挂地在一张长沙发上气喘吁吁地呻吟着。
  “我们是警察!”小许大喝一声:“起来,把衣服穿了。”
  广东老板被手电的强光射的睁不开眼睛,大惊失色,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地起身穿好衣服。而那个艳装女郎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毫无惧色,背对着我们慢条斯理地戴上胸罩,穿起衣裤。
  “把脸转过来!”我厉声喝令。
  依旧是那么不紧不慢,似乎根本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
  在她转身抬头的刹那,我的手电已经照在她冷漠呆板的脸上。
  “静兰!”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有柄长长的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心里。
  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我那么一喊惊呆了,似乎被重雷狠狠劈了一下,全身痉挛。
  我扔开手电,冲上前去,两手捧起她的脸“是你,静兰,我找了你两年多了”我口中念念有词,使劲地摇着她的头,积蓄多时的两行滚烫的泪水已经脱眶而出……
  “天翔!”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痛不欲生的号啕,静兰已经深深地倒伏在我的怀里,两肩都在剧烈的颤栗,胸腔在不停地激荡起伏。许久,许久,她仰起脸来看我,那张受惊的惨白的脸已经泪如雨下。
  静兰深深地默默地望着我,憔悴的眼里流露出无限依恋。她嘴唇罗嗦着,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猛地从我的怀里挣脱,疯也似的闯出这家歌舞厅……我从惊谔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十步开外。
  “静兰,回来!”我哽咽着嗓门,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追上了,此时此刻,百家汇路那个丁字路口,一辆绿色的出租车从中山一路方向疾驰而来,奔跑中的静兰朝着这辆汽车,一头撞了上去。
  我疯也似地抱起静兰,不停地高声地呼唤着她,晃动着她,但任凭我千万次的叫唤,也无法让她睁开那呆滞如同一枚化石的眼睛。
  一年后,我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取得了律师资格。我一个中国政法大学的同学得到这个消息,给我写了封信,他在深圳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请我前去加盟。
  不久,我卸下身上这身警服,去了深圳,一直没有再回百色。
  我深深地爱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一直怀念着这个城市,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再回来看看这个充满悲情的城市。
  在这个城市里,凋谢了一朵曾经美丽的紫罗兰,我心中永远的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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