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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要访问的页面暂时没有找到,您可以:一、&br&&br&“我的刀,快过时间,斩断生死,只有在空中翻滚的头颅,才能看清这把刀的形状。要想看清这把刀的轨迹,那是下辈子的事。”&br&&br&&br&&br&这些话,是师傅喝醉后对我吹过的牛逼。&br&&br&&br&&br&“呸,也不怕喝死你,啥牛都敢吹”我在心里嘀咕。&br&&br&&br&&br&师傅是江湖第一刀,准确点说,是江湖第一快刀,再准确点,是自封的江湖第一快刀。&br&&br&&br&&br&哪个名满江湖的刀客会在这鸟不拉屎的老林子过活?喝最劣的酒,骂最野的狗。我特么会连个小师妹都没有?&br&&br&最野的狗,是野狗老黄。&br&&br&我负责打酒,做饭,洗我和师傅的内裤,练刀是副业。&br&&br&师傅,负责吃,喝,睡。&br&&br&而老黄,负责逮鱼,撵兔子,以及在发情期交配。&br&&br&连老黄都比我过的好。&br&&br&我问师傅,既然你是江湖第一刀,为啥不出去挣点钱,给人耍点花活,既不用喝这一文钱半斤的劣酒,也能让我和老黄过的好点,没准我还能有个小师妹。再也不用看发情的老黄和母狗双宿双飞的时候流哈喇子了。&br&&br&每当我这么问的时候,师傅总是勃然大怒,说这是屁话,刀客岂能为斗米折腰!我看了看他那把从我记事就没拔出的破刀,不太想揭穿他。毕竟,他还是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把我捡了回来,我可能早就让这山里的大虫吃了。&br&&br&“刀客,要有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霸气,这就叫做刀意,刀意好练难收,我藏刀十余年,怎可轻易出刀?”破天荒的,那天师傅竟然解释了一句。我撇了撇嘴,还扯什么刀意。&br&&br&我当然知道刀意是什么,八岁的时候,师傅递给了我一根大棒子,要我把他从山下偷来的大鹅杀了,而且不能闭眼。在僵持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举起棒子,狠狠的砸了下去,随后师傅的惨叫差点把正在和母狗享受鱼水之欢的老黄吓萎了。拄了两个月拐杖的师傅再也没提过刀意这回事。不过代价是从那以后从做饭到洗内裤,所有的活记都是我的了。&br&&br&从此以后,师傅只是让我拿斧头砍树,用拿刀的姿势拿斧头,用挥刀的速度砍树,能砍多快砍多快,能砍多久砍多久,那时候,我对师傅还是满怀感激的,怎么着也算是为了让我练刀煞费苦心。&br&&br&直到我知道他一直拿我砍倒的树换酒喝。老黄日的。&br&&br&老黄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我,目光里有点不解,有点老狗卖萌的意思。说实话,作为一只狗,老黄的生命线有点过长了,从我记事起老黄就在发情,交配,撵兔子,现在我都十六了,老黄还能发情,交配,而且最近我发现老黄连母兔子都不放过了,“这货上辈子一定是个不举的老王八,这辈子要补回来”,我摸了摸老黄的狗头,拿起了斧头,准备砍树。&br&&br&我不喜欢杀生,但我喜欢练刀,拿斧头砍树就是练刀,砍树让我心静,从八岁到十六,我砍了数不清的树,砍坏了无数把斧头,砍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听说月亮上有个叫吴刚的,也砍了无数的树,我想那家伙真孬,要是嫦娥在我身边的话,老子早就把月亮上的树全砍光了。&br&&br&我喜欢在师傅喝醉后听师傅讲江湖,江是不是特别大的河?湖是不是大到看不见边的水泊?江和湖加在一起,那得多大啊?&br&&br&师傅打个酒嗝,说江湖确实大,但里面的不是鱼虾而是人,“人?那人在江湖里不是会死的很快吗?”我有点疑惑。&br&&br&师傅不说话了,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闪,跟了他这么多年,我突然明白,那就是刀意,师傅没骗我,他真是一个刀客。&br&&br&&br&&br&二、&br&&br&师傅藏了十几年的刀意,还是藏不住。&br&&br&藏不住的,还有我从未见过他拔出的那把破刀。&br&&br&来的人很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多到围住师傅的破茅屋好几层。他们来的原因,是为了师傅,更是为了那把刀。&br&&br&“古有恶蛟,兴风作浪,为害一方,各方豪杰皆束手无策,忽一日,一游侠儿闻讯前来,手持巨刃,与恶蛟大战数日,斩恶蛟于刀下,恐恶蛟阴魂不散,留巨刃于此,镇守恶蛟。名曰镇蛟。就是我手里这把”。&br&&br&师傅得意的拍了拍他手里破刀,我一脸不信。&br&&br&“但它现在不叫镇蛟”&br&&br&“那叫啥?”&br&&br&“春风酒”&br&&br&“噗哧”,我没憋住笑,还春风酒,要不是我砍树换钱,你连山下的农家烧都喝不起了。&br&&br&&br&&br&“颜丙燕!带着镇蛟藏了十几年,今天逃不掉了吧”&br&&br&说话的人,他身后的字我认得,师傅教过我认字,是“点苍”。&br&&br&原来这个胡子拉碴,整日只会往嘴里灌农家烧的糟老头的名字这么好听。&br&&br&“刀叫春风酒”&br&&br&“哼,还妄图给镇蛟改名,二十年前,你偷走老国丈进献给天子的镇蛟,叛出镇远镖局,镇远镖局因你满门皆斩,更引得天子大怒,派兵清洗江湖大小门派,整个江湖都受你连累,如今四大门派高手皆在此,你的刀再快,又能如何,交出镇蛟,自刎于此,给江湖一个交代,如若不然”&br&&br&“不然如何”&br&&br&师傅打断了他的话,随后说到:&br&&br&“春风酒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见过春风酒的,早都投胎了”&br&&br&“狂妄至极,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曾经的江湖第一刀有几斤几两”&br&&br&出手的是个年轻人,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他的剑,太慢。&br&&br&比我砍树还要慢。&br&&br&师傅出刀了,我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背突然绷的笔直,老脸上的褶子也没了,属于中年人的疲态突然不见,整个人仿佛是一把巨刃,锋利的让人不敢直视。&br&&br&刀意养十几年,一旦出刀,便是洪水决堤,恶蛟出海。&br&&br&“我的刀,快过时间,斩断生死,只有在空中翻滚的头颅,才能看清这把刀的形状。要想看清这把刀的轨迹,是下辈子的事。”&br&&br&醉酒的刀客不吹牛,年轻人在空中翻滚的头颅还瞪大了眼睛等着师傅出刀。&br&&br&千岩拱列,魔影纵横,风雷意气峥嵘。&br&&br&这死老头哪里是藏刀意,分明是养了十几年的霸气。&br&&br&“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br&&br&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br&&br&遇神杀神,遇佛灭佛,无人敢挡。&br&&br&鲜衣怒马,负刀而行的颜丙燕在对酒当歌,好不痛快。&br&&br&一个在江湖还有传说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让江湖忘了他。&br&&br&刀客的刀,屠蛟龙,斩生死,断白驹。却,防不了小人。&br&&br&出手的是唐三,唐门第一人。用的是观音泪。在刀客身后。&br&&br&既然进了江湖,就没人能出的来。&br&&br&三、&br&&br&那天我去山下打酒,回来的时候看见师傅茅屋全是人,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有点害怕,就藏在树后,看见了一切。&br&&br&我只知道那天看见师傅倒下后,大脑一片空白。&br&&br&只记得有很多人都在喊“镇蛟呢?镇蛟呢?不可能,镇蛟怎么会是一把破斧头!”&br&&br&师傅拿的当然是斧头&br&&br&因为镇蛟在我手上,老黄叼给我的,这刀这么重,难为这条老狗了。&br&&br&我想叫住老黄,一心只想下山复仇,可老黄头都不回的就跑了,看样子是又要撵兔子去了,步态有点慢,气息有点重,舌头吐的老长。这条上辈子肯定是王八转世的老狗终于显出老态了,我摇了摇头,拿刀下山。&br&&br&突然怔住,老黄去的方向,是刀客的茅屋的方向。&br&&br&四、&br&&br&今年,我十八。&br&&br&江湖上发生了两件大事。&br&&br&四大门派江湖除名,唐门鸡犬不留。&br&&br&江湖上出现了一名出刀奇快无比的刀客,见过他出刀的人,都死了。&br&&br&两件事是因果关系。&br&&br&五、&br&&br&闹市里,一名说书人在说书,只有寥寥几人在听:&br&&br&“话说当年的江湖第一刀客,年纪轻轻就做了镇远镖局总镖头,在江湖上人人敬仰,正是意气风发,马踏长安之时,却遇见了玉笛娘,这英雄哪有不爱美人的?颜丙燕虽说是英雄少年,但却出身低微,苦于周身上下没有和玉笛娘登对的宝物,恰巧老国丈把进献给天子的镇蛟宝刀交给镇远镖局走这趟镖,玉笛娘的玉笛唤为夜雨灯,颜丙燕便私劫了镇蛟宝刀,改名为春风酒。不料却惹了大祸,镇蛟宝刀乃是天子为镇压南方水灾特意请来的,这下龙颜大怒。下令将镇远镖局满门皆斩,更是将玉笛娘下到官窑,玉笛娘不堪此辱,投河自尽。颜丙燕刀法天下第一,杀出重围,从此不知所踪。&br&&br&唉,真乃红颜祸水啊”&br&&br&我投出几枚铜钱,转身走了,也不知老黄那条老狗入土了没?&br&&br&罢了,江湖无趣,上山找老黄撵撵兔子,砍砍树也好。&br&&br&&br&&br&只是,砍下的树,给谁换钱买酒呢。&br&&br&&br&&br&“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br&&br&&br&&br&
一、 “我的刀,快过时间,斩断生死,只有在空中翻滚的头颅,才能看清这把刀的形状。要想看清这把刀的轨迹,那是下辈子的事。” 这些话,是师傅喝醉后对我吹过的牛逼。 “呸,也不怕喝死你,啥牛都敢吹”我在心里嘀咕。 师傅是江湖第一刀,准确点说,是江湖…
&p&叶英和我说过,修剑修的是心境,只要心境到了,你用的是个棒槌,剑法也会水到渠成。&/p&&br&&p&我试过棒槌,真的没用。&/p&&br&&p&我和大哥不一样,我既不喜欢剑,也不懂剑,却又偏偏生在这里。&/p&&br&&p&西湖四月,莺鸣柳。&/p&&br&&p&大哥的四季剑法仍然没有长进,父亲脾气愈发急躁起来。庄子里大大小小事情许多琐碎,父亲已经疲于应付,自家子弟剑法无力更多的是前无出路的心堵,我大约能够明白。&/p&&br&&p&听说江湖上风雨飘摇,而雁门也是又起刀兵。去年庄子营收又多了两成,却不是什么太过开心的事情。&/p&&br&&p&听雷断潮,夕照云飞,我竭力的复刻了父亲的每一个剑招的细节,我以为的完美他只是淡淡的说声不错。我想过很多次,这大约就是缺少灵性天赋,这对于一个剑庄世家的子嗣来说真是绝望。&/p&&br&&p&三弟开始练剑后,父亲的眉头舒展了些。锐意好斗,他确实更适合剑道。&/p&&br&&p&第二个年头,叶炜的剑已经能轻松打败我了,父亲亲自替他铸了剑,他在洗剑池呆了三天,锋芒光华势不可当。无双,很棒的名字。&/p&&br&&p&大哥叶英在西湖边一呆常常就是一月。我带着酒酿丸子去看他,他胃口不大也会随意吃些,我和他聊聊庄子里的事,哪家连理哪家添丁,谁家新燕春泥,不过终究又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中去。&/p&&br&&p&四弟叶蒙整日跟着叶炜,大约又是一个小剑痴,我看过他们练剑,互相拆招喂招一板一眼,着实无趣极了。&/p&&br&&p&藏剑山庄二少爷不会用剑。流言从庄内走到庄外又蔓延回来,我倦于口舌未曾在意。那年冬雪,父亲和我说天策府订制一批剑,让我送去交付货物,一瞬间我胸腔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愤怒。只是看到父亲星星两鬓,我却又说不出话来。&/p&&br&&p&北上的三个月后,名剑大会开始,藏剑山庄名声大噪,大哥叶英抱剑观花名声初显。我没有意外,若是一个人十年一日勤奋却不得善果,这天地间就是没有道理可言了。&/p&&br&&p&大约是因为名剑大会的缘故,滞销的剑在纯阳宫售卖了出去。逗留的几日我听李掌门讲经论道,心中隐约感生许多道理,李掌门真是神仙人物,对待后辈却又亲近,他知晓家中小妹天生阴脉,邀我去丹房看了许多方子,我也因此学了许多驳杂医术。&/p&&br&&p&回到山庄我才知晓三弟已经去江湖闯荡了,而父亲可见的又苍老了几分,对庄子的打理也有些力不从心。他有些意外我将剑售卖了出去,那点惊喜收敛在浑浊的眸子里始终不肯放开。&/p&&br&&p&藏剑山庄走向了前所未有的昌盛,父亲半生苦心孤诣带着山庄蹒跚过了筚路蓝缕的岁月。&/p&&br&&p&八月廿八,我记得清楚,三弟在秀坊醉酒打伤了人。如果那日我没有拦着四弟,如果后来那天我拦住了四弟,可能就不会一错再错。&/p&&br&&p&秀坊在西湖另一边,藏剑山庄与秀坊一直互有来往,只是我不曾去过。湖边停着栉比游坊画船,鱼凫载歌舞,红烛轻罗帐,此处许多温柔。&/p&&br&&p&我在门厅等了许久,茶水新凉了三次,有个姑娘眉目含怒站在我的面前。&/p&&br&&p&她说她叫曲云。&/p&&br&&p&她是个真性情,说话直来直去不加颜色。我在一旁只好温吞的劝解,我一头雾水的听她前后反复说了许多遍,剔除了所有情绪浓烈的语气词,才明白事情的缘由。&/p&&br&&p&秀坊邀请长歌门弟子切磋交流武艺音律,两边年轻人在宴席上讨论起用剑,逗留在秀坊的叶炜趁着醉酒说了几句大话惹的长歌门几个年轻弟子不快,情势剑拔弩张,秀坊的孙飞亮上来劝解却被痴狂的叶炜打伤,至今还卧床未能痊愈。长歌与秀坊的会晤交流也是不欢而散。&/p&&br&&p&我听罢也是直摇头,希望秀坊的水牢能让他清醒些,要不然以后定会惹出大事。&/p&&br&&p&“走罢,我去看看伤者。”&/p&&br&&p&曲云白了我一眼,犹自念叨着许多话,她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面,我才明白是要我跟上她。&/p&&br&&p&“曲姑娘,那秀坊的其他人什么态度。”&/p&&br&&p&“自然是杀之而后快。”&/p&&br&&p&我讪笑几声,尴尬的西湖水都凝结了。&/p&&br&&p&屋子里放着秀坊女子特别喜欢的粉色缀的屏风,绕过去才看到床帷掩映倚坐着一个男子。&/p&&br&&p&“啊,孙飞亮竟然是个男子。”&/p&&br&&p&曲云瞪圆了眼睛怒火就要燎原。&/p&&br&&p&“我只是没想到,原来秀坊的少侠灵气如此过人。”&/p&&br&&p&“你倒是会说话。”叶芷青笑了笑,只是眉目里还有许多愁云。&/p&&br&&p&我看了一眼孙飞亮,他嘴唇很薄剑眉星目,大约骨子里就有一股倔强,他看着我不说话,我也说不出半分字来。许多人你第一眼见了,就知道天性不合。&/p&&br&&p&孙飞亮被云飞玉皇剑气所伤,身子一直虚弱难以恢复,秀坊里的疗伤药不涉及此类,所以一直无法治愈。&/p&&br&&p&我向叶掌门欠欠身道歉,熟练的说词珠落玉盘,几个长老脸色稍霁,孙飞亮看了看叶芷菁,拧巴着挤出几句和气。&/p&&br&&p&这便是江湖啊,一个止损的江湖,失一鹿而求全一鹿。&/p&&br&&p&“我不同意。”曲云说。&/p&&br&&p&“我知道了,所以你先把剑拿开呀。”&/p&&br&&p&我拨开她指来的剑,她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早就知道掌门的意思。&/p&&br&&p&大家大约都是这般身不由己。&/p&&br&&p&我帮她抹了抹眼泪,她直接跳开了。&/p&&br&&p&我能治好孙少侠。&/p&&br&&p&“我在纯阳见过一份丹方,可退剑气。但是需要几种药材,只能去往瞿塘峡。”&/p&&br&&p&叶芷菁说好,阿云随叶晖少侠同去,阿亮我们来照顾。&/p&&br&&p&意外的顺利。&/p&&br&&p&我打点行李的时候曲云就坐在一旁,换季的衣物、少于干粮、通关的文牒、拜山门的帖子、方便的钱财一样样备好用了不少时间,盘算完了我才注意到,曲云可能并没有出过远门。&/p&&br&&p&“不碍事,我照看你。”&/p&&br&&p&“要你管。”&/p&&br&&p&她终究还是回去重新打理了行李,只是嘴上不肯退让半分。&/p&&br&&p&从扬州乘船溯流而上,一路风景平平风正幡悬,我和曲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无趣极了我便教她如何下棋,她天资聪颖但是兴致不高,倒是让我极为遗憾。&/p&&br&&p&她总是拉着我练剑,实在耐不住便与她切磋几招,我剑法稀疏却也能借着大开大合不落下风。当然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让了我许多,而那时我已经不用剑许久了。&/p&&br&&p&“你这招啸日和秀坊的剑舞好像。”&/p&&br&&p&我在船边剖着鱼,听到这话刀都差些丢进水里。&/p&&br&&p&我不说话,她便凑了过来。&/p&&br&&p&“生气了?”&/p&&br&&p&我把收拾好的鱼下了锅,水滚鱼肉一会汤色就变得漂亮起来。&/p&&br&&p&“今晚你只能吃三碗。”&/p&&br&&p&“什么啊,平时我也只吃两碗。”&/p&&br&&p&也许大哥和三弟的剑会不同吧,我摇摇头,我又不练剑何必在意。&/p&&br&&p&到了南屏山的时候方超已经等了许久,他嗓门很大充满了热情,就是一直叶二少的喊我有些让人恼火。&/p&&br&&p&他说瞿塘峡水贼闹事不太平,十二连坞声势浩大官府也没有办法。&/p&&br&&p&我算了算日子着实吃紧,再拖延孙飞亮病情可能恶化,辞别了方超连日赶往瞿塘峡。曲云大约也是感觉了我的焦急,也不再拉着我练剑。&/p&&br&&p&白帝城驻扎许多水贼,采药变得极为危险,山岩陡峭困难倍增。我和曲云勘察勘察了几次都不得法,我整日愁眉不展,反而是她劝我不要着急。我试着递了帖子,但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日子渐渐过去,我决定铤而走险,毕竟三弟还关在水牢里。&/p&&br&&p&月明惨白。&/p&&br&&p&我约摸着曲云睡着了独自去取药,躲过了几个巡逻水贼,好不容易攀上了山墙。半个时辰后我找到了月影菇,却不曾想到这里还有暗哨。&/p&&br&&p&我眼前一黑,背上钉上一箭又或许是两箭。原来喉咙真的会发痒,原来身体真的会变软。&/p&&br&&p&第二天曲云问我为什么脸色发白,我不想讲自己多么神武的逃窜,多么狼狈的爬进郎中家里,她看到我手里的月影菇,开心的抱着我转了好久。&/p&&br&&p&但是我的后背真的很痛。&/p&&br&&p&再次见到方超他正在赶驴,他麻利的给我们安排好了船,并意义不明的拍拍我的肩膀。&/p&&br&&p&嫌弃这手驴味,恶化了我的伤口。&/p&&br&&p&我在秀坊住了一个月养伤,孙飞亮康复后曲云整日都呆在我这里。有时候我们对不同样式四椽栿搭不同房子也能争上一天。&/p&&br&&p&叶炜又走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几天后,我被父亲召回了山庄。&/p&&br&&p&我和曲云时不时写信,后来她干脆养了一只鸽子。玉石坠子她都不喜欢,倒是我做的纸鸢让她开心了许久。她与我讲了许多江湖事,讲了遇到过的人和事,烟雨平生的丐帮子弟,行踪诡秘的唐门高手,还有我不曾到过的西域,那里有个叫做明教的门派。&/p&&br&&p&浩气盟,恶人谷,我听她讲了许多江湖逸事,想象着字里行间的豪侠仗义,雨落屋檐,风来吴山,这样的日子一晃不见。&/p&&br&&p&藏剑山庄必出名剑,武林大会天下群英。山庄络绎来了许多人,江湖气浓烈了起来,我甚至见到了北少室来的和尚,他们明明是用棍的呀。&/p&&br&&p&我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背,我知晓一定是曲云,我笑着转身,倒是没想到孙飞亮也在。&/p&&br&&p&他穿了一身红袍微乜双眸,提剑斜挂英姿勃发。&/p&&br&&p&还好叶芷菁走了过来。&/p&&br&&p&“叶掌门。”&/p&&br&&p&“叶二少。”&/p&&br&&p&我们都笑了起来,气氛倒没有那么尴尬了。&/p&&br&&p&“飞亮你与我去拜会老庄主。”&/p&&br&&p&他看了我一眼,走了。&/p&&br&&p&曲云笑吟吟的站在我面前,手里的纸鸢晃来晃去。&/p&&br&&p&“你这么喜欢我再做些好了。”&/p&&br&&p&“不要,我偏偏喜欢这一个。”&/p&&br&&p&我带着曲云在庄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到一路上有许多人同她打招呼。&/p&&br&&p&“曲女侠江湖上颇有名声呀。”&/p&&br&&p&“浮名绊身,浮名绊身。”她摆摆手。&/p&&br&&p&我低头笑了笑。&/p&&br&&p&我与她去看了比武大会。&/p&&br&&p&大哥叶英出剑后发先至,不拘于招式从心所欲,与明教法王不分胜负。三十招后轻剑如雷霆万钧,重剑则摘叶飞花,每一剑都让法王踉跄后退,剑法精湛效用臻于化境。&/p&&br&&p&承让了。&/p&&br&&p&叶英胜了,中原武林人士沸腾欢庆。曲云在一旁手都拍红了,我现在人群里,却恍若世外。&/p&&br&&p&父亲佝偻着腰走上擂台,宣布叶英继承庄主之位。叶蒙那小子剑都扔了,婧衣和小凡抱着大哥的手臂笑的极为开心。&/p&&br&&p&我悄悄的离开了人群,一条路千回百折走了许久。&/p&&br&&p&我坐在茶堂里愣神,茶凉了三次,曲云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p&&br&&p&“有个老婆婆说我母亲一直在找我。”&/p&&br&&p&我听曲云讲过她的身世,不幸尤甚。&/p&&br&&p&“老婆婆说我母亲是五毒教主,让我回南疆继承掌门。”&/p&&br&&p&我笑的极为开心,阿云你会说许多趣话了。&/p&&br&&p&她笑了一下,只是当时我心思不在,没有感觉到其中的勉强。&/p&&br&&p&“五毒邪教杀人害命,驱使尸虫,不敬天地鬼神人亲,这等教派还是灭了的好。我听说五毒教下蛊将一村人炼成尸傀,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p&&br&&p&“也许他们也不是全那么坏。”&/p&&br&&p&“那是因为你太善良,没见得武林中的凶恶。”&/p&&br&&p&“可是你也不是武林中人啊,不见得了解他们。”&/p&&br&&p&曲云见我脸色一变连忙解释劝慰,我摇摇头瘫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p&&br&&p&我有的江湖,见得江湖,但终究还是不在江湖。&/p&&br&&p&九月初七,曲云离开了藏剑山庄,这是我们唯一一次不欢而散。&/p&&br&&p&叶英大哥又开始了闭关,我仍然打点着家中的生意,我做了许多纸鸢,却终究没有寄出去。&/p&&br&&p&秋雨重了,父亲害了一场大病,他蜷缩在床榻里没有半分以往威严的模样。叶炜在江湖里闯出了大祸,他与柳文虎都受了重伤,却寻不到他的消息。叶蒙冲去了霸道山庄,带着一身伤昏迷着被送了回来,庄子里人心惶惶飘摇风雨。&/p&&br&&p&父亲把我叫到床榻前,大约是几件事情打击他有些萎靡。&/p&&br&&p&“看好庄子,一定要看好庄子,在你大哥出关前不能再有半点是非。”&/p&&br&&p&他瘦骨嶙峋的手极为有力量,直到我起誓答应才慢慢放开。他又变成了虚弱的老人,昏睡后会说些不明的呓语。&/p&&br&&p&庄子里有流言说叶炜功力全失成了废人,有流言说他已经死在了霸刀山庄。日子一日一日挨过,我发现婧衣不见了。她留下一封信,说自己时日无多,想见见江湖。&/p&&br&&p&去他妈的江湖。&/p&&br&&p&三天,山庄里里外外没有一丝消息,去了扬州的弟子也是空手而归。我想尽了一切她可能去往的地方,但我却想不到所谓的江湖何处。&/p&&br&&p&曲云,她一定有办法。&/p&&br&&p&我跑进了书房,墨汁浓郁化开,笔肚张吸浸透。&/p&&br&&p&“见信如晤。”&/p&&br&&p&我再落不下一个字。&/p&&br&&p&为什么偏偏是五毒,为什么偏偏是五毒!&/p&&br&&p&扬州城里已经传满了消息,七秀坊的昭秀是五毒教主的女儿,许多人去往七秀要求讨个说法。我收到一封信,孙飞亮寄来的,他说曲云往藏剑山庄来了,要我好好待她。&/p&&br&&p&我有些手足无措。&/p&&br&&p&大哥闭关,老三生死未卜,叶蒙还重伤在床,婧衣不见了,老五叶凡还吵嚷要去闯荡江湖,父亲卧病后山庄像是突然垮掉一般。&/p&&br&&p&十一月初六,西湖飘了几瓣雪花,我与父亲说起在这般天气想出踏雪寻梅剑招的定然是个武学大家。父亲罕见的笑了笑,倒是和我讲起自己当年冒雪北上准备赶考的趣事。他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身体大不如以前了,说小半个时辰的话就会昏昏欲睡。我等了许久,见他着实睡着了就准备离开。没想到他唤住了我。&/p&&br&&p&“孩子,藏剑山庄如此不容易。”&/p&&br&&p&我点点头,明白他未竟话中的意思。&/p&&br&&p&曲云来了,她身后还有各家江湖人士跗骨接踵。&/p&&br&&p&夕阳过了,明月升了。我在大堂候了一天,我知晓她一定会来,而且 我觉得自己已然从容。&/p&&br&&p&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很轻,我听到了。&/p&&br&&p&重了几分,手掌扣在了门面上,嗡嗡的闷响。&/p&&br&&p&急了几分,指骨砸在门板上,咚咚切响。&/p&&br&&p&又凶了几分。&/p&&br&&p&我抓住衣角浑身被汗水打透,恨不能蜷缩成一团,胸口重石要砸断我的后背,喉头的塞满了千针,这大约便是生煎死磨。懊悔愧疚遗憾愤怒与不甘,怎可奈何,怎得如此,一百般滋味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剑气错转经脉倒行一口血在溅入了茶杯。&/p&&br&&p&停罢,停罢,停罢。&/p&&br&&p&对不起,停罢。&/p&&br&&p&对不起。&/p&&br&&p&敲门声骤停了,我愣在椅子上。我仔细分辨门外终究是没有了声音,去了永远不会回来。&/p&&br&&p&我站起身走向门口,眼前一阵恍惚,泪水却不知晓为何掉了下来,我想了万般理由,却就是拦不住,叫不停。&/p&&br&&p&门外纸鸢揉碎,长笛折半。&/p&&br&&p&我知晓我这平生定负一人。&/p&&br&&p&初春过了,天气转暖,我伤的心脉也渐渐好了,父亲的病渐渐康复了。&/p&&br&&p&又过了三年,大哥闭关出来主持山庄大局,经脉尽毁的三弟另辟蹊径领悟剑法,性子沉稳了起来。叶蒙剑法日益精进也知晓山外山人外人的道理,叶凡跳脱虽然闹出许多事情,终究是平安。偶尔能听到小妹在江湖之中的消息,知晓她安康便好。&/p&&br&&p&山庄繁荣安盛一切安好。&/p&&br&&p&我放下了一切事物,打点了行李一路往西南前去,路途遥远风尘仆仆。因为有所执念,倒也不觉得辛苦,我到了五毒总坛,只是我犹豫再三终究是没有进去。我把笛子埋在山脚,望了几眼转身回去。&/p&&br&&p&车夫说我是个怪人,千里赶来却当日又走了。&/p&&p&我说是的,这人是个怪人。&/p&&br&&p&巴蜀秋雨长,两岸猿声鸣,一日江陵,万里快哉。&/p&&p&我又回到了藏剑山庄,从此安心做一个铸剑翁&/p&&p&&a class=&member_mention& href=&//www.zhihu.com/people/4add42e8f041aeb0ce664& data-hash=&4add42e8f041aeb0ce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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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和我说过,修剑修的是心境,只要心境到了,你用的是个棒槌,剑法也会水到渠成。 我试过棒槌,真的没用。 我和大哥不一样,我既不喜欢剑,也不懂剑,却又偏偏生在这里。 西湖四月,莺鸣柳。 大哥的四季剑法仍然没有长进,父亲脾气愈发急躁起来。庄子里大…
和善与老虎的爱恨纠葛
作者:源泉与叶&br&首发于脑洞故事板公众号12月1日&br&&br&&br&&p&一&/p&&br&&br&&p&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p&&br&&p&讲的是:这山,叫做小顶山;这庙,人称作元生寺。元生寺是座不小的寺院,端端落在小顶山的山头上;小顶山是座不矮的山,巍巍立在桓山镇旁边。&/p&&br&&p&才将将交代了个地点,讲故事的老和尚微微眯了双眼,持念珠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晃,身边听地聚精会神的小沙弥眼明手快,利落地挽了袖子,从扑簌的炭火炉上提了沸腾的铜水壶下来,往老和尚面前的茶杯中续了水,蒸汽袅袅而上,熏着了老和尚和顺的眉眼。&/p&&br&&p&老和尚脸上如刻的皱纹满意地漾开,他再用未持念珠的手掸了掸衣襟,正了正身姿,接着讲才起了个头的故事。&/p&&br&&p&小和尚见师父心情似是很不错,也就拢了袖子,一言不发,继续支着耳朵等着听故事。&/p&&br&&p&故事,这便开始了。&/p&&br&&br&&p&二&/p&&br&&br&&p&小顶山上的元生寺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一座寺庙了,这样一座大庙自然容纳了不少僧人,上至修行了一辈子的耄耋老僧,下至将才遁入空门的年幼沙弥,暮鼓晨钟,香火络绎。&/p&&br&&p&这元生寺里有个年轻和尚法号相云,时年二十有五。相云三岁便被家人送来了元生寺,自幼修行,寺中一些比他年纪大的僧人反倒要叫他一声师兄。虽是如此,相云天性温和,待人接物谦卑有礼,且在功课上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深得寺中众僧佩服。&/p&&br&&p&相云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禅房诵经,其余时候时常顺着小顶山西北面的小径一路往下,采些药草到山下的桓山镇上救治伍仟医病的穷苦人家,是以相云年纪虽小,却有不少镇上的居民十分尊敬相云。&/p&&br&&p&“阿弥陀佛,生即是苦。”相云有张和气温柔的脸,每每天色将晚,他要从桓山镇返回元生寺时,他那平顺的眉头总不经意地蹙一蹙,像是自言自语般念叨出这八个字来。而后他就像霎时苍老了一般,慢慢回过身去,仍走上来时的那条小径,消失在山林深处。&/p&&br&&p&尽管如此,过个几天,相云仍然笑眯眯地出现在镇上,手里照旧拿着药草。&/p&&br&&p&那日相云还是带了药草去镇上,与人言语间听闻镇上的几个猎户并樵夫一同上了小顶山上,说是小顶山上有一雌一雄共两头斑斓猛虎,完整的虎皮在临近的青岩城能卖出令人咋舌的高价,此次他们结伴而去便是猎虎去了。&/p&&br&&p&相云心头一跳。回寺时,相云走了东南面的小路,虽然这条路比西北面那条远了许多。&/p&&br&&p&行至路途一半时,相云不出意料地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远处似乎有嘈杂人声,但毕竟有些远,听不太真切。相云略一住脚,往传来人声的方向走去。&/p&&br&&br&&p&三&/p&&br&&br&&p&两头猛虎鲜血淋漓地倒在一棵老榆树下,因为受了重伤,呼吸极为粗粝,身躯也随之剧烈地起伏着。老虎即便再凶猛,但伤势如此严重,也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面前握着屠刀的人们,而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击。它们的身边却还有一只的幼虎,那幼虎鼻尖有一小撮白毛,想是这对猛虎夫妇的幼崽,也受了伤,只不是那么严重。&/p&&br&&p&相云赶到时,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彼时桓山镇的猎户和樵夫们手中握着弓箭与柴刀,正要再向那幼虎下手。&/p&&br&&p&“住手。”相云紧步向前制止住几个猎户,然后立起掌来,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p&&br&&p&众人见是相云,自然是停下手来。相云再走上前去,护在那幼虎身前:“两头大虎已是命不久矣,诸位何必再造下这一桩罪业。”&/p&&br&&p&“相云小师父,你莫要管这闲事,如此猛兽,即便现在幼小,若留着,迟早也是个祸害啊!”为首的猎户回绝相云,其他人也跟着附和。&/p&&br&&p&相云叹气,和顺的眉头皱在一处:“我在元生寺修持二十余年,只听过小顶山上偶有豺狼下山伤人,却从未听说过有猛虎害命的。既是如此,诸位,不过是想多一张虎皮吧。”话音落下,为首的那猎户先是红了脸。&/p&&br&&p&相云一语中的,猎户们无甚好说。然则相云也知道猎户是为生活所迫,最终也只是坚持留下了幼虎,两头气绝的猛虎,则是被猎户们拖走了。&/p&&br&&p&幼虎伤势虽不致命,但短期内断然无法愈合,于是相云只能将它带到元生寺附近,寻了个地方安置下它,日日照拂。那幼虎虽小,却是肉食动物,因此相云带来的斋饭,它竟一口都不吃。相云无法,只能取了自己的血拌在饭里喂它,一喂就是半月。&/p&&br&&p&半月后,幼虎身愈,相云抱着它到山林深处放下。&/p&&br&&p&“你该走了。”相云开口。那幼虎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来看相云,相云面上无悲无喜,静立在山坡上,如同一棵青松。&/p&&br&&p&于是那幼虎再回过头,走进了丛林深处。&/p&&br&&br&&p&四&/p&&br&&br&&p&一别十年。&/p&&br&&p&相云听说山下桓山镇的猎户和樵夫几乎一夜间就都被一头猛虎咬死的消息时,刹那间就想起了十年前那头回眸的幼虎。&/p&&br&&p&再去桓山镇时,人们对相云的态度截然不同了。他们说他佛口蛇心,一脸菩萨相却是满心假慈悲。&/p&&br&&p&相云不辩。&/p&&br&&p&“莫非那时,真是我错了吗?”相云再次如同一个老者一样走上小顶山东南面的小路,他拈着手中的念珠,一步一步,背影瘦弱却挺拔。&/p&&br&&p&行至十年前救下那幼虎的地方时,相云停下了脚步。树林间有风回旋飘荡,相云的粗布僧衣轻轻扬起来,他缓慢地将一口气呼出胸膛,闭上了双眼。&/p&&br&&p&相云定定站在那棵榆树下,一颗一颗地转着手中的珠串。&/p&&br&&p&“我知道你在,出来一见吧。”站了一刻,相云不着痕迹地开了口。&/p&&br&&p&草叶窸窣响了几声,一头体型庞大的虎从树林掩映处走出来,鼻尖一撮白毛,正是当年相云救下的那头幼虎。&/p&&br&&p&那虎走到相云两丈外,定定看着相云。相云见了那虎,转佛珠的手便停了:“你不是普通的虎,我一开始就知道,”那虎一动不动,相云接着说下去:“当年见着你父母时我就看出了,它们已经修炼成妖,而你大概是它们练得虎骨后才孕育的,体内有生来的灵力。”&/p&&br&&p&“如若不是当日你割血救我,我今时也报不得仇,多谢。”那虎开口说话了。相云面上不动,声线清冷:“我不知桓山镇的猎户们是如何猎杀了你已具妖力的父母,但我救你时,以为你天生就有灵力,当不会行出如今这等事情。”那虎挪动了一下位置,又开口:“所以,如今这般,你便觉得当日你大错特错了是不是?”&/p&&br&&p&相云不答,只是摇摇头,再转起了手中的佛珠,口中念诵起来。佛偈甫一出口,那虎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浑身如同被缚般难受。它晃动头颅,虎啸震天,终于忍耐不住伸出利爪向着相云扑将过来。&/p&&br&&p&相云看着那虎扑向自己,竟是丝毫不动,仍是定定立在榆树下,转动念珠的手拨的更快,口中佛偈声声不停。几乎瞬息之间,那虎的利爪就狠狠插进了相云的左胸,凌厉向右下腹划下,竟是生生剖开了相云的胸膛。但不想,相云破开的胸膛里突然映出一道清光来,那虎尚未避开,被那光贯穿了过去,就此毙了命。&/p&&br&&p&经此一战,相云也是奄奄一息,亏得寺里的相月师兄见他许久未归下山寻他,他才得以死里逃生。只是捡回这一条命以后,相云紧闭房门足足养了六个月的伤,才能恢复如前。&/p&&br&&p&伤好之后,相云只是在寺中潜心修佛,再不曾下过小顶山。&/p&&br&&br&&p&五&/p&&br&&br&&p&老和尚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p&&br&&p&老和尚悠悠然地住了口,喝了小沙弥给他添的茶。小沙弥仍是拢着袖子,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眉目和顺的师父,神思却已经飘往了九天云外。&/p&&br&&p&“相云大师,该用斋饭了。”一个小沙弥推门进来通知老和尚和小沙弥吃斋饭,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十分不解。&/p&&br&&p&相云大师今早该给行明小和尚讲经的,怎么讲的行明仿佛痴了一样的?&/p&&br&&p&他却不知道,行明之所以听痴了,是今日才得知五十年前自己师父年轻时原来就有那么高深的修为,还有这么传奇的一段故事,对师傅更加崇敬了。&/p&&br&&p&相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僧衣,稳稳地起了身,唤着行明:“行明,还愣着作甚,今天想省了斋饭?”。行明这才如梦初醒地跟着站起身来,灭了炭火,跟在师父身后去吃斋。&/p&&br&&p&吃过饭后,行明自去洒扫庭院,然后诵经。&/p&&br&&p&说到行明,行明今年十五,打小便不爱说话,十岁那年家里遭饥荒,爹娘带着家里的孩子举家逃荒,最后只剩了他一个。相月从青岩城将他带回寺里来,落了发,做了个小沙弥。&/p&&br&&p&寺里修佛最高明的便是相月的师弟相云,从他年轻时已经佛法通明修出体内佛光,就可见一斑。见到行明时,相云脸上的褶皱里满是笑意,说我与这孩子颇有缘法,便叫他跟着我诵经吧。&/p&&br&&p&于是春华秋实,行明跟着相云诵经,一念已经念了五个年头。&/p&&br&&br&&p&六&/p&&br&&br&&p&元生寺向来是不缺善男信女的,每年春来时,元生寺也会开了禅房容香客在寺中小住清修。相云通晓佛理,许多香客上小顶山来小住,便是专为听相云讲经来的。&/p&&br&&p&行明十七这一年的春天,寺里来听相云讲经的香客照旧很多。但这一年,却出了桩怪事。&/p&&br&&p&说是青岩城有位男香客,今年是第五年来听相云讲经了。听闻今年这位香客仍然来寺里小住听经清修,某天夜里起夜,经过了相云和尚的禅房,只见禅房中灯火未灭,房中人的人影映在窗格上,居然并不是人影,却是形如猛虎!&/p&&br&&p&这香客初见也以为自己看岔了,但回过神来却觉得不对,于是叫了邻房一个胆子颇大的同伴来察看。二人再走到相云房前定睛细看,那影子确是猛虎之形,他们心下大惊。到底是那同伴胆子大些,悄悄地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凑了眼睛亲自去看。&/p&&br&&p&这一看不得了,房中没见得相云和尚,竟是一头猛虎着了僧衣卧坐在里头!&/p&&br&&p&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未等天亮就慌忙跑回了青岩城,这消息也是一天之间闹了方圆几十里的风雨。&/p&&br&&p&按理说,相云声名在外,这等流言该不会有人信才是。不成想这一回,不但寺中住着的香客全都在第二天跑下了山,连同青岩城和桓山镇的信众也似乎是信了实,几日之间,元生寺清冷地不成样子。&/p&&br&&p&最要命的是,寺里的僧众,似乎也有人信了相云是妖,更有几个和尚私下里传说,这是当年相云杀了的虎妖附了相云和尚的身。&/p&&br&&p&行明当然是不信的。寺里除了相月和其他几位年老的和尚,数他与相云最为亲近了,说相云和尚是妖,简直是无稽之谈。&/p&&br&&p&只是相云自这消息传出以后,几日没有出禅房。行明忧心,日日侍奉在相云身边,相云却是风轻云淡,不曾说什么,面上也还如从前一样,散发着柔和的笑意。&/p&&br&&p&寺中也是流言四起,相月掌事,也不曾公然说过什么。只是第五日,他去了相云的禅房,与相云长谈了一番,出来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p&&br&&br&&p&七&/p&&br&&br&&p&第五日晚,相云叫住了上完晚课意欲离开的行明。&/p&&br&&p&“行明,你可还记得为师两年前给你讲的那个故事?”相云拨着念珠问行明,烛火跳跃,他的影子在昏暗的墙上时长时短。&/p&&br&&p&行明不知道相云因何问起他这个,但听到了也是心下一沉,似有什么预感。他恭敬地回来坐下,答说:“弟子记得。”&/p&&br&&p&相云笑了,老去的眉眼比年轻时更加和顺,他说:“那个故事,为师当时给你漏了一段,今日想起来了,现在讲与你听。”&/p&&br&&p&行明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前倾,眉头皱了起来。三月的春夜,晚风有几丝躁动,吹得那烛光不胜其扰,晃得厉害。&/p&&br&&p&窗格上一老一少,两影两边对坐,一坐就是一宿。&/p&&br&&p&第六日天亮时,行明疲惫不堪地从相云禅房中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却是晶亮的。他出得房门,回神恭敬地将房门锁了起来,而后一拂僧衣,打了个端正的坐。&/p&&br&&p&行明对着闻讯前来的相月说,相月大师,相云大师昨夜圆寂了。圆寂前他同弟子说仍有话要同众僧讲,但生时已尽,因此要弟子代为转达,烦请相月大师令众僧明早来禅房前,听弟子转述。&/p&&br&&p&相月试图将行明劝离禅房门前,却没有成功。行明只是摇头,说,我与师父情义深重,相月大师不必再劝。相月无法,只能离去。&/p&&br&&p&第七日清晨,相月果然带着众僧来到了相云禅房前。众僧面面相觑,看着仍旧端坐在禅房门前的行明,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p&&br&&p&行明自前一日清早便在这里打坐,一整天里水米未进,此时也有些虚弱。听到面前有了动静,他缓缓睁开了本是闭着的双眼,先是看了领头的相月和尚一眼,而后恭敬地行了个礼,谢过了相月大师。&/p&&br&&p&行明整一下僧衣,徐徐地站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稳重清楚。他最终笔直地立在了相云的禅房门前,开了口:“劳烦各位了,想必各位昨日就已得知,相云大师前夜已经圆寂。”&/p&&br&&p&众僧没有什么大反应,仍是大眼瞪着小眼。&/p&&br&&p&行明接着往下说:“各位大概是不知为何相云大师为何在前夜突然圆寂,也或许对于此事有诸多猜测,比如前几日的虎妖之说。”&/p&&br&&p&这句话如同一枚石子丢进了如镜的湖面,底下的僧众纷纷私语起来。&/p&&br&&p&“相云师父他圆寂前,托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行明望着下方的众僧,眼中一片澄明。而众僧包括相月听了这句话,神情都不由地紧张起来。&/p&&br&&p&相云于是将相云和尚两年前讲的故事又说了一遍,只是结尾处略有些不同。&/p&&br&&br&&p&八&/p&&br&&br&&p&说当时那猛虎一爪子破开了相云和尚的胸膛,鲜血霎时浸染满了相云的粗布僧衣,他的面目仍旧柔和,嘴角痛苦地扬起来:“我觉得,我没有错,你为我作证可好?”&/p&&br&&p&那虎闻言心下一震,摸不清相云和尚究竟是要做什么。&/p&&br&&p&便是此时,相云破开的胸膛里突然映出一道清光来,那虎尚未避开,那道光越来越亮,耀地那虎双目不能视物,同时觉得自己浑身血肉仿佛要被撕扯开来。&/p&&br&&p&再到能看见时,那猛虎竟发现,那道光直直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牵引向了相云和尚胸前的伤口里!“你要做什么?!”猛虎惊慌失措。&/p&&br&&p&“阿弥陀佛,生即是苦,苦中也要作乐,善哉善哉。”相云和尚费力说出这句话,正响在猛虎的头顶。&/p&&br&&p&片刻后,猛虎身躯已完全被纳入了相云和尚的体内,那撕扯出的伤口也愈合起来,将猛虎困在了其中。&/p&&br&&p&然而纵使相云佛法再精湛,如此这般,怎还能活命?从今往后,世间这个相云,便再不是从前的相云了,而是猛虎的神识与相云的肉身结合成的截然不同的相云。&/p&&br&&p&是以相云被相月救回元生寺后足足在禅房中将养了六个月,全是因为猛虎不甘被缚试图冲撞而出。但是相云留下的,不止一个肉身,还有清修了三十二年的识海佛法,每次猛虎冲撞,识海中的佛法便熠熠发亮,如刀般蚀刻着猛虎的心性,直到半年后,猛虎被彻底地降服。&/p&&br&&br&&p&九&/p&&br&&br&&p&下面众僧听得心惊胆战,相月也是骇然,口中自语:“原来相云师弟他……竟真的是虎妖!”&/p&&br&&p&行明听见这话转头看着相月,反倒笑了:“相月大师,你又何必如此惊骇,这其中来去缘由,你比在场的其他人更为清楚,不是吗?”&/p&&br&&p&相月大惊,其他僧众更是不解。&/p&&br&&p&行明仍旧清浅笑着,开口讲说:“当年桓山镇猎户上山猎虎,确是为财,为了谋得虎皮拿去售卖。而青岩城为虎皮出高价的人,实际上是你吧相月大师?你也并非是要那虎皮,而是要那虎骨,因此你才暗地里要求猎户卖整虎。”&/p&&br&&p&相月面上脸色变化,一时没有说话,僧众早已哗然。行明提高声音接着质问:“相月大师你要那虎骨,不过是因为你知道小顶山上的两头猛虎已修炼成妖,若能谋得他们的虎骨,定能延寿百年,我说的可对?”&/p&&br&&p&相月脸色铁青,甩了念珠辩解:“一派胡言!我自幼便在元生寺诵经,若为得虎骨延寿百年,难道便不会被寺中人发现吗?况且我若真心要得虎骨,何不自己亲自动手,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那可是两头虎妖,普通猎户如何杀得了它们?”&/p&&br&&p&行明敛了笑意,神色凝重下来:“既然相月大师这么说了,那我便也再问相月大师几句。你是不是甘愿在这元生寺穷尽一生,仍不是定数。再说你想要虎骨,却不自己亲自动手,无非是怕万一失手,那两头猛虎少不得会来报仇,再者你也怕此事万一传了出去,于你名声有损,是也不是?至于普通猎户为何杀的了两头虎妖,是因为虎妖修行也修的是长生,而非妖术,也正是因此,那虎骨才有延寿之效。相月大师,我说的,对也不对?”&/p&&br&&p&僧众们已不知如何是好,那相月被拆穿,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p&&br&&p&“师父说他回寺之时便察觉到这寺中有熟悉的气息,奈何当时刚刚被困入相云肉身,一时间无法察觉那气息来自何处,直到修佛日久,意识澄澈时才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不是别的,原就是你得到的虎骨。而前几日那虎妖的传言,想必也是你的算计了,相月大师。”行明说了这一大截,体力渐渐有些不支。&/p&&br&&p&相月却是突然间大笑了起来:“你说的都对,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一生修佛非我所愿,我用手段取来虎骨,不过是想着增寿百年,有朝一日能游历遍大千世界罢了,这又有何错?至于虎妖的传言,相云本就是虎妖,我身具虎骨,自然也是能察觉到的,因此才买通了那两个香客来造个流言出来,如此才好趁寺中冷清之时对相云下手,谋得第三块虎骨。”&/p&&br&&p&行明身形有些晃动,但仍努力定在原处,接着相月的话往下说:“且那头虎如今也修佛多年,虎骨受佛法净化,当功效更甚。那日你去找相云师父长谈,便是挑明了这一出了,是吗?”相月利落地答:“不错!”&/p&&br&&p&众人一晨间听说了这么多事,都是有些回不过神。正怔忡着,行明便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样柔润的物什,托在右手掌心:“那么,此处便是师父圆寂后留下的虎骨舍利。”&/p&&br&&p&众人大惊,相月的脸也是涨红了,伸手便要来抢。行明苦笑摇头,只开口念了四个字。&/p&&br&&p&“阿弥陀佛。”&/p&&br&&p&霎时间,众人只见得行明右手掌心那和润的虎骨舍利映出了湛湛佛光来,寺中竟是梵音大响,众僧称奇。&/p&&br&&p&欲抢虎骨舍利的相月看见那光,听见那声,不由得伸手去掩耳目,不过收效甚微。一时间,相月的双目、双耳中竟是淌出了血水,又聋又瞎了。那相月惨叫着,面相可怖,众僧无一人敢上前。&/p&&br&&p&行明收了虎骨舍利,也终是体力支撑不住了,靠在了相云禅房的门上,叹着:“妖魔入心,纵每日吃斋念佛,终是无救。”&/p&&br&&br&&p&十&/p&&br&&br&&p&这一出结束之后,行明转身进了禅房,闭住了房门。&/p&&br&&p&师父前夜就在此处圆寂。圆寂前,它说,相云和尚当初以血饲我,以身囚我,又以佛度我。这五十年来,我日夜受相云识海训诫,已经知道了如何逃,却不想逃了。流言既起终究不是好事,况且这事情说起来,也并非流言。如今我自己决定圆寂,圆寂后虎骨凝化而出,若相月有异动,便念出那偈语。&/p&&br&&p&它说,为师如今只觉得对你不住,让你唤了一只虎妖七年的师父。不过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心里的师父,是相云,而从来不是我吧。&/p&&br&&p&然后它静静圆寂了,圆寂后果然凝化出虎骨舍利,而肉身却瞬时成了夜色中一片缥缈的烟雾,随夜风遁入天地之间。&/p&&br&&p&“师父……从来就只是你啊。”行明看着那烟雾飘出窗格,喃喃自语,却似乎,这句话,还是说晚了。&/p&&br&&br&&p&十一&/p&&br&&br&&p&第二日行明再出得禅房时,发现寺里的僧人少说也走了一半,相月也不知所踪。&/p&&br&&p&这样的结果,行明早就有预料。听留下的几个老僧说,相月既聋又瞎也似乎疯了,昨天就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寺,无人去寻他。&/p&&br&&p&行明当即合掌,说我佛慈悲,这样也好,自生自灭罢了。&/p&&br&&p&行明想因这虎骨惹了这多争端,可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拿锤子砸成了齑粉,尽数撒在了寺里后院新载的桃树下头。&/p&&br&&p&听说在四月,山下人间的芳菲都已落尽的时候,高山上的桃花才翩翩然地开。如此美妙的归处,师父想必很喜欢。&/p&&br&&br&&p&十二&/p&&br&&br&&p&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p&&br&&p&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p&&br&&p&这山,叫做小顶山;这庙,人称作元生寺。元生寺是座不小的寺院,端端落在小顶山的山头上;小顶山是座不矮的山,巍巍立在桓山镇旁边。&/p&&br&&p&才将将交代了个地点,讲故事的老和尚微微眯了双眼,瞥了一眼后院。&/p&&br&&p&桃花灼灼,灿若烟霞。&/p&&br&&br&&br&&br&&p&脑洞故事板&/p&&br&&p&微信号:ndgs233&/p&&p&微博:@脑洞故事板&/p&&p&投稿邮箱:&/p&
和善与老虎的爱恨纠葛 作者:源泉与叶 首发于脑洞故事板公众号12月1日 一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呢? 讲的是:这山,叫做小顶山;这庙,人称作元生寺。元生寺是座不小的寺院,端端…
刺虎 作者: &a data-hash=&d650847bfa99f9c10f13& href=&//www.zhihu.com/people/d650847bfa99f9c10f13& class=&member_mention& data-editable=&true& data-title=&@刘小谦& data-hovercard=&p$b$d650847bfa99f9c10f13&&@刘小谦&/a&
&br&首发于脑洞故事板公众号2月9日&br&&br&&br&&p&一&/p&&br&&p&十数匹骏马银铵铁甲,奔腾嘶鸣,在常四爷身后不足十丈,势若云雷。常四爷纵然身长脚长,奔行如飞,却哪能与马匹相抗。&/p&&p&“常四爷,就到这吧!”&/p&&p&当先的汉子高喝一声,刚想将手上马鞭再抽上一记,却见那常四爷竟真的站住了。&/p&&p&常四爷背对着一众骑军,一身布衣褴褛,染满血污,九尺长的身子狮虎般壮硕。骑军步步逼近,他忽然回身,一声断喝,横眉怒目宛如恶鬼。几只骏马登时吓得人立起来,两个年轻的骑手更是滚下马来,好不狼狈。&/p&&p&“张护卫,非要如此!?”&/p&&p&常四爷高声叱问,那声音铿锵雄壮,余音激荡久久不绝。那两个年轻骑手刚要上马,被这声音一吓,又赶忙抽出腰刀全神戒备。&/p&&p&“常四爷,你私带绿营军擒杀缅军,杀良冒功,祸乱边疆……”&/p&&p&“按律当诛。”常四爷接了口。&/p&&p&张护卫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按律当诛!”&/p&&p&常四爷悠悠叹了口气,语气中再无激愤,竟满是凄凉,&/p&&p&“虎子,十余年的师徒情谊,敌不过荒唐的大清律?”&/p&&p&那张护卫周身一震,好似此时才醒悟过来,他眼前这狼狈奔逃的中年汉子,正是自己的授业恩师。&/p&&p&十余年前他村庄被缅人屠戮,家破人亡,若不是这常四爷带军强援,他早已命丧蛮夷之手。常四爷怜他孤苦,又将其留在营中,那之后更是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十余年来日夜教诲,可说是恩同再造。&/p&&p&“来啊,取你师父的命啊?”&/p&&p&张护卫沉吟许久,猛力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眼里的情义已尽数收了去。&/p&&p&“昔日你对我有恩,劝你此刻束手就擒,或可从轻发落!”&/p&&p&“从轻发落?”常四爷轻哼一声,“我若不逃出来,此时已奔了黄泉了!”&/p&&p&张护卫也不辩驳,沉声喝道,“若是执迷不悟,须知刀剑无情!”&/p&&p&“无情?”常四爷忽而笑了,眼中却满是悲愤,&/p&&p&“什么是无情?朝廷距此万里之遥,一旨绥靖,边疆几十年民不聊生!这才是无情!官府窝囊,屡屡放纵蛮夷,多少大清百姓无辜惨死!这才是无情!”&/p&&p&他抬手指向远处滚弄江,“这缅人,大清不杀,我杀!”&/p&&p&常四爷气息越来越足,声音越来越狂,喝骂里,尽是边疆子民的滔滔冤屈,&/p&&p&“我带着弟兄跨了大江,夜袭缅军,大胜而归!可那巡抚刘藻,畏战请降!竟要献上我常某项上人头!”&/p&&p&他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雄浑凄怆,嘲弄这苍天无眼,人命,几如草芥。&/p&&p&许久,常四爷握紧了手中兵器,眉眼一竖,带着凛凛凶光。&/p&&p&“想取你师父的命?问过这把硬弓!”&/p&&p&张护卫心中一紧,已知师父起了杀心。&/p&&p&这常四爷号称南疆第一弓,出手既准且狠,多少缅人被他一箭就炸穿了胸腹。自己手下一众新兵,未及上了战场便枉死在汉人手里,岂不荒谬。&/p&&p&他凝视着常四爷良久,觉得胸腹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上气来。他身后,是十余个兄弟的性命,眼前,是敬如君父的授业恩师,而身上,是巡抚大人的军令!&/p&&p&张护卫暗自喝了一声,颤抖着从身后取下一把朱红木弓,这弓只有四尺长短,是骑兵形制,虽然不较常四爷手上那把有力,却出箭极快,极易夺取先机。&/p&&p&缓缓送了一口气,张护卫搭箭张弓,铁箭一横,身形已稳若泰山,&/p&&p&“师父,我始终不信,你是南疆第一弓。”&/p&&p&常四爷笑了,“嘿嘿,不愧是我常某的徒弟!”&/p&&p&说着,缓缓举起了六尺长弓。&/p&&br&&p&二&/p&&br&&p&常四爷半生戎马,平日里每顿饭要半斤熟肉两斤酒,手上一把长弓是绿营军里最大的形制,六尺出头,比寻常蛮子还高出一截,傅的牛角桦皮张而不跋,硬得像块生铁。能将这把弓拉成一轮满月,全南疆找不出第二个。&/p&&p&可这大弓半个月没开荤了。因为这山上,还有一头大虫。&/p&&p&那日常四爷上山狩猎,离密林的边缘有里许远的时候,一道影子猛然在两棵巨树之间窜了过去,喷着火的烈日愣没来得及映出身形。紧接着一声嘶鸣,听着像是一头没上年岁的小鹿。&/p&&p&常四爷一惊,刚想往那林子里冲,忽然一声长啸,整个林子的鸟雀全逃了出来,那啸声越来越浓,卷了一阵狂风向常四爷撞过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搅翻了去。&/p&&p&“好畜生!”&/p&&p&常四爷举着长弓在林子外面,满眼的狂喜。自从上次与姓张的斗箭之后,许久没有这种兴奋劲了。自那以后,常四爷见天在这林子里守着。老虎在这山上,自己也在这山上,不斗上一斗心里是真不痛快。&/p&&p&十日之后的密林里,常四爷又听到了那虎啸,卷了层层声浪,一炸起来,那大虫已在百步之内了。&/p&&p&常四爷算准了方位,大手搓了搓长弓,冷硬的触感传过来的时候,嘿嘿地乐了。这物件,不比当年飞将军那把硬实多了?&/p&&p&他将手心往衫子上一抹,没取铁箭,却抽了一支鸣镝搭在弦上,又从怀里掏了块巴掌大的碎布,往球形的箭镞上一蒙,潦草地系了个活结。&/p&&p&这鸣镝是诱敌用的,若是出手就响,岂不立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常四爷用布蒙了哨孔,那鸣镝就哑了。一箭冲天射出,等落到远处林子里,碎布才被树枝刮散。那时候鸣镝响起来,声音已然在百步开外了。&/p&&p&常四爷转了个身,向着斜上方把弓张了一大半,待那筋弦堪堪碰上自己的嘴唇两指一松,嗡声轻盈,那箭矢窜进了月亮。&/p&&p&这一箭看似寻常,实则算计得极准,那老虎循着鸣镝方位奔过去,必然经过常四爷身畔,且恰恰是几十步远的地方。&/p&&p&在常四爷眼睛里现了身,老虎和蛮子,有甚分别?&/p&&p&常四爷未等鸣镝出声,反手携了一支冶铁战箭猛扣在弦上,上臂一震,那长弓骤然满张,绷得隐隐做声。&/p&&p&半晌之后,前方密林里,响箭清脆长鸣。&/p&&p&身后不远处枝叶乱响,夹杂着擂鼓般的步子躁越起来。那声响初时还混沌一片,转瞬间,已驰到近处,钝重得像是猛跺在人的胸口上。&/p&&p&常四爷被这声音一激,筋骨都舒坦起来,舌尖在下唇上舔了一下,眼里放了光,像是烤着流油羊腿的熊熊篝火。&/p&&p&忽然那火光里映出一道暗黄色的影子,在巨树之间一现一隐,比原野上的长鬃骏马还快上几分。&/p&&p&再快,也是畜生!&/p&&p&常四爷心左脚猛然扭转了半寸,长箭赶在猛虎头里劲射而出,弓弦剧震,余音不绝,那箭镞上的血槽撕裂空气,竟铮鸣起来。&/p&&p&懂行的一听就知道,这是正当年的好汉才有的力道。铁箭大弓的威力本就不凡,若是再能听见弦音箭鸣,别说是锁子甲,便是拇指厚的钢板,也能炸出朵花。&/p&&br&&p&三&/p&&br&&p&两支铁箭在空中交错,又分别飞向张护卫与常四爷。&/p&&p&血肉钝响骤然而起,常四爷仰头摔在地上,他右胸中箭,入体逾寸。可虽是痛楚,他却知道那箭矢避开了所有要害。&/p&&p&紧接着嗡得一声,另一支长箭钉入大树,箭身借着余力抖动不息。张护卫愣住了,这常四爷出箭绝无失手,自己已做好了身死的打算,可此时箭光已过,自己竟毫发未损。&/p&&p&他全身颤抖着顿了半晌,忽然手里拿朱红硬弓忽然清脆一叫,从中间断为两截。&/p&&p&“师父……”&/p&&p&四爷缓缓支起身子,愣愣看着胸口的长箭,自己的技艺,终究落在了自己身上。&/p&&p&常四爷心中郁结,终于受不住剧痛哀嚎了一声,那声音凄厉可怖,如同垂死的恶狼。&/p&&p&紧接着,他向着张护卫高声喊道,&/p&&p&“畜生,取我人头领赏!”&/p&&p&张护卫被那哀嚎激荡,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一个年轻骑兵行到身侧,&/p&&p&“大人,小的愿前去取了这厮首……”&/p&&p&骑兵话未说完,忽然被一直巨手灌在脸上,险些摔下马背。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向张护卫的时候,竟发觉那坚实如岳的汉子已然虎目含泪,嘴角抽动不休。&/p&&p&“走吧,我箭上淬了毒,他活不过今日子时!”&/p&&p&众人心里清楚,张护卫用的铁箭是行伍制式,清军自诩天朝雄狮,对淬毒灌铅等等奇技淫巧向来不屑。张护卫如此说,已是放了常四爷的生路。&/p&&p&“可是大人……”&/p&&p&“回营!”&/p&&p&张护卫沉声下令,不怒自威。那随从不敢多言,又看了一眼常四爷,这才调转马头,缓缓离去。他往远处行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常四爷,却欲言又止。&/p&&p&忽然身后传来常四爷一声喝骂,“好一个背信弃义、欺师灭祖的张英雄!”&/p&&p&四&/p&&br&&p&箭技是种豪赌,赌注是对手和自己的两条命。&/p&&p&六尺长弓劲力奇大,让多少英伟汉子转瞬就成了哀嚎的懦夫。可若是一击不中,再度张弓势必耗费更久的功夫,若是稍有差池,敌手的刀枪就能抵上自己的脖颈。&/p&&p&常四爷从没有过差池,当初一箭断弓的时候如此,如今劲射猛虎也是如此。&/p&&p&以大树遮掩,响箭诱敌,铁箭夺命三招连环,利落分明,前后相映,全无破绽。猛虎入了常四爷视线时,刚好离箭尖四十大步,这测算之准计谋之辣,可是寻常猎手想都不敢想的绝技。&/p&&p&这个距离上,别说是头猛虎,便是一支银镖飞过,也该逃不出常四爷的杀招。&/p&&p&可现在,常四爷只听见了流箭入木的声音,那老虎的气息宛如凭空消失了。常四爷寻思半晌,又把抽出一半的铁箭放回箭壶。如此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第一支箭贯穿头颅,猛虎已然毙命。&/p&&p&“畜生!”&/p&&p&常四爷突然喊了一句,又侧耳倾听,半晌,仍没有半点动静。他这才将长弓挂在身上,向着猛虎毙命的地方走去。&/p&&p&向前十来步,常四爷眼睛始终盯着那片草丛,忽而一阵风吹来,长草躬身弯倒。常四爷猛然惊醒,连那猛虎中箭倒地,也全无声响?&/p&&p&想到此处,那风声已然浓郁,从身侧山腰上流淌而下,竟隐隐带着腥臭,继而,他听见了一声低吼。常四爷再也不敢动弹,眼珠向右一扫,赫然发现山腰一方黑石之上,一只斑斓猛虎巍然伫立。&/p&&p&猛虎断喝,骤然跃起。&/p&&p&常四爷身形猛转,顺势扯出长弓铁箭,还未来得及扯开弓弦,猩红色的虎口已欺到眼前。他心念电转,忽然矮下身子向着巨虎撞来的方向伏地一滚,竟避开了那精钢利刃般的双爪,错身到了老虎身下。&/p&&p&一人一虎交错的一瞬,常四爷借着挺身翻起的力道,将右手长箭直插向老虎后胯,继而拔足狂奔,也不去看那一箭是否刺中。&/p&&p&常四爷奔出两步,这才听见猛虎落地,铁爪在山石上刮出尖利的声响,忽然虎口里一声闷哼,显得十分疼痛。&/p&&p&四爷心下一喜,寻思着百兽的霸王,也不过如此。足下也不停留,越奔越快,耳中渐渐起了风声。&/p&&p&那风声狂躁到了极处,竟又被身后紧密的虎步盖了过去,那步伐沉重而慌乱,许是老虎已然有伤,好一会都没能追上来。而常四爷也迈开大步一路狂奔,根本无暇回身射上一箭。忽然眼前树木渐稀,露出了一处断崖,奔到近处才发觉是个落差不高的山谷,谷底只有一丈来深。&/p&&p&常四爷来不及转向,只得从崖边一跃而下,身后猛虎四足在地上重重一顿,也是腾跃而起,凌空大吼一声,滚滚虎啸越来越近,将四爷的身子都卷了进去。&/p&&p&常四爷心知摔入矮崖虽不致死,也不能立时奔逃。他半空中大喝出声,右手猛抽了一支铁箭抡在弓弦上,双脚一荡借着腰力翻转身子,堪堪瞥见老虎便是一箭。&/p&&p&一人一虎相距不过十步,这一箭虽然潦草,却仍是衔着黑影瞬间灌入了猛虎前胸。&/p&&p&嘭嘭两声闷响,一人一虎摔在谷底。常四爷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要散了,口中发甜,脑海里一阵恍惚。忽听见那猛虎鼻音,凝重短促。常四爷顾不得全身剧痛,翻身而起长身傲立,双足生根,六尺长弓又对准了恶兽。&/p&&p&此时常四爷方且看清猛虎全貌,这畜生身巨毛长,壮如牯牛,趾爪抓在地上犹如铁镐,沙沙作响,一条虎尾小臂般粗细,摆动劲如黄蟒。此时猛虎左右踱步,锦袍般的毛皮已被血水染红了一半,再一细看,老虎前胸后跨皆插着一直长箭,而脊背上血液仍然汩汩涌出,是一个贯穿伤。&/p&&p&常四爷的第一箭果然射中了老虎,只是这恶兽奔行太快,未能直中头颅。&/p&&p&可令常四爷更为惊惧的是,这老虎竟能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潜行到山石之上,误导自己暴露行藏,其坚毅与心计,不似兽类。&/p&&p&一人一虎对视良久,谁都不肯先发制人。那猛虎早已尝过弓箭的苦头,不敢贸然发难;而常四爷自忖飞箭虽快,却难免让猛虎侧头避开要害,需等到它纵身而起才能出手。&/p&&p&两厢僵持不下,足足对峙了半个时辰,不觉日薄西山,矮崖的影子早已覆盖过来,将一人一虎吞噬。&/p&&p&这情形看似平静,实则比刚才一路奔逃更为凶险。常四爷始终平举长弓,弦张至底,这硬弓一十五力,尽数拉开有近两百斤,饶是常四爷天生神力,如此僵持也不禁双臂酸楚难当,气息越来越乱。他苦等这猛虎忍耐不住,纵起扑杀,必能一举将其狙杀,可那猛虎流血不止,却仍旧沉着,缓缓踱步。它足下地面已经被鲜血占满,每一步都似踏在水洼中,再一抬起,便粘着几道血丝。&/p&&p&“畜生,看谁的命长!”常四爷死盯着猛虎,喝了一声。那猛虎仿佛听懂了,也低吼了一声作为回应。&/p&&p&忽然几声年幼驴子似的鼾叫在身后响起,常四爷一惊,转而又放下心来。这叫声柔弱焦躁,色厉内荏,听声音,定是眼前这猛虎的幼崽。&/p&&p&果然一只幼虎跑了几下,挡在他与猛虎之间。这幼虎刚刚长出尖牙,身子不过两尺长短,嘴张到了极处估计也含不下常四爷的拳头。&/p&&p&常四爷琢磨眼前这猛虎若是再不发怒,自己也再没有力气撑住这硬弓了,于是将那长箭下移,对准了幼虎的头颅。&/p&&br&&p&五&/p&&br&&p&“听说你一箭射死了常四?好英雄啊。”巡抚大人刘藻端坐在太师椅上,拈着长须。&/p&&p&“回巡抚大人,属下虽然射中,却因相距太远令其逃脱。可属下箭上淬有剧毒,常四难逃一死。”&/p&&p&“好啊,”刘巡抚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踱到张护卫身边,“献不出常四人头,张护卫是想看着我清缅两国兵戎相见了?”&/p&&p&张护卫登时跪倒在地,“属下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p&&p&“混账!”刘藻提起一脚踹在张护卫胸口,“我向圣上递了折子,说缅人望风遁走,清兵大捷!交不出常四人头,如若缅军此时来犯,你担当的起吗!?”&/p&&p&“大人放心,属下愿领精兵百骑,渡江荡寇!”&/p&&p&刘藻一愣,噗的一声笑了,那笑声满是戏谑,仿佛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p&&p&“你第一天做官?”&/p&&p&“大人……此话怎讲?”&/p&&p&“朝廷拨得军费粮草一只巴掌能数过来,你渡江荡寇,所耗多少算没算过?”&/p&&p&张护卫抬起头来,满脸愕然,而那刘藻坐回太师椅,继续说道,&/p&&p&“缅甸物资贫瘠,便是征讨下来,清军所得几何?到时候朝廷以为我边疆太平,缩减开支,我绿营军谁来养活?”&/p&&p&“大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缅人屡屡进犯……”&/p&&p&“所以我发了捷报!捷报,是朝廷最想要的结果,于公于私都有好处。”&/p&&p&张护卫心中早已乱作一团,他此时方知为何刘大人要诛杀常四,为何南疆数十年民不聊生。&/p&&p&边疆不太平,绿营兵才能太平。&/p&&p&“大人,属下既为军人,何惧马革裹尸!愿领兵千骑,十日内击溃缅军,戴罪立功。”&/p&&p&“戴罪立功?”&/p&&p&“五日!五日攻下敌营!”&/p&&p&刘藻盯着张护卫七尺高的身子,心道果然是条好汉,可惜生错了地方。&/p&&p&“我给你步兵十人。”&/p&&p&“大人?”&/p&&p&“听说滚弄江畔的山坳里有缅甸虎王,你替我取了虎皮献给缅王。那巨虎毛皮价值连城,必可免兵戎之灾。”&/p&&p&张护卫又要进言,却看见刘大人伸手一挥。&/p&&p&“张护卫,乾隆二十七年天下大旱,莫要徒增杀伤啊。”&/p&&p&说罢,刘藻起身离去,行至门口,却见张护卫仍旧双手握拳跪在地上,不由得叹了口气。&/p&&p&“一张虎皮,还是两军交战,做臣子的,要懂得为陛下分忧。”&/p&&br&&p&六&/p&&br&&p&被常四爷的夺命长箭指着,幼虎叫得更响了,那一身鲜血的巨虎也不再踱步,前爪伏在地上好像蓄满了力气,却仍是凝而不发。&/p&&p&常四爷咧嘴一笑,好辣的畜生。&/p&&p&突然他双臂灌起余力,将那弓弦拉的噼啪炸裂出声。猛虎被着声音一激,果然向前跨出一步,作势便要跃起。忽然谷口一声狂吼,这吼声不高不长,却在谷里激荡许久,比那悠长虎啸来得更为雄浑。&/p&&p&紧接着山响的步伐袭来,竟是一头巨熊被幼虎叫声吸引,奔到谷底。&/p&&p&那猛虎已然察觉,却不敢回身,待到巨熊临近忽然前身一挺,张开巨口森然长啸。那啸声炸裂开来,暴怒已极,常四爷只觉得耳膜都要震破了。他此前酣斗猛虎,本来靠着一股子傲气胆识,可此时虎啸震天,宛如山神,他胸中热血登时凉了下去,脊背立时又冷汗津津。便是那巨熊也被啸声呵斥,停了下来沉声低吟,不敢贸然进犯。&/p&&p&三者僵持良久, 忽然那巨熊人立起来,又猛扑下去,巨拳猛砸在地上,直震得山石崩裂。它本来神元气足,又被猛虎脚下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引诱,终究按捺不住,巨拳宛如战鼓,一击之后气势又起,带着嘶吼杀将过来。&/p&&p&那巨熊欺身猛虎身后,身形如山崩般撞至,登时将那丈许长的猛虎撞飞了出去。猛虎在地上滚了三圈张开四肢稳住身形,立时又站直身子,也不管那巨熊。&/p&&p&一双虎目又死死盯住常四爷的长弓。&/p&&p&巨熊停了下来,转身向幼虎奔去,行了两步突然一声怒嚎,后腿竟已被猛虎死死咬住。&/p&&p&巨熊回过身子,前肢一扬便将猛虎掀翻在地,又扑在其身上,双爪捧起猛虎头颅凶猛地砸向地面。猛虎头颅被山石一撞,险些晕死过去,忽然眼见巨熊又朝着自己幼崽行去,耳听得小虎惨嚎,竟然奋起余勇猛然又咬住巨熊。&/p&&p&而那双虎眼,仍然死死盯着常四爷,只是不再有半分凶恶,竟隐隐透着哀求。&/p&&p&常四爷心头一震,终于不忍,收了弓弦。那猛虎目色有一瞬间缓和了下来,忽的又瞪向那巨熊,立现血光,它铁爪乱挥乱舞,在巨熊后腿上撕了好几块肉。&/p&&p&巨熊被猛虎拼死撕咬,浑身浴血,竟然更加凶恶,挥起磐石大手捶在巨虎头上。那老虎也悍勇不辍,任其捶打,死不松口。巨熊无奈,竟然拖着猛虎身子向着幼虎走近,身形虽巨,却毫不迟缓。再看那幼虎,早已吓得四肢颤抖,忘了逃命。&/p&&p&常四爷本已逃至崖边,想要借怪石攀将上去,望见此番场景忽然心中火起,向着巨熊劲射两箭。可黑暗之中黑熊面目混沌一片,箭矢带着幽光只刺入了巨熊肩膀和面颊。&/p&&p&恶兽被箭矢所伤,竟全然不顾,身形如山般压向幼虎,再有三五步,便能将其咬杀。&/p&&p&“畜生,好不要脸!”&/p&&p&常四爷大喝一声,竟然猛然窜出几步,挡在幼虎身前。&/p&&p&巨熊人立而起,举爪夹着腥臭猛砸过来。常四爷擎天而立,提弓搭箭,直射巨熊左眼。&/p&&p&冶铁长箭一没至底。&/p&&p&巨熊哀嚎一声,血爪扑了个空,黑灰色憨壮如山的身子一滞,终于扑倒在常四爷身前。常四爷赶忙又取了一箭扯开硬弓,僵持了半晌,直等到巨熊气绝。&/p&&br&&p&七&/p&&br&&p&“儿子,来来来给常大爷作个揖。”&/p&&p&常四爷提起幼虎的前脚左右摆弄,忽然一旁巨虎低吼一声,吓得常四爷赶忙松了手。&/p&&p&“没义气,玩玩你儿子怎么了?”常四爷低声骂了一句,从那猛虎爪边取了块烤肉捧起来大口啃咬起来。&/p&&p&那日和这大虫一起弄死了巨熊,常四爷看猛虎重伤不起,实不忍再下杀手。可若是一走了之,这猛虎必然流血而亡,幼虎数日内也必活活饿死。&/p&&p&常四爷挣扎之际,那猛虎竟然缓缓立了起来。常四爷赶忙抽出一支弓箭,却发现那猛虎并无加害之意,而是两只前臂一伸,矮下身子,头颅俯在了地上。&/p&&p&竟似行了拜谢之礼。&/p&&p&“你说你行那什么鸟礼,缅甸蛮子教你的吧?我这教你儿子作揖呢,这才是咱大清的礼数!”&/p&&p&常四爷嘴里塞满烤肉,含糊不清地嚷着。那猛虎似是并未听见,也叼了块熟肉放在幼崽身前。&/p&&p&“真是笑话,我堂堂南疆第一弓,现在……”常四爷指了指身前的篝火,“现在给你爷俩当厨子!”&/p&&p&那猛虎身强体健,没几日便养好了伤。一日清晨,竟然叼着一直小鹿送到了常四爷木屋的门口。常四爷晨起出恭,一包尿被生生地吓了回去,刚想回屋取弓,却发现那猛虎放下了小鹿,转身走了。&/p&&p&常四爷心想这畜生还知道报恩,比自己那孽徒可强多了。于是当天也无心打猎,直接将那小鹿用砍刀剁了,点燃篝火烤了起来。&/p&&p&谁知道这鹿肉飘香里许,没烤到一半,那猛虎竟然带着幼崽找了过来。常四爷心道登门即是客,便与猛虎父子一同享用了野味。谁知第二天,猛虎又叼了猎物送来,午后同样带着幼崽前来大快朵颐,如此往复,渐已成习。&/p&&p&“你说你就一畜生,吃什么鸟熟食?”&/p&&p&那猛虎仍不作声,正缓缓舔舐着幼崽的脊背。而那幼崽像是饿的急了,大口嚼着肉,不时还轻咳了两声。&/p&&p&“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常四爷笑了。&/p&&p&“师父,你这肉烤得真香!”张程虎也不用筷子,伸手拽住一块羊骨,硬生生从羊排上扯了下来。&/p&&p&“练箭的时候怎么没这股劲。”&/p&&p&“师父,你那弓太硬啦,你给我找个小点的,我在马上也能射箭,照样百步穿杨。”&/p&&p&“混账!”常四爷一拍桌子,将整只烤羊都震了起来,“马是逃命的,弓是夺命的,能一回事?”&/p&&p&张程虎赶忙放下手里的肉,正襟危坐听师父训话。&/p&&p&“这一弓一箭的功夫,抬手间雷霆万钧,眼到处纤毫不差,半点不能取巧。人生在世上,正如这张弓搭箭一样,要大开大合,要刚正不阿,那时候……”&/p&&p&张程虎赶忙接过话头,“那时候这把弓便能杀尽天下不平之事,这人才能算得上是大丈夫……是吧师父?”&/p&&p&常四爷大喝一声,“滚出去练箭!”&/p&&p&“好嘞!”张程虎一溜烟出了屋子。&/p&&p&常四爷看着眼前的猛虎,忽然叹了口气,“兔崽子,这辈子也练不成常某这把硬弓!”&/p&&p&事情过了几个月,常四爷每每想起张护卫仍要骂上几句。&/p&&p&当年自己在京城犯下命案,被贬到南疆做个军营教头,心想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可小虎子不一样,他当年不过十四五岁,身长脚长又机灵得紧,整天想着要当英雄。&/p&&p&前些日子,常四爷带着一众新兵夜袭缅军的时候,一直瞒着虎子,就怕给他带来什么麻烦,若是真得胜了,这功劳推给虎子又何妨?如今小虎子已成了张护卫,仗着一身武艺声名显赫,若是再有点战功,指不定调到京城去。&/p&&p&可真等到大胜而归,却落了个师徒相残的下场。&/p&&p&张护卫的那一箭,十几年的希望,后半生的寄托,都散了。散在刺骨剧痛里,散在滚辣的鲜血里。那张程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喊了声师父。&/p&&p&师父?&/p&&p&常四爷眼里,张程虎连畜生都不如。&/p&&br&&p&八&/p&&br&&p&这些日子,张护卫每每回思当日与常四爷对决的场景,心中便如烈火焚烧一般。&/p&&p&长夜月郎星稀,时而一阵阴风吹响林海。张护卫和一众手下已然在这山间巡查了几月,期间不时发现兽血与抓痕,却从未见过猛虎。&/p&&p&这一日,众人在一个小山谷里发现了许多猛虎足印与秽物,断定此处必是猛虎藏匿之所。于是在谷口设下陷阱,藏在树密草深处,想着己方均是行伍出身兼有利器在手,那一只猛虎又能有多大声势,于是个个兴奋异常,全无惧意。&/p&&p&怕的只有张护卫。&/p&&p&只有那张护卫知道,这擒虎之策不过是为巡抚刘藻去圆一个谎,一个清军兵不血刃,缅军闻风而逃的弥天大谎。&/p&&p&为了边疆和平,自己箭刺恩师;为了朝廷军饷,自己又将手下弟兄送入了虎口之中,这为官之路,怎地如此坎坷荒唐?&/p&&p&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长弓,这弓本是拿来杀尽天下不平事的,可如今,哪件事情又公平过?&/p&&p&“师父,当日你何必手下留情……”&/p&&p&忽然远处草丛有一丝响动,张护卫来不及细思,手上立时多了一支长箭。他将箭尾搭在弦上,虽不拉动,却将一身气力都灌在右臂之上,云雷蓄势只在顷刻。&/p&&p&那草丛响了一阵,传来嗷的一声轻吼,竟是一只幼虎窜出草丛,而后左窜右跳,自顾自地在空地上玩耍起来。&/p&&p&身边的随从差点笑出声来,赶忙捂住口鼻,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那幼虎亦步亦趋。这小畜生再向前折腾三五下,便入了陷阱了。&/p&&p&张护卫待那幼虎背向自己,赶忙举起右臂,趁着月光做了个戒备的手势。他知道幼虎一出,成年巨虎定然就在左右。可众人看见指令,都道他是想抓了这只幼虎,气势已然泻了大半。&/p&&p&张护卫将手臂收回,重又搭在箭上,忽然觉得脊背冰凉,此时流云将明月一遮,山上只有虫鸣依稀,而自己背后,却隐隐起了腥风。&/p&&p&张护卫微微侧过头来,赫然发觉自己余光里,是一个露了森森獠牙,硕大如盆的虎头。&/p&&p&虎啸炸了出来,一道利爪夹杂劲风骤然袭来。张护卫猛然向前一滚,堪堪避开,而身旁的随从连叫声都来不及喊出来,便已喷出一方血雾,飞到丈许远处。&/p&&p&“放箭!”张护卫伏在地上大喝一声,转瞬间十余支铁箭从四周激射而来,尽数插在猛虎身上。&/p&&p&那猛虎仿佛知道自己深陷重围,也不去管那张护卫,忽然一个纵跃扑向幼崽,未及落在地上,只听得那幼崽惨叫出声,被一张巨网掀起,高高悬在了一颗巨树之上。&/p&&p&“再放!”&/p&&p&一众手下早已惊怒至极,等不及张护卫下令便再度出击。那猛虎身上顷刻间已插了或深或浅十几只长箭,血水四溅。&/p&&p&而这畜生,竟浑然不顾长箭穿身,一次次腾空跃起,一次次想要划破困住幼崽的大网。可那巨树高逾三丈,如何够得到。&/p&&p&“再放!再放!”&/p&&p&箭矢如铁雨般倾泻下来,钝响与呼喝声响彻山谷。&/p&&p&那幼虎已然忘了挣扎,怔怔地看着父亲任凭流箭入体,却仍旧跳起,摔落,跳起来,又摔在地上。&/p&&p&它跳得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沉,月光重现,映得地上兽血粼粼森森,像是这苍山的唇齿獠牙,狞笑着将父亲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地咬杀。&/p&&p&那猛虎终于跳不动了,它的腰身和后腿都已插了数十只箭,立在一众清军之中,沉声呻吟。&/p&&p&此时一众军人的箭矢都去了大半,众人心想反正虎皮早已千疮百孔,等着张护卫下令再一轮箭雨下去,便能将这猛虎了结。&/p&&p&张护卫此时早已立在两丈开外,张满长弓,瞄准了猛虎咽喉。&/p&&p&他猛吸了一口气,“再……”&/p&&p&忽然猛虎浴血长啸,这一声凄厉悲壮,却如滚滚天雷,直震得地动山摇。&/p&&p&一众军人连同张护卫登时被吓得全身冰凉,只觉得耳膜剧痛,阵阵眩晕。那猛虎扬首看了一眼网中的幼崽,继而化作一道黑影,窜入密林之中。&/p&&br&&p&九&/p&&br&&p&“虎兄!”&/p&&p&常四爷猛然坐起来,一身冷汗。他梦见朝夕相处的猛虎被剥下虎皮,盛在雕龙画凤的木盘之中,一只虎头怒目圆睁,被悬在军营大门之上。&/p&&p&常四爷知道是发了噩梦,想再度睡去,而梦中那骇人场景却挥之不去,直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终于无奈起身,披了件衫子,走出门去。&/p&&p&而门外的景象,竟比梦中还要可怖,那只与他朝夕相处两月有余的猛虎正立在空地上。它此时全身插了几十支长箭,鲜血如注,重重伤痕深可见骨。&/p&&p&而那双虎目似是含了满腔悲愤,正凝视着自己。&/p&&p&“虎兄,你……”&/p&&p&常四爷赶忙跑上前去,愣愣看着猛虎残破的身躯。&/p&&p&那几十支箭,皆是清军形制。&/p&&p&又是清军,又是清军!那清军不许自己在京城诛杀恶霸,不许自己替南疆屠戮外敌,如今,自己隐居山林与野兽为伍,他们也不许吗!?&/p&&p&常四爷眼中已含了泪光“虎兄……虎兄我替你治伤……”&/p&&p&他伸手刚碰上一支长箭,那巨虎猛然躲开,对着常四爷不住低吟,那声音干哑凄怆,似乎带着哭腔,常四爷从未听过这般声音,至少,不该是从猛虎口中听到。&/p&&p&“虎兄你……”&/p&&p&常四爷的问询刚到嘴边,便幡然醒悟。这世上,能让猛虎如此担忧如此畏惧的只有一件事。&/p&&p&“他们……抓了儿子!?”&/p&&p&常四爷脑中嗡的一声,那绿营军粮草充足,绝不会无故狩猎。除非,他们要拿幼崽身上的一方虎皮。&/p&&p&“刘藻!”&/p&&p&常四爷怒目含泪大喝了一声,立时奔回屋里,换上一身劲装。&/p&&p&而后,扯下了墙上那把六尺长弓。&/p&&p&清军粮草大营。&/p&&p&“大人,属下擒了一只幼虎。我一队弓弩手虽然重伤了那成年猛虎,却仍被它逃了。”&/p&&p&“幼虎……”&/p&&p&刘藻看着跪在身前的张程虎,心中隐隐泛着寒意,“那你们等着虎王袭营吧。”&/p&&p&“谁袭营?”&/p&&p&张程虎抬眼看向刘藻,忽然听到营西林中三声嘶鸣。&/p&&p&“是鸣镝!缅军来袭!”&/p&&p&张程虎大骇,这鸣镝的讲究师父曾经教过他,若是连放三支,必然是大举进攻之号。&/p&&p&此营乃南疆绿营军的粮草所在,藏在滚弄江畔群山荫蔽之中,刘藻擒虎之策不敢声张,才亲来此营。可此等军事要地,如何被缅军获知?&/p&&p&张程虎来不及细思,心知这粮仓被毁,绿营军则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于是来不及请示,亲代一支精兵奔出大营,向城西密林处进发。&/p&&p&刘藻奔出营帐,发觉只有几十步兵还在左右。他看了眼困在网中的幼虎,又看了眼营中座座粮仓。&/p&&p&“所有人,即刻护本官回中军大营!”&/p&&p&那几个步兵一阵迟疑,一个上了年纪的军士走了出来。&/p&&p&“大人,我等皆是粮仓守卫,此时缅军来犯,不便离去,大人可乘快马……”&/p&&p&嘭的一声巨响,老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张口急喘了两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p&&p&另一边,刘藻手里的火枪枪头,还在徐徐飘着烟雾。&/p&&p&“即刻护送本官!”&/p&&p&十&/p&&br&&p&粮仓东侧的山坡上,一人一虎藏身在草丛中。那猛虎箭伤未除,鲜血倒是流得慢了。常四爷立在猛虎一旁,将三支鸣镝的箭镞上绑了破布,攥在手里。&/p&&p&“虎兄,我便是毁了清军粮仓,也要护你幼子周全!”&/p&&p&说罢猛然挽弓,弦音铮铮,一瞬间震了三下,三支鸣镝劲射而出,虽有灰布遮挡,却比寻常铁箭还要快上几分。&/p&&p&那箭矢窜上夜空,眨眼功夫已越过粮草大营,在营西密林中嘶鸣起来。&/p&&p&常四爷远远望见一众骑兵奔向密林之中,嘴角弯起一抹笑,眼中凶光毕现。&/p&&p&“杀!”一人一虎同时低吼一声,继而飞身向大营冲去。&/p&&p&刚到营边,忽听见一声巨响,常四爷看见那刘藻正站在人群之中高声呼和,身边一个军士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p&&p&“即刻护送本官!”那刘藻大喝一声。&/p&&p&“嘿嘿……”常四爷沉声笑了,&/p&&p&“想走?问过这把硬弓!”&/p&&p&长箭如流星夜堕,越过一众军士刺如了刘藻官帽,去势未衰又是一声轻吟,那巡抚顶戴被死死钉在远处一棵巨树之上。饶是如此,常四爷终究无法在数十人中寻得空隙,直取刘藻的性命。&/p&&p&一众军士大惊,回身过来,未及寻见常四爷,便已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那是一头血红色的吊睛猛虎。&/p&&p&“保护大人!”一众清军虽惊不乱,纷纷手持刀枪战斧,数十利刃尽数指向巨兽。&/p&&p&那巨兽仰天长啸,将一身箭矢震出血雾,月夜之中,宛如上古凶神。&/p&&p&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那猛虎已然冲到近前,一口啃杀了当先的军士,而后双爪狂舞,数个刀斧手飞向两旁,撞在地上炸出一阵筋骨碎裂的声响。&/p&&p&众军士徒遭大难,且战且退,刀枪汇了一簇,猛然击向巨虎。忽然凌空又飞来几道黑影,紧接着闷响乱作,巨虎近前的几名军士尽皆左腿中箭,惨嚎着跪倒在地。&/p&&p&众人这才看清,那围墙顶上,有一人短衫长弓,渊渟岳峙,宛如九天神将,正是南疆第一弓。&/p&&p&“果然是你这逆贼!”那巡抚叫到。&/p&&p&“刘藻!还记得你常爷爷!”&/p&&p&一瞬间,又是几支长箭射出,营中军士惨嚎再起,每一个,都是左腿贯穿,再无反抗之力。&/p&&p&铁箭硬弓例无虚发,血泊蔓延开来,军心已然倾颓。&/p&&p&那猛虎也不停留,掀翻了几个小卒之后,几个纵跃便跳到幼虎身旁,用利爪尖牙扯散了巨网,叼起幼子便回身奔逃。巡抚刘藻被十来个步兵围在中间,此时正蹲在地上一边手忙脚乱地装着弹药,一边叫嚷。&/p&&p&“都给我站起来!先宰了猛虎!”&/p&&p&可众军士除了几人护在刘藻身旁,十之八九已被常四爷废了左腿,余下的早已被铁箭血雨惊得魂飞魄散,哪有力气阻拦。&/p&&p&那猛虎跑到围墙脚下正要跃上,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它身形一滞,忽然跪倒在地,幼崽也从虎口中摔在地上。&/p&&p&刺虎的,正是刘藻的火枪。&/p&&p&常四爷大喝一声,将壶中铁箭一把扯出,五指连转,十几道黑影凝结如一,带着凄厉嘶鸣骤然袭向刘藻。&/p&&p&这几箭,常四爷手下再不容情。&/p&&p&围在刘藻身边的军士甫一中箭,立时被千钧力道贯穿,倒飞出去。军营里,血泊中,只余下刘藻一人。&/p&&p&常四爷手中余下最后一支铁箭,他缓缓拉满长弓,筋弦被扯得噼啪作响,残月清冷,却映出了常四爷眼中熊熊火光。&/p&&p&“畜生,纳命来!”&/p&&br&&p&十一&/p&&br&&p&“再不住手,休怪徒儿无礼!”军营门口张护卫当先伫立,一把长弓已对准了常四爷。&/p&&p&话音未落,数十骑兵飞奔而至,勒马立在张护卫身后。张护卫率领一众骑兵奔至密林边缘,守了一炷香的功夫,却哪里有什么缅军来袭,他遣人到林中探查,更是连战马足印都未见一个。张护卫这才知道中计。&/p&&p&那猛虎听得骑兵奔腾而至,战意又起,张开虎口,却半点嘶吼也发不出,踉跄倒地。它肺叶被弹丸击穿,已是强弩之末。&/p&&p&“虎子,为了这狗官杀我,值得么?”&/p&&p&常四爷仍然平举长弓,众人不敢妄动,皆知这把硬弓势大力沉,顷刻便能取了巡抚性命。&/p&&p&“师父,为了一头畜生诛杀朝廷命官,值得么?”&/p&&p&张护卫将弓弦又扯开半寸,此时要取常四性命,同样是易如反掌。&/p&&p&“畜生?”常四爷不怒反笑,“巡抚刘藻畏战请降,任由南疆子民遭缅军进犯,这才是畜生!你张程虎助纣为虐,如今还要手刃恩师,这才是畜生!这猛虎尚能知恩图报,为救幼子以身犯险,它若是畜生,你们真连猪狗都不如!”&/p&&p&那巡抚刘藻鲜少被人喝骂,如今又被长弓要挟不能发作,脸上已是青红不定。&/p&&p&张护卫微作沉吟,&/p&&p&“师父,徒儿志在保境安民,可真做到这四个字,谈何容易?又有多少无可奈何?”&/p&&p&常四爷听到“无可奈何”四个字,心中不是滋味。他年过不惑,自然知道官场险恶,自己孑然一身,毫无挂碍,可徒弟张程虎身在其中,又有多少难言之隐?&/p&&p&他沉吟半晌,忽看见那巡抚刘藻大腹便便,面目猥琐可憎,想起边疆子民屡遭战乱,他却福禄不尽,忽然又是怒从中来,杀意再起,&/p&&p&“虎子,你幼时机灵得紧,怎的做了官,反而畏首畏尾?为师杀了这狗官,等朝廷派个真英雄过来,你一身技艺才有用武之地!”&/p&&p&张护卫沉默许久,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常四爷。而那刘藻被硬弓挟持,全身颤抖不已。&/p&&p&“张护卫……张护卫你可要护本官周全啊!本官一生忠于大清,鞠躬尽瘁……”&/p&&p&“住嘴!”&/p&&p&常四爷虎吼一声,却看见张护卫持着长弓,缓缓走到了自己与刘藻之间,那箭镞却始终对准自己,却从没偏离半刻。&/p&&p&“师父,你与这猛虎就此离去,刘大人宽宏大量,定然既往不咎!”&/p&&p&“是啊!这是自然!”那刘藻急忙应道。&/p&&p&“师父,”张程虎高声喝道,声音里尽是悲凉,“徒弟官位在身,须得誓死护卫刘大人!”&/p&&p&常四爷愣愣看着徒弟的双眼,虽然自信手中长箭能贯穿两人,却如何下得去手。他心中翻涌了几十个念头,最终都化成了当年虎子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景象。&/p&&p&“虎子,这硬弓,要杀遍天下不平事,这人,才能算得上是大丈夫……”&/p&&p&张程虎全身一震,他看见常四爷目光灼灼,一身正气,十数年的风霜雨雪,他仍不改傲骨,正是自己敬若神明的大丈夫,真英雄。可惜啊,可惜自己终究练不成师父的六尺硬弓,也做不成这大英雄了。&/p&&p&“恩师大恩大德,徒弟来世再报……”&/p&&p&常四爷双眼早已湿了,手中长弓卸了力气,却仍指向张程虎。&/p&&p&师徒二人的大弓,怎的又一次,将十数年的情义,化作了对峙?&/p&&p&好不荒唐,好不滑稽。&/p&&p&“虎兄,走!”&/p&&p&常四爷沉声说道。那猛虎气息已然虚弱,却仍然露着獠牙威胁着远处一众骑兵,听到这一声喊,终于低声呜咽一声,叼起幼崽艰难地翻过营地围墙,踉跄着朝山上走去。&/p&&p&常四爷耳听得猛虎脚步渐远,才蹿下围墙,再出现时,已然在山腰之上,早出了弓箭射程。&/p&&br&&p&十二&/p&&br&&p&“听令!即刻追杀常四!”巡抚刘藻忽然高声下令。&/p&&p&众骑兵齐声大喝,调转马头疾驰向山腰方向。&/p&&p&“大人!”张程虎赶忙收了弓箭,嘭的一声跪倒在地,“求大人念在常四爷多年战功……”&/p&&p&巨响骤然而至,张程虎只觉得一身气力转瞬间流得一干二净。待得他低头看向胸口,只见甲胄上出现了一个小孔,鲜血竟已汩汩成流。&/p&&p&“私放钦犯,真当我不敢杀你?”&/p&&p&刘藻说罢便走。张程虎想再度恳求,却连跪拜的姿势都已支撑不住,缓缓软倒在地。&/p&&p&“大人……”&/p&&p&他伸出手臂想要拽出刘藻的裤管,却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只有长空如水,残月如弓。&/p&&p&“人生在世上,正如这张弓搭箭一样,要大开大合,要刚正不阿……”&/p&&p&常四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双眼睛,从未有过半点阴邪,那身形,一如山岳。&/p&&p&“那时候,这把弓便能杀尽天下不平之事,这人,才能算得上是大丈夫!”&/p&&p&张程虎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p&&p&“师父,这大丈夫,好难作……”&/p&&p&常四爷与猛虎听到枪声都是一愣,回过身去,却见到远处山道上隐隐泛起火光,紧接着马蹄声涌起,越来越响。&/p&&p&“虎兄快走!”&/p&&p&常四爷右手探向身后,却发现箭壶中早已空空如也。&/p&&p&那猛虎低吟,声音憋闷模糊,像是含着满口的鲜血。忽然它抬起头来,将虎崽推在常四爷怀中。&/p&&p&常四爷被推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抱住了幼虎,忽然头顶上一道劲风,正是猛虎利爪当头袭来。他向身侧一滚避过,未及站定身子,又是腥风扑面,那猛虎獠牙已至。&/p&&p&“虎兄!”常四爷向身后猛地窜出,接着贴地滚了两转方且站起。&/p&&p&两步之外,那巨虎立在地上,猛喘着气。&/p&&p&常四爷愣了半晌,怀中幼虎双爪胡乱抓挠,显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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