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有尤四姐的《浮图塔 尤四姐 番外》!

【转载】《浮图塔》作者:尤四姐(宫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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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沁柠萌。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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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原作者: 凭栏倚柱听雨】
【故事简介】
  隆化年间,权倾朝野的掌印太监肖铎与福王策划宫变,助其登上帝位。本应殉葬的才人步音楼因皇帝看中,被肖铎所救,后被安置在肖府,两人朝夕相处,渐生情愫,但碍于身份,只得将感情深藏。
  肖铎下江南督办与外邦的绸缎交易,音楼随其南下探亲,期间两人相爱无法自拔,终于表露心迹,但是前路重重阻碍,肖铎的真实身份、南苑王的威胁、宫中皇帝的打压,一个闪失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音楼为大局牺牲自己,决意入宫,不明就里的肖铎对她产生误会,原本相爱的人隐忍相思,苦不自胜。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没有温暖的心,却有世上最动人的眼睛。
    你是恶鬼,也是佛陀。
    古言当红作家尤四姐,以笔当歌,再叹宫廷爱恨情仇。
    他,是权倾朝野的掌印督主,忍辱负重,绝代风华。
    她,是本应殉葬的柔弱才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波波折折,只为最惊心动魄相遇!
    最美厂花肖铎PK银幕美男雨化田!2015,这个夏天,我和厂花有个约会!!!
    这世上最美不过灯火阑珊处,佳人戴盔帽,着胄甲,落拓不羁,与他并肩而立。
【站内链接】
【原文地址】
【转载书评】
  说到《浮图塔》,估计看官们都没明白里面讲是的是什么,但是!!!大家肯定对美男感兴趣【滚你==】咳咳……好吧,你们都不感兴趣,那楼主感兴趣行了吧,美男是我的【肖铎:咱家何时成了你的?(眼一撇,眼中寒光)==风太大,督主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话说什么才是真正的推文呢?我觉得就是读者最真实的书评,当然楼主能力有限,书评什么的就别想了【那你说个球球,滚!!!】别酱紫,为了给大家推文,楼主死缠烂打抱大腿从一位楼主那里取得了这篇书评的授权转载!!!@凭栏倚柱听雨 快感谢楼主,楼主如此为你们跪求美腻的督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谢法,要求不多,小妖精们,快给楼主献花!!!不然楼主不给你们看美腻腻的督主大人!!!
好了,废话够多了!!!书评奉上:
                 此情难言明,只盼长相守
                         ——《浮图塔》之宫情深似海
蹈义猫腻,太妃入府——暧昧
  文中督主肖铎和音楼两人之间一开始算是比较慢热的一对,两人之间的感情进展带着朦朦胧胧、似假还真的一层纸,一个带着少女羞涩和防备,一个敛着心神多是算计。他们从一开始的相处就夹杂着许多复杂的关系,身份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中间夹着一个福王,其后那人又成了皇帝,更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道难以看清前路的峡谷。
  作为一直身处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肖铎扮演着一个伺候着皇族顶端的奴才身份,他的狠辣和冷漠是身处权利顶端打磨出来的,这样的他不会让自己的身边站着谁,也不敢放纵自己去靠近谁,嘴里说着独来独往惯了,不过是因为他所处环境容不得他让他人进驻他的地盘,所以他的府邸除了伺候他的人,就只有他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是安全的。然而从小有着悲凉和苦痛的人,失去了兄弟亲人的人,谁又能拒绝得了温柔和温暖,命运中福王的一句嘱咐让音楼闯入了他的世界,哦,错了,或许一开始不过是闯入了他的住所,至于闯入他的世界,谈何容易,然而音楼一颦一笑却在每一次交往和刻意调戏中让他记住了这个女子,甚至不知不觉让她进驻了他的世界,而后她的一句今夜回来么让这个从未有家的男子一瞬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说是为了图谋,肖铎带着厂臣的面具与音楼调戏,却在暧昧中慢慢对这个带着太妃头衔的女子上了心,等到想抽身时,情不知所起,亦难以舍弃,前路满是荆棘,让这个冷心如铁,决断如风的督主忍不住心生犹豫,两人之间唯有暧昧难明,而这也让音楼忐忑中看不清他的心思。
一步成牢,前路难明——破茧
  情未明,思成缕,绕指柔,终化作一池春水。肖铎身为掌印,穿梭后宫,哪种女人没见过,不隐晦地说一句,连皇后他都触碰过,这样一个时常接触女子之人,对于男女相处之道,必是拿捏得当,与女子的擦枪走火何曾脸红心跳,手脚无措。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在离京之后,时时在音楼面前失了拿捏分寸,泄露出自己的丝丝情意。
  音楼是个得过且过不强求的女子,这或许是她曾经在家里的地位磨砺出来的,然而却可以看到掩埋在她心底的一座火山,她的慢半拍她的认命之下是澎湃的情感,不燃则已,一燃炽热灼人。她没有那么多顾虑,或许有,但比起肖铎的理性,她更感性一些,所以面对肖铎的不言明,她从彷徨到明了,再到步步紧逼,最终卸了肖铎的防御,逼出了咱们肖厂臣的一句真心话,明朗了一段深深浅浅不明了的情缘。
  暧昧至此破茧成缘,然踏出一步,两人心心相印之际,却也是前路艰难,肖铎的身份肖铎的过往终是给二人带来苦难。忘不了音楼深夜剧毒折磨之时,遗憾未能与肖铎话别;忘不了肖铎见到音楼中毒躺床上时脸上那一抹笑僵硬时的心悸;忘不了他失了分寸,失了冷静,只紧紧抱着音楼时的无措;忘不了时时谨小慎微的他想着怀中女子若就此死去,他必不顾一切向宇文良时索命。而后皇帝对音楼的执着更是巨大的危难,为了守住所爱,两人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连相思之情、执手之思都只能留在心中,相思无处可诉,为了相守,音楼不惜装做被鬼缠身,那份心思那份情,真真是在刀尖上更刻骨,也更让我们揪心。
  情情爱爱,说不上谁对谁错,说不上你爱她比她爱的人还要深,唯一守心罢了。破茧相爱,最终成蝶,犹记得四姐文中最后所说——所幸他们已经挣脱了,七级浮屠上开了天窗,跳出来,站在塔顶,伸手就够得到天堂。
  至此,我想他们会幸福,守心守爱唯一人!
【【【【【【【真的很好看,督主太美腻了太妖孽了太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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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_看书评感觉有点虐啊..不过看上去男主挺宠女主的~有点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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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柠萌。 发表于
_(:з」∠)_看书评感觉有点虐啊..不过看上去男主挺宠女主的~有点深情~
版主_(:з」∠)_书评我不是里面有写了吗,作者是“凭栏倚柱听雨”,为什么原作者会变成那个愿青春永不腐朽,原作者一大早就跑来找我了,说授权转载不是让人顺便把原作者改了。。。她很生气,微博已经挂上了我们论坛,为啥会变成这样?
&_(:з」∠)_我错了,因为一开始没发现你写原作者,我百度了一下以为在贴吧发帖的那个是原作者~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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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哒,原来书评不是我最早在贴吧用“凭栏倚柱听雨”这个名字发表的,是那个“愿青春不愿腐朽”写的,真是醉了,只听过盗文,还没听过盗用书评的,到底是谁说的是这位“愿青春不愿腐朽”写的,请给我这位妹纸最早发表的时间,哦,对了,我最早的发表时间是 22:38,呵呵哒~~~
&十分抱歉,因为一开始以为楼主没有写原书评作者的名字,于是我百度了下发现,百度楼主的名字是“愿青春不愿腐朽”,而没有注意楼中的艾特,所以就自认为是她写的了..现已改正,给亲造成的不愉快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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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倚柱听雨 发表于
呵呵哒,原来书评不是我最早在贴吧用“凭栏倚柱听雨”这个名字发表的,是那个“愿青春不愿腐朽”写的,真是 ...
姐。。。都是我的错让你写书评还给你带来这些麻烦事,可你也不能一大早不给我买早餐啊,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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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尤四姐的小说,看过红尘四合,锁金瓯,文笔都极好的,这本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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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з」∠)_好棒,原作者终于改过来了,棒棒的,版主果然好速度,也怪我自己,没怎么发过论坛,下次我一定在开头就把原作者标上,版主那么忙总不能全部看完的,所以还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给版主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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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哪,既然改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尤四姐的文确实是好文,这部小说里面也是有很多看点的,希望我的书评能够让大家了解这部书,至于楼主,不就是一顿早餐吗==你睡那么晚怪谁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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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的文笔是极好的,产量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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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评这文挺好看哦 男主设定是假太监 写得好的话很有戏 谢谢楼主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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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万书香金或是5钻石评尤四姐的《浮图塔》 | 橘子评书 - 橘园小说社区 - Powered by PHP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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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尤四姐的《浮图塔》
        知道尤四姐,是因为她的《半城繁华》,觉得她的文笔还不错,在最初男、女主感情开始的时候,两人的对手戏你来我往的挺能勾起人往下看的欲望,说实在的,现在的很多文,看了一点头就不想再继续了,因为太小白了,太浅薄了,没深度。然后,也是无意中看到园子里有人推这部《浮图塔》,给的链接可惜只是连载的,只有一小部分。一个本该殉葬的太妃,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太监。。。。还有弱明弱暗的情愫。。。。当真让人浮想联翩啊!!        “这样的夜,旖旎的、沼泽一样,几乎让他灭顶。他探出胳膊让她枕在颈下,靠过去,轻颤着把她圈进怀里,让她的耳朵贴在他胸膛。如果她醒着,会听见他不安的心跳吧!他的脆弱暴露在她面前,她会怎么看他呢?还好她没有醒,放纵也只有这一回,明天就好了,依然可以按照原来的步调生活下去,她不会知道。  他的琵琶袖遮在她脸的上方,她在那片阴影里睁开眼。  他以为瞒天过海,其实瞒骗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看到这里的人一定很想再看下去吧,想知道两人的结局,故事的发展。。。。。在园子弄认证后,苦于级别不够,找不到书看,所以就疯狂的去&度娘&,去&狗狗&,哈,终于被我找到了完整的。       看似是完整的,因为故事貌似是完了,但感觉后面,总有点不够。女主和男主经过前期的碰撞之后,我觉得后面的火花应该要更大些,但发现尤姐的小说一般在男、女主感情被挑明后,就有点完事的态度了。所以真的有点遗憾。。。。不过,智者见智     我把我找到的文上传上来,也不知道是否符合园子的要求,希望版主位高抬贵手,谢谢!!也希望喜欢尤姐的人别吐我
园子里有完结版吧?不过话说浮屠塔,我觉得不如上一本宫略好看,四姐的书都是男女猪脚没表明心意之前经过长篇累牍的互相试探心意,试过来试过去。整个剧情阴暗压抑,一直笼罩在男女猪脚不能见光的地下情里,看得人是相当憋屈。
最近推荐的这几本我都抱走了,慢慢看,尤四姐的几部文都看了,很喜欢作者的文风
我觉得故事很不错,视角独特,女主的个性塑造的也好,并非“全能型圣女”,结局稍显仓促,但应该是有番外的吧,期待期待~~
看到一半弃文了,没想象的好看!
尤四姐的书太压抑,文字也太累赘了每一本都是男女主互相穷折腾每次我都是看了个开头就看不下去
我很喜欢 特别是两人的暧昧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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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现居上海,晋江原创网络签约写手。已出版:《》[1]
《宫略》[5]
尤四姐作者介绍
尤四姐,现居上海,晋江原创网络签约写手。
尤四姐主要作品
幸毋相忘(起点中文网)
(纵横女生网)
(纵横女生网)
(网络原名:)(晋江已完结)
寂寞宫花红II·宫略(晋江已完结出版)
浮图塔(晋江已完结)
红尘四合(已出版)
(已出版)
(网络原名:)(已出版)[1]
尤四姐作品简介
尤四姐临渊
(已出版)[1]
驼铃铛铛,在大漠上回荡。骆驼一摇三晃走过嘉峪关,终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都城,叫长安。
长安城中有艳丽的美人、热情洋溢的诗歌,还有一位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大历国师,临渊。
国师自大历建国起就在任,曾有叛军攻城,太祖受困,是国师登城楼,以一人之力击退三万大军。江山安稳后,国师便隐居太上神宫,终年避不见客。
莲灯想象中的国师,应该是一位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人家。等到了神宫,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阖宫上下严禁讨论国师的年纪——若不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何至于如此心虚?
但事情的发展从她撞破国师洗澡后便急转直下……
——以后你须事事以本座为先,不问对错都要站在本座这边。本座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本座让你站着死,你不能坐着死。有生之年你都要对本座唯命是从,还有一点最要紧,心里不能有别人。
——你以为看了你的后背,本座能多长块肉吗?天下怎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什么?你敢说本座上了岁数?
——你喜欢本座是不是?你对本座动心了是不是?
中原有一个词语,专门用来形容一个人清白一辈子,到了晚年却未能保住节操。
叫晚节不保。
他在人间踽踽独行了上百年,只为等待与她相逢的瞬间。
尤四姐禁庭
(已出版)[2]
建安城中有美人,纤白明媚无人及。
是年,天下三分,钺国独大。绥国郭太后力排众议,接回流落民间的女儿,晋封长公主,遣十员大将并金吾百人随行,远赴大钺和亲。
从探子发回的密函上看,钺国皇帝的性情简直称得上莫测。登基三年不立后,也没有宠幸过哪个妃嫔;冷漠、寡言、厌恶别人的触碰 ,还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他生活的地方一切要按原样摆放,半分也不许动。
嫁给这样一个人,秾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的。
禁庭内相见,他毫无感情地瞥了她一眼。
大婚当夜,他探过手把她挨着自己的胳膊拨开。拨完了,手指在被面上反复擦了两下。
一座禁庭,困住两个人。
当爱?当防?
算得尽机关,算不尽命盘。
尤四姐红尘四合
(已出版)[3]
刽子手,说起来挺吓人的行当,其实也为混口饭吃。温家嫡女温定宜年幼时,父亲犯事,一夜之间,繁华崩塌,锦衣玉食的日子仿佛梦一场。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下她一个,被奶妈子救了出来。
为了谋生,定宜扮成小子,拜在顺天府最有名的刽子手乌长庚门下做学徒。寒来暑往的,长到了十七岁。
这天出门没看黄历,一不留神把七王爷给得罪了。对方是天潢贵胄,看她和看只蝼蚁没什么区别,眼看着定宜就要被人拉下去当瓜切了,命悬一线之际,踱过来一个人,随口几句话,救了她一条小命。
他穿着石青绣团龙的公服,轮廓颀秀,侧脸如玉,那份俯瞰众生的尊荣叫她终身难忘。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次定宜问起他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他挑起一道眉,说:“小个儿,娘娘腔,站在大太阳底下歪个头、眯个眼儿,像个二愣子。”
定宜:“……”
尤四姐幸毋相忘
战火纷飞,他刀口舔血,机关算尽
三年归来仍是晨光暮色中坚毅不拔的翩翩佳公子
他道,“对旁人狠辣又如何!我只这一颗心,只为你一人,不过倾尽我所有,唯死方休罢了。”  她低头浅笑,“既如此,得意也罢失意也罢,春君便陪你宦海沉浮,今生不离不弃。”
腹黑男主pk淡定女主,不一样的种田文,无家斗,不小白[6]
尤四姐寂寞宫花红
可怜如花似玉女,生于末世帝王家。
国破家亡烽烟起,飘零沦落梦天涯。
她在天时,他为地。
他做上时,她居下。
永远的差别,轮回着贵贱与高低。
重重的阻隔,割不断爱慕与相思。
她,小荷才露尖尖角……
犹如寒梅,迎霜傲雪,韧如蒲草。
他,乘长风破万里浪……
犹如青松,泰山压顶,坚如磐石。[7]
初见时:他俯首为臣,是一介藩王。
他弱冠御极、野心勃勃,十年磨一剑。
再相见:他而立将至……
九载光阴,从臣到君,锋芒毕露,至高无上。
他尝遍珍馐美味,享尽天下富贵。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昨日臣子成千古一帝。
初见时:她高高在上,是天之娇女。
她垂髻稚龄、无忧无虑,七载尊贵养。
再相见:她碧玉年华……
九年岁月,从主到奴,谨小慎微,卑如草芥。
她尝遍世间疾苦,受尽无穷磨难。
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前朝帝女成可怜遗孤。
尤四姐半城繁华
统领万军的大将军和自己的外甥女渐生情愫,一早知道舅甥血缘与伦理横亘,但剔透玲珑的她,遇上如玉如润的他,只觉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二人碍于人伦受尽折磨,偶然发现他自己竟是当年母亲为固宠从外抱养的独孤家幼子,几经生死离别,最终远走高飞,有情人终成眷属。
男主 独孤容与
风华绝代,静雅疏离,温煦练达
秀致美好,娇憨纯净,伶俐多才[8]
尤四姐锁金瓯
他是师尊,她对他惕惕然如对天地。  他人品足重,天下共仰。然而书山诗海,阻挡不了他的登极之志。  她懵懂无知,他暧昧难断。  她敬他、信他,却换来一次比一次更粗砺的伤害。
原来他爱她,不过如此。[9]
男主:慕容琤
大邺乐陵王,行九,拓拔皇后的第四子,乳名叱奴。音容兼美,满腹才学,性格看似谦慎宽厚实则凉薄。官拜司徒,又兼太尉。少年时曾带兵征战,因功而遭兄长猜忌,后蛰伏于太学授业,等待时机欲问鼎皇权。初见时,预化弥生为棋子而收为徒,三年相处情难自抑,和弥生相爱相慕。无奈箭在弦上,不得已而将弥生嫁给身子空虚的二王慕容珩,而遭弥生怨恨。自己迎娶王氏嫡女宓,却对弥生身心忠诚。运筹帷幄,厚积薄发,终成大业,迎弥生为后。
女主:谢弥生
夏阳谢氏嫡女,行十一,乳名细幺,慕容琤昵称为细腰。盛世倾城之色,娇憨真率,十二岁拜慕容琤为师,起初对其惕惕然如对天地,却因慕容琤态度暧昧而始识情滋味,无奈却嫁爱人兄长慕容珩为妻,慕容珩即位封弥生为后,四个月后慕容珩薨,临终托稚子百年于弥生。后弥生因百年之死对慕容琤芥蒂渐深而漠然相对,却又终日品尝刻骨相思。慕容琤御极,后宫只弥生一后,原本终日冷颜相予,却因慕容琤重伤而痛彻心扉,重拾相爱相护之心。
寂寞宫花红II·宫略
(晋江已完结)
老话说得好,人受挤兑本事高,尚仪局的素以姑姑就是最好的例子。
调理过人,伺候过承恩公的丧事,除了有点脸盲,别的她无所不能。
大内混日子,吃点亏没什么。吃亏是福,咬咬牙就过去了。
搬着指头数日子,就盼时候到了放出去配女婿 。
可万岁爷说了,用着顺手,再使两年……
宫里没有平白留人的道理,宫妃们都斜着眼睛瞧她。
一头水深,一头火热,这日子真是——没法说![10]
尤四姐浮图塔
(晋江已完结)
没有温暖的心,却有世上最动人的眼睛。
他是恶鬼,也是佛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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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锁金瓯》.江苏: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尤四姐.宫略: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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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作者:尤四姐(正文完结)
晋江金牌高积分VIP完结/金牌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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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温暖的心,却有世上最动人的眼睛。
他是恶鬼,也是佛陀。
*架空明,谢绝考据。如无意外,每日早8点更新。
*我的完结文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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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金浮图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41108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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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固伦公主》《透骨》《如风【短篇】》《宫略》《为夫之道》
《半城繁华/致命祸情:将军大人请放手》《寂寞宫花红》《幸毋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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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惊塞雁
  隆化十一年春天,下了很长时间的雨。都城被浸泡在水气里,约摸有四十来天没有见到太阳了。
  江山风雨飘摇,一切都岌岌可危。高卧龙床的元贞皇帝病势每况愈下,中晌听说已经停了饮食,也许再过不久就要改年号了。
  谁做皇帝,对于乾西五所的宫眷来说并不重要。女人眼皮子浅,不似朝中大臣心怀天下,她们只知道自己进宫不过月余,卑微的封号才刚定不久,接下来迎接她们的不是帝幸,不是荣宠,也许是庵堂里的青灯古佛、皇陵里的落日垂杨、地宫里冰冷潮湿的墓墙……
  谁知道呢!
  “早料到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进宫来。”一个选侍站在檐下呜咽,“皇上正值壮年,谁知……竟是个没寿元的。”
  “这种事何尝轮到咱们自己做主?”另一个捂住她的嘴左右观望,压着嗓子道,“你小声些儿,叫人听见了,咱们只怕捱不到最后,倒要先行一步了。”
  “如今还怕什么,只求老天开眼,保吾皇万寿无疆,让咱们多活两年,便是上辈子积德行善的福报了。”
  人常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的女人何尝不是这样。既进了宫,万事系在皇帝一身。君王体健,她们不说何等优渥自在,至少性命尚且无虞;君王身死,膝下有子女的可以退归太妃位,至于那些无所出的、位分低微的,娘家再没个倚仗,似乎不会有什么好出路了。
  这庞大的、千疮百孔的帝国,落到谁手里,都是个无法转圜的死局。大邺开国至今已有二百六十四年了,这二百多年里经历过辉煌,也出过英主。彼时开疆拓土,迁都京师,令八方来朝,四海称臣,盛世繁华,历朝历代无一能及。然而国运也有轮回,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渐老迈,拖着臃肿的身躯,反应迟钝,接下来如何,没人说得清。
  音楼把直棂窗阖上,转身到桌前沏茶。青花瓷杯里注进茶汤,高碎的残沫儿在沸水里上下翻滚。
  “喝茶。”她往前推了推,“雀舌的沫子也比针螺要好,我老家产茶,进了宫,反倒连个茶叶的边儿都摸不着了。以前片子里头还要挑嫩尖,现在只有喝零料的份儿了,可怜。”
  她总是这样,天大的事与她都不相干似的,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就连在她肩头刺花,她也是笑着的。李美人没她那么好的兴致,隔开杯盏蹙眉叹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品茶!”
  什么时候?大约是死到临头了。她也忐忑,但是又能怎么样!她坐下来,拿盖儿刮了刮浮沫,慢慢道:“咱们这些人是笼中鸟,进了宫,生死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不过活了一天,算两个半天。等旨意颁了,往后怎么着,看各自的造化吧!”
  李美人沉默下来,愣眼看了她半天才道:“怪我多事,现在想想,当初你要是被撵出去,也就不必操今天这份心了。”
  音楼听了笑道:“撵出去了日子是好过的么?说不定还不及现在。弟兄不待见,将来嫁人,也别指望能配好人家。没出息的傻丫头,保个姨娘的媒就不错了,还能蹿到天上去?其实现在也不必太过忧虑,太医院那些医正都有手段,兴许研制出什么方子来,一下儿就把万岁爷的病治好了。”
  这么开解一番,倒也略感宽怀。虽然皇帝的病拖了两年不见起色,毕竟还没咽气。像以往死过去好几回,不也救回来了吗,这次一定还有这样的造化。鬼门关转一圈,权当下江南了。
  至于音楼和李美人的交情,原有一说。她们同批进宫,譬如乡里赴考的生员,要是论起来,也能称作同年。一道进宫门,一间屋子里验了发肤手足,到了验身那一关,自己闹了个笑话,是李美人帮她解的围。
  参选的良家子,首先头一条就要保证清白。宫里太监缺德,以前曾有过坑害姑娘的事,后来尚宫局为保万无一失,不知怎么想出个妙方儿来——簸箕里铺好面粉放在炕头,令参选者蹲踞在上,给你嗅胡椒面儿,呛了总要打喷嚏吧?这一发力就看出来了。据说处子身下纹丝不动,要是破了身的……大概就当风扬其灰了。这是进宫后才知道的秘闻,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她那时候傻,尚宫命她上炕对准面粉,她是对准了,只不过是用脸。结果喷嚏直射进簸箕,把尚宫喷了个满身满头。瞧她这股子笨劲儿,脑子不灵便不能进宫听差,就算勉强留下,也是个不起眼的淑人。幸亏李美人仗义,替她说尽了好话,她才没被遣返原籍。不想阴差阳错,居然挣了个才人。
  当然了,才人还是个喝高碎的才人,依旧上不了台面。不过不用进浣衣局做工,且有时间春花秋月,已经是人生一大乐事了。她没想过承雨露之恩,皇帝缠绵病榻,后宫早就形同虚设。只是这样的境况,仍旧三年一大选,里头打的什么算盘,细想令人胆寒。
  一阵风吹来,槛窗不知怎么开了,绵密的雨飒飒落在书页上,把案头淋得尽湿。李美人起身拨木栓,突然回过头问她,“你说我们会不会充为朝天女?”
  音楼打了个寒战,这种事心知肚明,何必说出来!
  朝天女的来由,简而言之就是拿活人殉葬。大邺建国那么多年,这条陋习从来没有废除过。她们这些人,在当权者眼里还不如蝼蚁。皇帝是这泱泱华夏的主宰,是所有人的天。活着的时候享尽荣华富贵,死了也要带一帮人下去伺候。皇帝一旦停床,内官监的太监就准备拟名单了。这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大臣们纷纷开始行动,朝堂之上不能肃清政敌,就设法算计对方的女儿,弄死一个是一个。不过死也不是白死,丧家从此有了特定的称谓,叫“朝天女户”。这种荣耀世袭罔替,下一任皇帝会对其家人给予优恤,以表彰她们的“委身蹈义”。
  究竟死与不死,没人说得准,得看运气。音楼放下茶盏道:“如果命大,出家或是守陵,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美人缓缓摇头,“只怕轮不着咱们,太祖皇帝驾崩,殉葬者一百二十人之众。成宗皇帝少些,也有四十余人。后来的皇帝多则七八十,少则五六十,到如今成了惯例。你算算,乾西五所里有多少人?加上那些御幸却未有子女的,加起来恰好够数了。”
  够数了,一个也别想逃。朝天女的人数无定员,一般是往多了添,没有削减的道理。她抬眼看檐外飞雨,鼻子有些发酸,“我们倒罢了,承过幸的妃嫔也逃不脱,真是可悲。”
  “你还有心思同情别人么?咱们守着清白身子殉葬,细想起来谁更可悲?”李美人抚抚褙子上的摘枝团花,缓步踱到门前,“音楼,眼下能救咱们的,只有司礼监的那帮阉竖了。”
  说起司礼监,足以叫人闻风丧胆。当初成宗皇帝重用宦官挟制朝中大臣,无非是出于相互制衡的考虑。谁知后世帝王效仿之余发扬光大,到现在成立了缉事衙门,提督太监甚至代皇帝批红,一手把持朝政。像这种嫔妃殉葬的事,自然也在司礼监的管辖范围之内。
  音楼怔怔望着她,“你有什么打算?”
  李美人似有些难堪,踅过身道:“我记得曾和你提起过秉笔太监闫荪琅,你还记不记得?眼下皇上病势汹汹,有门道的早就活动开了。咱们在后宫无依无傍,还有什么逃命的方儿?等到诏书下来,一切就都晚了。”
  音楼骇然:“你要去和那个太监谈条件吗?这会儿去,正中了他下怀。”
  李美人凄恻一笑,“我在宫里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无非要我做他的对食,我也认了。比起死来,孰轻孰重,压根儿用不着掂量。”
  她目光死寂,想是已经打定了主意。音楼起初还浑浑噩噩,到现在才切实感受到末日的恐慌。真的走投无路时,没有什么舍不下。所谓的对食,就是太监宫女搭伙过日子。虽然没有实质内容,但对外形同夫妻,跟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内廷女子能选择的路不多,一些有权有势的太监膨胀到了一定程度,最底层的宫女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畸形的自尊,于是就把触手伸向了有封号的低等宫妃。皇帝呢,则因为太过依赖那些宦官,加之女人众多顾不过来,即便是有耳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配给太监,但凡有些傲骨的谁愿意?真要相安无事倒罢了,岂不知越是高官厚爵的,反倒比外头寻常男人更厉害。早年曾经发生过执事太监虐杀对食的事,皇帝听说后不过赏了二十板子,轻描淡写就把案子结了。李美人要是自投罗网,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她想劝她三思,可是又凭什么?生死存亡的当口,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李美人迈出去,穿堂里回旋的风卷起她的衣角,愈行愈远,隔着蒙蒙雨雾瞧不真了。音楼攀着棂花槅扇门呆呆目送,心里觉得惆怅,都去找出路了,只有自己,人面不广,除了等死没别的办法。
  “主子,咱们怎么办?”她在地心转圈的时候,婢女彤云亦步亦趋跟着,“您说李美人要是说服了闫太监,会不会拉咱们一把?”
  音楼抬眼看房顶,“这时候,谁顾得了谁?”
  彤云带着哭腔跺脚,“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您快想辙呀!”
  她也不想坐以待毙,可是有劲没处使,怎么办呢?
  “你是让我找太监自荐枕席?我好像干不出来。”她讪讪调开视线,“再说就算我愿意,也没人要我啊!司礼监今儿肯定吃香,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要不上御马监试试?御马监现在也是香饽饽……你说沦落到叫太监挑拣,心都凉了。”
  彤云感到一阵无力,“活着要紧还是脸面要紧?其实别处瞎忙都没用,眼吧前只有司礼监的掌印、秉笔握着生杀大权。如果能攀上掌印太监,那咱们的脑袋就能保住了。”
  掌印太监提督东缉事厂,是太监里的头把交椅,权倾天下。音楼才进宫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东厂的人。头戴乌纱描金帽,身着葵花团领衫,领头的系鸾带,穿曳撒,左右绣金蟒,从汉白玉的月台上走过,那份气势如山的排场,叫她至今都不能忘。
  可是太监阴狠狡诈,哪里那么容易攀交情!她靠着朱漆百宝柜嗟叹,掌印太监肖铎媚于侍主,凭借着帝后宠信设昭狱、陷害忠良。同他打交道,只怕死得更快啊!&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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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感谢!
  明朝后宫等级:
  皇贵妃
  对明朝了解不多,就爱YY东厂和锦衣卫。架空图个轻松,权当乐子,切勿较真。
  p.s这是大邺时期的故事,锦书她爹、合德帝姬、澜舟他爹都会出来打打酱油滴。
02、春欲暮
  天色渐暗,雨势似乎小了些。昼夜交替的时辰,外面的暮色是稀薄的蓝,恍恍惚惚,有些分不清是黎明还是傍晚。
  负责掌灯的太监挑着灯笼到檐下,拿长杆儿往上顶,一盏一盏挂到铁钩上。乾清宫从昏沉里突围出来,仿佛凄迷世界里唯一的明亮,堂而皇之伫立在那里。但也只一霎,后面的交泰殿和坤宁宫相继亮起来,连成一道线,又是煌煌的一大片,这就是紫禁城的中枢。
  赵皇后脸上泪痕未干,哭得时候长了,眼泡都有些浮肿。她穿过龙凤落地罩到外间,招了医正们问皇帝病势,“依着脉象,圣躬何时能大安?”
  宫中忌讳多,即便是不好了也不能明着问什么时候死,太医更不能不带拐弯地答,只弓腰回话:“万岁爷脉象软而细,医理上说精血亏虚不充则脉细软,阴虚不能敛阳则脉浮软。臣等先前瞧了,主子手足心热、口咽干燥、舌红无苔,病势和昨儿相比,又略进了一层。”
  皇后微吁口气,“前几天还好好的,不知怎么一里一里亏成了这副模样。”她回头看,床前垂挂的黄绫缎子没有合拢,缝隙里透出一张青灰的脸,口眼半开,业已死了一大半似的。她很快调过视线来,不动声色领着一干候旨的王公大臣进了配殿里。宫婢搀她在地屏宝座上落座,她定了定神对跟前太医道:“我问病因,你们太医院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到现在也没个明白话儿。眼下诸臣工都在,既是族里宗亲,又都是皇上素日的心腹近臣,这样紧要关头,不必避忌那许多了,你们有话但说无妨。把人蒙在鼓里总不是方儿,万一有个好歹,只怕太医院担当不起。”
  带班的陈太医打个寒噤,愈发躬下身子,“圣躬抱恙,太医院所作诊断,所开方子,俱要密封存档。没有万岁爷的示下,咱们就是吞了牛胆,也不敢往外透露半个字。可如今这情势,刨开了腔子说,下臣们也正诚惶诚恐。既然娘娘下了懿旨,那臣就斗胆同诸位大人交个底儿。臣请万岁脉象,飘如浮絮,按之空空,乃是个虚劳失精、内伤泄泻之症。这种病症……得远女色,静心调息方可。上月主子曾召臣问脉,那时候主子就有骨蒸潮热的症候。这病怎么由来呢……”他咽了口唾沫,“肝肾阴液不足,多由久病伤肾,或禀赋不足、房事过度所致。臣开方子,叫断了温燥劫阴之品,以滋肾养肺为主。那个……幸御后宫的事儿,臣当时也向主子奏明过,现今主子病势愈发凶险,想来并没有将臣的奏请放在心上。”
  在场众人一听都有些尴尬,太医的话很明白,皇帝卧床的病因就是不遵医嘱,纵欲过度。先前咳痰带血还有可恕,刚才可不是微微的一点细丝儿了,仰脖子一大口,嘴里鼻子里一股脑儿涌出来,看着真瘆人。
  皇后怔了会儿,恨声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回我?你们瞒得好,看看瞒出祸事来了!”说着又掖泪,“我也劝过的,但凡能听进去一字半句,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当着面儿劝诫得多了,翻来覆去总那几句话,到后头惹他不耐烦。我是一国之母,原不该说那些,可几位皇叔和臣工瞧瞧,承乾宫那位没日没夜地纠缠,眼下掏空了身子,谁能造出个救命的灵丹妙药来?”
  后宫的事本来是皇帝的家务事,对谁青眼有加就宠幸谁,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要是小打小闹倒无妨,可现在出了动摇根基的大乱子,抬到明面上来,就不得不好好理论理论了。承乾宫自大邺开国起就定为贵妃住所,现在这位贵妃姓邵,和皇帝颇有渊源。邵贵妃原先是东宫一位太子宾客的未婚妻,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元贞皇帝,两人相谈甚欢,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但是储君夺臣妻,传出去岂是好听的?这事儿传到了代宗皇帝耳朵里,一通训斥之后就撂下了。后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原以为过去就过去了,谁知皇帝即位后头道旨意就是勒令邵贵妃夫妇和离,并且正大光明把邵妃接进了宫里。失而复得自然恩爱异常,一心一意过起夫唱妇随的日子来,把后宫众人扔进了犄角旮旯。
  人一辈子能遇见个真爱,方不枉此生,这道理人人都知道。然而平头百姓办起来容易的事,对于皇帝却难如登天。假使手段够老辣,各方权衡压制不起波澜,众人敢怒不敢言,过上几十年,年纪大了,煞了性儿,不平也就过去了。偏偏皇帝身底儿弱,邵贵妃宠过了头难免骄纵跋扈,到裉节儿上,就怪不得有冤报冤了。
  这矛盾,叫大臣们怎么说呢?言官会骂人,武官会打架,可皇后对贵妃的牢骚他们管不了。话头子既放出来了,往后该怎么办,大伙儿心里有底。只不过皇帝暂时还没咽气,嘴上也不方便应承什么。
  众人皆缄默,气氛有点僵,这时候一个绯衣玉带的人出来解了围,和煦道:“万岁爷圣躬违和,这几日人心动荡,我瞧着有失体统。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主子分忧是份内的事儿。主子一时抱恙,不碍的。该当咱们的差事不丢手,照旧替主子把好门户,方不负主子的委任。依在下的愚见,各人还是妥当镇守各部,该呈敬的票拟不要拖,咱们司礼监能批红的就代主子批了,决定不了的大事等主子龙体康健了再行定夺。这段时间阁老们辛苦些,不求主子犒赏,图自己一个心安。”又对皇后拱手作揖,“请皇后娘娘放宽心,万岁爷福厚,这回不过是个小坎儿,迈过去自然就顺遂了。”
  他一说,众人忙附和:“肖大人言之有理,臣等必定鞠躬尽瘁,以报万岁知遇之恩。”匆匆表过决心,也不在宫里死等了,却行退出了配殿。
  灯光略亮了亮,是他站在烛台边拨弄灯芯。迟重的金色映着他的脸,白璧无瑕。他有极漂亮的五官,很多时候唇角抿出凉薄的弧度,微微上挑的眼梢却有他独特的况味,当他专注望着你,便衍生出一种奇异的悲天悯人的错觉来。
  然而错觉始终是错觉,和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下得一手好棋,不管手段多见不得光,说出来的话却永远冠冕堂皇。权利是个好东西,为他润色,让他顶天立地。从“年少喜功”到如今的大权在握,有一把利刃在身边,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肖铎……”皇后叫他一声,只觉气涌如山。
  他阁下铜剔子来搀她,手势熟稔地把她的胳膊驾在小臂上,“娘娘看护了皇上一整天,该歇歇了。自己身子骨也要紧,臣送娘娘回宫。”
  皇后跟他下了丹陛,前面是两个挑灯的宫婢,细雨纷纷里他替她打着伞,四周暮色合围,反倒让人沉淀下来。她长叹一声,慵懒靠在他肩头。
  “娘娘累了。”他撑伞的手仔细把她圈住,“回头臣替您松松筋骨,娘娘该睡个好觉了。”
  回到坤宁宫,正殿里侍立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是三年多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有肖铎在,皇后娘娘身边就用不着旁人伺候。
  皇后坐在妆台前拆发髻,身后的人上来接她手里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取了象牙梳篦来给她篦头,一下一下从头到尾,仿佛永远不会厌烦。皇帝亏欠她的的温存,从他这里得到慰藉,虽还是不足,但也聊胜于无。
  他从黄铜镜里观察她的脸,在她肩头拢了拢,“娘娘心里的焦虑,臣都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有什么不测,您还是六宫之主。且放宽心,有臣在,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得娘娘安然无虞。”
  他的手按在她肩头,虚虚的不敢压实。皇后把手覆在他细白的手指上,用力握了握,“你瞧皇上还能撑多久?”
  他眯眼看龙凤灯台,长长的睫毛交织起来,什么想法也看不出,虚虚实实总显得迷离。隔了一会儿才道:“左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娘娘要早作打算。皇上只有一子,眼下还养在贵妃宫里。究竟是把荣王殿下推上宝座,还是在诸皇叔之中挑拣人选,全看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从杌子上扭过身来看他,“要想日后过得舒心,自然是拿荣王做幌子最好。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大不了钦点几位托孤大臣,权利好歹还在自己手里。只不过邵妃那**怎么料理?她要是活着,怎么也要尊她一个太后的衔儿,到时候要办她可就难了。”
  肖铎一笑,“娘娘忘了臣是什么出身了,这样的事还要您操心,臣岂不该领杖责?”
  “你什么出身?还不是个巴结头儿么!”皇后吃吃笑起来,婉转偎向他怀里,想来想去又有些为难,“邵贵妃有子,殉葬万万轮不着她,你打算怎么料理?”
  他抚她的发,发梢捻在指尖慢慢揉/搓,“娘娘别问,臣自有道理。她和皇上既然山盟海誓,圣躬晏驾,岂有衔上恩而偷生的道理?叫她随王伴驾,了不得让她标名沾祭,受些香火也就是了。”
  斗了这些年,皇帝活着不能把她怎么样,死了就由不得他们了。皇后心里的阴霾一霎儿都散了,还好有他,虽说是各取所需,到底是个得力的帮手。
  “那么本宫就静待督主的好消息了。”她笑得宛若娇花,染了蔻丹的手指从他面皮上滑下来,游进了白纱交领里。指尖一分分地移动,再要往下,却被他压住了。她笑了笑,这是他的规矩,再怎么情热,身上衣裳是一件不除的。她也不以为然,在那如玉的颈间盘桓,“瞧准了时候,只要乾清宫一有消息,就把荣王带出承乾宫,送到我这儿来。”
  肖铎勾了勾唇角,“娘娘放心,臣省得。”
  大事商议完便只剩私情了,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说要替我松筋骨,到底怎么个松法儿?”
  先前进退有度的皇后早就不见了踪迹,灯影里唯剩这含春的眉眼、这柔若无骨的身子、这久旷干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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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言声,探手抱起了这天下头等尊贵的女人,转过沉香木屏风,轻轻放在了妆蟒绣堆的雕花牙床上。
  人有七情六欲,不能凌驾之上,只能任它奴役。皇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可怜人,几个月不得见皇帝一面,年轻轻的独守空房,自有一把辛酸泪。既然门走不通,那就翻窗。另想了辙和太监逗弄调笑,沉浸其中也甚得趣儿。
  “这两天真没头脑,繁杂的事也多,弄得我浑身发疼。”皇后脱下褙子,换上了月白交领中衣。今年入春早,节气上应该是和暖的时候了,不知怎么又来了个倒春寒。入夜宫殿凄清,总觉得寒浸浸的。她登床靠在内侧的螺钿柜上,半掩着沉香色遍地金的被褥,渺目冲他一笑,“今儿冷得厉害,上来给我焐一焐罢!”
  肖铎提了曳撒坐在床沿,并不真上床,手却探进了被褥,把她的双脚合进掌心里。
  赵皇后是汉家女,从小裹了足,三寸的金莲,真正一点点。古来女人缠足就为供男人把玩,他隔着棉纱袜子暧昧地来回抚,尖尖的头儿,后半截圆嘟嘟,捏在手里像个清水粽子。
  他总这么若即若离,皇后不大称意,勾起他颌下组缨牵引过来,嗔道:“你不是本宫的好奴才吗?主子的话你敢不听?”
  说话的当口,他的手挪到了她小腿肚,一路蜿蜒向上,撩得她气喘吁吁。他还是半真半假的一副笑脸,“臣是个残疾,否则也没法儿进宫来。这模样上娘娘的绣床,是对主子天大的不恭。臣就这么坐着伺候,也是一样。”
  皇后拿足尖挑逗他,“你在我宫里出入自由,我怎么待你,你也知道……这么多回了,没见你脱过衣裳,今儿脱了我瞧瞧,兴许还有救呢!”
  他脸上一僵,“娘娘最是慈悲的,忍心揭臣的疤么?这伤心地儿在您跟前显露,臣羞愧倒是其次,搅了娘娘的好兴致,再挨一刀也不为过。”
  人人都有底线,强扭的瓜不甜,惹急了翻脸就没意思了。皇后也知道这个道理,肖铎的恭顺只是表面,他是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了。
  “可惜了这么个精干人儿,要是个全须全眼儿的,不定迷煞多少女人呢!”她闭上眼怅然轻叹,“咱们都是可怜人,就这么作伴吧!”突然睁开眼扑过来,钩着他的颈子往下坠,面上桃色如春,呓语似的呢喃,“我知道你不愿脱衣裳,不脱便不脱罢!一头躺会子,说几句挠心话,我也足了。”
  寝宫里更漏嘀嗒,合着屋外连绵的风雨声,阴郁沉闷,交织出一个无望的世界。活着总归超脱不出去,比如j□j产生的更大的空虚,一面憎恶,一面又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戌正时分肖铎才踏出坤宁宫,檐下的风灯在头顶照着,他还是干净利落的样子,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一丝乱。他是太监里的大拿,稳坐司礼监头把交椅,主子面前是奴才,奴才们面前却顶大半个主子。甫出门槛就有一队人侯着,见他现身打伞上前伺候,恭恭敬敬把他迎进了东庑房里。
  他在高椅上坐定,老规矩,面前的黄铜包金脸盆里盛热汤,边上侍立两个小太监,一个捧巾栉,一个托胰子。
  他枯着眉头把手泡在盆里,狠狠地搓,胰子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手指搓得发红才作罢。他身边的人知道他的习惯,默默在一旁侍立,等他擦了手,静下心来,瞧准了时候再慢慢回事儿。
  “干爹喝茶。”曹春盎虾着腰呈上个菊瓣翡翠茶盅,觑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道,“干爹连日操劳,儿子给您按按?”
  有头有脸的太监时兴收干儿子,儿子尽心尽力孝顺干爸爸,当干爹的也疼儿子,父慈子孝真像那么回事。肖铎也有个干儿子,去年九月里才认的,十二三岁,很伶俐的一个孩子。照着外头成家立室的年纪算,爷俩相差十来岁,断乎养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在大内不一样,就像贵人们养猫儿、养叭儿狗,有人干爹叫得震心,图个热闹好看。
  他没应他,曹春盎很乖巧地转到他身后。皇帝左右专事按摩的人,服侍起来很有一套。拳头虚虚拢着,肩头后脖子轮一遍,五花拳打得又脆又轻快。
  他闭目养神的当口,秉笔太监闫荪琅托着六部誊本来,低声道:“内阁的票拟都已经送上来了,皇上眼下病重,依督主看,这批红的事儿……”
  “搁着。”他捏了捏太阳穴,“我先头那番话不过是为稳定军心,那帮顾命大臣不动刀剑,舌头能压死人。皇上要是能开口,批了也就批了。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谁敢动那一笔,闹得不好就是个话把儿。外面市井里有传闻,管我叫‘立皇帝’。这话从何处来,已经打发东厂的人在查了。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万一秋后算账,几条命都不够消磨的。”
  他这份小心,倒叫几个秉笔、随堂心头一震。大伙儿交换了眼色,趋身道:“督主这么说,真令属下等惶恐。莫非有什么变数么?”
  提督东厂的掌印,向来只有算计别人的份。朝中不论大小官员,提起东厂哪个不是吓得魂飞魄散?督主突然这样谨小慎微,叫底下人觉得纳罕。
  肖铎知道,这帮人作威作福惯了,冷不丁给他们抻抻筋就瞧不准方向。他手里捏着蜜蜡佛珠慢慢数,边数边道:“多事之秋,还是警醒点的好。皇上这病症……往后的事儿,谁也说不清。”
  江山要换人来坐了,话不好说出口,彼此都心照不宣。闫荪琅呵腰道是,捧着奏本退到了一边。
  “工部的奏拟,不知督主瞧过没有?”底下随堂太监道,“上年黄河改道,于临漳西决口,东南冲入漯川故道。当时工部奉旨治水,才半年光景,所报的开支已经大大超出预算……”
  话还没说完,被肖铎抬手制止了。他起身踱到门前,挑了帘子往外看,雨丝淅淅沥沥飞进檐下,灯笼上的牛皮纸受了潮,朦胧间透出里面飘摇的烛火。天真冷啊,竟同隆冬一样呵气成云。他搓了搓手背,拉着长音道:“再不出太阳,治水的亏空只怕更大了。横竖不是咱们的事儿,该操心的是内阁首辅。说到底咱们是内监,皇上龙体抱恙,头等大事还是圣躬么!传令其他十一监,这两天值房别断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旨意的。我头疼,旁的不多说了,还要回东厂一趟。”又哦了声,“荪琅跟着,我有话交代。”
  他披上流云披风迈出门,这回没带人,只有曹春盎在边上打油伞随侍。闫荪琅趋步跟上,只听他说:“把乾西五所的名册归归拢,殉葬的人当天就要上路,别到时候手忙脚乱摸不着头绪。”
  闫荪琅应个是,“督主放心,这事儿今天已经在筹备了。先帝从葬六十八人,这一辈儿不能越过次序去。暂时拟定六十人,届时花名册子呈您过目,该添的或是删减的,听您的示下。”
  他嗯了声,抬手扣披风上的鎏金压领,漠然道:“以往随葬都有定规,什么品阶几个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事要办得漂亮,恰到好处才不至于翻船。我前儿还想着歇一歇来着,眼下看来是不能够了。批红这头短了,厂卫那头更要兼顾起来。这当口还不比平时,蠢蠢欲动的人多,撒出去的番子探回来一车消息,不拿几个做筏子,东厂在他们眼里成了吃干饭的衙门。”
  东厂直接受命于皇帝,四处潜伏,监视各地官员一举一动。比方有一回詹事府几位同知和赞善大夫赌钱,前一晚台面上多少输赢,第二天皇帝笑谈间就透露出来了,吓得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大难迎头袭来倒还罢了,这份时刻遭到窥伺的恐慌才直慑人心。皇帝病危,东厂的活儿却不能停,越到这种时候越是风声鹤唳。闫荪琅是他的心腹,知道他办事一向狠辣,否则年轻轻的不能坐上这把交椅。既然执掌东厂,干了就是一辈子。这种职权不容你卸肩,结了那么多仇家,哪天下台就意味着活到头了。
  至于他说的办得漂亮,自然是指后宫的动向。皇帝晏驾,一大帮女人要跟着倒霉,脑子活络的都不会坐以待毙,走后门托人,不管是钱财收受还是人情交易,不说完全秉公办事,至少面上交代得过去。这头干净了,才好留下名额填塞那些原本不该死的人。两边匀一匀,遮盖过去了,差事就办下来了。
  闫荪琅诺诺称是,“圣上只有荣王一子,督主是要勤王?”
  他一手挑着灯笼缓缓前行,听他这么说微侧过头瞥他一眼。昏暗的火光照亮他的半边脸,似阳春白雪又冷冽入骨。油靴踩过水洼,朱红的曳撒下摆撩起一连串弧度,膝澜上金线绣制的蟒首面目狰狞,他却馨馨然一笑,“勤王?这主意倒不错,兴许还能借机洗刷我的恶名。只可惜我名声太坏,这辈子是当不成好人了。”
  他模棱两可的话叫闫荪琅一头雾水,即便是最信任的人,他也从不把心里的想法同他们说。他们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按他的吩咐行事就行了。
  “东厂的人进不了宫,万岁龙驭上宾之时还得司礼监出力。丧钟一响即刻派人把守住承乾宫各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到时我自有道理。”行至延和门前他顿住了脚,接过曹春盎手上油伞让他们回去,自己独个儿往贞顺门上去了。
  贞顺门内是太监把守,过了横街,对面由锦衣卫驻防。肖铎地位显赫,内官们远远看见他来了忙落钥。闫荪琅目送那身影逶迤出了琉璃门,扭头看曹春盎,“你听出什么来了?”
  曹春盎吸了吸鼻子,仰脸笑道:“督主的意思让您别光顾着捞银子找对食,好歹莫留什么把柄叫人拿捏住。”
  闫荪琅照他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小兔崽子,爷们儿是说这个么?”
  爷们儿?缺了嘴子的茶壶自称爷们儿,不嫌磕碜么?曹春盎皮笑肉不笑地应承:“是是是,我说差了。”他拢着两手往他伞下挤了挤,“督主吩咐事儿,咱们照着做,准错不了。那什么……他老人家最近总闹头疼,置了府第也不常回去。依我说,什么都有了,就是缺了位干娘。咱们太监虽净了茬,心里还拿自己当男人看。有个知冷热的人照应着,没准儿头疼的毛病就好了。我听说女人身上的香气包治百病……嘻嘻,闫少监应当是最知道的。您别光顾自己,也给督主看着点儿呀!”
  闫荪琅白了他一眼,半大小子懂个屁!再得意的人儿,想起自己的残疾也难受。要女人容易,可得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天天戳在眼里,时刻提醒自己下边缺了一块,换了没脸没皮的人也就算了,像那位这么敏感精细,不定心里怎么想。给他塞女人,谁触那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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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红粉面
  第二天天放亮,辰时三刻云翳渐散,缠绵了一个多月的阴雨突然结束了。
  天地洗刷一新,空气里有新泥的芬芳。似乎是个好征兆,一切的不顺利都该烟消云散了。抬头看穹隆,高高的、宽广的,音楼还在惊讶天这么蓝,六宫的丧钟就响了。
  几乎同时,十几个换了丧服的太监手托诏书进了乾西五所。风吹动他们襆头下低垂的孝带,死板的马脸像阎罗殿里讨命的无常。打头那个往院子里一站,扯着公鸭嗓喊话:“人都出来,有旨意。”
  这旨意是什么,不言自明。担心有人和稀泥,下巴一抬,身后的内侍分散出去,把屋里的人统统赶了出来。
  低等宫妃不像那些品阶高的,有独立的寝宫。她们通常几个人共用一间屋子,东西五进的院落各处住满了人,从头所到五所,凑起来足有四五十。
  音楼随众人到殿外候旨,推推搡搡间匍匐在地,听台阶上司礼监太监宣读手谕,内容很简单,也不需要过多交代——“大行皇帝龙御归天,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就完了。
  这样的命运虽然早预料到了,真要赴死,又觉得像是坠进了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了。
  四周围哭声震天,音楼跪着,腿里酸软无力,伏在地上起不了身。前两天还心存侥幸,总以为皇帝尚年轻,至少还有几年活头。谁知道这才多久,居然真的晏驾了。
  她脑子里茫茫一片迷雾,什么想头都没有,光知道自己刚满十六,离家进京应选,空得个才人的名号,还没咂出做娘娘的味道,就要随那未曾谋面的皇帝一道去死。
  她是迟迟的人,快乐来的时候感觉不到大快乐,悲伤突袭也不知道哭。耳边呼啸的是尖利的喉咙,她只感到害怕,害怕得浑身发抖,手脚都僵了,寒意从四肢百骸渗透攀爬,笔直插/进心坎里。
  “哭什么?这是喜事儿,是祖上积德才有的造化。随侍先皇,朝廷自有优待。往后家里人受了爵,念着娘娘们的好,也不枉一场养育之恩。”司礼太监不伦不类的开解不能平息人**里的惊恐惶骇,谁都没拿他的话当回事,他也不甚在意,对插着袖子吩咐,“来呀,伺候娘娘们换衣裳。误了吉时。谁也担待不起。”
  簇新的白布散发出一种濒死的臭味,腰子门外涌进来一帮尚宫局的人,抖着衣领展开了早就备好的孝服。大半的人被敕令吓走了魂,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换衣服了。那些尚宫粗手大脚上来摆弄她们,扒了身上花红柳绿的褙子,摘了头上锦绣堆叠的钗环,右衽交叉,腰上带子狠狠一收,一个就料理妥当了。
  音楼被推得团团转,勉强站住了脚四下环顾,所有人都不甘,每张脸上都是痛苦和绝望,却没有一个奋起反抗的。这可悲的年代,挣扎也是徒劳,该死还得死。慷慨上路家里能得荫蔽,要是不那么情愿,最后白白牺牲,什么好处都叫你捞不着。
  所以得笑着去死?她打了个寒颤,本来还盼着家里哥哥侄儿进京能来探探她,现在倒好,只要逢年过节祭拜祭拜就成。隔山望海也不打紧,她一抬脚就过去了。可是殉葬者的魂魄会被镇压住吧?也许封在墓穴里,永不得见天日。
  不知道李美人怎么样了,她没在听旨的人堆里。因为不住一个屋,她去找闫太监后就没露过面,音楼也没再见过她。也许他们相谈甚欢,李美人已经搬出乾西五所,住到闫太监的处所去了。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给太监做对食听起来很悲情,但总算保住一条命,音楼也替她庆幸。
  死要做个饱死鬼,就像上刑场前有顿断头饭一样,这是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施舍。宫门大开着,尚膳监进来一溜太监,两两搬着一张小炕桌,殿外的空地上铺好了毯子,把那些炕桌整整齐齐摆好,请她们入宴辞阳。这种时候谁能吃得下饭?音楼回头看,彤云还在她身边,宫女不用去死,还可以扶她上春凳,伺候她把脑袋放进绳圈里。
  她看着她,嘴唇翕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彤云哭得撕心,“主子……主子……”
  她到这会儿才觉得鼻子发酸,临终遗言带不出去,对爹娘再多的牵挂也不过是空谈。还好家里有六个兄弟姊妹,死一个她,痛了一阵也就过去了。
  “箱笼里有四五两银子和几样首饰,我用不上了,都给你。”她想想,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我这算不算死于非命?将来还能不能投胎转世?”
  彤云安慰她,“您这是殉节,阎王爷见了您也会客客气气的。”言罢又淌眼抹泪,“我叫您想辙的,您不听,落得眼下这田地倒好么?”
  她也不想死,被逼着上吊不是好玩的。要想跟李美人一样,得有路子,至少人家相看得上你才行。她这人生来桃花运弱,君恩轮不着她,连太监都没一个对她示好的,想想实在失败。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说的。她坐下来喝了口汤,还没咽下去,司礼太监高唱:“是时候了,娘娘们搁筷子移驾吧!”
  音楼听见嗵嗵的心跳,一声声震耳欲聋。彤云来搀她,她腿里没力气,半倚在她身上,歪歪斜斜跟着队伍往中正殿去。
  那个殿,历来是朝天女们蹈义的地方。大约屈死的太多了,甫一踏入就觉阴寒刺骨。宫妃们瑟缩着,站在门前往里看,正殿狭长幽深,阳光从另一头的窗屉子里射进来,投在青砖地上,离人那么远,照不亮脚下的路。殿内房梁因为吃重大,比别处要粗壮许多。上边纵横挂着五十八条白绫,都打好了结,和底下踩脚的五十八张小木床一起,组成了别样恐怖的画面。
  春季风大,吹过房檐的瓦楞,呜咽的低鸣像悲歌,叫人毛骨悚然。终于有人扒住门框尖叫起来,“我不要死!救救我!”众人方回过神,哄然乱了,又是新一轮的悲恸哭嚎。
  阴影里走出个人,素衣素服款款而来。在离门三尺远的地方站定了,挺拔的身条儿被素面曳撒一衬,下半身显得尤其长。
  他有张无懈可击的脸,唇角抿得紧紧的,有些倨傲,可是眼睛却出奇的温暖。长的睫毛,微挑的眼梢,若不是腰上挂着司礼监的牙牌,真要以为他是哪家少爷,尊养高楼,才生得这样一副冰肌玉骨。
  所有人都在哭,他的表情里没有怜悯,那双温暖的眼睛依旧温暖着,还是出于习惯性。他扫视每个人,视线调转过来时与她相接,探究地一停顿,身后的秉笔太监魏成立刻上前在他耳边提点,他眉头一挑,略点了点头。
  “都住嘴。”他提高了嗓门,寒冷的声线在一片噪杂里穿云破雾,“哭是如此,不哭也是如此,伤了心肺,大行皇帝不高兴。宫人殉葬,历来有优恤。追加的赠谥在我手上,宜荐徽称,用彰节行,这是早就拟定的,众位娘娘就节哀罢!”语毕转身,对启祥宫送来的顺妃满满行一大礼,“吉时已到,请高娘娘上路。”
  一声令下,众人被带到条凳前,边上站两人,一个相扶,一个等着抽凳子。音楼的心都是木的,死到临头反而平静下来,就那么一霎的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
  那些不屈的还在顽抗,又有什么用?无非被死死压制住送上春凳,绳扣往脖子上硬套,也不给半点喘息的机会,脚下一空,伸腿蹬踢几下,无声无息地走完全程。
  音楼没敢瞧别人,她穿过绳环看见窗下高案上摆起了香炉,那个一身缟素的人优雅地吹火眉子点香,白洁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绫子扣上她的脖颈,前尘往事都散了,她看不见后山上青翠的茶园,也看不见父亲精心引进院子里的龙泉,只听见司礼太监的声音,像隔着宇宙洪荒,凄恻地长吟:“娘娘们上路了,好好伺候皇上……”
  肖铎再回头时,差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他眯眼看,真是一副奇景,刚才还声嘶力竭的人,现在都没了动静,挂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无所依附,死了就清静了。
  “下面的事你来办,棺木都停在殿外,要一个个仔细查验,验明了就盖棺吧!”他掖了掖鼻子,有些人断气时会失禁,这里味儿不大好,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匆匆嘱咐魏成一声,又瞥了眼那个提前放下来的才人,掖着两手迈出了门槛。
  才到廊子下就看见裘安疾步过来,他也是司礼监的人,眼下派在谨身殿伺候丧事。呵腰到近前,作揖叫了声督主。
  肖铎脚下顿住了,背手问:“怎么?”
  裘安道:“没什么要紧事儿,福王殿下打发我来瞧步才人。督主您忙,我进去问魏成就得了。”
  “瞧什么?都装棺了。”见裘安目瞪口呆,他皱了皱眉道,“死不了,样子总要做做的。你去回福王殿下一声,就说我自有定夺,请殿下放心。”
  裘安应个是,复退了出去。
  他站着思量了下,叫人进去给魏成传话,尽快把棺材运到钦安殿里让内阁过目。到时候谥号一分派,这个小小的才人挣个太妃的名号,往后名正言顺长居宫中,也就遂了福王的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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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宫楼闭
  往南徐行,远远看见漫天的白幡,丧事都张罗起来了,宫城内外把守的也都是他的人,这会儿该干正事了。
  踱到承乾宫前,宫门外站着锦衣卫,身上飞鱼服,腰上绣春刀,钉子似的伫立两旁。看见他来,呵腰请了个安。闫荪琅原在正殿外的台阶上徘徊,见他现身,忙抱着拂尘上来迎接。
  他朝殿门上看了眼,依稀能听见邵贵妃的呵斥啼哭,“不消停么?”
  闫荪琅应个是,“贵妃哭闹不休,要上谨身殿服大行皇帝的丧。”
  他扯了下嘴角,“服丧?贵妃娘娘对大行皇帝果然情深意重。”一面说,一面绕过了影壁。
  承乾宫是个两进院,历来作为贵妃的寝宫,建筑规格很高。黄琉璃瓦歇山顶,檐下还有龙凤和玺。这里和别的寝宫不一样,梨花尤为出名,整个紫禁城只怕找不出第二处能与之比肩的了。
  今年下了太久的雨,花期都迟了。他站在树下看了阵子,枝头花苞不少,连着再暖和上三五日,应当都要开了罢!开了好,太过硬朗的殿宇有了柔和的点缀,才不显得寂寥。
  他提着曳撒上了月台,刚走两步就听见邵贵妃砸摆设的动静,还有她拔尖的嗓子,“叫肖铎来!”
  他整了整仪容迈进门槛,下脚尽是破冰似的脆响。低头一看,一个青花瓷梅瓶被摔得粉碎,瓷渣子从落地罩一直飞溅到了殿门前。金丝帷幕旁站着个人,素装素容,哭得眼皮发红。三步两步近前来,厉声质问道:“皇上晏驾,为什么不准我去瞧他一眼?这会儿当家的人走了就没了王法,你们好大的胆子,敢软禁本宫!”
  她只管发泄,肖铎静静听她说完才接口,“臣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恕罪。”
  “你奉的是谁的命?皇后叫你禁我的足,她凭什么?以往仗着她是皇后,到眼下谁又怕谁?”邵贵妃挺了挺胸,睥睨着眼前这权宦,“肖厂臣,我一向敬你是聪明人,没想到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荣王殿下是我的儿子,你却站在皇后那边,分明不拿我放在眼里。我劝你瞧清现况,助我一臂之力,往后自有你的好处。要是趁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待殿下继位大宝,这笔账必然和你清算!”
  她半带威胁的话对肖铎完全不起作用,服个软也许让她走得爽利些,多此一举,却叫肖铎彻底轻视起来。邵贵妃的智谋在女人之中算不足的,心思全花在皇帝身上,天时地利的时候不知道拉拢人,满以为有了一纸诏书就握住天下了。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可她身边何尝有个帮衬的人?独拳打虎,给她个帝位,也要荣王有命去坐才好。
  他懒得看她,挑干净的地方走,到地屏宝座上坐了下来。抚抚腕上佛珠,垂着眼睫道:“贵妃娘娘这话,臣不敢领受。大行皇帝薨逝,宫里的驻防最为紧要,我领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办好自己的差事。至于荣王殿下继位这种话,我劝娘娘少说为妙……以前戚夫人作过一首《春歌》,非但没能盼来儿子救她,反而把赵王如意给害死了。”
  邵贵妃闻言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还要学吕太后不成?可惜了,吕雉尚有一子,赵皇后却膝下空空,她拿什么来同我比?”边说边审视他,忽而一笑道,“我原还想你这种人,许些钱财权力就能收买的,看来我小瞧了你。也是,你和皇后的交情,旁人自不能比。听说你行走皇后寝宫,如入无人之境。别的太监找对食,宫女里挑拣之余,了不得沾染个把妃嫔。你同那些奴才果然不同些,一跃就跃上了皇后的绣床,厂公好大的威风呵!”
  邵贵妃冷嘲热讽了一番,自己心里自然受用了,边上人却听得冷汗直流。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她这一通夹枪带棒,可以预见接下来的结果会是怎样的了。
  肖铎表情没有大变化,站起身道:“皇上归天,娘娘悲痛,臣都知道。只不过臣受辱算不得什么,皇后娘娘的清誉却不能随意玷污。”
  她冷哼着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下贱奴才,和本宫唱起高调来!皇后要依仗你,把你奉为上宾,我这里可不把你当回事!认真说,你还在我宫里伺候过两个月,那时候算个什么东西?打碎了一盏羹汤,本宫一个眼色,你还不是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干净了!所以奴才就是,皇上才一驾崩便来限制我的行动,你们反了天了!”
  一旁的闫荪琅几乎要打起摆子来,邵贵妃活腻味了,身居宫中的妇人没机会见识他的厉害,听总听说过吧!这么光明正大令他难堪,看来要另外准备一口棺材了。
  果不其然,肖铎一向和气的脸变得阴郁,邵贵妃得意之色还未褪尽,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就像折断一支芦苇,美人的刀子嘴终于永远闭上了。他松开手,贵妃软软瘫倒在地,仰面朝上,眼睛瞠得大大的,还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他厌弃地扑了扑手,对闫荪琅一笑:“这下子朝天女恰好够数,也用不着再心烦那个活过来的怎么料理了。贵妃娘娘一片赤胆忠心,唯恐大行皇帝仙途寂寞,执意伴驾奉主。此情此心,令人钦佩啊!打发人替娘娘盛装停床,明儿大殓再将梓宫送进谨身殿,成全了贵妃娘娘的遗愿,也就完了。”又一瞥殿内早就吓傻的宫女太监,无限怅惘地叹了口气,“既然瞧见了,活口是不能留的。都送下去,侍奉贵妃娘娘吧!”
  他撂下句话就出门了,后面的事自有锦衣卫和司礼监承办。只是脏了手,他有点不痛快,随意在香云纱的罩衣上蹭了蹭,调过眼一看,荣王就站在廊子那头的花树下。大行皇帝唯一的血脉,今年还不到六岁,一身重孝,一张懵懂无知的脸。
  他走过去,半蹲下冲他作揖,“殿下请随臣进坤宁宫,皇后娘娘在等着您。”
  荣王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我要找我母妃。”
  肖铎哦了声,“贵妃娘娘在梳妆,咱们先过坤宁宫,回头上谨身殿守灵,贵妃娘娘就来了。”
  荣王思量半晌,点了点头。他怕跌跤,到哪里都要人牵着,看见肖铎琵琶袖下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够了上去。他有一双温暖的手,荣王不知道,那双手刚刚扼断了他母亲的脖子。他觉得很安心,在大内总是安全的。因为有父皇,父皇是皇帝,所有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三跪九叩。他抬头看那人的脸,“肖厂臣,他们说我父皇宾天了,什么叫宾天?”
  肖铎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承乾门,红墙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十分和谐的一幅景象。他说:“宾天就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殿下如果有话对皇上说,就得上太庙,对着神位祭奠参拜。”
  “那父皇能听得见吗?”
  “能听见。”他低头看看他,这孩子才没了父亲,又没了母亲,其实也甚可怜。他把声音放软了些,“殿下以后一个人住在养心殿,会不会害怕?”
  荣王咬着唇细想了想,“我有大伴,孙泰清会陪着我。”
  孙泰清是从小看顾荣王的,大概是太监里唯一对荣王忠心耿耿的了。不过现在人在哪里?说不定已经躺在太液池的某个角落了。
  “如果孙大伴不能陪着殿下呢?”小小的发冠下掉出一缕柔软的发,他拿小指替他勾开,“殿下当如何?”
  “那我就不住养心殿了,我去找我母妃,住在她的寝宫里。”
  一阵风吹过,宫墙内桃树的枝桠欹伸出来,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肖铎走了神,喃喃道:“这样……倒也好。”
  谨身殿里搭庐帐,梵声顺风飘到这里,他牵着荣王进了景和门。
  皇后早候着了,只等荣王一到就要率众哭灵。见他进来低声问:“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他给她一个微笑,“回娘娘的话,全照娘娘的吩咐办妥了。”
  他向来有把握,只要答应的事,没有一样办不成。皇后满意地颔首,复垂眼打量荣王,眼神复杂,像在打量一只流浪的幼犬。到底这孩子还有用,她勉强对他笑,携起他的手,缓缓带他往前朝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行皇帝没有留下遗诏,谁做皇帝,尚且还要一通好计较。他是内监,国政大事经手不假,但这种时候还得以大行皇帝的后事为重。发丧、举哀、沐浴、饭含、入敛、发引,都要他一一施排。至于前面怎么闹腾,他也懒得管了,总归不是荣王就是福王。荣王幼小,根本不是福王的对手,别说做皇帝,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福王么,大行皇帝的兄弟,日夜想过皇帝瘾,野心不小,能力却很有限。瞧着福王当初对他有过一饭之恩,助他登上帝位也没什么。反正不管他们哪个御极,他的地位都不会动摇。东厂的根须早就深深扎进大邺的命脉,那些“坐皇帝”,须臾也离不开他这个“立皇帝”。
  立皇帝,真是个入木三分的大罪名!他也佩服那个取名的,言官果然嘴皮子厉害,意图不大好,但是说得很形象。他褪下腕子上的佛珠盘弄,沿夹道往钦安殿方向去,边走边想,等宫里的事忙完了,就该整治那些弹劾他的人了。换了新皇帝,更要来个开门红,也好让朝上的禄蠹们瞧瞧,东厂依旧如日方中。
  进天一门的时候曹春盎过来迎他,细声道:“干爹,那位步才人醒了。”
  他嗯了声,“内阁的人查验前醒的还是查验后?”
  曹春盎笑道:“时候掐得正好,刚拟定了封号,典簿宣读后没多久就醒了。”
  “倒是个福大命大的。”他转过头问,“那这会儿内阁打算怎么处置?”
  曹春盎道:“正要请干爹示下呢!内阁的意思是定下的名额变不了,既然连徽号都上了,务请才人再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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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关键的地方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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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咋还没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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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露微意
  肖铎上中路,嗤了声道:“这些酸儒就会做官样文章,论起心狠手辣来,不比东厂逊色多少。”
  皇宫大内,每一处都有它的用途。比方钦安殿,专门供奉真武大帝,每逢道家的大祭日,宫中的道官道众便按例设醮供案,帝后妃嫔也要来拈香行礼,作用和家庙差不多。既然是家庙性质,停灵就是常事。宽敞的大殿里按序排着五十八口棺材,一色黑漆柏木。只不过五十七具查验过后都封了棺,唯有一具半开着,里头坐着个糊里糊涂的人。
  内阁似乎拿这个大活人没什么办法,都掖手在一旁看着,见他进门拱手作揖,呼他肖大人。
  他还了礼,转身看那位棺中人,别过脸问魏成,“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先前在中正殿都验过的,眼下是个什么说法?是你们办事不力,没瞧明白?”
  魏成忙道:“回督主的话,收殓前都照您的示下仔细查验过,确定无疑了才往钦安殿运的。活人上吊,假死也是有的。或者颠腾颠腾,喉头上松了,半道上能够回过气儿来。这种情况当时验不出,不过并不少见。”
  肖铎听了蹙眉,“万幸还没往前头发送,要是在那儿出了岔子,不知道叫多少人看我的笑话呢!”
  说着细细审视眼前这张脸,称不上绝色,但似乎比头回见又顺眼了许多。有的人很奇特,第一眼不觉得出众,但第二眼能让你惊艳,这步音楼就是这样的人。光致致的面孔,受了惊吓过后愕着一双眼,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有些韵味,难怪让福王惦记了那么久。
  “怎么办呢……”他沉吟半晌,“要不就封棺吧,和外头隔断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也就去了。”
  她闻言,脸上的表情简直崩溃,勉强挣扎出声:“大人,上断头台也是一刀了事,没有补一刀的道理。”
  他没接话,踅过身问内阁的人,“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东厂办事灭绝人性,活人封棺令人发指,学究们听得骇然,“这样手段未免激进了些,换个法子倒不无不可。”
  死还是得死,不过死法有不同。肖铎心里冷笑,同样是死,手段差异,结果还不是一样!这些文人就爱装腔作势,瞧着叫人作呕。
  “才刚娘娘的话,大伙儿也听见了,我倒觉得说得有理。既然死过一回,就不该叫人死第二回了。天不收,硬塞,不是让阎王爷为难吗?”他抚了抚下巴,“把人从名额里剔除也就是了。”
  这回文官们不干了,“殉葬者宜双数,如今五十八变成五十七了,怎么处?”
  肖铎道:“这个不打紧,我刚从承乾宫过来,贵妃娘娘和大行皇帝鹣鲽情深,先前乘人不备,悬梁自尽了。这会儿已经换了凤冠霞帔小殓停床,等明儿大殓过后梓宫再入谨身殿,这么一来人数仍旧不变,非要再死一个,反倒变成单数了。”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晏驾,正是帝位悬空的时候。按理说贵妃应当全力扶持荣王,这当口说死就死了,里头猫腻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不宜道破罢了。这也是个震慑,东厂可不是随意能驳斥的。这位提督面上和善,干的事万万没有那么光彩。左不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江山换人来坐,只要批红还从他手里过,谁也不能奈他何。
  “既这么,那就把名字划了吧!”翰林学士托着票拟道,沾了墨刚要下笔,被肖铎抬手阻止了。
  “划倒是不必划,娘娘既然蹈过义,也算对大行皇帝尽了孝心的,不能平白在棺材里躺那一遭。”他略顿了顿,侧身看票拟上的徽号,“贞顺端妃,我瞧不错,就这么着吧!”
  他摇身一变,成了天底下最公正无私的人,内阁学士怔半天,迟疑道:“肖大人,古来没有活人受追谥的,您瞧……”
  他有些不耐烦,蹙眉道:“阁老未免太不知变通了,娘娘的徽号谁还放在嘴上叫不成?同大行皇帝的宫眷一道称太妃,进泰陵守陵也就是了。”
  音楼之前在房梁上吊过,脑子钝钝的转不过弯来,说到叫她再死一回才清明了点儿。坐在棺材里听他们你来我往,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掌印肖铎,大有些意外的感觉。
  她进宫时间不长,见到的太监很多都拱肩塌腰。因为底下挨过刀,当时怕疼没有死命抻腿,到后来就留下后遗症,佝偻一辈子,再也站不直了。这位权宦却不同,他身姿挺拔,和那些大臣没什么两样。硬要说区别,大概就是脸色苍白些、长得标致些、态度也更强势些。
  世人常说司礼监掌印没人性,他领导下的东厂无恶不作,谁落到他们手里,剥皮、抽肠,管叫你后悔来这世上。音楼一直以为肖铎是个面目狰狞的人,然而中正殿第一次见到他时,除了疏离,并没有感到很恐惧。可能真正的恶人反而长着伪善的面孔吧!但要说他坏,内阁打算处死她,他反过来替她开脱,还附赠个徽号给她,这哪里是传闻中的恶鬼,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不光她这么想,内阁的人也认为肖厂公今天有点怪,说不定这位才人是他家远房亲戚也未可知。这么一来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翰林院学士一迭声应承:“是是,移宫守陵合乎规制,一切就依肖大人的意思办吧!”
  都说妥了,却不见棺材里的人有什么动静,曹春盎忙上前,虾着腰道:“老祖宗移移驾,奴婢伺候老祖宗下地。”
  音楼成了太妃,自动在太监们嘴里晋升为老祖宗了,真是个响亮的名头!
  两脚着地的时候,才敢确定自己还活着。就是腿里没力道,走路有点打飘。再回头看殿里林列的棺材,里面有很多朝夕相对的姐妹,她们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也许现在都已经过了忘川河了。她吞声抽泣,哀悼那些早殇的人,也暗幸自己的劫后余生。眼下这样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守陵就守陵吧,总比死好。尝过了上不来气的滋味,顿时觉得活着真幸福。
  她跟在肖铎身后出了钦安殿,摸了摸脖子,悬梁的时候整个身体的份量集中在那方寸之地,现在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又痛又堵。她想谢谢他,出不了声,便拉他衣角揖了揖手。
  肖铎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臣是举手之劳,不敢在太妃跟前居功。不过您倒是应当好好谢谢那位贵人,要不是受他所托提前把您放下来,只怕这会儿也要像那些朝天女一样了。”
  原来不单是免于让她死第二回,早在中正殿时就已经有准备了。音楼料着一定是李美人替她说了情,闫荪琅是司礼监二把手,李美人既然跟了他,他卖她面子再同肖铎讨人情,她死里逃生就能说得通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进绳圈呢?难道就为拿个谥号么?
  肖铎看她一副了然的神情,有些奇怪,“太妃知道那人是谁?”
  音楼点点头,艰难地张嘴,“是闫少监么?”
  光动嘴没声音,肖铎看得很吃力,但也能辨别出来,“闫荪琅?他倒是提过。”
  她翣了翣眼,听他意思似乎不是这么回事,那是谁?她在大内没什么朋友,和旁人交情也不深,谁会给她这样的恩德?
  曹春盎在边上接话茬儿,“老祖宗猜错了,不是闫少监。他只是司礼监的秉笔,咱们督主是天下第一等重规矩的人,该谁生该谁死,从来不徇私情。这回救您,虽是受那位贵人所托,自己也冒了大风险,万一内阁的人查出来,少不得担个藐视法度的罪名。”他嘿嘿地笑,“老祖宗知道了那位贵人是谁,却也不能忘了咱们督主的好处啊!”
  邀功嘛,太监最会干这样的买卖,也确实该好好答谢人家。可是她现在身无长物,要谢也没法谢不是!她很难堪,“临死”前把那仅剩的几两银子都送人了,两手空空怎么办呢!她巴巴儿看肖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表示永远不会忘了他的恩情。
  她十指纤纤,点在白棉布上,用点力就会折断似的。他眼里有满意之色,嘴上却道:“不值什么,太妃切勿放在心上。大行皇帝要在谨身殿停二十七日灵,太妃先回去歇着,等后儿大殓再上前朝哭丧。大行皇帝梓宫入地宫,太妃随行守陵祈福,这事儿就完了。”
  音楼知道守陵是怎么回事,泰陵里有宫殿,底下也有伺候的太监宫女。守陵的嫔妃一天三炷香供奉皇帝,余下时间念佛抄经书,一辈子都要交代在那里。其实相较宫中的岁月没什么大差别,换个地方囚禁而已。不同的是宫里还有服侍皇帝的机会,万一受宠,光耀门楣,叫家人受荫及。陵寝里也是服侍皇帝,可活的和死的大不同。往后她就是那样的命运,从小寡妇慢慢熬成白头老寡妇。
  肖铎仍旧领她进乾西五所,边走边道:“按说您如今受了晋封,不应当再回这里了,可逢着先帝大丧,事出仓促,这上头就不那么揪细了。等日后回宫,臣自然替您张罗熨贴。”
  音楼闹不清他的意思,既然打发她守陵,怎么又说要回宫来?历来进了陵地的宫妃都出不来的,到底救她的人是个什么来头,能指派掌印太监,还能随意决定她的去留,想来必定是个大人物吧!
  她实在好奇,想问明白究竟是何许人,肖铎那么聪明,根本用不着她开口,背着手往远处绵延的殿顶眺望,缓声道:“太妃且稍安勿躁,晚些时候贵人自然来见您。”吩咐曹春盎,“去尚宫局把太妃贴身伺候的人讨回来,再往太医院寻摸些利咽消肿的药,歇上半天,殿下入夜来,娘娘就能出声儿了。”&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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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思无穷
  乾西五所人去楼空,主子殉葬,宫人们都发回尚宫局另候指派。昨天还热闹的廊庑,今天就只剩檐下悬挂的几只鸟笼,悠悠在风里摇荡。音楼站在窗前,事情过去有一阵了,这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怎么,出奇的冷。她抚抚手臂,开箱取了件葱绿织锦夹袄披上,再看院子里光景,有种别样沧桑的感觉。直殿监的人进来洒扫,把别屋的箱笼都搬了出去,当院翻找,略拿几样收起来交还朝天女户,其余的一并收入囊中。太监们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进宫应选的女孩儿出身都不低,随行傍身的首饰衣物俱是上佳。临行前把值钱的留给伺候的人,还有诸如檀扇、荷包、镜奁、衣包,那些宫里无用的东西都随意撂下了,有人进来打扫,正好全收走。太监们无孔不入,无权无势的又都穷疯了眼,也不在乎是不是死人的东西。悄悄托人带到宫外,或淘换银子,或给家里送去,也是清水衙门难得的一点进项。
  彤云接了曹春盎的消息从尚宫局过来,进门一把抱住音楼就放声儿:“我的主子,我刚才还托人上宫外买元宝蜡烛呢,没曾想您还活着!”她双手合什对天参拜,“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这样大的造化,这是哪世里修来的好福气!快叫我瞧瞧……”上下一通好打量,看见她下颌的勒痕又哽咽不止,“我送您上了木床就给轰出去了,也不知道后头怎么样,料着是没救了的,谁知道……您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上吊不死您有诀窍没有?”
  音楼给气得翻白眼,这丫头傻了,前头涕泪俱下像那么回事,后头说着说着就不着调了。
  嗓子肿了不能说话,委实心力交瘁。她指了指炕,打算躺一会儿。
  彤云点头不迭,上了脚踏跪在炕沿上铺被子,嘴里絮叨着:“对对,您好好歇歇,这可比生场重病损耗大,差点儿就进鬼门关了。那些香烛也不白买,回头咱们还个愿,谢谢菩萨救苦救难。”
  她这儿说着,外面曹春盎提溜着几包药进来,站在门前招呼:“这是我们督主叫送来的,给老祖宗养嗓子定心神儿用。记着,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要不了几天就缓过来了。”
  曹太监是肖铎的干儿子,到哪儿都很有脸面,年纪虽小,却没人敢怠慢他。彤云忙上去接,点头哈腰道:“厂公真是大善人,请您代咱们主子谢谢他老人家。”
  曹春盎一笑,“别客气,督主已经吩咐下去了,老祖宗缺什么只管找内务府要,没人敢存心刁难的。”
  彤云听他管音楼叫老祖宗,发了一回愣。没好问,把人送到台阶下,折返回来觑着炕上人道:“小春子管您叫老祖宗,可不是怪事么!”
  音楼两眼盯着屋顶发呆,心道死出功劳了,一下子拔高好几辈儿,真太有面子了!
  她不能出声儿,彤云自己只管自说自话,把她留下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一面装进镜匣一面道:“您这一还阳,先前的赏全打水漂了,可我不懊丧,您能回来比什么都强。您不知道,咱们这些在乾西五所里当差的人,主子归天后有一大半要进浣衣局干粗活儿。那个鬼地方,既没俸禄又没出头之日,相较起来还不及上泰陵敲木鱼呢……话说回来,您什么时候和肖太监攀上交情的?这么大个靠山,您先前不言语,叫我白操了那些心。”
  音楼摇了摇头,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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