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峰和苍天负我 吾宁成魔是什么关系

神、仙、妖、怪、鬼、魔、灵、精,有什么区别? - 知乎<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被浏览<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6,269分享邀请回答48656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44051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路西法和米迦勒到底是什么关系?_百度知道
路西法和米迦勒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有更好的答案
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也叫米凯尔)是双生的天使,路西菲尔做天使时候被成为拥有神的内在,米迦勒被称为拥有神的外在,因为上帝创造了夏娃和亚当的原因,路西菲尔不愿意朝拜人类,所以他作为大天使长,带领众多天使堕落,同时抛弃了菲尔的名号~称自己是路西华。他是魔王,撒旦只是别的国家对魔王的翻译。 你没事去我空间看看呗,路西菲尔你为何堕落?这文章些的不错。上面那些是圣经或别的地方写的。 我自己理解是:路西菲尔想要成为真正的神的存在,因为他要求上帝赐给他肉体,他的地位仅次于神,如果拥有了肉体,那将和神一样。上帝没同意,加上强制让天使参拜亚当和夏娃,他才反了,最后又化身成蛇,骗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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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迦勒圣翼的大天使魔王根源,路西法,撒旦,这些都是他的名字坐在永恒王座之上的地狱之王以自己为原型创造了天使和恶魔,按照那无法形容的上帝的意愿创造了天堂和地狱。同时,原初的魔王为了限制自己创造了自己的宿敌,那被称作米迦勒的圣翼大天使。全部的天使都按照魔王根源的意愿堕落苍天,而米迦勒,成了唯一一个没有堕落的天使。魔王为什么要做这样无聊的事情只有魔王自己知道。但是永远保持着少年形态的大天使想得到一个答案。在地狱的底层,让堕落的天使们用光明击退,让罪恶的恶魔被光辉净化。披荆斩棘的大天使长站在了那个人的面前。承载着一切原罪和黑暗的永恒王座之上,坐着被虚妄的生灵们叫做【上帝】的存在。即便是身负重伤也不曾被黑暗吞噬的唯一绝对光明的天使冲着魔王发出了质疑【为什么.......为什么要创造我】【因为上帝需要撒旦和其对等】庸散的魔王用右手撑着自己那泛着倦意的头,另一只手接过了身旁的管家天使白星递过来的茶杯,他在米迦勒愤怒的眼神注视之下优雅地将装满红茶的杯子凑到嘴边。第一句话给出了比较严肃的答案第二句话则是魔王的真心话——【我只是一个随便找找乐子的闲人而已,创造你也是这个理由】【我米迦勒是上帝之剑,我是注定会斩杀你的存在】圣翼的天使表达了自己的决意【你口中的上帝其实就是我】魔王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你是我造出来的制衡我的存在,你是我这个极恶的根源膨胀到无法控制平衡的时候用来毁灭我的程序,什么上帝之剑?忘了那些中二的设定吧】上帝只是一个概念而上帝有很多。真正的上帝,蓝色的上帝,都是上帝。耶和华只是众神和蓝色上帝给那个真正的上帝起的名字而已。魔王是堕天的上帝,是他创造了天堂和地狱,是他创造了天使和恶魔,是他用七天创造了世界。【这个世界自认的真实,其实就是我所创造出来的虚伪,还不明白吗?米迦勒。你根本不认识真正的上帝是什么,你心中崇拜的那个耶和华其实就是我,你所被灌输的打败撒旦的宿命也是我给你的。我在神话之中添加了撒旦这个角色,但是我却没有创造撒旦,所以我自己当撒旦,这只是我的一个身份,一个创造了神话的神总是有很多身份的吧和奥尔劳格还是提亚马特那样丝毫不避讳自己是神话创世神的人不同,我总是希望被你们记住,我总是希望被你们以不同的身份称呼】大天使的圣剑斩向在他看来满口胡言的魔王。光辉的圣剑被精致的茶杯挡住。【闭嘴,我不接受!】【为什么不接受?为什么我创造出来的神话就这样叛逆呢?】虽然是质疑,但是路西法的脸上只有笑容【怎么称呼我重要吗?我到底是谁又重要吗?】【对于一直相信着上帝的我而言,确实很重要】大天使的脸上出现了泪痕,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被面前那玩弄神话的魔王几句话否决的感觉,那是从光明堕入黑暗,从心怀希望变成绝望的蜕变【你相信的东西没有错,全知全能的上帝确实存在,但是上帝不会创造世界,不会创造你我,不会创造天堂和地狱,天使与恶魔】根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用强烈的冲击将天使弹开。他站在王座前看着狼狈地倒在地上哭泣的大天使长【真正的上帝确实存在,那正是我一直以来信奉的东西,也是我想让你信奉的东西。真正的上帝不会让你理解并且辨识真容,所以我才是人们认知之中的上帝。我只是一个代替着上帝完成创世神职责的代行者而已,因为我们那真正的上帝早已不是创世神可以形容的了。你的信仰不会消失,正如我的信仰不会消失一样】【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他到底是谁?】【他是一个你和我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如果你想知道他是谁的话,你应该去问问那蓝头发的造物主,毕竟神上神什么都知道,他的权限可比我要高得多】路西法的笑声开始变得响亮,如同胜利者的嘲弄一般。【给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就你这副样子哪里有什么风度可言?就你这副样子也想成为可以制约我的上帝之剑吗?太难看了.....】【不用你提醒!】米迦勒拾起了自己的圣剑慢慢朝着远离魔王的方向离开【我会干掉你的,赌上唯一没有堕落的天使的尊严】【别中二了,尊严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哪能当成赌注,赌上我新买的变形金刚模型怎么样?】【呃?你说什么】天使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惊到了,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你到底...是谁?】米迦勒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确实被魔王的举动吓到了,变形金刚模型什么鬼?他根本就不把宿命之战当回事吗?【闲的没事于是拯救世界的闲人是英雄闲的没事于是搞坏世界的闲人是魔王。我就是那被你们叫做魔王的闲人,很奇怪吗?】地狱之王充满风度地品尝着红茶,脸上浮现出狂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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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座大山,只是其中普通一座的山脚下,有一户人家。  坚硬石块,在木桩围成的小院里接连成路,切割出数块菜地,青翠欲滴的大白菜和高高的萝卜菜头有序排列,周边是小葱、韭菜、大蒜苗等常见食用植物。  另一边,靠着古井的地方挺立着至少百年的老槐树。槐树下,一座老房子,正面竖立孤零零的木柱,蔓延着数条陈旧的细长裂口,上面支撑交错几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嶙。更上面,层层黑瓦积压,似沉重阴云,再多点整座房子就会因此而垮掉。  这就是家,已忘记相距多少路途,宁无和两个妹妹的生存之所。  “天又要黑了。”坐在门口小凳子上,梦里他抬头看了会儿美丽的黄昏,长长吐口气,旋即放下手中的木头和刻刀,站起伸展腰身。  “时间……准备做饭,妹妹们还有半个时辰就放学回家,得先在菜地里寻些菜做一桌子饭菜才行。”宁无自言自语,走向菜地。  家里更早些时候有六口人,除了他自己和两个妹妹以外,还有爷爷、父母,然则天有不测之风云,他们遭逢灾难,已相继离开人世。家里大人全去了,作为年长的哥哥必须坚强地支撑起整个家,所以他当时果断放弃了临近的高考,回家全心全意照顾两个妹妹,没意外,一辈子对于泥土木头石块打交道,被埋在大山里。  十几岁少年又如何能撑起?事实证明,努力会有回报。靠灵活双手和朋友送的手工艺书,宁无用大山里免费的木材制作手工艺品拿出去卖,勉强换取微薄钱财来供妹妹们上学,终究解决了首要问题。空余时间,他也在院子里种些菜,养些鸡鸭,困窘的是鸡鸭成活只有小半,蔬菜倒长势不错。  “宁无。”  弯下腰摘菜,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些许熟悉,抬起头便看见了一名女孩儿。  太阳已到半山,血染大片山林,偶尔三两声鸟鸣。  女孩穿着白裙,在辉煌的光芒下显得古典唯美,身后长长辫子时不时轻轻摇摆,增加了生命的活泼。就这样微风吹过,吹起轻柔裙角,落下幽蓝发带,墨黑长发随之飘散开来,如夜空寂寞烟花,美感瞬间已然到达极致。  时空停顿了瞬间,于是什么都静止了。  她面对他,背对着血红的山林。他面对她,背对着幽暗的房屋。  钱雨,戏称‘钱如雨下’,这便是女孩的名字,是他初高中同学,单纯岁月里痴迷过的存在,难堪的是只永远止步于‘哥们’。  “你好啊,钱雨。”宁无握住白菜叶的手紧了紧,直起腰打招呼。通过那年,他早没了那丝妄想,岁月冲淡一切,周身木屑泥土和女孩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  “宁无,两年多不见就生疏了,你以前可叫我小雨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恍然觉得女孩微笑的嘴角是哀伤弧度,本应俏皮的语气蕴藏着浓重悲凉,如风霜中花朵试图以最美姿态迎接阳光,而纯白花瓣开裂残缺,甚至掉落化泥。  没探寻,他和她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挂着朋友关系也仅仅在学校范围内。  有些人有些事,转身就代表故事完结,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当然从未想过要挣扎,现在只想把两个妹妹养大,之后自己要死要活都无所谓。  人这一生,活着能为了什么……摇摇头,宁无甩掉纷繁的思绪,神情依旧平静,看着昔日的‘哥们儿’。  “都长大了,所以只能叫你钱雨。”  “是呀,长大了。”  两人话很少,安静站立,无声注视,却越看越远,无形距离在两人间无限延伸,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跨越。  人与人的相对静止总会被打破,首先动的是钱雨。她从小院的门口踏进来,步履是笔直的线,白裙未沾染一粒尘土,直到离他半米左右才停下脚步,眼神莫名,无血的嘴唇动了动。  “你知道吗?君依死了。”  谁?  安静了三秒,头脑中慢慢浮现淡泊的身影。  “不会吧,上个月前才听说她要嫁人,听说对方条件好,相貌才学和家世都十分不错。未来会很幸福,怎么可能死了?”话语像回声,萦绕不断。  黄昏突然变得无比压抑,钱雨利箭般的目光,是仇恨,又好似又包含其它东西,万般复杂情绪揉成团,膨胀炸裂。  她向前踏了一步,迫近他的面颊,奇特的冰寒气息打在脖子上。  “到婚前旅游掉进了水里,连尸骨都没有打捞起来,所以···婚礼成了葬礼。她的葬礼你要参加,明天开车来接你。你知道,没有你参加的葬礼,她是不会到天堂的。”  声音很冷,尤其是那句:没有你参加的葬礼,她是不会到天堂的。  为什么?宁无有些忘了,得知君依死去的消息,竟只是微微愣神,与不痛不痒的惊讶。  死应该是件很遥远的事,为何接二连三在身边发生。  忘了的东西要想起来,钱雨脚步紊乱地离开后,他放下白菜叶子,坐在院里大石头上,开始从记忆中寻找有关于君依的记忆。  大约七年前,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画面苍白,笼罩薄薄的雾,想不起最初神情了,只知道那时的君依穿着白裙子,洗得很白,绣有精致花边,因为在物质条件还不好的大山里,那样的裙子不是谁都能穿得起,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她是转校生,大概由于搬家等原因才到了这贫瘠的地方。  十二三岁的女孩,有长长黑发,安静站在幽暗的黑板旁,不太清晰的脸似乎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当时他是班里的劳动委员,被白发苍苍的老师叫去杂房搬来课桌给她用,就这样他在前,她在后,向灰尘满布的杂房走去。  到了那半开的铁锈门口,没有让她跟着进去,无别的意思,单纯不想那么漂亮的白裙子沾染污垢。  课桌是简易的木头制作,没有铁锈,灰尘倒不少,扛着课桌出来时,衣服脸上都有灰尘,当时样子应是很狼狈。  接下来的事情,他连当时她的神情和所说的话都回忆得清楚。  ‘谢谢,这...’纤细洁白的手儿,一方花纹白手帕,微微抬头间飘扬的长长黑发,脸颊淡淡红晕,话语是那么小心温柔。  她为他擦脸上的灰尘。  轻柔触感,认真的表情,睫毛在微微颤动。  后来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他,难道就是帮忙搬桌子?君依告白的那天,他迷茫了好久,除了还算白净的脸,土里土气的少年有哪点值得人家看上?很不明白‘城里来的大小姐’的想法。也许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就像他曾经喜欢钱雨,满脑子都是那个男孩子气的长辫女孩儿,即使公认君依更加漂亮。  想来,当时君依也是这样……月前从朋友那听说她要嫁人,承认心里产生过失落这种情感,虽不浓烈但真实,毕竟她是首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向他告白过的女孩子,或许地位等同于曾爱慕的钱雨。  没想到会死,还没有嫁人就死了,在盛开得最美的季节蓦然凋零。  痛吗?心只是有些空洞,手脚没有气力,抬头看看天际与四周,入眼的好像全是血。  “哥,哥啊,饭好没?”  “饿死了,哥···哥?哥怎么了,生病了吗?”  两个背着同样小书包,外表几乎没有差异的小女孩跑了进来,一个热烈如火,一个略显文静。  她们是宁无的妹妹,姐姐宁白,妹妹宁蓝。  “哥没事,嗯,想事情入了神。”张手抱过双胞胎姐妹,磨蹭着两个小呆头,宁无轻声说:“饭等会儿就做好,实在饿,屋子里有几个大梨子。”  起身捡起白菜叶子,向灶屋走去,几步又停了下来。  “明天我带你们去参加朋友的葬礼,好吗?”  “好耶!又有好吃的了。”  宁白的小辫子随着跳跃翘了起来,文静的宁蓝也露出甜美微笑,而他只能淡淡苦笑。没有责备两个妹妹,毕竟小孩子对死亡并不完全理解,大多只知道葬礼上有好吃的罢了。  晚饭后收拾完碗筷,打开衣柜准备明天参加葬礼要穿的衣服。君依的葬礼想认真对待,却烦恼没有得体的衣服,衣柜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倒不少。  犯难了。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葬礼不只属于君依的葬礼,也是他自己的葬礼。  温热的血遍染棺木,湿润了女子的脸颊眼角,其纯白与鲜红交相,醉我之心神。
  西晋末,东晋初,山河破碎,江湖纷扰,为神州大地最黑暗混乱的时期之一。  有后赵开国者石勒,于反东海王起义中得浊河魔龙相助,身负旷世魔功,以一介奴隶之身走到帝王尊位,雄据中原,待到其逝去后,值枭雄石虎执掌赵国,以魔入国武之大道,耀威四方,为魔道大盛。  北方慕容氏、拓跋氏,前者自言慕二仪天地之道,继三光日、月、星之容,后者自以为黄帝后裔,功在千秋,表天神之尊,此两氏族得先古惊世遗藏,族内强者辈出,分别朝四方开辟疆域,建燕国、代国,实力深不可测,有数十万能征善战之兵。  西北原晋朝大臣张茂,获百头不灭沙兽,改元永元,立凉国,裂土称王,为西北之虎,聚武道强者近万,数百万流民相拥;南方晋朝,皇室与豪族并治,以烈焰麒麟镇压绵延气运,内有琅琊王羲之书剑无双,为天下大宗师,桓温文韬武略,驰骋疆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后起之秀谢安生而知之,能当一方。  五方大国相互攻歼,明争暗斗,伴随其余大小势力的崛起又迅速消亡,留下断壁残垣,遍野尸骸,瘟病流窜。  ************  “建武二年间,石虎天王令手下牙门将张弥,运洛阳钟虞、九龙、翁仲、铜驼、飞廉等神物至浊河,抛其钟虞于河中,而九龙、翁仲、铜驼、飞廉置四方,镇压魔龙陈躯,毁其气焰,兴数千精锐七日斩之,遂饮龙血,食龙肉,只遗龙骨。”  “时年,因亡父为天王养子,天王待我甚密,有幸分得些许龙血、龙肉,更见龙骨,取其一肋骨锻造弯刀傍身。”  “我识得遗留龙骨中最奇异之物,魔龙珠!而你竟吞了它······”  “魔龙珠昼则滚烫灼铁,夜则冰寒一室,昔日有异人西来,称之不祥,乃遗祸之根源,寻常者连碰都无法触碰,天王也只得抚额弃之,吞入腹中,没死为汝之运道。放心,我会让你走,但今后务必助我一臂膀之力,莫忘你我皆为汉人,我闵冉从来都将你宁无当做同族兄弟,非奴仆,如今整个北方,汉人几乎没活路,我等尽然万劫加身,势开出一条活路来!”  ……  清晨有阳光透过木雕窗户的间隙,形成斑点,跳跃在苍白的面目上,眼皮闪动,闻到了淡雅花香,听到鸟语虫鸣,细微处有脚步的忙碌声,密集疏离交互,少说得百人往复此地。  “我-,还活着?”  “咳”  他鼻息微弱,乌青的眼裂开一条缝隙,无血的嘴唇张了张,瞳孔过于苍茫悠远,灵魂仿佛超脱了躯壳之桎梏,遨游无边苍冥暗宇。  吭嗷~~,忽有吟啸之声翻滚,天际漆黑深潭,泥泞起伏,浮现浩大犄角龙首,一双黄金巨眸高高俯视,难言的威慑冰冷使他惊动回神,为不可名状之恐怖。  污秽已在蚕食魂灵,肉身被缠上深重幽影,席卷而来的黑虫密密麻麻,窸窸窣窣,不觉间毛骨悚然。古人语,不疯魔不成活,不置身死地,何以寻觅超脱之法?终,拨开云雾见天日,死中求活。  以一身之伤换得不世奇物,值了。  肩膀左右摇摆,身体竭力向上移,头无力后仰成弯弓之状,长发散落凌乱。久睡的少年从卧榻上坐起,脑袋微微眩晕,又觉口舌干燥,四肢极度疲惫乏力,闭眼沉寂会儿方才神智清明。接着他回忆起半个多月前所发生的事,列如杀石虎手下三血奴、误吞魔龙珠,和身材高大的青年助他逃脱,临别前所言的话语。这一路诸多不容易,几百里奔逃搏杀,遍体鳞伤,但终究活了下来,离开了那怵目之所。如此这是何地?想想在昏倒之前的场景,躺在遍野的尸骸中,听到阵阵马蹄声,还有金戈交鸣,烟尘里似乎是一队精悍兵马奔袭,溅起砂石滚滚。  而兵马……哪来的兵马,后赵还是成汉的?能确定不是赵国,因为此地非阴暗牢狱,反而有柔和的光线,那么就只有成汉了。西晋八王之乱后的五胡十六国时期,元康六年,由氐族雄主李特带领族人流民进入蜀地,历经七年征战,占据益州,攻下蜀地及其周围大片区域而建立的成汉政权,属于十六国之一。可这成汉正值风雨飘摇,到处是死人和将要死的人,谁有闲工夫,特地把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带回来?心底有疑惑,升起又淡去。  何必想明白,既然自己还活着,当前所处非极端劣境,其它即为无关紧要之事。  他手撑着干瘦的躯体,偏过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个不大的厢房,整体较为干净,就是空旷了点儿,除了身下的卧榻,旁边桌椅茶具之外,还有一方断裂了边角的铜镜,用简易架子支撑。  房间应是新空出来,给他住的。  少年身形坐稳,抬手放在眼前,伤口已经消失,记得多根手指白骨都磨了出来,森然可怖,而现在双手好端端的,看来自己睡了不短的时间,或者由于那奇物的功效,恢复力增强不少。注视一会儿自己的手,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为丝布料,很整洁,穿着舒适宜人,就不知美观与否。  深吸口气,提起筋骨气力,慢慢地下榻,手扶着卧榻边,身子由弯曲到笔直,站起来。  就这么直直站着,身体缓缓绷紧,骨头一声声脆响,由慢到快。  脆响声戛然而止,他踏出一步!  轰~  力气用的有点大,地上石板被踏出一个脚印,下一步轻缓得多,没多久就走到了铜镜前,他盯着铜镜里自己面容的大致轮廓,和依稀难辨的身影,正如大梦初醒人不知,几经沧海雾里还,满是空洞的虚无感。  “公子你醒了呀,怎么下塌了咧?那么重的伤,谁都要躺上七八天,不能动弹的。”在少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之际,身后有响动,随后是一个糯糯的女声。  等到那声音的主人靠近,他才侧过身看去,是个至多十岁的女孩儿,头发枯黄,身体显瘦,脸蛋倒挺白净标致。  没说话,少年只盯着她,见她端着半木盆热水,肩膀上搭有一块白布,摇摇晃晃,被热气熏过的小脸泛着细微红晕,像刚成熟的秋果。  “到这里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交给小栗来做就好,主公有吩咐,小栗会伺候好公子。”这个叫做小栗的女侍,把木盆放在板凳上,然后将白布放在木盆里,搓了几下揪干,大约是要过来给他擦脸。  “公子。”小栗见他不说话,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声,步调与声音富有古韵的柔美,听着舒心。  从初见第一眼起,她就这般纯真浅笑,好似做什么都能恰如其分,有不符年龄的成熟稳重,难以让人生起半点嫌恶。  “嗯。”少年点头,到一边的板凳上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眼睛平和睁着,神情举动皆展现出一种近乎白开水的平淡。  小栗帮他洗脸,擦了手,之后出去端过来一碗肉粥,喂他吃下,他就在她的照顾之中度过了大半个时辰。  不久,小栗出去做其它事,少年也跟着走出这个房间,漫步到外面的院子里来,之前睡梦中闻到的花香,院子里果真有一片绚丽之花。只是比这更耀眼的为一个身影,银甲、银枪,同时遍布着零星的血迹,异样醒目。  那身影戴着半边薄薄的银白面具,个子较为高挑,双腿白皙修长,形体傲然,此时正提起木桶,一面清洗沾有血污的银甲、银枪,一面给花丛浇水。  洁白花蕊,淡红血水,璀璨的烈日光华,此间之战将少女,四者交融无瑕,映衬出世所罕见的风景。  “你是呆子宁无?”忙碌的手停顿,银甲银枪之少女弯着的腰肢直起,清亮的眸子是注意到了靠近的青衣少年郎。  “丑女。”半晌,宁无喃喃道。  “还叫我丑女,我的名字,赵飞雪!真是个不知趣的呆子······不过我就是说嘛,本将军怎么可能认错人,就算过了五年,再过五年,你那呆模呆样,变成渣子我都能认得。”  赵飞雪提着尚未洗清完血迹的龙纹银枪,步履生风地走了过来,到适当位置停下,抬起手,枪尖直指宁无的颈部,血煞之气扑鼻。而宁无神情木然中,一手握住枪尖,感受着其蕴含的无尽锋芒,与一往无前的滔天气概。  “虎威将军,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宁无的手在流血,眼睛盯着隐隐闪动血光的龙纹银枪,发出低声感叹。  “呆子,这是你能碰的么?”赵飞雪上前打开他的手,收回银枪,眼里闪动着怒气。  相对赵飞雪眼里的怒气,此时此刻,宁无的眼神也逐渐危险了起来。  由呆滞到深不可测,泛着犹如剔除所有情绪的极度漠然。  “主公,袁乔袁将军有请,邀主公前往城主府一叙归南事宜。”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传令兵,打破氛围成形,使两人的僵持无疾而终。  随后赵飞雪突地扑哧一笑,但强忍着要笑下去的趋势,一本正经地挥挥手让传令兵退去。她银甲倒扣银枪,双手在背后交接,绕着宁无转悠几圈,仿佛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终于忍不住了,继而‘咯咯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  “等几天,我们回南方吧,离家那么多年,怪怀念的。找回祖宗传承,成汉也被灭掉了,我是时候回去,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可以一起,好歹相互间有个照应。”  “我有其它事要做,不能和你一起回去,过段时间,会到南方找你。”沉默片刻,宁无拒绝了赵飞雪的提议。  “哦,随你。”赵飞雪没有生气,只是叫来小栗,为他包扎一下被枪尖划破的手掌,跟着快步离开,想来是去蜀都城主府见那袁将军。  宁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慢腾腾回到房间里,倒在卧榻之上。  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的血液,灼痛五脏六腑。  吞下魔龙珠的后遗症又来了。  “公子,公子。”间隔数个时辰,小栗再次端着肉粥进来,走近呼唤了两声,见他始终紧皱眉头,全身颤动,就抬起小手放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不痛不痛,会好的,很快会好的。”她嘴里小声念叨,神态温柔。  有几粒寒光,几枚骨针,没入宁无的头顶,转眼黑气迸发,魔影环绕,发散诡秘之气息。  就在这刻,小栗的腋下钻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青蛇,吐出蛇芯子来回横扫,吞入黑气,半边蛇躯显出了几条迥异的黑线。  她收回了青蛇,在塌边坐下,俯身过去,指尖点在宁无的眉心上面。  另一头,赵飞雪已快马加鞭赶到了蜀城之府,见到了东晋虎将袁乔,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袁乔身侧一名身形伟岸男子单手锁住咽喉。那浩瀚磅礴之力使她无从抵抗,深切感知自身的渺小卑微,若蛮兽脚下的蝼蚁般可随意踩死,命不由己。  “飞雪,你此番逾越了……本大将军念在汝有大功,且放过一回,但须得你亲自斩下叛逆之头颅,示蜀城芸芸之众,明心见意!”  那伟岸男子松手,赵飞雪落下,趴在地上沉重喘息。  “飞雪领命!”她以头抢地,紧密贴在冰凉的殿内石板上,其背后龙纹银枪颤动,发出嘶鸣。  “值成汉国初灭,战火延绵千里,其怨者、哀者、怒者、狂者无数,祸乱成灾,亦有巫蛊之术盛行,邪神祭祀,魑魅魍魉之属层出,使黎民血肉相食,残杀陈情,告祭苍天冥灵,以求垂怜。恰逢江州妖魔将现,归南事宜暂缓,命汝领旗下之兵驻扎在此,安定一方,适时随袁乔将军前往江州县斩妖除魔,护我大好河山。”  附(——公元三百四十六年,由巴氐族领袖李特、李雄在蜀地建立的成汉国发生重大变故,成汉大臣李奕起兵反叛,从者数万精兵,但迅速被成汉国主李势扑灭,李奕在攻城中被射杀。  其后,东晋安西将军桓温以虎将袁乔为先锋,趁机伐蜀,一路高歌猛进,次年三月,与成汉女将赵飞雪里应外合,攻克蜀城,使控制汉水上游和蜀地的成汉政权走向灭亡。  自此,东晋统一南方,与石虎后赵政权,隔秦岭淮河相互对峙。)
  翌日,蜀地一处驻兵之所,上方悬挂绣有‘赵’字将领旌旗,下方枪戟林立,各处强兵守卫。其中有庭院,火红的树叶半空飘零,纷飞撩人,侧有奇树异花流光明丽,香气萦绕,似一方世外净土,然而此方净土之外,尽是人间之炼狱。  尸骨累累,哀鸿遍野,野狼出没,蛆虫隐现,成群结队的乌鸟啄食着腐肉。  成汉败亡,有诸多清算,四处头颅滚滚,受难百万,其中妻离子散,生死别离者,不计其数,完美诠释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真意。  蜷缩于卧榻之上,克服体内时而发作的灼热、寒气,宁无咬牙强迫自己早早起来,立于一棵枝叶遮盖小半庭院的大树下吸气吐气,内息至五脏六腑,仔细感知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无疑他之前的伤势又恢复了大截,暂时没有大碍。  接下来他摆出架势,在这片飞扬的火红里,旁若无人地打拳,是烂大街的简单拳法,一招一式,稍微有点儿练武资质的看几眼就能跟着学会,不过这等拳法,连山野乡人都不屑学之。  他的拳势由慢到快,又由快到慢,循环往复,每个动作都在寻找最佳的结合点,充分调节身体机能,刺激肌体活力。  时间渐去,坚持促进肢体内息的圆融汇聚,没停息半会儿,拳势力道徐徐提升,终于开始出汗,而负责照顾他的小栗在一旁看着,眼神有些奇异,这倒可以理解,毕竟他的恢复力是有些惊人。按照小栗前面的话来说,普通者受这种伤,七八天才有可能动弹,寻常走路起码要半个月以上,然而他至多休息了两三天,能动弹走路就极为不一般,可现在竟连打拳都有模有样,不见丝毫前些时日的重伤垂死之态。  就这样打拳从清晨到正午,苍白阴气的脸色浮现阳刚,元气充盈。  宁无在一番畅快淋漓的打拳之后,依旧维持着尚佳的状态,所以想继续练下去。  当然打拳是够了,但不是还有兵器可以练么?  稍稍歇了口气,宁无让小栗给他寻一柄趁手的兵刃来。不多时,他握拳的手松开,其中多了把剑。  小栗给他寻来是一柄铁剑,不是普遍笨重的刀,而且铁剑还是较为轻巧的细剑。这丫头心思细腻,考虑周到,难怪赵飞雪将之收留在身边,不单是可怜她年纪小又无依无靠,其自身有能力也是一方面。  对于宁无而言,刀和剑是没有大的差别,大概是单刃与双刃之间的不同罢了,照样能劈砍,照样能刺挑,只是之前多是使刀,在顺手程度上略有不如。  也没事儿,时常用用就能习惯了,迟早能练到出神入化。  金阳悬空,大地蒸腾着热气,一根细长手指弹在剑体上,发出悠长振音。  “小栗,离远点儿,不要靠这般近。”握剑的手紧了紧再放松,宁无偏过头,对站在身旁不远处的小栗说道。  话音刚落下,他握剑的手动了,只见其手腕向上微微一扬,剑锋划过一片红叶,顿时叶片分裂,仿佛听得见叶子被斩开的声音,触感是如此的生动美妙。  被斩裂的红叶尚未落地,又有新的动作,宁无将铁剑侧身挥动,流畅无比地斜拉,寒刃闪耀金光,犹如一道闪电横贯长空。  即将下落的叶子被震荡了起来,一时间残叶漫天,让人惊艳的同时,亦没由来感觉一阵肃杀之意。  宁无将漫天残叶当作目标,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之内不允许一片叶子落下。平凡的铁剑在他手中有无穷的魔力,割裂、斩碎,剑锋震荡,刹那间,剑已然快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绽放一朵朵剑之芳华。  初始,他的剑追求‘快准狠’,手中的剑如同长了眼睛、插上翅膀,捕捉力极强,不让任何目标有机会逃脱剑势的范围,但随着落下的树叶越来越多,一味的快准狠变得不合时宜。  要继续下去,那只有学会更深层次的掌控。  剑势运转,注意微妙的控制,在他身体周围,树叶片片破碎,叶片越来越细小,越来越轻盈,随着他的剑势旋转离合,使碎叶形成了一股股红流,幻化万千姿态。  “公子,身体刚好,不要太用力了呐。”是小栗在说话,人已接近他剑势的范围。  砰~  一声崩裂的响动,被宁无以剑势控制的数股红流炸开,半空中降下阵阵红雨,落了他和小栗一身,场面极为唯美动人。  小栗不介意被碎叶淋到,还用双手并拢捧了捧,对着碎叶吹了口气,展露出可爱的笑颜。  “饿吗?饭菜准备好了,小栗为公子擦擦汗,就可以去吃了。”  “嗯,我饿了。”  宁无听话,放下手中的铁剑,在小栗的安排下洗手、擦汗,接着去吃饭。赵雪飞没有踪影,想来是事务繁多,正忙着。不说她如今一人掌控者近万铁骑兵,单回归东晋需得处理的种种事务,就够她东奔西跑,整日忙个不停的。  老实讲,当初那个倔得没边的丑女童,区区五年内到能统领一军的女将军,缺乏真实感,尤其两人幼年便相识。  昔日,他家和赵飞雪家毗邻,两家父辈在东晋皆是个不上不下的领兵之将,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平时来往也甚密,逢年过节都会一起聚聚。父辈关系好,他与赵飞雪则关系平平,虽时常见到,但其实没说过几句话,算一算,较近的相处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次,貌似不怎么愉快,一个骂呆子,一个骂丑女,只差挽起衣袖打架。  早些年里,宁无对这世界缺乏认同感,换而言之就是与世道格格不入,对外面的全部都充满了排斥,现在想想啊,那时的他在别人眼里是个怪小孩吧,不说话,不理人,总是冷着张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恨天恨地,时不时做出匪夷所思之事。  活在这个年代,对他向来都是折磨,是老天因他亵渎无上神灵而给予的惩罚……呵呵,尤为的可笑。  他从不信神!  记得没错的话,赵飞雪仅长他数月,以这样的年纪做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让人惊异,可也只是惊异而已,因为这世上不缺天生之才,无论男女。  要知道前面有个冉良,为如今后赵,天骄冉闵之生父,十一岁时就能统率自己的族人与胡人作战,还干得有声有色,接连打了几个胜仗,连后赵政权的建立者石勒都对之刮目相看,将之俘虏后,让当时的石虎收为养子。  宁无没少听某大个子吹嘘自己的父亲冉良有多厉害,不过人死得太早,没机会亲眼见到过。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辰,赵飞雪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麻布包裹的头颅,还滴着血,听说是她在成汉一个朋友的,救不了,至少不能让之尸首两处,待会儿要去将尸首缝合起来,交给其家人埋葬。  她说这些话,半边面具下的嘴角翘着,像是在笑。  看得见她肩上的千钧重担,同样清楚其哭笑未明之态必定有心伤之事,所以他带着长者对孤苦小姑娘家的怜悯,帮忙缝合尸首,献上微不足道的关怀。  “无论如何,你都该回南方去走走,我会等你,他们也等着你回来。”赵飞雪转身,有夕阳逆霞之光照耀其侧脸,银白覆上火红,犹如拼尽性命的燃烧,眨眼就会毫尽心力,成为灰烬。  “……”宁无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眸眯成缝,扯出一副沉思的神情。  他们背对背,各自一方。  宁无自是回去继续练武恢复身体,提起细剑斩树叶,单调打拳之类的,开始倒有几分趣味,重复多了便无趣至极。  她呢?  驻兵兴建起的大堂内,赵飞雪坐在高处,外面站着八名手持大戟的守卫,任凭风吹雨打、烈日暴晒,皆纹丝不动。  其实场面算不得多威严,这里高坐的少女,身为主公,只是寻常地和下座将士们交谈,吩咐些需要重视之事,然后看着一个个人出去,或一个个人进来。  公事处理完了,她起身,从侧门离去,回到自己起居的地方。  洗漱,吃饭,做些梳妆······  赵飞雪的房间自是和那些名门贵族女子的有极大差别,没有多余的饰物,四周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兵器,但作为女子应有的梳妆打扮之物还是有的。解下银甲,放下龙纹银枪,她满身的英气定是有所降低,可也增加了其少女独有的那份柔和与温润。  待到洗脸后,半边面具放下又戴上,长出老茧的手放在冰冷的面具上,静止了会儿。  不久,她扎着的头发已经放开,是瀑布一样倾泻到后背,漆黑柔顺。  她用手轻轻地顺了顺茂密的发丝,接着左右摇摆几下,到铜镜面前照照看,眼里不怎么满意,于是拿来一根蓝布条,把头发松散地束拢。  “阿浔,你看,主公我这样美不美?”赵飞雪突然转过身来,眼神晶亮地对伺候在身旁的人询问。  “主公有意宁公子?”伺候在她身旁的阿浔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背负着一柄青铜古剑,身着江湖女侠常有的装扮,模样颇为清丽,此刻说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赵飞雪听到这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为无声而笑,半边面具下的嘴角扬起、裂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见此,阿浔忽地半跪而下,紧紧低着头,跪着的姿态犹如深埋在地底下的陶俑。赵飞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回过身去,盯着铜镜里面的自己,随即抬手拉下那束拢头发的蓝布条,掀开脸上的半边面具。  铜镜映照的并不太清晰,但也能辨别得了容颜美丑,赵飞雪半边脸称得上美艳动人,而另一半边脸凹凸不平,大片似恶瘤又不似恶瘤的东西覆盖,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你可否知道?阿浔,阿浔姐。幼时有很多人都骂我丑,欺负我,他也叫我丑女,连到现在都这么叫,恐怕我不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后也会如此叫下去。我讨厌别人说我的脸长得丑,但偏偏就不讨厌他,很奇怪是不是?”赵飞雪对着铜镜,好似自言自语。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去扶跪着的阿浔,“起来吧,我又没真的生气,唯独觉得你说我有意他,觉得有趣罢了。主公我是不会嫁出去的,以后至多找个顺眼的男子,延续我赵家血脉,他呀,是个怪人,我们不适合。”  “你过去叫小栗过来,我要问她一些事情。”  赵飞雪打发走了阿浔,再度对着铜镜,尤为纯美地笑着,而镜子里自己的脸越来越模糊,几乎让她看不清自己长什么模样儿。  不多时小栗过来了,气喘吁吁的,光洁额头隐隐有汗渍,颈项有几根发丝粘着,看来阿浔去叫她时,她正忙着。  “主公。”小栗平息了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向自家主公行了个下臣之礼。  “别勉强你自己,年龄小,干不了太重的活,可以叫人帮忙,我不是看在你的气力才留下你的,这得明白。”赵飞雪找个地方坐下,左手撑着头,话锋一转道:“宁无那呆子,在我离开之时有没特别的举动?”  “嗯,宁公子特别的举动---他不喜说话,有时候呆呆地坐着,好像在想什么事儿,有时打拳,还有时练剑。对了,宁公子的剑术很厉害呢,不比阿浔姐剑术差多少。”  “剑术厉害?这个倒有趣了,当初对谁都不理不睬,把脑袋埋进书里的呆子,如今居然有一手厉害的剑术。不过他身体痊愈了吗?又打拳,又练剑的,不顾及自身。”  “宁公子的身子骨单单看起来弱,实际硬朗着哩,伤势好得很快,明明几天前都快死了······”  听着小栗讲着有关宁无的事,赵飞雪眼睛微眯着,回忆起幼时的种种。尤其是那个散着头发,冷着脸不说话,整天把自己关屋子里看万卷典籍,死不扎总角的男童,不过他看似和谁都想保持距离,却又忍不住透过窗口窥探外面。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对一切的抗拒,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他一次次拒绝,哪怕被家里长辈呵斥狠揍,打得半死不活,亦从没有让她看见过他退却半步。那个时候,因为他抗拒的勇气,和做出的几件难以相信是小孩能做出的事情,一群小玩伴甚至将之当做孤独无畏的英雄来看待,还吸引了不少贵族女童倾慕的眼光。  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当初他在小伙伴们,乃至于她眼中,是一朵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后来大难临头各自飞,能够再度相见已是不容易。  “我们去见见他吧,陵墓之行,或可多上一人。”赵飞雪身着襦裙,没有再带上面具,就这么走了出去。  此刻,宁无握着铁剑,在庭院里不动如山,脚下四周密布着细若泥沙的碎叶。当他再动之时,手中铁剑轰然炸裂,断成几截。魔龙珠给予他痛苦的同时,亦给予了他强大、源源不断的力量,可这力量不那么好控制,伤人伤己。  一柄剑没用上多长时间,就被用废了,怪可惜的。  他停下来,静静站着,思索更为适合自己的发力窍门,但刚偏头就看到走廊上,有一袭乌黑靓丽头发,穿着典雅襦裙的少女,正看着他,身后跟着俏生生的小栗。  宁无眼力不差,很快就发现襦裙少女就是赵飞雪,面具取下,那张脸的一片难看印记十分熟悉。  “剑术不错,阿浔,去和他斗一斗。”赵飞雪对他笑了笑,接着一抬手,剑与人飞出。  在宁无面前,出现的是剑柄上金嵌有‘青虹’二字的宝剑,而人是背负青铜古剑的女子,衣着气质有任侠之风,单气息就能感知到对方是个难得的高手。  两者皆无言语,人动剑出。  这个叫做阿浔的女子,剑走精巧,有大家风范,论到剑术高超精妙,的确是比宁无强。但是比斗,哪能仅仅比剑术,力量、速度、气概、谋算,无所顾忌,一气呵成的碾压,宁无接连三十六剑构出无法挣脱的泥潭,奠定了胜局。  “我不服。”被宁无用青虹剑架住脖子,阿浔直生生盯着他。  “输了就是输了,知道阁下有留手,又顾及在下伤势未愈,怕再伤到在下,不然胜负难料。”宁无放下青虹剑,走到赵飞雪面前,把剑递过去对之说道:“青虹剑为虎威将军传下来的珍宝,莫乱扔。”  “我给你,要不要?”  “不要。”  赵飞雪和宁无面对面,一问一答。没等他们说接下来的话,外面响起阵阵喊杀之声,赵飞雪捉狭的眼神锐利起来,抬手要拿过青虹剑。  但这刻,宁无没给,“先去换衣物,外面的事我助你挡着。”得人恩惠,关键时刻是要出力的。
  对于杀,宁无的经验丰富。  记得七岁时,有个刺客闯入他封锁自己的小屋,口口声声要杀他,最后却被他给反杀掉了,用的是无聊之余布置的机关陷阱。  还有九岁的时候,一群同龄的贵族男童举行总角宴,然而在有心人的驱使下,好好的宴会成了杀戮场。在极端混乱中,他凭借满身的暗器剧毒,一个人就干掉七名满手血腥的贼匪,事后得到了东晋皇帝的嘉奖,同时埋下‘木秀于林’的隐患。  十岁以后的算不清,为了能活着,更好地活着,几乎每天都在和鲜血死亡打交道,踏着旁人的尸体艰难走出活路。  挥刀出剑,夺人性命,在他眼里已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世道正是如此,魔道当世,邪道昌盛,所谓的正道秩序破碎不堪,长着腿的都能践踏几脚。  “无义之人,无耻之辈,赵飞雪!尔等遮面鼠贼,快快给本将出来受死!”前门,有个面目粗犷的九尺大汉,提着两把巨斧,带着大队黑甲兵杀来。  “我父在你困窘之时,曾帮衬于你,而你如今却提回了他的头颅,邀功请赏!卑鄙小贼赵飞雪,你该死!”侧方,一名挥动方天画戟的年轻男子杀出,身后跟随众多刀斧手,气势咄咄逼人。  “丑娘们,滚出来!吾等今天拼掉性命,也要取你项上人头,告祭枉死之魂!”  “杀啊!杀······”四面八方汹涌着讨伐赵飞雪的浪潮,杀声震天,而赵飞雪的铁骑兵在马下,仓促间有些抵挡不住。  宁无和阿浔几个闪身出来,一起迎了上去,两柄快剑势如猛龙,飓风般绞杀,但是敌人实在太多,起码有上千之数,且个个绝非庸手,或许他们大部分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百战之兵。  不明白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成汉已被灭亡了,余孽死的死,散的散,能集中如此多的人来对付赵飞雪,怎么看都显得不正常。  想来,赵飞雪的回归东晋之路,没那么简单,外部的敌对不算,内部的敌人势必会给她造成相当大的困扰。  铿轰!~  兵锋相对,杀性如潮,双方冲撞出血雨腥风。赵飞雪手下的兵将不弱,初始因为仓促应战,又无统一的指挥调度,以至落于下风,但待到赵飞雪披上银甲、带上龙纹银枪出来主持大局,他们犹如找到主心骨,很快调整了兵阵状态,收拢兵力,积极应对着各方的进攻,以极快的速度搬回劣势。  当然,赵飞雪的出现亦刺激到了敌方,无数人不要命地拼杀过来。他们中有许多人与赵飞雪相识,不过赵飞雪没有给谁留情面,纵横飞奔而去,手中的长枪一震,一朵朵猩红的枪花带走一条条热血生命。  那面目粗犷的九尺大汉,被她一枪破入了眉心,横穿至天灵盖。到濒死,他都用最后的力气,愤怒地吼出三个字:“赵!飞!雪!”  无喜无悲,赵飞雪抽回银枪,让对方轰然倒地,又侧身顺势洞穿了一个挥刀而来,毛脸男子的心口。对于已死在她枪下者,她的视线没有停留一眼,枪尖便朝向那个挥舞着方天画戟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英武非凡,一手方天画戟堪有百夫莫挡之勇,此时满身是血,杀红了眼。  赵飞雪的龙纹银枪朝向他,他也将方天画戟对准了赵飞雪。  “为什么?赵飞雪!父亲他欣赏于你,为你我定亲,我们本该是一家人啊!”年轻男子双目赤红如鬼,神情满是悲愤复杂,握住方天画戟的手在狂震。  “逆回,寰宇唯杀!”赵飞雪对之的回答就是背对,朝身后刺出这恍若能穿透万物的一枪,接着是被抛飞粉碎的尸体,碎肉和血雨散开,画面惊心动魄。  她是战场上的女战神,能做的,想做的,都只有杀!杀!杀!  除此,若何?  夕阳如血,杀声如雷,哀嚎不止。  战场无疑最为血腥残酷,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两者之间的抉择很明了,那就是用尽一切谋算技艺,杀死对方!  宁无就在赵飞雪的附近,她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眼中,这个女孩真的不同了,或许在这五年来,经历之事并不比他少。  接下来的战况呈一面倒的趋势,赵飞雪这边的人毕竟要多,而对方是多股势力纠合在一起的,死了领头的就会瞬间分崩离析,各个击破不会太难。  来得快去得快,从头到尾总共大半个时辰的厮杀,死了百余人,受伤的大概有五百之数。那些见势逃命者,赵飞雪没有派人去追击,只是打扫战场,处理后续之事。  她又忙碌了起来,左右奔跑,慰问伤兵,抬着不论己方或对方的死者,找那个袁将军讨说法,趁机多要钱粮,直到半夜才空下。  就在其身旁,宁无算是见识到了她的武力与手段,难怪能在这乱世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以后其小心慎重一点儿,野心莫太过,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夜半,无心睡眠,他和赵飞雪对饮。  对饮的地方不是在厢房里,而是在厢房之上,今晚月亮很圆,月色很美,自然要处于高处赏景饮酒。  “呆子,你就不能主动说说话?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总会有想要问的吧--”温润的嘴唇轻点着酒水,赵飞雪看着宁无,眼神充斥着埋怨。她是想和他聊聊的,有些事无法和别人讲,只能藏在心底,如果是这自小相识者的话就没问题,可结果这家伙只是喝酒,神游天外。  “说什么?我没有想问的啊。”宁无注视着赵飞雪,一脸故作的茫然。  “你这人啦。”高处坐着的赵飞雪站了起来,无奈地一笑。  她身上银甲还穿着,没约束的长发于晚风中飘摇,英姿飒爽,尤其那双白皙修长的大腿,月光下弥漫神圣的光晕,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真的没有想问的?比如我有多厉害,白天杀来的那群人是谁,和我有什么恩怨,还有想知道和你斗剑的阿浔,也能说几句呀。”  “你想说,我就听着。”宁无见赵飞雪如此积极,也就一副‘可怜你’的模样点了头。  “你,你······”赵飞雪抿抿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心里暗想:这呆子还是老样子,明明都不怎么说话,但一说话都能气死人。  哼一声,她气呼呼地喝酒,而宁无神情祥和,就这样两人安安静静的,在高处沐浴于盈盈月光下。  月上中天,四野的虫鸣声渐息。  “你知道吗?我很厉害,当年从南方到这里来,只带了几十个人,现在我手下有近万人。”  死憋着,终于撑不下去,赵飞雪张口自顾自地说道:“那时我家里和你家里差不多,人都几乎死绝了,跟着我的南叔,连金伯伯,还有力哥,他们先后死在了战场上,其中力哥是我亲手杀的,因为他受不了苦,想跑。哪能让他跑呀?他是南叔的儿子,南叔要亲自动手,我抢了个先。”  “白天那群人,许多和我有干系的,恩惠的有,仇怨的也有,大都不坏,可是我杀他们不会留手,因为他们想要我死。”  “阿浔呀,她在整个成汉都算一流的剑术大家,你能胜她,即便有其它缘由,也不简单呢······”  赵飞雪慢慢说着,宁无静静地倾听。
  高处的风越来越凉,皓月被无数星辰围绕,光暗交接处的线条,无比柔和。  他身形略微后仰,一手拿着青铜酒盏,一手支撑在身下的屋脊木板上,整个人沐浴于晚风当中,衣衫飒飒,黑长的头发随着风向后飘扬,耳际还有几根发丝在打转儿,像是要乘风而起。  这触觉十分舒适。  不可否认,能活着终归是好的。  “其它的事不好说,但论到带兵打仗,我绝对比你厉害……”  赵飞雪盘坐在宁无对面,手肘顶着膝盖,双手左右摇摆着,绘声绘色地自吹自擂。不过始终是她一个人说话,时间长了也怪累的,到最后索性就闭嘴,停歇了半刻。  只是半刻,她抬手顺顺头发,靠着侧脸又说道:“回到南方,我会把赵家重建好,以我如今手上的实力,这会很快。当然了,你若回去想重建宁家,我会帮忙的,顺便我们一起去了结仇怨,和他们未忘、未完的仇怨。”  “他们在南方根深蒂固,不要着急,慢慢来。”宁无浅饮一口酒水,放下手中的青铜酒具。喝酒,他是点点滴滴地喝,享受少有的悠闲时光。  这个时代的酒,谈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尚且可以入口,温润喉咙。  “我不急,可他们会急呀。那些人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们害怕我,即使我现在的实力还比他们弱,白天的事大概就有他们的背后操作之因。”  “就稳着来吧,狗急了会蹦上墙,兔子红着眼也会张口咬人---”  听他说到这里,赵飞雪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稍微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在月夜中显得十分迷蒙虚幻的笑容。  “呵~,我倒是蹦得很高,寻常城墙都能翻过去,而且牙又好,可他们老得腿脚都不利索,怎么蹦跳?能有几颗啃骨头吃肉的牙?既然是狗啊兔子的,挨刀等死就好了。”  “嗯,有道理。”  宁无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平躺着,双手放在后脑勺。赵飞雪看他这样,同样向后倒下。  银月的光辉洒下,两人注视着黑洞洞的苍穹,就如此直到了天亮。  那后半夜,宁无还出奇地做了个梦,他几乎忘却的前世……
  来到这似是而非的一千多年前,宁无曾探寻过究竟,唯一知道的是这可能和钱雨有关。  记得那天,他带着两个妹妹去参加君依的葬礼,初到时就察觉处处透露着古怪,环境布置过于阴沉迥异,神秘蒙昧,有不祥的黑雾汇聚,好像在举行某种巫术祭祀。最后于钱雨的主导之下,他被挟持着割破手腕,放血以七方之斜角画出奇异符文,与她口中本应‘尸骨无存’的君依,交错方圆间掘土合葬。  封住棺木的那刻,钱雨留下一句话,说的不是永别,而是再见。  也许想多了,但人一旦空闲起来,不多想是不可能的,有时甚至还揣测着他来到这里,君依是不是也在?  实在话,心里有点期待。  没有经历过不会明白,只有你一个,愉悦无处分享,痛苦无法诉说,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如影随形,逐步侵蚀着身体灵魂。尤其身处乱世,周遭危机四伏,不知哪天,自己、与自己有关者就突然间死无葬身之地。  那死亡白骨堆砌城墙,持续不断的崩坏,唯有冷漠以对,消减性情,他刻意和周围者保持距离,亲友死了亦不会太伤感,哪怕是此生的父母。  在许多年前,宁无就早已经决定好了,心无旁骛地获取本真认知,武道通神,然后去弄明白自己重生的缘由,可以的话,回到原来所处的世界,也就了无遗憾了。时不时会想,两个妹妹宁白、宁蓝,如果时光流速一致,她们应该都是个大姑娘了吧,希望钱雨如所说的那般,会照顾好她们,让她们有书读,有大餐吃,有漂亮衣服穿,有好地方住,快快乐乐地长大。  凌晨,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侧脸,这指尖的冰凉叫醒了他。  “有个地方,希望你一同去。”赵飞雪不知何时背负着龙纹银枪,穿上银甲,手脚皆有布条环绑,模样英姿飒爽。  “这给你。”  她还朝他丢过一块皮囊,其上有大小不一的兵器,可搭在肩头腰际,随身携带。  黎明前夕,月光都稀薄得可怜,宁无还看到了其余两人,一大一小,剑术大家阿浔,脖子上有细长青蛇的小栗,她们都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没问去什么地方,要他作何,只是将那皮囊套在腰间,逐一摸过各式兵刃,触感未错便随之出发。  就在这驻兵之地,赵飞雪带他们到了一处秘道,其尽头为一堵青铜巨墙,有火把照耀,墙壁上面是犄角狰狞的恶龙图腾,首尾栩栩如生,躯干却极其虚幻。  赵飞雪手臂向后,身体重心前倾,风雷般发出龙纹银枪,直入恶龙之眼,有沉重之音。宁无的左眼突然一阵猛烈刺痛,遍布血丝,竟让他身形摇晃,几欲痛呼晕厥过去。  “先古遗脉,龙魂传承,你与之有缘。”  “很痛耶,若你不开启这堵青铜壁,就快些取出来,我头晕,受不了---”  不等赵飞雪自己去取龙纹银枪,宁无等不及上前,可刚碰到枪杆,就被惊人的力道给震开了,深切感知其中传递来的滔天恨意,和不死不休之仇怨,仿佛遭逢天敌。那龙纹银枪所刺的地方渗出鲜红刺目的血,蔓延开来,迅速连串整个首尾,躯干也渐渐明晰了起来。  恶龙躯干裂出缝隙,赵飞雪抬手,将龙纹银枪一个转动,接着发出‘咔咔’的响声,一道幽森的光自青铜巨墙中照射出。  在他们前方,裂开近丈宽的阶梯通道,向下深不见底。  “里面有嗜血异物,小心行事。”赵飞雪当先步入阶梯,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我们走。”青铜古剑已在手中,阿浔紧随其后。  “公子,快走了啦--”  前面两人都进入了,宁无却呆滞在原地,这刻小栗过来拉他,要带他一起进去。突生的心血来潮,进去后,必定遭遇大难。  直觉十分准确,四人走下这阶梯,未至赵飞雪边有边提及的地下宫殿,便逃了回来,因为碧寒的眼成千上万,为凶残异物阻挡在前,绝对不可能闯过去。  “呆子,你身上有何物?引得狻猊子如此……上次我和阿浔她们,碰到四头已极难对付,全力之下才得以逃脱,幸好此次没走远,不然那般多的狻猊子从四面八方扑来,哪还有活路可走。”  “怪我啰?我都还一头雾水,跑进来,逃出去,感情闹着玩啊。”  “是我们来的时段不对。”  ······  ······  天黑过后,又是一个爽朗的清晨,东边的霞光弥漫万里山河。  伤势好得七七八八,宁无准备离开,走之前有小栗给他弄了个包裹,里面有换洗的衣物和钱粮,阿浔赠给他一柄锻造精良的长剑,用之随意耍出几个剑花,挺顺手的。而赵飞雪不在,之前就打过招呼,所以没必要再专门找到她辞别。  他走,有人送,是赵飞雪的一个副将,名字叫做孙立,包裹和长剑都有帮忙拿。  孙立身子骨是他的两倍,高大魁梧,刀法出众,那日应对来犯之敌,一柄大刀劈了对方十来个人,可谓勇猛非凡。  “宁公子,主公有吩咐。所以···得罪了!”至野外,孙立背对着反手持刀,猛地转身寒刃朝向他,跟随而来的十余兵士纷纷退向四方。  宁无手无寸铁,亦不后退半步,直视着孙立与其手中的锐利刀刃。  吞下魔龙珠之前,他不敢空手面对孙立这样的军中高手,而现在则不同了,体魄隐隐被推到更高的层次,内息已成罡气,放眼整个天下也堪称一流。  干脆利落,他几拳击败对手,周遭乱石纷飞,出现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坑洞。这不是说比孙立强多少,仅因为一个无所顾忌地硬拼,出拳若疯魔,一个多少有些惧怕刀锋无眼,给自己酿成大祸。  “她让你,在被我打败后做什么,或说些什么。”宁无一手拉起倒地的孙立,语气平缓地直言问道。  “你……如何得知此事?”孙立狼狈地抖抖身上的尘土,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握住的刀上多了个缺口,因此颇为心疼。  “这个只要想想就知道了,她总不会叫你来杀我吧,肯定有其它的事来着。”  听了宁无的回答,孙立依旧稍有迟疑,浓眉大眼皆挣扎着,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郑重递过来,能察觉他堪比大腿粗的臂膀紧绷着,似尚有不甘之意。  “这东西放在外面,势必引起天下人争抢,主公决定将之给你,我等一致反对。你用剑很厉害,体格却看起来很弱,本以为我用刀,能轻易击败无剑在手的你,不想结果是我轻易被你击败,如此只得顺从主公意愿。”  “诶~,居然传说中的东西,天策,天之策呐,不简单,不简单······”宁无看到了那卷竹简开启处的两个古字,遂想起幼时在书里翻过的一则传说:天策方圆,宇内无形。  既然给他,应不假,那赵飞雪的恩情大了,连这种传说之物都舍得,到底要不要接受?  他顺手就把竹简打开,天策,亦称为天之策,不过十来个薄薄的竹片组成,其质地十分陈旧,所记载的内容也不多,百余个奇异的文字、符号,但他足足看了好一会儿都记不下来,越看越觉得复杂,越看越觉得玄妙,注视一处久了还头晕眼花。  “天策,对我有用。就这样,我先拿走研习一番,等回到南方,会将之交还于你家主公。”  “望宁公子言而有信!”  前路漫漫无期,宁无拿回包裹长剑,告别众人,再次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前面他拒绝了车马,所以单凭脚步行路,练武亦炼心。  时至傍晚,落霞映照天际洁白的云朵,有一白发老翁,和一不沾染丝毫尘气的少年行走在山野间。衣衫飘扬飒飒,林木枝叶摇摆,听得见鸟类扑哧翅膀和野兽的咆哮之音,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着,并没有靠近交谈。  宁无捧着天策竹简,默默思考着,神游不知何处,蓦然感觉身体变得轻了,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踏在云端,身心皆犹如被净化了一般。【天策方圆】,这四字在他多次浏览天策竹简后,有了些许领悟,知“天之策,方圆成形。”  按照传说,‘天策’应是仙神之书,而他见这天策,虽有仙神之表,却述之魔心。  合上天策竹简,宁无消除身上所受的影响,恢复平凡状态。  前方有老翁,不快不慢地行走,腿弯曲着,背弓起。宁无不再看竹简,也没有超过去,一则是如此年老之人能慢步危机重重的野外,绝非普通;二则是他需要有人引路,天晚了,当寻个安身处所。  双方互不干扰,老翁把他带到了一座依山傍水的山寨前,有石头围墙,巨木栅栏,分布着不少土木建筑。上方,立于数丈的高楼之顶,为青铜鬼面的山匪头领,还有妖娆多姿的异域女子在其一旁,下方是五六十之数,持着大刀长矛的匪类。  老翁停顿一下,抬头以昏花的老眼左右看了看,仍旧是继续向前走,直到被数个山匪拦住。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出人意料。  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山匪跪了下来,旁边另一个莽汉山匪抬手,挥刀砍向老翁。  有血,有泪。  血是老翁的血,其肩膀到腹部,长长的伤口不断流淌。  泪是跪着的年轻山匪之泪,紧低着头,不敢去看。  “老山伯,这里不属于你了,你为何还要来?”上面的青铜鬼面之人,发出沉重的声音,其身侧那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拜下,不知是对青铜鬼面人跪拜,还是对老山伯行礼。  “我来,是要带走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老山伯干枯的手擒住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山匪肩头,竟将之强硬提起。  “你要其它东西,只要不太过,我都可以给你,可老山伯你得明白,他对我们的意义,不会让你带走!”青铜鬼面之人从高处跃起,轰然降落,地面发出震动。
  山寨前,老翁、青铜鬼面人,与好似又变多了的山匪。  宁无距离他们,尚有十余丈的距离。  见情况不对,他本打算离开,可脚步还未移动,就有一双眼睛看了过来,那是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尤其这眼睛在青铜鬼面之下。可以肯定青铜鬼面人是男的,无论身形和声音都可以看出,然而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漂亮的眼眸?  两人相隔不远,相互对视着,视线无形中牵引交锋,有不知名的气氛弥漫开来,似探寻,似杀意,又似惊奇。  高手!  随意跟着个山野老翁都能碰到这等人物,运气属于上佳,况且老翁也非常人,身躯年迈,被砍了那么重重一刀还能立得稳稳当当,手中尚且提着一名年轻山匪。  “少侠可是老山伯寻来的帮手?”青铜鬼面人的声音由沉重化为丝丝清冽,如同山泉流动。  “不是。”宁无自是摇头。  摇头之后,他拔出了阿浔赠给他的长剑,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必要和这青铜鬼面人战上一场,否则心里有所缺失。  “江湖流浪之人,相逢即是缘分,请务必应允在下讨教几招。”  “呵,少侠有意与我交手,那却之不恭。”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阴沉下来,青铜鬼面人从老山伯身边走过,其身后的山匪们迅速将老山伯团团围住。众人的关注中心转移了,伴随着青铜鬼面人的脚步,和他们都陌生的年少剑客,霎时分外寂静。  那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随后自高处轻盈地纵身跃下,落地无声。  其实他们很疑惑,不知道头领为何如此看重一个瘦弱的少年人,竟然直接越过老山伯,首先去接受对方兴起的邀战。即便这少年人剑术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他们是知道自家头领之强的,天下之大,定能占据一席之地。  咝咝~,毒蛇般的轻鸣。  那是刀,狭长之刀,在青铜鬼面人手中颤动,泛着妖性流光。他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在凝聚气势,宏大中犹如虚空动摇,磅礴慑人,仿佛带动黑暗压来。  气势之猛烈,宁无居然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想要后退了,这很是惊异,对方比他所想的还要强大,而且强得多。体内的魔龙珠突然躁动,好似遭遇天敌,又像是被吸引,一股股奇特的力量喷薄而出。  击败他!击败他!快去击败他!  脑海里出现龙影,有声音在剧烈呼唤,极为急切,极为激动,极为疯狂,弄得宁无血脉喷涌,热血澎湃了起来,尤其战意挤压在心口,几欲炸裂,恨不得立马将心口撕开释放。  凭借他目前的武力,明显会处于下风,无论邀战还是应战皆为自不量力之举,可当前局面无法退却,必须得迎难而上,以弱克强。  在旁人眼里,以弱克强可作传奇大书特书,然而在他这里却能当成常态,当年那般险恶的环境,能活下来,没缺胳膊少腿,其本身就是个奇迹。再者,人的力量远远不止用武力来作为衡量标准,天时、地利、人和,皆可借用之。  不过,如今他想堂堂正正一战,迫出自己的潜力,消化魔龙珠的力量。  可以感知到魔龙珠残余的意志,源源不断的气力勃发,宁无双眼绽放光芒,长剑扬起,剑锋与肩膀持平,片刻间收起思绪,专注于剑。  渴望着绝强之力,而获取强大力量的捷径就是靠近强者,沾染强者的鲜血,眼前之人就在此列。  “在下宁无!愿领教足下高招!”宁无亦在聚力,与青铜鬼面人分庭抗礼,声声震荡如风暴降临,渐渐扳回开始在气魄方面形成的劣势。  手心的剑柄紧紧握住,剑体侧移,空气好似被撕碎,只见银光一闪,悍然刺出。他身体偏瘦,面临顶尖高手力有不足,却胜在灵活,以剑之锋芒寻其破绽,未尝没有胜机。  先前和阿浔过招后,也学到了几手精巧剑招,能煌煌大势,同样可细微中夺人性命。  寒芒闪电交错,刀起逆回,发出‘铿铿’巨响。  “我名,朱雀燕空!”  那自称朱雀燕空的青铜鬼面人,斩出的刀被灌注了极强的力道,宁无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而出,手臂发麻不已。  可一旦交战,哪有没分出胜负就停歇的道理?剑出刀斩,势要破灭眼前之敌,莫能产生分毫迟疑。  迟疑,不只意味着失败,还得死!  宁无处于了守方,四面八方狂风骤雨般的刀势袭来,破空之音袅绕,刀剑惊鸣。无可以力敌之,因为他的武力确实低于对方不少,而游走应对亦左支右绌,对方的速度灵活貌似也比他强。  “拿出你血脉里流淌的神遗,那是祖先的恩泽,不必掩藏,若不然,就死在我刀下!”燕空出刀的力道更重了,狭长的刀在其手中好比巨锤。  “神遗?”宁无后退几大步,稍缓半边身子的酸痛,脑袋里颇为不知所以。  对方的话难以理解,但不妨碍他全面引动魔龙珠的力量来对敌,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一塌涂地了。  “是我死在你刀下,还是你死在我剑下,尚未可知。”  地面的山石出现裂痕,周围的林木摇曳晃动,气与气的碰撞,成罡化风。宁无体内的魔龙珠变小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充盈全身的狂野之力,奔腾呼啸,气息攀爬至顶点,衣衫无风自动,头发不羁飘摇。  “血脉里流淌的神遗之力,你果然拥有,哈哈哈······”正在此刻,燕空忽然大笑收手,畅快地说道:“好兄弟,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进山寨喝酒吃肉,为你接风洗尘!”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将本公子置于何地--,接我几剑再说!”宁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怎肯罢休。  “莫伤和气,吾等点到即可。”  “看心情。”  两人的刀剑再次对上,初始燕空把自己放在陪练的角色上,但随着宁无的攻势愈加凌厉,终于正视了起来,交战逐渐达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宁无的剑染上了燕空的血,燕空的刀亦沾染他的热血,最后以双双力竭而告终。  “爽快!”  “的确爽快!”  短暂沉默,相视一笑。
  夜里,宁无撕着烤制的熟狼肉,尖锐的牙齿快速嚼动,全力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很饿,饥饿得无法以言语来形容,于是拼命往嘴里塞能吃的东西,已经忘记自己吃了多少,可饥饿感始终不见消退,肚子一直‘咕咕’地响。  “你的神遗,应是初次觉醒,我刚觉醒血脉里的神遗之时,也是这么饿,怎么吃都吃不饱,整整啃了一头野猪,身边积起大堆骨头。”燕空注视着宁无,态度和蔼,就像是真的把他当做亲兄弟来对待。  这个时候,燕空已摘下了青铜鬼面,露出自己的容颜。如果只看脸,不见其平坦无起伏的身形和中气很足的声音,绝对会认为他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倾世绝俗的大美人。  这张脸在月下流动莹莹光泽,浩然洁白,完美至无瑕境界,太过妖孽骇俗。宁无瞬间很理解燕空为何要戴上青铜鬼面,这是为了保持自己身为头领的威严,更是为了防止自己到处招蜂引蝶。  女的不说,恐怕连男的都会被这张脸勾引不少,宁无甚至都已发现一个中意燕空的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会儿被老山伯提起的年轻山匪。非是他胡思乱想,而是这事显而易见,言行举止,那意图靠近,表现出的亲密劲儿,眼睛又不瞎,怎能熟视无睹?  说起老山伯、燕空,和那年轻山匪之间的恩恩怨怨,若不亲耳听当事人说,绝难知晓,极富有话本故事的曲折性,离奇性。  其它的事他只是听听且罢,不予意见,可他们竟然想做的是开国!  区区几百人,多为山间流寇,虽说其中有能手,积累的财力物力尚可,但远达不到建立一个国家的程度,连政权的雏形都成大问题。幸好当今是乱世,建国称王做皇帝的不是一两个,那些真正的当权者眼不见心不烦,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谁也管不着谁。  关于年轻山匪的身份方面,宁无也稍微惊讶,因为他们声称他是汉室嫡系,叫做刘安农,据说是献帝的八代子孙,老山伯则是他这汉室嫡系的护卫,世代传承的那种。  燕空是要将刘安农推出来做招牌,刘安农自己也同意留在燕空身边,而老山伯却不乐意,说是时候未到,唯恐陷入祸端,导致汉室嫡系血脉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他们发生了诸多争斗,未开国,就内耗不浅。  在燕空这等强大的后起之秀面前,老山伯自然是节节败退。这次前来,他其实没想能真的想带走刘安农,仅是萌生死志罢了,愿舍身成仁。  可他终究没能成仁,因为燕空不让他死。  宁无见识到了这妖孽般的男子,所称之为‘神遗’的力量,那修长的手指间,跳跃着的幽青火焰。  朱雀燕空,还当真有犹如朱雀的火焰,妖性十足,就不知他何为叫它神遗。  肚子未填饱,他来不及问,牙齿咀嚼的速度加快,不停吞咽。  “不太饿了就别再吃,等半个时辰以后,又会很胀。”见新认的兄弟依旧狼吞虎咽,燕空估摸着分量,在适当时机提醒。  “咯~”  咽下嘴里的肉,宁无重重咬住牙,闭眸沉寂,隐约感知自身肌体在膨胀绷紧,好似没有先前那么干瘦。应是错觉,毕竟长肉没这么快,但他能确定的是己身更为有力,筋骨比之前坚且韧。  合上口,确乎感受到腹部的饱和,不能再往肚子里塞食物。  “燕空兄,有关神遗之事,我到现在都还一头雾水。”宁无平复下食欲,安坐半刻,随即朝对面说道。  对于宁无主动提及此事,燕空秀眉微微舒展,显然是高兴的。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无形中拉近两人的距离,“神遗,这可得从千年前谈起,想想看,远古至今有无数传说,大多因为太久远,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而其中有的到当今仍旧找得到依据。你应听过这个传说,朱雀煮海焚天,触犯神威,而帝辛令三百义士助朱雀,屠天神······”  “何为神遗?从字面上就能理解,神遗为天神的遗留。三百义士相助朱雀,屠天神,结果天神死了,朱雀也死了,参战的三百义士存活下来者不过十余。”  “活下的十余人夺天神死后之物,融入血脉,你我二人皆是那十余人中某位的子孙。”  宁无安静地听燕空叙说,没有插嘴,心里却翻滚巨浪。朱雀、天神,居然还涉及到帝辛,莫不是商纣王帝辛的亡国会和三百义士屠天神有关?  太遥远,怎么自以为是的猜想,都往往会与真相差十万八千里,目前留个疑问即可。至于朱雀、天神啊,他倒是镇定,毕竟魔龙都有,朱雀曾存在不算多么值得惊奇的事,而天神,为何不能当之为强大到一定境界的人?神都是被推崇出来的,想得通就没什么大不了,这世道的人皆可练武,不断强大己身,千百万年过去,总会出现一些强如神魔的人物。  “你如何知道我和你一样,拥有神遗?”宁无问出了关键之处。  他能确定自己没有神遗这个东西,至少暂时还没有,之前那个气劲暴涨明明是魔龙珠带来的,和燕空口中的血脉神遗沾不上半分干系。  “从一看到你开始,就感觉到了,很浓的亲切感,是血脉相连的感觉,我没有兄弟姐妹,亲人全部去世了,自然而然想到祖先的神遗传承。我们的祖先共同完成屠神之举,以命相托,千年后我们后辈之相识,是莫大的缘分······”  容颜倾城,燕空柔和地注视着他,这美丽绝伦的眼睛,和夜晚才有的奇异眸光,不觉让人战栗。  有必要拉开些距离。  宁无向后移,背部碰到了一个人的腿,侧过头去看,是那金发碧眼的异域女子。  古心兰,这就是她的名字,虽以兰为名,但实际是极致绽放的蔷薇。听说她是老山伯捡来的孤儿,抚养长大后作为刘安农的女侍,而此时却死心塌地跟着燕空。  得承认燕空的魅力之恐怖,老山伯一手养大的刘安农和古心兰,不管是男是女,皆没逃出其魔爪。  这刻,宁无抬头望着夜晚也遮掩不住其火辣身姿的女子,对方亦低头看了看他,神情若有所思,幽蓝冷眸如女鬼般凄艳。  “心兰,你过来。”燕空招招手,古心兰立刻走到他的身侧。  “老山伯、主公他们,可无事?”  “主公陪着老山伯说话,老山伯同意了,会留下来不再生事端,继续照顾主公起居,直到寿终。”  “如此便好……”  宁无听他们谈话,发觉了有意思的东西,这个朱雀燕空,野心很大啊。然而野心大的人,他并不厌恶,反倒十分赞赏。男儿在世,当有侵吞天下之心,收取万里河山。
  山寨亮着几处篝火,光暗中有七八壮汉持矛挂弓,面色慎重地来回巡走。他们防备的重心,在于一处新搭建的木房子,而非是对外。  房子里一盏孤灯,半碗清茶。  老人拉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皮,疲惫地坐起,浑浊的眼看着旁边嘘寒问暖的年轻男子。  躯壳衰老了,眼神儿就不太好,连从小看到大的人,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陌生,好似这辈子从未见过,也从未接触过。  “安农啊,你是由我一手带大的,年少颇聪慧,善解人心,相信看得透由来,走这条路,会被群狼撕咬,再无安宁之日。”老人极为虚弱,神志恍惚,说几句言真意切的话都显得底气不足,声音几近喑哑。先前他承受那一刀,流了如此多的血,没想自己还能活着,可活着又能做什么……心底分外落寞。  “安农晓得。”刘安农端着清茶,小心地递给老人,未因其言辞有丝毫动摇。  “唉,你呀你呀,为何非得跟着燕空,走这条必死之路-”  夜晚,很冷很累,老人早料想到了结果,可事到临头,仍然忍不住叹息。多少年,多少曲折,为这汉室血脉付出的心血,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为之考虑已成为身体的本能。  他一生无儿无女,未必就没将之当做自己的亲子来看待,方才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至于汉室嫡系血脉,献帝八代子孙,肩负家训使命之类的,时过百年,物事人非,除了极少部分有心人,谁还关心这个?  而那些极少的有心人当中,有他,也有燕空。  老人喝了手中的半碗清茶,又开始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自己半生搏命出来的结晶。刘安农不过二十岁,相貌俊美,气质出众,体量匀称修长,又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按理来说放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可无法理解这般优秀,血脉亦高贵出奇的男儿,怎会轻易屈服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下?去做名义上的主公,实际上的仆从。  “山伯……”刘安农见老人注视着自己,半刻不说话,于是低低唤了一声。  忽然的呼唤,让老人拿着茶碗的手一松,茶碗坠下,和石块地面碰撞有声,残余的茶水四溅。  老人怔了会儿,轻微摇头道:“不是山伯多事,而是替安农你不值。如果能保全自己,安稳度过余生,垂下你天生高贵的头颅,且过得去。但你如今陷入此般险恶境地,却处处低人一等,就心甘?”  “燕空答应了,事成当日,就做我的皇后。”刘安农平静地将这话说出,然后低着脑袋,犹如形容奴隶的俯首贴耳状,全身上下锋芒尽掩。  他截断,或扭曲了自己,仅因那倾国倾城之人的一句话。  “那样可笑的应承,你信?”老人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手拍在卧榻边的横木上,抬眼瞪眸,好比雄狮迎着朝阳起身,气势汹汹,“别傻了,恐怕不是做你的皇后,而是要做天下的皇帝!”  “这无妨……”  “好一个无妨,先不提事成与不成,就算是成了,到时候也最有可能是你的死期!”刘安农的话明显气着老人了,苍老的脸展现出浓烈的威慑,目光爆出凶戾之气。  “咳咳~”一激动,老人咳出了血。  刘安农轻缓拍着老人的背,抚慰老人的情绪,接着是沉默--  “你老该放下了,好好享受清福,我和心兰会孝敬你的。”不久,他背对着老人。  “还有,被燕空欺骗,我也无怨。”刘安农犹豫了一下,再说道。说完他就向外走,过程中,闭合又睁开干涩的眼,似有泪水汇聚。  他喜欢哭,只因眼泪会让他心思澄明,知晓自己真实想要之物,想做之事,于是方能无恨。  ***************  宁无独自一人坐在篝火前,观火。  这世上,‘火’是最神奇的存在之一,能取暖,能照明,能烤制食物,用处实在太多了,不胜枚举。  然而他最看重的是火的力量,燕空那随手就能浮现掌心的幽青火焰,妖异强大,超出他当前的能力,所以绝对想要拥有。  没有的东西有两种获取方式,分为到有的地方去拿,和自己去创造。前者现在是没戏的,问过燕空,得到的答案只是朱雀二字,说什么血脉朱雀之恩泽;后者貌似有基础,来自于吞下魔龙珠的后遗症,火与冰,两种诡异能量的侵袭,有可能化为己用。  他坐着又站起,瞳孔里跳跃着火焰,即便是夜晚,到来的也是灼热!  “天之策,方圆成形,形则规。”他想起这几个字,其后就大概是些似字又不似字,说是符号却不解象形表意。  久久思索,必能有所得,正如替代寒气,他引动体内本该沉寂的火能,天策可成形!  尝试将灼热聚集,控制到手心,一点点释放出。  有尝试,大多缺少不了起初的失败,他的手快被烤熟了,甚至闻得到肉香,反反复复不是一般的折磨。  但这种折磨,他心甘情愿去承受,感知每一分痛楚所带来的领悟。  “宁无小兄弟,没去休息?”  “安农兄。”  当刘安农从老山伯的住所出来,看到火光辉煌处的宁无。宁无也发觉到了他,两人礼貌性地打招呼。  不过令宁无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径直向他走来,还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自来熟的模样。没办法,他只得暂时停止探寻火之奥妙,看这喜欢燕空的家伙要做何事?  他倒不担心自己被其瞄上,不是妄自菲薄,自己这张脸算得上少有,可比起那妖孽,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也不抱有太大偏见,其实宁无同样没有自信,若和是燕空待久了,会不会心理起变化,与刘安农得相似的病症,尚不可知。  “谢了,燕空许久都未像今天这样开心,全是你的功劳。”  “嗯?”  鼻子没问题的话,宁无确信自己闻到了醋味,是很酸的那种陈年老醋,发酵的劲头十足。  他想笑,可突然看到对方的眼角有泪痕,火焰相映照,犹如荒野迷途的将死之兽。
  山麓起伏,银光从天上洒下,醉倒尘世喧嚣。  刘安农拿来酒水,松散着衣衫,大口大口往嘴里吞咽。水流顺着下颚滑落,湿了他的颈项、胸膛,举止狂放不羁,有浪迹天涯的豪侠气度。  尽管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拥有娘的潜质,爱哭,还喜欢一个男的。  在一旁,宁无静坐,死死盯着腾腾火焰,周身热浪再起,灼气袭人。尝试,再尝试,他直到脸色煞白,方才猛地停下,全身的不适让人几欲吐血。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目前是丁点希望都没有!  他体内的火,只能燃烧自身,折腾自己,要将之引出,作为攻击手段,缺乏根本适应的窍门……  世间之武道博大精深,亦没有尽头,沿着前人之路走无疑是要好走得多,然而走上前人的路,就再难以走出自己的路,最终的成就必定受到限制。  在十岁之前,宁无便已遍览群书,尤其是武之一道有关的书籍,无论是烂大街的,还是大家族的珍藏本,能到手的统统装入脑海。他看的多了就知道的越多,眼界自然变得更为宽广,并逐步形成条理,构建起这世界与武道较为全面的认知。可是在这广阔的天地,以前人智慧为根基踏出自己的路,其实并不简单,比如这化火的窍门,就是个大问题。  当今天下广为流传的武道体系,是以内息为源,通过磨练武艺、淬炼己身来逐渐增强,每一缕诞生的气息皆储存于躯体之内,需要的时候能汲取出来。汲取的渠道就是窍门,人体有八大窍门,从起始到结末的顺序,依次为休、生、伤、杜、景、惊、死,和最后的开之窍门。  八大窍门只需勤练便能成形,每个窍门皆可通内息,发出气劲,对应着林林总总的气劲运用,变化多端,演化无常。气劲随着内息和窍门的增多而强大,不同的特性亦适宜不同的武功招数,发挥的威力有大有小。  寻常武者是内息至八大窍门,强化体魄的力量来对伤敌,内息化罡,就意味着踏入高手行列,摧石断铁若等闲之事。  但是,八大窍门没有内息罡气之外的力量可行,凭空化火须得再开窍门,俗称‘开窍’。  朱雀燕空是特例,未再开窍就能发出那等诡异强大的火焰,整个天下都未必能找到与之一般的存在。  宁无想控制体内的灼热之气化火而出,就得开窍,于无中生有,造就能承受与转化灼热之气的窍门,这也叫创造一门属于自己的武功,乃是冠绝天下的武道宗师们所为之事。  有自知之明,开窍可行,但恰好适合的则太难。  “一夜之功,成不了,等以后再说。”宁无心里想到,随即拿起身边放着的酒具,狂饮其中酒水。  喝酒间,他的眼角瞟到了一个小巧的黑影窜过,由于太快,不知看没看错。  深夜,一只山野黑猫站在某处石砌而成的窗口之上,碧幽的眼向里面看去。那里面立着个修长的背影,许久未有动作,直挺挺的,像是呆然的木桩。  “喵~,喵呜……”黑猫低低叫着,瞳孔里似乎闪过几缕人性化的复杂。  一只猫的复杂,总之是极为奇怪。  **********  老旧的摆设,枯黄的木板,黑暗中有一幕幕幻然惨白之象……放在堂前的灯火太昏暗了,在此光线下,整个寨堂都好似孕育着腐朽岁月,弥漫有无形无影的迷雾,促使万物凋零。  忽然,半开的窗子吹进了风,带着大山苍茫的气息,空气微凉。  窗子那儿有一只姿态优雅的黑猫,小巧可人,居高临下,一双奇特的眸子甚是灵动柔美,恍然间又包含着慑人之光。  此时它在叫。  燕空看见了黑猫,但没有理会,而黑猫也只是站在那里,除了叫几声,表示自己来了,之后好像尽量降低存在感,往后缩了缩,不想让人过于注意。  若是在平时,燕空会打个招呼,将之招过来,然后喂食逗弄几番,或做出要欺负这只傻猫的模样,将之吓跑,可现在不是时候。  心口充盈……憎恶!厌弃!仇恨!  面对昏黄灯火所映照出的人影,燕空极度憎厌,眼睛里的,嘴里念叨的全是恶毒的诅咒,“去死!去死!去死……消失!消失!给吾永远消失!”  很久没有憎恨过别人,因为他把所有的憎恨都已经集中在了一处,那便是此时此刻所面对的影子。  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这影子正是他自己的影子!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憎恨着自己,许久以前就因无法忍受到骨子里的自我厌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痛苦折磨,便开始转移这种对自己的厌恶,把所有的厌恶,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影子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泄,让影子替代了他身上最丑恶的部分,从而独善其身。  不断地诅咒痛骂,体内的阴郁黑暗向影子输送,慢慢恢复了平静。  突地,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动,可他却肯定自己没有动弹过。  是影子活了!  一团黑的影子在扭曲收缩,慢慢变成鸟的形状,接着又似大鹏展翅的翱翔之姿,最后形似远古凤凰,亦或妖之朱雀。  “你影响不了我,再也不会。”燕空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很是冰冷,忽然抬拳直击自己的额头。  正在此时,黑猫站在了他的影子上面,一切犹如梦幻之物。  次日,天朗气清,山寨空地齐聚了几百余人,尽皆兵器在身,满是暴戾。  “万物苍茫,立德立命,以开乾坤,覆其宇内……灼天地之华,凝日月之辉,上者为达,下者为兼,纵与横也!”  “攻!破!杀!”  朝阳如火,天边的光骤然雪亮,四方铁蹄践踏,雷霆狂暴而起。听,风在喧闹涌动着,轰然间,山寨的门被冲碎,断木飞溅,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箭矢,破空的音符接连成片,奏响战争序曲。  以燕空为首,山寨里的所有人齐聚一处,任由敌人摧毁他们生存之所,待到来袭的兵马都已进来,战争才算真正开始。顿时局面大变,乱石横飞,尘土漫天,鲜血与惨叫交相辉映,刀剑带出绚丽的血花,长矛大戟穿透一个个人影。  青铜鬼面在脸上,燕空一柄狭长的刀扬起,以冷峻铿锵的口吻道:“杀光他们!”  他踏出了实现自己野心的第一步---
  何为乱世?  就是根本的规矩破烂,作为基础的秩序也坏了,无数人为得到自己想要之物,你争我抢,愿意赌上身家性命!  燕空这处山寨算不得多大多好,仅勉强能供几百人的吃住而已,但即使这样,还有人想要、想霸占,贪昧是永无止境的。不过,来袭者们似乎自信过头了,莫不是以为单凭己方兵强马壮,武器装备精良,就能轻易拿下此处?  在崎岖山间肆无忌惮地骑着马,还敢这般横冲直撞,完全不顾有无陷阱,让人十分怀疑其领头者是否是个大蠢货,不然何至于如此被动。  他们的战争,宁无没参与,亦没必要插进去,因为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山寨里的人不论其它,至少武力层面上皆尚可,再者占尽地利,在燕空的掌控下,完美占据主场,支配着全局。  然而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以为燕空立刻就会获得这场小型战争的胜利,结果却出现了新的一方势力插足,以强大的威势镇压而来,局面瞬时大变。  那是个三十来岁,身披盔甲的英武将军,丈长的青龙偃月刀在手,指挥着大队兵马,战法和前面袭来的蠢蛋不可一概而论。尤其是他的武艺很强,使用青龙偃月刀,如同关公再世,所阻者未能有三合之敌。  “天道汤汤,成汉俱亡矣,乃吾蜀中儿郎成就霸业之时,随我杀!杀啊!”  “尔等匪类快快抛下兵器,投降者不死!”  “……”  璀璨的晨光里,群狼环伺,虎豹嘶吼咆哮,足足有千人陷入杀戮狂潮,寨中不是如何宽阔的场地,尽皆乱战成一团。  此时此地,显然有两人保持着镇定,一个当然是置身事外的宁无,另一个却是燕空。他很好奇,这妖孽凭什么如此镇定,看着己方的人一个个倒下,肢体横飞,鲜血长流,完全面不改色,好像是乐见其成。  不多时,宁无看出了更多的端倪,战场里有人搏命拼杀,有人做戏保留,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处处透露着诡异,三方势力的领头者,相互间似有默契,皆在促使着某些的人死亡。  他也注意到了首先用骑兵攻来的那个领头之人,身材矮小,面目威严清明,一柄大戟挥舞,亦有无可阻挡之勇,怎么看都不像是冲动愚昧之人。  本没有恶意,但过往经历那般的多,已习惯先以恶意的目光,将周围的万事万物看待一番之后再做出合理评断。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这里的人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一场游戏的话,就实在太可怜了,死得可悲可笑,不值一文。  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看,真相越朝向他所猜测的方向靠拢。  突然,宁无想走,而且本该走了。此地泥潭太深,涉足进去得浪费大量时间,而这时间对他是弥足珍贵的,能省则省下。  轰轰轰!~山体轰隆动摇,有巨石滚落,其中有一丈宽的石头朝他碾压而来,脚下的地面都在震荡,林木摇摆。  拔剑,罡气成形,向之迅猛斩去,巨石瞬间被剖成两半。  金阳照耀万里,连鲜血都蒙上了一层金光,在一片杀声当中,犹如进行着光明祭奠,屠戮牲畜以告上苍。  宁无在原地抬起头,看到上面放下巨石之人,前方是古心兰,一身妖异的红,金发光耀刺目,其身后又是另一批人马,精气神非普通武者可比。  “上来,宁公子,和我们一起看完这场好戏。”古心兰在上方,对他招手,俏丽的脸露出甜美异常的笑容。  这是只祸国殃民的妖精啊。宁无心里感叹,随即几个纵身便上去,立于其身旁。之所以暂时没走,是因为他想知晓其口中的‘好戏’究竟是如何的好,源头又是什么。  厮杀还在持续,起码已有百人陆陆续续丢掉了性命,出奇的是没多少受伤的,甚至比死的人都还少,与常理略有不合。  “燕空兄他这是要做什么,可否方便告知?”  “事已发生,就不再是秘密,头领他是在摆脱最后一道束缚,将之摆脱后,我们才能放手去干大事!”  “束缚?”  “太平道你知道吧,‘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东汉末年,那由天公将军张角所引动,声势浩大的黄巾之乱。天公将军有天纵奇才,就算当年被群雄联手绞杀,也别以为他创下的天平道会因此消亡……燕空领头,还有这里许多人都出自太平道,身负不俗武艺。”  “原来如此,太平道想趁着成汉灭亡之际集结人马,发展更广的势力,而燕空兄同样利用此等时机,从天平道的控制当中脱离出来吧,想必刚才死的那些人全都是太平道的死忠信徒。”  “宁公子大才。”  有古心兰解疑,宁无大概知道了此地发生之事的缘由,没其它想法,关注点立马到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上,记得没错,天之策里有相关的字眼。  前面是怎么也看不懂,现在一听,灵感就泉涌出来,有豁然开朗之感,即便只是相关,尚未真正解开,也所获匪浅。  他倒是幸运,偶然的情况下,都能有如此好事。  不久,这姑且算作内乱的战争,伴随一部分人死绝,亦跟着结束了,活着的人走的走,留的留,还有逃跑的逃跑。正当人心惶惶,最为关键的时刻,刘安农衣冠昂然地站了出来,完成最后安定人心的一环。  “今我辈在此匡扶汉室,势必夺回洛阳,复我北方!”燕空出现在刘安农身侧,声声浩瀚宏大,振奋在场者心神。大约从这以后,他将正式拥有自己的班底,接下来大有可为。  ***********  到处是尸体和血,扑鼻的腥臭味,仍然令人厌恶不适。  神情漠然地晒太阳,没心思在这里多作停留,当之无用的背景,何况在烈日下站久了,也有点儿热。  宁无思索片刻,就下去,给燕空、刘安农等人打了声招呼,交谈几句,便顺着没有尸体的地面前行,脚步平缓自若,脑子里想着苍天与黄天的牵连,方圆之内所谓‘成形’若何。  随着他走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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