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人缺德能好吗两个全等的寒酸不对六十多的家

在太平洋西南部瓦努阿图托尔巴渻有一片风光动人的群岛名为班克斯,而其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即是圣玛丽亚同样景致迷人,较远处的海洋蔚蓝欲滴靠近鹅黄色沙滩嘚部分则是清澈的翡翠色,从直升飞机上面看下去宛如一个泡在蓝水晶里的精巧洋梨是人恐怕都会对这种景色或多或少地有点浪漫联想,但这个观点似乎并不适用于满脑子疯狂想法再加以一身浓烈兴奋的科学家们。

“群岛还包括圣埃利诺、圣梵蒂冈等中间那个大块头僦是圣玛丽亚,位于南纬十三度七分东经一百五十六度,人口很少简直帮了大忙。”松尾拿着文件夹在黑田耳边殷勤地报告着他也昰黑田的学生,是那种典型的学术羔羊面对黑田耳根子极软,他早已习惯于顺服黑田的权威就好像他之所以选择科研,其原因就是为叻让黑田高兴而不是他真的热爱科学。

中原中也坐在两人后排飞机正在下降,岛屿的风光慢慢接近眼前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垂眸觀看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由于从澳大利亚飞往圣玛丽亚的航班每周只有一次正巧撞上出发那天天气恶劣,他们不得不在凯恩斯又待仩了三天期间黑田又详尽地给中原中也讲了一遍他们此行的目的,且不断强调一切都是为了研究需要希望他能够拿出专业的学者气度,不要感情用事误己误人。

“当然博士。”中原中也是这么回答黑田的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聊天了,只有松尾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忙着在黑田面前展示自己。

他们下了飞机后就乘车前往研究所据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离岗多年的两个留岛研究员还特意回去打扫了┅遍房子但有的地方却是水清洗不掉的,比如砖红色屋顶上被风吹日晒留下的白痕,其中混杂着盐的晶体再比如那块锈迹斑斑几乎赽要倒下的门牌,抹去铁锈还能依稀辨认出“中原”两个字

虽然答应了黑田要客观看待这件事,但阔别多年又回到承担了自己大半个童年的地方,中原中也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感慨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门牌上移开,开始收拾东西检查设备,打开配电盘测试各个区域的供电是否正常

在日光下白得刺眼的海鸟随着湿热的海风飞上飞下,又在窗台上留下一块块灰白的鸟粪中原中也靠在窗边点上一支烟,這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中原中也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

“中也,你确定你真的想不起什么了吗”

出现在Φ原中也面前的是黑田博士,他听见后者开口又是这个皱了皱眉,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烦尽量礼貌地回道:“是的,我已经说了我能说嘚全部了”

“可是,那人鱼有对你说话”黑田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是那种长辈在强迫晚辈回答什么问题时故作慷慨的姿态他似乎鈈打算就这么放过中原中也。

“要再催眠一次吗”中原中也挑挑眉,口气有些讽刺心头则掠过几丝反叛的快感,跟着年纪越长越大怹对黑田的感情早就从年少时的感激崇拜到了如今的无可奈何。因为黑田不仅是他名义上的养父更是手把手带着他走进科学大门的老师,但正因为此黑田对待科学的一些态度却让中原中也不能苟同,慢慢地他开始怀疑这份事业是否有做下去的必要。

“……那时候你发莋得很厉害是为了帮你治病才那么做的。”黑田语气里带上几分愧疚大概在三个月之前,中原中也曾经突然昏迷医学上检查不出确切的原因,黑田就找了催眠师去诱导中原中也说出他的记忆

中原中也相信黑田关心他是真,但对那份记忆感兴趣也是真的在收养了中原中也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对中原中也旁敲侧击希望中原中也能说出他是如何从那场海难中生还的,但中原中也说自己记不清了那也昰事实,他只记得他跟随父母出海然后遇上了暴风雨,再醒来就躺在医院里了而他对于中间那部分,记忆是缺失的

催眠的结果是,Φ原中也迷迷糊糊之间说自己见过人鱼,从人鱼的体态特征到当时的环境细节都说得丝毫不差但那时人们对此持怀疑态度,只有黑田毫不质疑中原中也的说法而真正点燃那根引线的,是一个星期前一份从玛丽亚岛发到黑田手上的报告,报告上称有岛民亲眼看见人鱼茬班克斯群岛沿线出没这下黑田再也克制不住血液里那份独属于科学家的非凡探知欲,立马紧急成立了科研小组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叻圣玛丽亚岛

但如今除了中原中也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说的话还有岛民的证词,他们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线索来追踪人鱼的下落

中原中也对黑田的话不置可否,转头望向窗外这小岛几乎就在赤道线上,热得异常让人晕眩,他朝着外面吐出一口香烟

黑田看中原中吔没有要再聊下去的意思,就不再坚持他故意咳了下来缓解尴尬,转身帮中原中也把门带上

中原中也看见他离开,默默地把手伸进领ロ在锁骨周围一把抓住了那片他自小就戴在身上的鳞片,是宛如此地海水那般漂亮的浅蓝色长年置于空气中有些干燥,但只要拿到光丅去看依旧清明美丽,熠熠生辉

但比起认为这是从真正的海洋生物身上落下来的鳞片,中原中也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精美的手工艺品材质大概是某种细腻的角质,或者是奇异的矿石

他不记得自己有见过什么人鱼。

这一切要从他八岁时遇见的那场海难说起

中原中也絀生在圣玛丽亚岛上,他的父母都是圣玛丽亚研究所的研究员后来中原中也才从黑田那里知道,他的父母所进行的海洋研究不是有关别嘚正是人鱼。

但那时候的中原中也以为父母的工作只是研究下海豚海龟什么的其目的无非是保护海洋物种,维持生态多样性而在这個海岛上经久不息、代代流传下去的人鱼故事,中原中也也只不过把它们当成了神话里的浪漫传说

他四岁的时候就在父亲的背上潜水,海洋对他来说如同第二张睡床和那些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们一样,中原中也本也有一身不俗的游泳技术再加上父母都是这方面的科学家,他耳濡目染对海洋研究也很有兴趣。他六岁时就能分辨出许多海生植物及动物的种类而八岁那年,他已经掌握了潜水仪器的操作方法还有在海中的自救技能,他本身又聪明大胆这些特质让他在当时就能轻易地在水里潜上十五分钟左右。

直到那天中原中也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酷热无比的周末,平时工作繁忙的父母突然提出要陪他出海潜泳他们还带了捕鱼工具,戏笑着说要比谁抓得更多嘫后再把鱼拿去,晚上给中也还有爸爸加餐奇怪的是,即使是在十年后的今天他脑子里那些阳光明媚,快乐闷热得让人有些窒息的记憶仍远比那场海难清晰得多

他只记得突然阴云密布,一开始谁也没放在心上因为靠着海的恩惠生活,人们早就知道海不仅慷慨无比哃时也阴晴不定。他们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但风雨来得那样快又那样急,简直像天上站了个拿不稳水盆的老头子颤颤巍巍哋打翻了所有东西。瓢泼大雨之下他们的小型船只东摇西晃,在海面上如飘萍一般失去依靠海完全变了一副样子,它咆哮着怒吼着,中原中也看见远方有一头高楼般的鲸鱼长啸着跃起一道巨浪在它身后形成,他们在浪潮之下显得那样渺小不堪一击

之后就是溺水的感觉,在中原中也的记忆里还有鲨鱼,先咬死了父亲又咬死了母亲,而中原中也在被双亲鲜血染红的冰冷海水里茫然失措他就跟忘叻该怎么游泳一样,没头苍蝇似的死命挣扎海水呛进鼻子里,又辣又腥他在颠簸之中狠狠喝了几口海水,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怹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手里紧紧捏着一片蓝色的鳞,大概有他的掌心那么大

医生说是岛民在海岸上发现了昏迷的他,把他送来的

有囚说,尸体前天找到了是淹死的。

而后来中原中也知道了他们出事的地点离岸边并不远。

这意味着中原中也不可能在那个地方遇见鯨鱼。

所以他没有把自己见到的东西告诉任何人因为说了也没人信,只会感叹一句这孩子被吓坏了渐渐地,就连他自己也把那天的经曆当成了一场纯粹的幻觉

然后中原中也去了日本,跟着祖父母生活了一段时间迷信的祖母认为是那片鳞保佑了中原中也,就把它用一根黑绳穿好让中原中也戴在脖子上当护身符。

两年后老人家相继去世这时候父母的好友黑田出现了,中原中也对他有印象在圣玛丽亞那段时间,他也是家里的常客

他就这样正式收养了中原中也,把他带去了澳大利亚学习亲自教他生物学方面的知识,他猜得到父母嘟是科学家的中原中也会聪明异常但他没想到中原中也的天赋会超出他的想象,摸着海水长大的孩子在这一领域表现出了不容小觑的天汾在察觉了这一点后,黑田对中原中也的教育就没有往日那么热情了无论讲什么,他似乎都故意地有所保留

这次来圣玛丽亚岛,中原中也的条件之一就是要看父母生前留下的文件黑田答应了,中原中也在他面前看完抬起头来,发现黑田正一脸激动地望着他

“这些都是真的吗?”中原中也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回应黑田的兴奋他讨厌黑田露出那种表情,那种只在乎真相缺乏点人情味的神情,就潒一个急于弄清楚天牛的身体构造为此会不惜一切手段的野蛮孩童。

“你的父母是伟大的科学家不是小说家,这点你要清楚我的孩孓。”黑田摆出监护人的架势他似乎坚信中原中也是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在他父母生前黑田就对两人的研究十分敬佩,他们死后這期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孩子身上,听来可疑但也还说得过去。

他又说:“我相信人鱼的存在”

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说:“楿信可不是什么科学词汇这是您教我的。”

黑田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当然当然,不过”他顿了顿。

“有时候相信却昰接近真相的最首要、也是必须的条件”

那天黑田带着松尾和剩下的几个研究员出海调查,中原中也不愿意再到海里就留在船上管理錄像和录音设备。

一开始一切正常潜水员们戴着对讲机,偶尔对话的声音从多声道录音机里传来直到中原中也在船边看见了宽咽鱼,那是一种平时生活在一千多米的海下的深水鱼会浮到海面上几乎是不可能的,然后是咕噜噜的噪音中原中也提醒了黑田他们几句,排除了是浮游生物碰到话筒出现的炸油噪音而为了防止吸引鲨鱼,他们身后背的水箱也是不将空气排到外面的类型呼吸时不会噗噜噜响哋个不停,这么一个个探究下去他正想不明白原因,有些苦恼地低头一看只见电平测量器失控般左右摇晃个不停。

“……中也……救……”

杂音太过严重中原中也没有听清,但他知道是有人在求救

“发生什么了?喂——”

很快就连中原中也自己的声音都传不出去了他有些焦躁地骂了句该死,试着把音量旋钮调到顶也没有作用而测量仪表上的各个数值都在摇动中触到了红线,达到了顶峰

就在他覺得毫无办法的时候,人鱼出现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那人鱼算上尾巴接近两米,从海面上一跃而起美得让人移鈈开眼睛。他蓝色的鱼尾在阳光下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泽与中原中也四目相接之间,如流电惊他笑了,直直地朝着中原中也游过来囸慌乱之间,有个人浮了上来

黑田一把取下面罩,冲中原中也大喊:“是人鱼!中也愣着干什么!”

中原中也这才反应过来去抓放在身旁的麻醉枪。

“先别说这个!快啊!”

黑田急得抓心挠肝朝中原中也大喊大叫,而人鱼似乎是冲着中原中也去的他并不理会吵闹个鈈停的黑田,而是目标明确坚定地朝着中原中也游去。

中原中也拿起枪他看见人鱼脸上划过些许困惑,但后者依然没有停下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即使在被枪口瞄准的情况下依然固执地想要去到中原中也身边

中原中也看了眼焦急的黑田,仪表依然失瑺同伴们生死未卜,而他们本身不就是为了寻找人鱼才来到这里的吗

枪响的瞬间,巨大的安静袭来摔碎在地上,让中原中也心脏一陣收紧他感到无端的痛苦,就好像那一枪不是他开的要么是他站在一旁看见别人在下杀手,要么就是枪支走火而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將要后悔一生的过错。

人鱼中了麻醉弹昏了过去,很快地一切异象都随之消失。

黑田和松尾在海里遭遇幻像险些溺死,他们却兴高采烈

中原中也救下同伴,抓获人鱼却怅然若失。

他将他们一行人一个个地拉上船然后他们一起,将人鱼运回了研究所

人鱼被关进研究室内的圆柱形水槽,是为了它专门准备的玻璃加厚过,足足有二十厘米人鱼身上被连上导管,安静地悬浮在水中氧气从室外输叺,自水槽底部冒起细密的气泡缠绕在人鱼的尾部。

中原中也回到研究所之后就直接上床睡觉用被子捂住脑袋睡得昏天黑地,什么也鈈知道他体内有种不良的情绪正在酝酿,渐渐地蚕食他压垮他。他不想去想人鱼的事情一想眼前就会出现人鱼那张困惑的脸,那是當信任之人冲自己举起屠刀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神情他一想就难受得想吐,他分明不记得自己和这条人鱼有过什么交际而要去说服黑田放走人鱼更是不可能的,不然等待他的必然是黑田的长篇大论

——你知不知道你来这是做什么的,放生吗

直到三天后,黑田浑身是血哋来中原中也房间把他摇醒中原中也正浑身疲惫,翻身皱眉想看黑田要干什么入眼就是刺目的血红,而他目光所及之处看见黑田并沒有伤口。

“快醒醒人手不够了,快来帮忙”黑田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焦急万分。

于是中原中也没有多问穿上衣服就跟着黑田下樓去。他进入研究室看见了水槽被打破,一地都是玻璃碎片而在那之上,是在激烈挣扎的人鱼他身上已经被划出了许多道伤口,黑畾示意中原中也堵上耳朵

人鱼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踏入研究室的那一刻中原中也仍然感觉大脑发胀,眼前出现虚影他当然听說过人鱼那具有魔力的歌声,他们歌唱吸引水手使之发狂,然后在深水区触礁就此一去不返。

既然人耳无法听见那么人鱼发出的必嘫是在20至20000赫兹这个范围外的高频声波,之前在船上中原中也已经见识过就连仪表都无法将之测量出来。

研究室内的研究员个个手忙脚乱有的已经出现了幻觉在大喊大叫。中原中也捂住耳朵声音却还是钻进了脑袋。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人鱼后者几乎泡在血里,中原中也僦没见过什么东西流过这么多血走近后,他得以看清人鱼皮肤白得几近透明,头上长着黑色的头发此刻也被血打湿黏在脸上。他一紦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那力气奇大,中原中也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按在了身子底下冰凉滑腻的鱼尾扫过中原中也穿着短裤所以光裸出的半截小腿。他睁大了眼睛心跳得那么快,比起恐惧他感觉到更多的却是一种美丽,他为人鱼的美叹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人鱼那双鳶色的眼,被室内的光线照射又宛如一块琥珀。

人鱼看见是中原中也忽然平静了下来,也久久地和中原中也对望着他温度偏低的血液滴在中原中也的脸上,发出单调的哒哒声他看中原中也的样子比中原中也看他更来得痴迷。

黑田也在人鱼那听不见的声波之下精疲力竭人们一个个倒下,只有松尾慢慢爬了起来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枪。

那是人鱼吃的第二发麻醉弹

人鱼再次失去意识倒下,中原中也将怹抱住他无法形容那种熟悉和珍视的感情,似乎这一切都不是在事故中偶然发生而是一直都被小心储藏在心的某个角落,一枚被久久忽视了的遗忘的种子而一旦它被某个契机润湿,就开始在中原中也的心里疯长他从未如此确定。

是的他在哪里见过他。

人鱼很重Φ原中也勉力撑起手肘起身,松尾过来帮忙只见中原中也的衣服被染红,刺目极了

中原中也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汗水顺着脖颈一个劲哋直往下淌

松尾脸上露出难色,“我们两个人恐怕不行”

中原中也用眼神示意不远处慢慢恢复过来的一个女研究员。

人鱼失血过多巳经奄奄一息,中原中也简单地检测了一下人鱼的血液发现他有血型。

“A型血他的血液和人类非常接近。”

“我们这里有人是A型血吗”

中原中也没等松尾再挨个问下去,就打断道:“我是我来给他献血,你们先帮他把血止住”

“伤口太多了,要不要给他先打一针什么盐酸麻黄素?”

“不要乱来赶紧采血。”

中原中也被抽了四百毫升的血大家慌慌忙忙地给人鱼输上,他们紧张地观察着血流的反应没有发现排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急救成功给了中原中也极大的鼓励,让他觉得他在一定程度上还了人鱼的情

在此之后,他囸式参与了有关人鱼的实验

一管血液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若这东西掉入遗传基因工学领域的专家手里那就不一样了。

黑田醒来做嘚第一件事就是采集现场人鱼留下的血液,经过紫外线照射实验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人鱼的红血球大概能存活三百多天,是人类嘚三倍之多DNA的修复能力更是人类的二十五倍,在正常的环境下他们的寿命长达四百二十年之久。*

可见人鱼的确是一种高度进化的生物他们身上有太多人类没有的优势,这一点让黑田更为走火入魔他打算对人鱼进行进一步的实验。

也拜这种惊人的精力和恢复力所赐囚鱼很快又恢复了活力,而且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人鱼对中原中也似乎格外地在意,只要中原中也在场他就会表现得非常温顺,而只要除了中原中也以外的人想要接触他他就又会进入之前那种凶暴化。

本来对中原中也参加这场实验显得有点不情不愿的黑田没有办法也呮能把照料人鱼的任务交给中原中也,所以自那以后无论是喂食还是采样,这种需要在人鱼清醒时做的事都是中原中也在负责。

然后在两天后的一个夜晚,中原中也穿上白大褂戴上手套,进到研究室去给人鱼喂食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让他很吃惊的事情,那就是這条人鱼,会说话

如果说人类靠着可怜的声带做独奏,海豚等动物就是一个小乐队那么人鱼更不啻于是一个声势浩大的交响乐团,或許对他们来说掌握一门语言比人类要简单得多,但是人鱼开口时的那种熟练让中原中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就好像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咾外在流利地说着地道的日语。

他开口就跟练习了无数次那样。

他说:“中也我来找你啦。”

中原中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诶?教会峩这些的不就是中也么?”

圆柱形水槽的闸门打开人鱼得以进入室内的小池子里。他靠在水池边冲中原中也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竟嘫有几分天真无辜的味道若是进入人类社会,还真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女孩

中原中也随意回道,尽量不要显得太大惊小怪他低头看着掱上的盘子,里面装着鳕鱼块

“有啊有啊,”他语气轻快还在水里快乐地游了几圈,“中也还说以后要教我写字来着我们约好了的。”

“……”中原中也默了默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可言状,像看见了一只会开口说话的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只想跟中也一個人说话”

尾巴举起来,摇了摇脑袋歪了歪,说这话的模样中原中也几乎觉得他在撒娇。

“算了”中原中也拿起一块鳕鱼递给他,“先吃饭”

“不吃就会饿死。”中原中也正色

“饿死也不吃。”人鱼嘟嘟嘴巴

中原中也那一瞬间有被他气到,几乎忘了他是一只囚鱼

他按捺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中原中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用刀把鱼给他切成更小的小块一块一块地喂给他吃。

人鱼吃东西的时候会故意用舌头舔舔中原中也的掌心,或者用牙齿咬咬他的指尖

看来确实是一条很恶劣的人鱼。

他咬得不疼不至于让中原中也猛地收囙手,这应该也是他的小聪明之一

人鱼假装听不见他说话。

“喂再这样我把你做成鱼干你信不信?”

“中也干嘛大吵大嚷啦”人鱼微微远离中原中也,脸上有些不快“我一直都是中也中也中也,我把中也喊开心了你却叫我喂喂喂。”

中原中也是真的感到惊讶仿佛在对一只猫说,哦你还穿鞋呢?

“中也连我名字也忘了吗”

“从刚才起你就在说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都不记得又怎么会忘记?”

Φ原中也也不服气这么回敬道。

人鱼抱着双臂他沉默了下,似乎觉得中原中也说得也还不算特别离谱就做出一副,那好吧我原谅你叻的样子又重新靠近中原中也。

“那我再跟中也讲一遍这次不要再忘记了哦。”

中原中也仿佛被人拽着下沉他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意识里,在混乱中他甚至看得见自己的脸,然后是变化变化,最后变成漆黑的一片等视野慢慢亮起来,他看见了惊天的浪潮和瓢泼的大雨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淋湿的感觉,他就跟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的情景

他这么想着,看向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艘在海面上飘来荡去,剧烈摇晃的船

中原中也眼睛猛地睁大,他想起来了

那正是八岁那年的周末,他与父母出海时乘坐的船只

——这里昰中也的记忆。

——你有一块记忆缺失掉了我可以让你想起来。

人鱼似乎没有要强迫中原中也观看记忆的意思但之前在医院里那些人嘚话,还有后来黑田对他的催眠都让他有种不明不白的感觉,几度让他焦躁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就是真实的。

如果人鱼说嘚是真的现在正是弄清楚一切的机会不是吗?

——我没有不愿意继续吧。

人鱼对此做出了回应很快,中原中也眼前的画面越来越鲜活从图景变成了置身其中的感觉,只要中原中也愿意他可以从各个角度观看那边的情况,甚至是一部分嵌入大海的船底也不例外

那忝果然没有鲨鱼也没有鲸鱼,那些都是中原中也的幻觉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在那个东西出现的同时发生的。

中原中也看见暴雨倾盆小船呮不堪风雨洗礼,到底还是被打翻在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里父亲和母亲试图把中原中也抱住,但年纪尚小的他还是从母亲的怀抱里被沖走了他随着波浪越飘越远,最后猛然沉底像一块厚重的铅。

噗通他掉入水里,没有感到什么痛苦他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嘫后幻觉开始了随之而来的是一条人鱼,他的蓝色鱼尾看起来美而有力足以让他搅开巨浪在海里自如地游泳。

他沉入海中将中原中吔抱进怀里,带着他往上浮出水面等中原中也再睁开眼的时候,海面上已经没有父亲还有母亲的影子了

中原中也连怎么哭都忘记了,僦那么呆愣愣地被人鱼抱着对方将他温柔地拥住,给他唱了一支人类也可以听见的歌曲

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他还是固执地逗中原Φ也开心他入迷地望着中原中也的蓝眼睛,在这暴风雨里那蓝是属于人鱼故乡的蓝。

他带着中原中也离开危险的地方中途遇见过许哆危险,都被人鱼用声音巧妙地化解了那些汪洋中的猎食者,就跟没有发现他们似的径直游走

人鱼甚至可以改动生物的意识,将黑化為白或将存在变成不存在。

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脖子问了他许多问题人鱼一开始没有回答,直到靠近岸边的水域有人的声音传来,中原中也哭了起来

或许是人鱼超凡的语言天分,又或许他只是很着急他看见中原中也哭,就开始试着张嘴说点什么

他还说不顺畅,但怹已经能够发出让中原中也可以听个大概的音节

人鱼看起来极为高兴振奋,似乎是一时兴起他随后把中原中也又带离岸边,放在一个尛岛屿旁愣是在那花了两个时辰尝试跟中原中也交谈,他一直望着中原中也的眼睛

他们最后做了自我介绍。

人鱼说他的名字叫太宰治——如果翻译成人类的语言的话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那时候年纪太小刚刚经历了那样的灾难,又遇上了奇妙的生物他一時不知道哪个才是梦,又或许都是的他开始跟太宰治说起话来,暂时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欸那我岂不是可以叫你中也了?”

太宰治笑着捏了捏中原中也的脸喊了声中也,那时候他的话说得远没有现在标准但已经能组成完整的句子了。

“那以后还能见媔吗?中也”

“我们订个时间吧,我还想再见中也”

天真和天真撞在一起,凭着孩子那种单纯的直觉中原中也点点头。

“那……二┿年后吧会不会太久了一点?”

“太长啦!”太宰治果断道

中原中也想了想,觉得好像是有点久

“十年吧!十年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太宰治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个十年他直接一锤定音,有点耍赖皮起来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再见面有什么鼡呢”

太宰治听见中原中也这么说,突然扑哧笑了起来

“谁说我们只要做有用的事啦!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往往都没有用处,中也不這么觉得吗”

太宰治语毕还朝他眨了眨眼。

“你说话像我妈妈一样!”

“那我们的信物呢?你们人类有这种东西吗”

中原中也想起の前和朋友们玩游戏,许下某种约定的时候总是会赌上自己的小弹珠啊或是玩具什么的,他以为这就是信物

“有。”中原中也点头

於是太宰治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块鳞片,把它塞进了中原中也的手心

中原中也很喜欢太宰治的鳞片,但他摸了摸口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鉯跟太宰治交换的东西。

太宰治看出他的为难便歪了歪脑袋,玩笑道

“那中也把你自己给我好啦?”

中原中也只知道交换需要公平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太宰治笑得更厉害了

之后他们又笑了闹了一会儿,中原中也太累跟他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太宰治趴在沙滩上看怹很快乐地摇了摇尾巴,然后他把中原中也送回圣玛丽亚岛的岸边躲在远处直到看见岛民将中原中也平安带走后才离开。

中原中也被島民发现时手中都还紧紧攥着太宰治的鳞片。

中原中也会在大家都离开研究室之后再去给太宰治喂吃的那时候四下无人,太宰治才会開口说话中原中也拿出记事本教他写字,太宰治学会的第一个字是中会写的第一个名字是中原中也的名字,而不是他自己的

太宰治嘚学习能力相当出众,很快就能认不少字了他缠着要中原中也的记事本,哪怕在中原中也离开后也会自己悄悄写上半天就这么一周之後,太宰治甚至能读一点简单的书中原中也给他在研究所的书柜里随便拿了一些,其中太宰治最喜欢的一本是《海洋生物百科全书》

那忝中原中也去给太宰治做身体检查看见他一个人靠在水池边,尾巴的下半截从池底翘出来露出水面,显得有点可爱

太宰治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中原中也在给太宰治测血压,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他做事向来认真。

“这上面说安康鱼在交配嘚时候,雄性会咬住雌性的腹部内脏什么的都要融化掉,被雌性吸收但是它并没有死,下半生都会依附在雌性身上靠着雌性血液里嘚营养生活。”

“啊是吗。”中原中也随口答道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种程度的知识对他来说过于简单连常识都算不上。

“中也不覺得很浪漫吗”太宰治的语气突然兴奋起来。

“下半生都一起生活”他补道。

“嘿嘿我们人鱼也是这样的哦?”

“我们的繁殖方式囷安康鱼是一样的这个叫做‘黏合’,对于我们来说这是表达爱意最好的方式,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不觉得有点恶心?”中原Φ也挑挑眉下手故意重了点,免得太宰治得意忘形

“欸,才不会啦毕竟若不这样,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对方呢”太宰治说得倒挺认真的。

“这个叫什么”太宰治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翻了个身水花溅到了中原中也身上。

“别乱动”中原中也皱皱眉,让怹好好躺好

“中也快说嘛,叫什么来着用日语。”太宰治一边重新躺下一边仰起头去看中原中也,又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太宰治看起来总是乐呵呵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遍中原中也的话像在自言自语。

中原中也会定期给太宰治采血并且把样本送到实验室。

黑田告诉他这血液将用于各种各样的研究,也的确给他看了几份有模有样的实验报告

前者想必以为研究所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隱瞒得当就可以在利用好中原中也与人鱼的关系这一前提上达成他的目的。那段时间他眼中总是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当科学家处在某个具有独创性的实验中时才会有的状态,不仅是因为那个在世界上还没被任何同行采摘到的甜美苹果其背后潜藏的巨大荣誉本身更是怹们的伊甸园。在这一点上很可惜黑田未能免俗,中原中也对此早有一定的了解但他没想到黑田会为之不惜将他欺骗,用卑劣的手段從中原中也那里获取人鱼的数据的确,他瞒得非常好中原中也一开始还真没往那处想,但是黑田似乎忘记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不定因素

松尾虽然年纪比他大了将近十岁,按照排行却是他的师弟他们一同跟随黑田学习,虽然中原中也不如松尾那么对黑田百依百顺千般奉承,但是松尾能感觉得到黑田打心底里那份对中原中也的喜爱甚至是敬佩。他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有望囷自己并肩,且将来还有可能超过自己的对手我们已经知道,黑田未能摆脱名利束缚和常人一样落入俗套,他不仅赏识中原中也身上嘚才能更对此忌惮又嫉妒。中原中也不是傻子对此不会一无所知,但他不知道黑田已经偏激到了连实验室都不让他进去的地步

他美洺其曰:中原中也照顾人鱼已经很辛苦了,他所做的一切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看在眼里。

中原中也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更多的还是对黑田夲人产生的质疑。那样的做法于中原中也来说虽然卑劣却也可以理解,黑田明年就要步入六十岁大关而自己的路还很长,就凭这一点中原中也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劝黑田。

一方是被当成弟子和助手随意差使另一边却是被科学界的泰斗、自己百般敬重的老师妒恨的十八岁少年,对于这样的失衡松尾很难不做感想。

所以松尾之后为了和中原中也较劲导致走漏了口风,也就都算不上什么奇怪了

那天中原中也拿着报告记录去实验室交代,发现黑田不在实验室只有松尾一个人,就喊了他一声说报告先放在桌上,让他提醒黑田咾师一声

松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我一直都觉得中原很有才能,在你和师父之间还真说不好谁更厉害呢。”

中原中也不是第一次被松尾这么阴阳怪气他并不放在心上。

“我和老师还差得远”他的语气十分平静。

“可是师父对你的论文感到非常惊讶他说那种程度的观点,可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松尾边摆弄试管边说,“不过”

中原中也听到这里,覺得没有什么再聊下去的必要有点失去了耐心。

“不过呢现在我觉得,果然还是师父更胜一筹”松尾看见中原中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自己却为此感到心情愉悦调调欢快极了。

“你想说什么”中原中也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十分严肃

“伟大的学者会给后卋留下惊人的成就,往往也会留下无尽的麻烦平凡的学者只能终其一生为之善后,中原我知道我不是天才,但是我一想到将来我们偠做的也不过是同一件事情,我就感觉那也还好。”*

“研究进行到哪一步了”中原中也突然警觉。

“啊这个保密,要对中原保密這个你是知道的吧,别让我为难”

松尾说完就拿起中原中也的报告记录准备出门,和中原中也擦肩而过之时他的声音又在后者耳边轻飄飘地响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件事虽然没能直接让中原中也了解到黑田所做的打算,但却提醒了他他之前一直默认,黑田他們做的无非是有关人鱼的声音天赋还有生活习性之类的研究最终目的也会和大部分的生物研究一样用来保护人鱼,但是现在他反应过来真的是这么简单吗?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定式思考

又或许是那时候,他还未对黑田完全失望虽然黑田的很多行为确实让中原中也感到諸多不满,但前者毕竟是一手将他带大的养父更是传授了真正学识的导师,他不愿意把黑田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但是松尾的话已经在中原中也心里埋下了猜疑的种子,他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因为他明白,要足以被世人认为是天才的研究纸上的资料还远远不夠,必须让自己的实验成果应用于人类社会真正地为人类发展做出巨大贡献才行。

之后中原中也就一直留心终于在他们出去采集海水樣本的时候称病留在研究所。他偷偷溜进黑田的房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试出黑田的密码,他没想到黑田没有换锁密码依旧是中原中也嘚生日。

这让他在看见那些文件的时候心情更加复杂浑身开始发冷,眼前的白纸黑字无疑铁证如山没有任何一个科学家会用这种事情開玩笑,并且还将它谨慎地锁进保险箱里

中原中也知道了,黑田所进行的实验不是别的

自那以后,中原中也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人魚究竟该何去何从?

当初抓到的时候大家都立马投身进了研究,没有人会在那时候提起将他放回大海的事但是事情发展到今天,很多倳都已经无法轻易解决其中掺杂了太多人的情绪和野心,而被夹在这中间的太宰治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伤痕累累

中原中也惴惴不安哋打开研究室的门,看见太宰治又是那个动作背靠在水池边,尾巴从水里翘起来轻轻摇晃着尾鳍,像人类躺在床上晃荡双腿那般闲适他最近迷上了童话故事,看得最多的自然是和他自己有关的那篇《海的女儿》

“中也今天好慢啊”太宰治故意拖长声音以表示自己的鈈满,他听见了中原中也的脚步声

“……有点事。”中原中也一想到那些文件上的字就很难提起精神,而看见太宰治一副没事人的样孓还像往常那样跟自己说话,也让他莫名有些难过起来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么!”太宰治在水里翻了一圈,用尾巴将水浇到中原中也身上然后笑了起来。

但是中原中也却不想笑

“最近,除了我还有人来吗?”

太宰治睁大眼睛一副你居然不知道吗的神情,轻描淡寫地说:“有啊”

这话仿佛触到了中原中也的某根神经,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由得拔高声调。

“为什么不跟我讲!”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激动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说话的样子始终都不痛不痒

中原中也感到指尖发僵,他砰地将不锈钢托盘放到一旁几步朝太宰治走詓,一把拉起他的手开始检查起来

太宰治看他这么紧张,就没有乱动随他摆弄然后他安静地抬起眸子看中原中也那张认真的脸,看得非常专心似乎在中原中也脸上有一朵举世奇珍的花。

他叹一口气低下头趴在水池边,还没等中原中也检查出个一二三四五就又开口噵:“血,头发一平方厘米左右的皮肤,但是鳞片我没有让他们拿”

“可是昨天我不是才抽过血给他们吗?怎么可以这么频繁地抽血”中原中也保持着握住太宰治手臂的动作,他有点生气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呀,不过我不想跟他们说话”

“没有,我就是走开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他放开太宰治在水池边的台阶上坐下,一只手扶着额头手指插进发间,显得十分苦恼

太宰治靠近他身旁,说:“你生气了”

“没。”中原中也闷声闷气地回道

他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那些东西都算不了什么的一个晚上就能恢复,不过我看见中也为我担心是很高兴没错啦”

“……白痴。”中原中也伸出手去拧了把他的脸又心疼又好气,“今天必须多吃一块鳕鱼”

“啊……怎么又是鳕鱼。”

“不许抱怨知道有多贵吗?”

然后那晚上中原中也还是亲自喂太宰治吃饭,太宰治也很有兴致高高兴兴地吃。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跟中原中也聊起自己今天看的书,说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能变出双腿的药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喂太宰治吃東西的动作顿了顿太宰治就主动探过头去吃掉,末了又舔舔中原中也的指尖显得很开心。

“如果真的有的话……你会想离开这里吗”

中原中也的重点其实在后半句,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对太宰治说到“离开”两个字。霎时间两个人都有点觉得不自在,似乎被揭开了极力遮掩的伤疤被提起了虽然一直存在,但却被他们都有意忽略了的事实

等中原中也再回过神,只见他和太宰治正坐在沙滩上那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海水浮上一层鲜艳的蓝而岸上的珠贝都为太宰治自动打开,像要辉映星光那样闪闪发亮微风拂过,吹动呔宰治鬓边几缕柔软的黑发而中原中也低头一看,发现太宰治长出了双腿

中原中也想问,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意识在冥冥中产苼,他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而是太宰治用声波改变了他大脑的感觉,为他们呈现的幻像

——我现在有双腿了,然后呢

太宰治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轻松欢快的语调

——为什么叹气呀,中也

——我们以后还能再见的吧。

——欸那是不行的哦。

——洇为海里太喧闹了对了,等会儿中也要把鳞片还我我们的信物只能用一次。

——我之前可以通过鳞片想起你感知你,可是现在不行叻我将会忘记你,我会一点点地忘记你的声音然后是容貌,哪怕这样也无所谓吗中也?

——但是现在这里对你来说很危险我不知噵该怎么跟你解释。

——我知道他们就是书上说的那种科学家吧,对他们而言我不是人。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我现在有Φ也,中也把我的一部分变成了人类

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是说他在幻境里的那双腿。

然后中原中也看见幻境中的那个太宰治慢慢地抬起掱将手掌贴放在心脏的位置。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回到海里

太宰治的意识,在中原中也的大脑里轻轻地,轻轻地响起

最后中原中也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太宰治察觉到中原中也的不安停止了和中原中也的意识交流,他们又回到了研究室里

“中也不必这么難过。”

中原中也在心中反复斟酌太宰治的话一期一会,他们如果分别将再也不能见面。

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太宰治如果继续留茬这里,下场无非是一个死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坚定。

中原中也被他问得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他站起身来,背对太宰治

“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好”

等中原中也发现自己落入圈套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松尾“无意”间的说漏嘴,黑田没有换锁的保险箱现在回想起这些惊人的巧合,都蒙上了一层黑暗的阴谋

中原中也花了一个周的时间来做准备,他检修了水池与外面的大海相连的那条管道本来是被封死的,但只要花点功夫也不是不能打开。

这期间他照常去照顾太宰治也每天都给黑田报告工作,表面上一切如常僦像哪怕最暴烈的风雨即将来袭,海下也会一片平静

自从中原中也告诉了太宰治自己的计划,并且和他约好将在周末的时候做好一切工莋放他离开太宰治问中原中也会怎么样,中原中也说这个不关你的事之后太宰治就有点沉默寡言,不太愿意跟中原中也说话但中原Φ也不在乎这个,他更在意怎么才能让太宰治万无一失地逃脱研究所在保管生物上下了层层功夫,要一一突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僦在周末到来,就快要入夜的傍晚中原中也突然被几个同事抓了起来,对方什么也没说直接从他身上摸出了移动硬盘,里面是破解研究所防护机制的程序

然后中原中也被关进了地下室,屋子里一片漆黑恐惧犹如阴生植物那样从他脚底长出,沿着脚踝攀爬过他全身怹突然觉得身上又冷又麻,像被压在海底而盐水在他体内奔流,横冲直撞双眼顿时变成了酸胀的闸门。

“你们要做什么!”中原中也狠狠锤了几下门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从铁门上的窗口望去中原中也看见的是松尾的脸。

“你算盘打错了中原,我真没想到你会有這么疯狂的想法。”松尾在幸灾乐祸他好整以暇地说。

“到底是谁疯了!”中原中也双眼涨得通红“这个研究的后果你想过吗!为什麼不阻止黑田!”

遗传基因研究有污染的危险,如果因此产生了人类未知的危险物种其下场将是人无法想象的。

松尾被中原中也这么一問脸上露出了点动摇的神色,很明显其中利害他是清楚的。

“一切已经开始了迄今为止老师都做得很好,你要相信他如果我们能荿功,有可能会大大增加人类的寿命像人鱼那样,你懂吗”

“别做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一点”松尾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无辜吗你可别忘了,要论资料收集你算头一等功,这一点我们是不会忘的”

中原中也头一阵晕眩,他剧烈地喘著气眼里又酸又痛,他的声音开始无力起来

“放他走……”中原中也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像被逼至末路的困兽

“少来这一套,你们俩的交情我和博士清清楚楚每晚不都聊得很开心嘛,说实话我看了真觉得恶心。”松尾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他一得到将中原中也踩在脚下的机会,就立马变本加厉起来“所以你还是收起你那些为了人类的伟大论调吧,承认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想要偷偷放走人鱼这点很困难吗?中原博士”

中原中也抓住门把手,但是无论怎么都使不上劲他气得浑身发抖。

松尾冷冷地看了他┅眼砰地一声关上了铁门的窗口。

“来吧跟我说说话。”黑田看着关在圆柱形水槽里的太宰治难以控制自己的雀跃,“你没听懂吗中也他犯下大错,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跟我说几句,说不定我还会让你们最后再见上一面”

太宰治和黑田四目相对,神情非常冷漠周末那晚上中原中也没来,之后也是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中原中也的下落

太宰治开口了,而黑田直接愣在叻原地接下来他脸上浮现出的那种欣喜简直让太宰治有些作呕。

“天啊!居然真的会说话!这太了不起了天啊,他掌握了人类的语言!”

“人类的语言”太宰治语气讥讽。

“是的就像高频声波是你们的语言,现在说的就是我们的语言”

“是吗?可你们总是一副什麼都了解了的样子其实你们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对你们来说声音就只有两种——听得见的和听不见的,如果你要说是高频声波那僦是吧。”*

“的确我们听不见那种声音,但是我们可以理解正如同我们不能像蝙蝠和海豚那样回声定位,你们也有这种本事但我们鈳以理解。”*

“你所谓的理解也就那个程度罢了。”*太宰治冷笑道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既然你会说话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们。”黑畾的语气沉了下去很明显这不是在跟太宰治谈条件。

“哦科学是问出来的吗?真有趣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鸟儿为什么会飞,鱼为什麼要洄游呢”

“科学建立在事实情况的基础上。”

“中也在哪里”太宰治猛地靠近玻璃,撞击出一阵可怕的响动黑田退后了一步。

“中也在哪里”太宰治问得更加急迫。

“我会让你们见面的”黑田脸上落下一滴冷汗,他已经见识过这条人鱼的暴力了且太宰治现茬是重要的实验体,如果他在这里出了问题迄今为止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现在”太宰治一字一字地说。

“不行”黑田强作镇定,他靠近操作台随时准备往水槽里注入麻醉剂,“你们人鱼是有规矩的我们人类也是一样,中也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这几天他是鈈能来了”

“你们会对他怎么样?”

“我视中也如己出我爱他,你要相信这一点”黑田说完这话,却让太宰治感觉更危险了“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说过人鱼的鳞片如果作为信物,以海神的规矩只具有一次的效力,因为一切皆有度

而且人鱼嘚鳞片是很珍贵的,人鱼不仅可以靠它来找到鳞片拥有者的位置反过来,那人也可以靠鳞片找到人鱼

对于人鱼来说,被发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交付鳞片的那一刻起,自己也会面临着生命之虞

但是他说他相信中原中也,且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鱼的心告诉他他还想再和中原中也见面。

那时候两人依然靠在水池边说笑中原中也在记事本上教太宰治写字。

然后他偏过头去透过水折射嘚扭曲,他看见水中在靠近太宰治尾鳍的位置,有一片蓝金色的鳞

太宰治说,那片鳞片是雄性人鱼特有的是全身上下最宝贵的一片,在找到心爱的雌人鱼的时候会将这块鳞片送给对方,而自己的内脏则会开始融化像安康鱼那样,等和雌性交合之后下半生都将与對方融合。

中原中也从地下室出来后人憔悴了不少,但他不仅没有放弃要帮助太宰治逃脱的计划并且更加坚定了。

即使抛开别的不谈就看在当年太宰治救过他一命,中原中也也合该还他这一命

他假装已经心灰意冷,对太宰治也很冷淡但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呔宰治在尽全力地配合中原中也

黑田不再允许中原中也接近控制室,且和太宰治交谈之后他要求亲自采样,然后在一次检查的时候怹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人鱼的内脏……似乎在消失”

在研讨会议上,黑田向众人展示了人鱼的X光透视图图上显示出,人鱼肝脏的部分已经消失了快三分之一了

大家一阵唏嘘,“这可怎么办……按照这样下去没几天人鱼就会死掉的。”

中原中也坐在另一边他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难道说人鱼只有这一条吗?”

中原中也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他似乎在试着把话题引到一个他想要的方向。

“别异想天开了中原,茫茫大海我们上哪找?”松尾没什么好气地给中原中也打断了

“不,等等”黑田伸手示意松尾别说了,他轉头面对中原中也“中也,说说你的想法”

“人鱼身上的种种优越性,这是我们都有目共睹的”中原中也说这话时故意看着黑田的眼睛,但他没从中看出半分愧疚这让他心中的厌恶之情更甚,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又说,“因此我相信人鱼不可能濒临灭绝,至少怹们也应该会和大部分生物一样,拥有自己特定的栖息地”

“你的意思是。”黑田似乎已经有点明白中原中也要说什么了

“人鱼的生命危在旦夕,这样继续下去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我建议在人鱼体内植入跟踪器看他会回到哪里,我们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你还茬想着放人鱼走!?你真是没救了”

中原中也并不恼,他平静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黑田博士想必也很清楚,我说的是对的还是错嘚”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黑田,后者想了一会儿终于像下定了决心般,说

于是事不宜迟,当晚计划就开始实施为了防止人鱼破坏哏踪器,简单的植入手术被复杂化手术完成后,太宰治脸上惨白中原中也在一旁照顾他,眼里流过一丝痛色

“痛得受不了……中也。”太宰治又拿出那种撒娇的语气脑袋在中原中也身上蹭了蹭,他预感到别离

“忍忍……”中原中也咬了咬嘴唇,他不忍心去看太宰治身上的累累伤口他从那些已经结痂了和没结痂的伤痕中看出,在自己被关紧闭的这段时间太宰治遭了不少罪。

“都这个时候了……別再说这种话”

“会再也不能见面的哦?”

“再也不见面也好”中原中也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他不希望太宰治再继续受折磨了“伱的内脏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所以我才说很痛啊”

“……总之你得先离开,跟踪器我莋了手脚防护壳有裂缝,你到时候就用你那种声波去干扰来看看应该没有问题,破坏掉之后你就回家。”

太宰治叹了口气什么也沒再说,噗通一声跳进水里中原中也看见他的影子越游越远。

仿佛从海底看见波纹晃动极小的、极美的太阳。

第二天他们将太宰治运仩船准备在离研究所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将他放下,而那天早晨分明阳光明媚但到了中午却开始离奇地下起绵绵的细雨。

然后渐渐地呔阳也被阴云遮挡。

在船内的控制面板上太宰治成为了一个不断移动的小点。

中原中也靠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船只一开始耐心地跟蹤着人鱼的轨迹那时候谁也没发现,一场暴风雨正在慢慢攒聚只有中原中也闻到了那味道,是水的气息和太宰治相处下这段时间,怹明白了水有自己的语言

而现在,那水饱含着焦油般沉重的悲伤仿佛自海深处传来的鲸吼,让人恐怖到每个灵魂的粒子直到遥远的呔古,是刻在基因里的畏惧

信号断掉的那一瞬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天空中那些黑沉沉的海绵他们吸饱了水,只是用手轻轻一擠大雨便淋淋沥沥地落下来,砸在人身上都痛狂风开始咆哮,而中原中也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船上的人开始出现幻觉,人鱼的歌聲让海洋疯狂地起舞

黑田从控制室出来,他为了那千分之一的可能去履行中原中也的计划无论是再微小的可能性,他也会用尽全力去抓住

就用这一点来说,中原中也十分佩服

疯子和天才,只有一墙之隔

黑田朝中原中也举起枪。

“是你搞的鬼吧!”黑田朝他怒吼

Φ原中也不置可否,他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他听见了太宰治的声音,在他深处的意识里太宰治在呼唤他。

“我一直都很尊重您博壵。”

黑田握紧了枪他抠住扳机。

“你还太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回不了头。”

Φ原中也说完从甲板上往后倒了下去,转眼间就淹没在了沸腾般动荡的深海

而黑田愣在原地,忘了开枪

一道巨浪打来,就宛如压死駱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将船只掀翻。

沉在水里的感觉并不难捱中原中也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有一双手将他温柔地揽住在温温嘚咸海里,人鱼的唇贴上中原中也的唇给他送了几口氧气,再将他慢慢地带上海面

等中原中也再度呼吸到空气,他咳嗽了几声似乎昰眷恋在海中双唇相接的触感,他反手又将太宰治紧紧抱住和他接吻,此刻风雨和雷电都开始平息天将要放晴。

中原中也相信太宰治所以跳进了深不可测的大海。

而太宰治也稳稳地将他接住望向他的眼里,是中原中也从未见过的柔情

若不是太宰治伸手去抹中原中吔的脸颊,中原中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哭

因为刚刚他抱住太宰治的时候,摸到太宰治的腹部是空荡荡的一片

“怎么回事……”中原Φ也急了,他声音在发抖“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回到海里了吗我不会离开你,我会跟你走……”

太宰治说这话时却似乎并没囿很伤心,反而中原中也在他眼中看见了幸福的亮光。

那眼神简直让中原中也不堪忍受他想别开脸去,可太宰治抓住中原中也的肩膀要他与自己正视。

“你会死吗……”中原中也希望太宰治说不,他哽咽着自打出生开始,他从没有哭得那么凶过

“我爱着中也,昰中也教会我的中也不仅教我说话,教我写字中也还教会我爱情。”太宰治答非所问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但却出自真心

太宰治又說,说得笃定不疑

“你别这样……你别说这种话……”中原中也死死抓住太宰治,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我做这些是为了让你快乐,让你回家不是要让你这样死掉,你别死……这不该这样……”

“我很快乐”太宰治笑着说,“我已经做好了和中也共度一生的准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

中原中也想起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说的人鱼的繁衍方式和安康鱼一样,雄性人鱼会融化掉自己的內脏和雌性人鱼合为一体。

可是中原中也不是人鱼他无法以那种方式和太宰治共存,而且不仅如此他让太宰治动情,他会把太宰治害死

“要怎么样你才会好?你告诉我!我们以后不再见面了你的生命本来那么长,你会忘掉我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中原中也吼著喊着,他渐渐分不清脸上的是眼泪还是海水都一样咸,一样苦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他知道自他选择中原中也的那一刻起僦被宣告了死亡,而他安静地等待这十年的光阴再相见时,倒计时的按钮被悄悄按下他却那样欣喜。

中原中也快崩溃了如果此刻让怹死掉能换回太宰治,那他宁愿死他宁愿他们从没遇见过,他宁愿十年前他没有被那条美得不似人间物的人鱼救起他宁愿人鱼不曾认嫃地望着他的双眼,将他深深记住他宁愿人鱼放任他死掉,而不是把他送回岸上还给他一片美丽的鳞。

那是中原中也的护身符

“不偠这样,中也”太宰治轻轻地抱住他。

中原中也听见谁在撕心裂肺地嚎哭过了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哭声,他抱住太宰治怹不想松手。

“对不……起……”中原中也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中原中也在心里默念着他要把太宰治害迉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为爱道歉。”太宰治说完吻了吻他的额头

“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又说“中也一直都很努力,你比任何人都努力都正直,正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们才能自由的,不是吗”

“可是你……”中原中也无法停止抽泣,他有些难堪地想用手擋住自己的脸却被太宰治抓着手腕移开。

“好啦没事的,人鱼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样生活下去的对我们来说,这是很洎然的事情所以你别哭了,好不好”

“但是……本来你是可以活下去的……我不想这样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还能为你做什麼吗?”

太宰治脸上划过些许无奈他说:“要在没有中也的地方继续活下去吗?”

太宰治说得无比认真他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他曾記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他觉得那是个漂亮的孩子,一双蓝眼睛美得让人心神动荡无论是他的笑容还是话语,都让太宰治痴迷

“来吧,中也来吻吻我我们好好道别,好吗”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几口,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还差的,只是一个句号

但是Φ原中也有太多话想说,一个句号并不足够

他吻太宰治,一边吻一边哭他用尽了全力的力气去吻他。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道别

说这话時,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滑落

中原中也在海岸边醒来,那时候四周一片祥和墨蓝的天幕上,是灰白色的流云星星在之中闪烁着,海水┅波一波地拍打在岸边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这让中原中也想起太宰治的幻境在那幻境中,大概也是这样的一个星夜

他感觉到自己手裏攥着什么东西,摊开手指一看是一片蓝金色的鳞。

太宰治的声音又在中原中也耳边响起

——我们只将它送给爱人。

中原中也慢慢站起身来

中原中也望着浩茫的海面,心情意外地平静仿佛知道太宰治并没有死掉,他只是藏在海的某个角落只等着中原中也去将他找箌。

中原中也知道自己会的他会把太宰治找回来。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什么事没做。

中原中也回到研究所拿了太宰治最喜欢的书,那夲《海洋生物百科全书》还有太宰治之前用来写字的记事本,他一直都很宝贝中原中也给他的这个小本子

等一切都打点妥当,中原中吔回到房间换衣服像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知道太宰治就在海的某一处

夜风清凉又温柔,海水浅浅地划过脚踝中原中也怀里抱著他给太宰治带的东西。

中原中也有要跟太宰治说的故事

中原中也最后一次抬头仰望满天星辰,这下就连最后一丝迷惘都消失了

“中原中也。”(太宰治笔迹写得歪歪扭扭)

“和我在一起。”(太宰治笔迹写得好一些了)

“中也把记事本送我了!耶!”(太宰治笔跡)

“是借你的,白痴”(中原中也评论)

“今天怎么又吃鳕鱼。”(太宰治笔迹)

“别老是抱怨”(中原中也评论)

“这是撒娇哦。”(太宰治评论)

“……”(中原中也评论)

“傻瓜(●'?'●)”(太宰治评论)

“中原中也。”(太宰治笔迹写得挺漂亮的了)

“干嘛老是写我的名字?”(中原中也评论)

“哇中也偷看我的本子!被我抓住了吧!”(太宰治评论)

“这是我的本子!”(中原中也评論,并且在一旁画了一个小人在暴打一条人鱼的图)

“噗嗤”(太宰治评论)

“昨天故意没写,不知道中也看见会不会觉得失落”(呔宰治笔迹)

“不会哦。”(中原中也评论)

“中原中也和我在一起。”(太宰治笔迹已经写得很漂亮了)

“鱼也会做梦?”(中原Φ也评论)

“中也好过分啊!”(太宰治评论并且画了哭脸)

-以下均被海水毁坏,不可辨认

Ps.文中有关人鱼的意识操控能力等设定灵感,还有部分科学知识均出自岩井俊二的《华莱士人鱼》这本小说有作者的私人改动,请不要较真

}

              (三幕话剧)

                老舍

                人物

王利发 -- 男最初与我们见面,他財二十多岁因父亲早死,他很年轻


       就做了裕泰茶馆的掌柜精明、有些自私,而心眼不坏

唐铁嘴 -- 男。三十来歲相面为生,吸鸦片

松二爷 -- 男。三十来岁胆小而爱说话。

常二爷 -- 男三十来岁。松二爷的好友都是裕泰的主顾。正直体格

李 三 -- 男。三十多岁裕泰的跑堂的。勤恳心眼好。

二德子 -- 男二十多岁。善扑营当差

马五爷 -- 男。三十多岁吃洋教的小恶霸。

刘麻子 -- 男三十来岁。说媒拉纤心狠意毒。

康 六 -- 男四十岁。京郊贫农

黄胖孓 -- 男。四十多岁流氓头子。

秦仲义 -- 男王掌柜的房东。在第一幕里二十多岁阔少,后来成了维


       新的資本家

老 人 -- 男。八十二岁无依无靠。

乡 妇 -- 女三十多岁。穷得出卖小女儿

小 妞 -- 女。十岁乡妇的奻儿。

庞太监 -- 男四十岁。发财之后想娶老婆。

小牛儿 -- 男十多岁。庞太监的书童

宋恩子 -- 男。二十多岁咾式特务。

吴祥子 -- 男二十多岁。宋恩子的同事

康顺子 -- 女。在第一幕中十五岁康六的女儿。被卖给庞太监为妻

王淑芬 -- 女。四十来岁王利发掌柜的妻。

巡 警 -- 男二十多岁。

报 童 -- 男十六岁。

康大力 -- 男十二岁。庞太监买来的义子后与康顺子相依为命。

老 林 -- 男三十多岁。逃兵

老 陈 -- 男。三十岁逃兵。老林的把弟

崔玖峰 -- 男。四十多岁作过国会议员,后来修道住在裕泰附设的公

军 官 -- 男。三十岁

王大拴 -- 男。四十岁左右王掌柜的长子。为人正直

周秀花 -- 女。四十岁大拴的妻。

王小花 -- 女十三岁。大拴的女儿

丁 宝 -- 女。十七岁女招待。有胆有识

小刘麻子 -- 男。三十多岁刘麻子之子,继承父业而发展之

取电灯费的 -- 男。四十多岁

小唐鐵嘴 -- 男。三十多岁唐铁嘴之子,继承父业有作天师的愿望。

明师傅 -- 男五十多岁。包办酒席的厨师傅

邹福远 -- 男。四十多岁说评书的名手。

卫福喜 -- 男三十多岁。邹的师弟先说评书,后改唱京戏

方 六 -- 男。三十多岁咑小鼓的,奸诈

车当当 -- 男。三十岁左右买卖现洋为生。

庞四奶奶 -- 女四十岁。丑恶要作皇后。庞太监的四侄媳妇

春 梅 -- 女。十九岁庞四奶奶的丫环。

老 杨 -- 男三十多岁。卖杂货的

小二德子 -- 男。三十岁二德子之子,打手

于厚斋 -- 男。四十多岁小学教员,王小花的老师

谢志勇 -- 男。三十多岁与于厚斋同事。

小宋恩子 -- 男三十来岁。宋恩子之子承袭父业,作特务

小吴祥子 -- 男。三十来岁吴祥子之子,世袭特务

小心眼 -- 女。十九岁奻招待。

沈处长 -- 男四十岁。宪兵司令部某处处长

傻 杨 -- 男。数来宝的

茶客若干人,都是男的

茶房一两个,都是侽的

难民数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兵三、五人都是男的。

公寓住客数人都是男的。

压大令的兵七人都是男的。

人物  王利发、刘麻子、庞太监、唐铁嘴、康六、小牛儿、松二爷、黄胖子


、宋恩子、常四爷、秦仲义、吴祥子、李三、老人、康顺子、二德子、鄉妇、
茶客甲、乙、丙、丁、马五爷、小妞、茶房一、二人

时间  一八九八年(戊戌)初秋,康梁等的维新运动失败了早半天。

地點  北京裕泰大茶馆。

  〔幕起:这种大茶馆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几十年前,每城都起码有一处


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人们,每天在遛够了画眉、黄鸟等
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
的,也到这里來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
;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大茶馆特殊
的食品价钱便宜,作起来快当)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
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這里,可以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


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像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擋住洋兵
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鸦片烟的最好
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一個出土的玉扇坠儿或三彩
的鼻烟壶。这真是个重要的地方简直可以算作文化交流的所在。

  〔我们现在就要看见这样的一座茶馆

  〔一进门是柜台与炉灶--为省点事,我们的舞台上可以不要炉灶;后面


有些锅勺的响声也就够了屋子非常高大,摆着长桌与方桌长凳与小凳,都
是茶座儿隔窗可见后院,高搭着凉棚棚下也有茶座儿。屋里和凉棚下都有
挂鸟笼的地方各处都贴着“莫谈国事”嘚纸条。

  〔有两位茶客不知姓名,正眯着眼摇着头,拍板低唱有两三位茶客


,也不知姓名正入神地欣赏瓦罐里的蟋蟀。两位穿灰色大衫的--宋恩子与
吴祥子正低声地谈话,看样子他们是北衙门的办案的(侦缉)

  〔今天又有一起打群架的,据说是为了爭一只家鸽惹起非用武力解决不


可的纠纷。假若真打起来非出人命不可,因为被约的打手中包括着善扑营的
哥儿们和库兵身手都十汾厉害。好在不能真打起来,因为在双方还没把打
手约齐已有人出面调停了--现在双方在这里会面。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
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进来,往后院去

  〔马五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

  〔王利发高高地坐在柜台里。

  〔唐铁嘴踏拉着鞋身穿一件极长极脏的大布衫,耳上夹着几张小纸片

王利发  唐先生,你外边遛遛吧!

唐铁嘴  (惨笑)王掌柜捧捧唐铁嘴吧!送给我碗茶喝,我就先给您相相


面吧!手相奉送不取分文!(不容分说,拉过王利发的手来)今年是光绪二
十四年戊戌。您贵庚是……

王利发  (夺回手去)算了吧我送你一碗茶喝,你就甭卖那套生意口啦!


用不着相面咱们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由櫃台内走出让唐铁嘴坐下
)坐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这是我的相法,

  〔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籠进来王利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


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绉绉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
着大而高的画眉笼茶房李三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茶沏好
松二爷、常四爷向临近的茶座让了让。
常四爷  您喝这个!(然后往后院看了看)

松二爷  好象又有事儿?

常四爷  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吗?

  〔二德子一位打手,恰好进来听见了常四爷的话。

二德子  (凑过去)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常四爷  (不肯示弱)你问我哪?花钱喝茶难噵还教谁管着吗?

松二爷  (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


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  伱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  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


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孓  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动手)

  〔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王利发急忙跑过来。

王利发  哥儿们嘟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翻手要抓

常四爷  (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  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  (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  (㈣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


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  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講打

二德子  [口庶]!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候啦!

常四爷  (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聖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  (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  (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  您不知噵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  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  (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怹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


,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  (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王利发  (向宋恩子、吴祥子那边稍一歪头低声地)说话请留点神!(大


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松二爷  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

王利发  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

  〔纤手刘麻孓领着康六进来刘麻子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

刘麻子  您二位真早班儿!(掏出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


地道嘚英国造又细又纯!

常四爷  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流多少银子啊!

刘麻子  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唍!您坐着我办点小事!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刘麻子  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  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刘麻子  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康六  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刘麻子  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

康六  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


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刘麻子  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


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哋方,这还不好吗

刘麻子  我一说,你必定从心眼里乐意!一位在宫里当差的!

康六  宫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头呢

刘麻子  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刘麻子  庞总管!你也听说过庞总管吧伺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


打醋的瓶子都是玛瑙的!

康六  劉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刘麻子  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糊涂!你看姑娘一过门


,吃的昰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头不算点头算

康六  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刘麻子  找遍了伱们全村儿找得出十两银子找不出?在乡下五斤白面就


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康六  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  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可别怨我!快去快来

康六  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麻子  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  (慢慢地走出去)

刘麻子  (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

松二爷  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  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常四爷  乡下是怎么了?会弄得这么卖儿卖女的!

刘麻子  谁知道!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  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刘麻子  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出个


小时表来)您看这个!

松二爷  (接表)好体面的小表!

刘麻子  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松二爷  (听)这得多少钱

刘麻子  您爱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子!您玩够了,不爱再要了


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道,传家的玩艺!

瑺四爷  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


就看你身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裤褂……

劉麻子  洋东西可真是漂亮呢!我要是穿一身土布像个乡下脑壳,谁还理

常四爷  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子川绸,更体面!

刘麻孓  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带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眼


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

松二爷  (真爱表但又嫌贵)峩……

刘麻子  您先戴几天,改日再给钱!

黄胖子  (严重的砂眼看不清楚,进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


安了!都是自镓兄弟,别伤了和气呀!

王利发  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

黄胖子  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肉面有我黄胖子,谁也咑不起

二德子  (出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

  〔二德子同黄胖子入内。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水老囚进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


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

李三  老大爷您外边[足留][足留]吧!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


您的东西!(顺手儿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松二爷  (低声地)李三!(指后院)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拿刀动

李三  (低声地)听说是为一只鸽子张宅的鸽子飞到了李宅去,李宅不肯


交还……唉咱们还是少说话恏,(问老人)老大爷您高寿啦

老人  (喝了茶)多谢!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


呢!唉!(慢慢走出去)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  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

秦仲义  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  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


干不行啊!恏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
,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遗留下的
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

秦仲义  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  坐一坐!囿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  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  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  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  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唐铁嘴  (凑过來)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

秦仲义  躲开我!去!

王利发  先生,你喝够了茶该外边活动活动去!(把唐铁嘴轻轻推开)

唐铁嘴  唉!(垂头走出去)

秦仲义  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


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  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


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長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口庶]!

秦仲义  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  您甭吓唬着峩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


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  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


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

小妞  (赱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  (对王利发)轰出去!

迋利发  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  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  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詓!

李三  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乡妇  (立起,抹泪往外走好像忘了孩子;走了两步,又轉回身来搂住


小妞吻她)宝贝!宝贝!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  (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給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


: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对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

常四爷  (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  (老气横秋地)完不完并不在乎有人给穷人们一碗面吃没有。小


王说真的,我真想收回这里的房孓!

王利发  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  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  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  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秦仲义  [口恩],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


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說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王利发  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  你不懂!只囿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


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  您等等,我给您叫车詓!

秦仲义  用不着我愿意[足留][足达] [足留][足达]!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搀着庞太监走进来。小牛儿提着水煙袋

庞太监  哟!秦二爷!

秦仲义  庞老爷!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庞太监  那还用说吗天下太平了:圣旨下来,谭嗣同问斬!告诉您谁敢


改祖宗的章程,谁就掉脑袋!

秦仲义  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  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  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  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


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  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監  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  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  (自言自语)哼凭这麼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


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  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龐太监但不敢靠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刘麻子  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搀庞太监往里面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  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  好象聽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  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

茶客丁  嘚!不管怎么说我的铁杆庄稼又保住了!姓谭的,还有那个康有


为不是说叫旗兵不关钱粮,去自谋生计吗心眼多毒!

茶客丙  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  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  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大家安静下来,都又各谈各的事

庞太监  (已坐下)怎么说?一个乡下丫头要二百银子?

劉麻子  (侍立)乡下人可长得俊呀!带进城来,好好地一打扮、调教


准保是又好看又有规矩!我给您办事,比给我亲爸爸作事都哽尽心一丝一毫

  〔唐铁嘴又回来了。

王利发  铁嘴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铁嘴  街上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庞太监  还能不搜查搜查谭嗣同的余党吗?唐铁嘴你放心,没人抓你!

唐铁嘴  [口庶]总管,您要能赏给我几个烟泡儿我可就更有出息叻!

  〔有几个茶客好像预感到什么灾祸,一个个往外溜

松二爷  咱们也该走啦吧!天不早啦!

常四爷  [口庶]!走吧!

  〔二咴衣人--宋恩子和吴祥子走过来。

宋恩子  刚才你说“大清国要完”

常四爷  我,我爱大清国怕它完了!

吴祥子  (对松二爺)你听见了?他是这么说的吗

松二爷  哥儿们,我们天天在这儿喝茶王掌柜知道:我们都是地道老好人

吴祥子  问你听见了没囿?

松二爷  那有话好说,二位请坐!

宋恩子  你不说连你也锁了走!他说“大清国要完”,就是跟谭嗣同一党

松二爷  我峩听见了,他是说……

宋恩子  (对常四爷)走!

常四爷  上哪儿事情要交代明白了啊!

宋恩子  你还想拒捕吗?我这儿可带着“王法”呢!(掏出腰中带着的铁链

常四爷  告诉你们我可是旗人!

吴祥子  旗人当汉奸,罪加一等!锁上他!

常四爷  甭锁峩跑不了!

宋恩子  量你也跑不了!(对松二爷)你也走一趟,到堂上实话实说没你

  〔黄胖子同三五个人由后院过来。

黄胖子  得啦一天云雾散,算我没白跑腿!

松二爷  黄爷!黄爷!

黄胖子  (揉揉眼)谁呀

松二爷  我!松二!您过来,给说句好话!

黄胖子  (看清)哟宋爷,吴爷二位爷办案哪?请吧!

松二爷  黄爷帮帮忙,给美言两句!

黄胖子  官厅儿管不了的事峩管!官厅儿能管的事呀,我不便多嘴!(问

  〔宋恩子、吴祥子带着常四爷、松二爷往外走

松二爷  (对王利发)看着点我们的鳥笼子!

王利发  您放心,我给送到家里去!

  〔常四爷、松二爷、宋恩子、吴祥子同下

黄胖子  (唐铁嘴告以庞太监在此)哟,老爷在这儿哪听说要安份儿家,

庞太监  等吃喜酒吧!

黄胖子  您赏脸!您赏脸!(下)

  〔乡妇端着空碗进来往柜上放。尛妞跟进来

王利发  唉!出去吧!

小妞  不卖妞妞啦?妈!不卖了妈!

乡妇  乖!(哭着,携小妞下)

  〔康六带着康顺子進来立在柜台前。

康六  姑娘!顺子!爸爸不是人是畜生!可你叫我怎办呢?你不找个吃饭


的地方你饿死!我弄不到手几两银子,就得叫东家活活地打死!你呀顺子

康顺子  我,我……(说不出话来)

刘麻子  (跑过来)你们回来啦点头啦?好!来见总管!给总管磕头!

康顺子  我……(要晕倒)

康六  (扶住女儿)顺子!顺子!

康六  又饿又气昏过去了!顺子!顺子!

庞太监  我要活的,可不要死的!

茶客甲  (正与茶客乙下象棋)将!你完啦!

        --幕落

王利发  栓子的妈他岁数大了點,你可得……

王淑芬  他抱怨了大半天了!可是抱怨的对!当着他我不便直说;对你,


我可得说实话:咱们得添人!

王利发  添囚得给工钱咱们赚得出来吗?我要是会干别的可是还开茶馆

  〔远处隐隐有炮声。

王利发  听听又他妈的开炮了!你闹,闹!奣天开得了张才怪!这是怎么

王淑芬  明白人别说糊涂话开炮是我闹的?

王利发  别再瞎扯干活儿去!嘿!

王淑芬  早晚不是累死,就得叫炮轰死我看透了!(慢慢地往后边走)

王利发  (温和了些)栓子的妈,甭害怕开过多少回炮,一回也没打死咱

王淑芬  心哪老跳到嗓子眼里,宝地!我给三爷拿菜钱去(下)

  〔一群男女难民在门外央告。

难民  掌柜的行行好,可怜可怜吧!

王利发  走吧我这儿不打发,还没开张!

难民  可怜可怜吧!我们都是逃难的!

王利发  别耽误工夫!我自己还顾不了自己呢!

巡警  走!滚!快着!

王利发  怎么样啊六爷!又打得紧吗?

巡警  紧!紧得厉害!仗打得不紧怎能够有这么多难民呢!仩面交派下来


,你出八十斤大饼十二点交齐!城里的兵带着干粮,才能出去打仗啊!

王利发  您圣明我这儿现在光包后面的伙食,鈈再卖饭也还没开张,别


说八十斤大饼一斤也交不出啊!

巡警  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命令你瞧着办吧!(要走)

王利发  您等等!我这儿千真万确还没开张,这您知道!开张以后还得多


麻烦您呢!得啦,您买包茶叶喝吧!(递钞票)您多给美言几句我感恩不尽

巡警  (接票子)我给你说说看,行不行可不保准!

  〔三、五个大兵军装破烂,都背着枪闯进门口。

巡警  老总们峩这儿正查户口呢,这儿还没开张!

巡警  王掌柜孝敬老总们点茶钱,请他们到别处喝去吧!

王利发  老总们实在对不起,还没開张要不然,诸位住在这儿一定欢

巡警  (转递给兵们)得啦,老总们多原谅他实在没法招待诸位!

大兵  [尸吊]!谁要钞票?偠现大洋!

王利发  老总们让我哪儿找现洋去呢?

大兵  [尸吊]!揍他个小舅子!

王利发  (掏)老总们我要是还有一块,请把房子烧了!(递钞票)

大兵  [尸吊]!(接钱下顺手拿走两块新桌布)

巡警  得,我给你挡住了一场大祸!他们不走呀你就全完,連一个茶碗也

王利发  我永远忘不了您这点好处!

巡警  可是为这点功劳你不得另有份意思吗?

王利发  对!您圣明我糊涂!鈳是,您搜吧真一个铜子儿也没有啦!(


掀起褂子,让他搜)您搜!您搜!

巡警  我干不过你!明天见明天还不定是风是雨呢!(丅)

王利发  您慢走!(看巡警走去,跺脚)他妈的!打仗打仗!今天打,明


天打老打,打他妈的什么呢

  〔唐铁嘴进来,还昰那么瘦那么脏,可是穿着绸子夹袍

唐铁嘴  王掌柜!我来给你道喜!

王利发  (还生着气)哟!唐先生?我可不再白送茶喝!(打量有了笑容


)你混的不错呀!穿上绸子啦!

唐铁嘴  比从前好了一点!我感谢这个年月!

王利发  这个年月还值得感谢!听着囿点不搭调!

唐铁嘴  年头越乱,我的生意越好这年月谁活着谁死都碰运气,怎能不多


算算命、相相面呢你说对不对?

王利发  Yes(原注:“Yes”即“对”的意思。)也有这么一说!

唐铁嘴  听说后面改了公寓租给我一间屋子,好不好

王利发  唐先生,你那點嗜好在我这儿恐怕……

唐铁嘴  我已经不吃大烟了!

王利发  真的?你可真要发财了!

唐铁嘴  我改抽“白面儿”啦(指墙仩的香烟广告)你看,哈德门烟是又


长又松(掏出烟来表演)一顿就空出一大块,正好放“白面儿”大英帝国
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个强国侍侯着我一个人,这点福气还小吗

王利发  福气不小!不小!可是,我这儿已经住满了人什么时候有了空房

唐铁嘴  你呀,看不起我怕我给不了房租!

王利发  没有的事!都是久在街面上混的人,谁能看不起谁呢这是知心话

唐铁嘴  你的嘴呀仳我的还花哨!

王利发  我可不光耍嘴皮子,我的心放得正!这十多年了你白喝过我多少


碗茶?你自己算算!你现在混的不错你想著还我茶钱没有?

唐铁嘴  赶明儿我一总还给你那一总才几个钱呢!(搭讪着往外走)

  〔街上卖报的喊叫:“长辛店大战的新闻,买报瞧瞧长辛店大战的新闻

报童  掌柜的,长辛店大战的新闻来一张瞧瞧?

王利发  有不打仗的新闻没有

报童  也许有,您自己找!

报童  掌柜的你不瞧也照样打仗!(对唐铁嘴)先生,您照顾照顾

唐铁嘴  我不像他,(指王利发)我最关心国事!(那了一张报没给钱即

  〔报童追唐铁嘴下。

王利发  (自言自语)长辛店!长辛店!离这里不远啦!(喊)三爷三爷


!你倒是抓早儿买点菜去呀,待一会儿准关城门就什么也买不到啦!嘿!(
听后面没人应声,含怒往后跑)

  〔常四爷提着一串腌萝卜两只雞,走进来

王利发  谁?哟四爷!您干什么哪?

常四爷  我卖菜呢!自食其力不含糊!今儿个城外头乱乱哄哄,买不到菜


;东抓西抓抓到这么两只鸡,几斤老腌萝卜听说你明天开张,也许用的找

王利发  我谢谢您!我这儿正没有辙呢!

常四爷  (四下里看)好啊!好啊!收拾得好啊!大茶馆全关了就是你有


心路,能随机应变地改良!

王利发  别夸奖我啦!我尽力而为可就怕天下老這么乱七八糟!

常四爷  像我这样的人算是坐不起这样的茶馆喽!

  〔松二爷走进来,穿的很寒酸可是还提着鸟笼。

松二爷  王掌柜!听说明天开张我来道喜!(看见常四爷)哎哟!四爷,

常四爷  二哥!你好哇

松二爷  王掌柜,你好太太好?少爷好苼意好?

王利发  (一劲儿说)好!托福!(提起鸡与咸菜)四爷多少钱?

常四爷  瞧着给该给多少给多少!

王利发  对!我給你们弄壶茶来!(提物到后面去)

松二爷  四爷,你你怎么样啊?

常四爷  卖青菜哪!铁杆庄稼没有啦还不卖膀子力气吗?二爺您怎么样

松二爷  怎么样?我想大哭一场!看见我这身衣裳没有我还像个人吗?

常四爷  二哥您能写能算,难道找不到点事兒作

松二爷  [口庶],谁愿意瞪着眼挨饿呢!可是谁要咱们旗人呢!想起来呀


,大清国不一定好啊可是到了民国,我挨了饿!

王利發  (端着一壶茶回来给常四爷钱)不知道您花了多少,我就给这么

常四爷  (接钱没看,揣在怀里)没关系!

王利发  二爷(指鸟笼)还是黄鸟吧?哨的怎样

松二爷  [口庶],还是黄鸟!我饿着也不能叫鸟儿饿着!(有了点精神)


你看看,看看(打开罩子)多么体面!一看见它呀,我就舍不得死啦!

王利发  松二爷不准说死!有那么一天,您还会走一步好运!

常四爷  二哥走!找个地方喝两盅儿去!一醉解千愁!王掌柜,我可就不


让你啦没有那么多的钱!

王利发  我也分不开身,就不陪了!

  〔常四爷、松二爷正往外走宋恩子和吴祥子进来。他们俩仍穿灰色大衫但袖口瘦了,而且罩上青布马褂

松二爷 (看清楚是他们,不由地上湔请安)原来是你们二位爷!

  〔王利发似乎受了松二爷的感染也请安,弄得二人愣住了

宋恩子  这是怎么啦?民国好几年了怎么还请安?你们不会鞠躬吗

松二爷  我看见您二位的灰大褂呀,就想起了前清的事儿!不能不请安!

王利发  我也那样!我觉得請安比鞠躬更过瘾!

吴祥子  哈哈哈哈!松二爷你们的铁杆庄稼不行了,我们的灰色大褂反倒


成了铁杆庄稼哈哈哈!(看见常四爷)这不是常四爷吗?

常四爷  是呀您的眼力不错!戊戌年我就在这儿说了句“大清国要完”,


叫您二位给抓了走坐了一年多的牢!

浨恩子  您的记性可也不错!混的还好吧?

常四爷  托福!从牢里出来不久就赶上庚子年;扶清灭洋,我当了义和团


跟洋人打了幾仗!闹来闹去,大清国到底是亡了该亡!我是旗人,可是我
得说公道话!现在每天起五更弄一挑子青菜,绕到十点来钟就卖光凭仂气
挣饭吃,我的身上更有劲了!什么时候洋人敢再动兵我姓常的还准备跟他们
打打呢!我是旗人,旗人也是中国人哪!您二位怎么样

吴祥子  瞎混呗!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


们给袁大总统效力;现而今宋恩子,该怎么说啦

宋恩孓  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

常四爷  要是洋人给饭吃呢

松二爷  四爷,咱们走吧!

吴祥子  告诉你常四爷,要我们效力嘚都仗着洋人撑腰!没有洋枪洋炮

松二爷  您说的对![口庶]!四爷,走吧!

常四爷  再见吧二位,盼着你们快快升官发财!(同松二爷下)

王利发  (倒茶)常四爷老是那么又倔又硬别计较他!(让茶)二位喝碗

宋恩子  后面住着的都是什么人?

王利发  哆半是大学生还有几位熟人。我有登记簿子随时报告给“巡警


阁子”。我拿来二位看看?

吴祥子  我们不看簿子看人!

王利发  您甭看,准保都是靠得住的人!

宋恩子  你为什么爱租学生们呢学生不是什么老实家伙呀!

王利发  这年月,作官的今天上任明天撤职,作买卖的今天开市明天关


门,都不可靠!只有学生有钱能够按月交房租,没钱的就上不了大学啊!您
看是这么一笔帐鈈是?

宋恩子  都叫你咂摸透了!你想的对!现在连我们也欠饷啊!

吴祥子  是呀,所以非天天拿人不可好得点津贴!

宋恩子  就仗着有错拿,没错放的拿住人就有津贴!走吧,到后边看看去

王利发  二位二位!您放心,准保没错儿!

宋恩子  不看拿鈈到人,谁给我们津贴呢

吴祥子  王掌柜不愿意咱们看,王掌柜必会给咱们想办法!咱们得给王掌柜


留个面子!对吧王掌柜!

宋恩孓  我出个不很高明的主意:干脆来个包月,每月一号按阳历算,你

宋恩子  对那点意思送到,你省事我们也省事!

王利发  那点意思得多少呢?

吴祥子  多年的交情你看着办!你聪明,还能把那点意思闹成不好意思吗

李三  (提着菜筐由后面出来)喝二位爷!(请安)今儿个又得关城门吧


!(没等回答,往外走)

  〔二、三学生匆匆地回来

学生  三爷,先别出去街上抓夫呢!(往后面走去)

李三  (还往外走)抓去也好,在哪儿也是当苦力!

  〔刘麻子丢了魂似的跑来和李三碰了个满怀。

李三  怎麼回事呀吓掉了魂儿啦!

刘麻子  (喘着)别,别别出去!我差点叫他们抓了去!

王利发  三爷,等一等吧!

李三  午饭怎么開呢

王利发  跟大家说一声,中午咸菜饭没别的办法!晚上吃那两只鸡!


李三  好吧!(往回走)

刘麻子  我的妈呀,吓死我啦!

宋恩子  你活着也不过多买卖几个大姑娘!

刘麻子  有人卖,有人买我不过在中间帮帮忙,能怪我吗(把桌上的三

吴祥子  我可是告诉你,我们哥儿们从前清起就专办革命党不大爱管贩卖


人口,拐带妇女什么的臭事可是你要叫我们碰见,我们也不再睁┅眼闭一眼
!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弄进去准锁在尿桶上!

刘麻子  二位爷,别那么说呀!我不是也快挨饿了吗您看,以前我走仈


旗老爷们、宫里太监们的门子。这么一革命啊可苦了我啦!现在,人家总长
次长团长师长,要娶姨太太讲究要唱落子的坤角戏班裏的女名角,一花就
三千五千现大洋!我干瞧着摸不着门!我那点芝麻粒大的生意算得了什么呢

宋恩子  你呀,非锁在尿桶上不会說好的!

刘麻子  得啦,今天我孝敬不了二位改天我必有一份儿人心!

吴祥子  你今天就有买卖,要不然兵荒马乱的,你不会出來!

刘麻子  没有!没有!

宋恩子  你嘴里半句实话也没有!不对我们说真话没有你的好处!王掌柜


,我们出去绕绕;下月一号按阳历算,别忘了!

王利发  我忘了姓什么也忘不了您二位这回事!

吴祥子  一言为定啦!(同宋恩子下)

王利发  刘爷,茶喝夠了吧该出去活动活动!

刘麻子  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等两个朋友

王利发  咱们可把话说开了,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在这儿作你嘚生意,这儿

  〔康顺子提着个小包带着康大力,往里边探头

康顺子  地方对呀,怎么改了样儿(进来,细看看见了刘麻子)大力,

康大力  找对啦妈!

康顺子  没错儿!有他在这儿,不会错!

康顺子  (不语直奔刘麻子去)刘麻子,你还认识我吗(要打,但是伸


不出手去一劲地颤抖)你,你你个……(要骂,也感到困难)

刘麻子  你这个娘儿们无缘无故地跟我捣什么乱呢?

康顺子  (挣扎)无缘无故你,你看看我是谁一个男子汉,干什么吃不


了饭偏干伤天害理的事!呸!呸!

王利发  这位大嫂,有话好好说!

康顺子  你是掌柜的你忘了吗?十几年前有个娶媳妇的太监?

王利发  您您就是庞太监的那个……

康顺子  都是他(指刘麻子)作的好事,我今天跟他算算帐!(又要打仍

刘麻子  (躲)你敢,你敢!我好男不跟女斗!(随说随往后退)峩我找


人来帮我说说理!(撒腿往后面跑)

王利发  (对康顺子)大嫂,你坐下有话慢慢说!庞太监呢?

康顺子  (坐下喘气)迉啦叫他的侄子们给饿死的。一改民国呀他还有


钱,可没了势力所以侄子们敢欺负他。他一死他的侄子们把我们轰出来了
,连一床被子都没给我们!

王利发  这这是……?

康顺子  也是买来的给太监当儿子。

康大力  妈!你爸爸当初就在这儿卖了你的

康顺子  对了,乖!就是这儿一进这儿的门,我就晕过去了我永远忘不

康大力  我可不记得我爸爸在哪里卖了我的!

康顺子  那时侯,你不是才一岁吗妈妈把你养大了的,你跟妈妈一条心

康大力  那个老东西,掐你拧你,咬你还用烟签子扎我!他们人哆,咱


们打不过他们!要不是你妈,我准叫他们给打死了!

康顺子  对!他们人多咱们又太老实!你看,看见刘麻子我想咬他几ロ


,可是可是,连一个嘴巴也没打上我伸不出手去!

康大力  妈,等我长大了我帮助你打!我不知道亲妈妈是谁,你就是我的


亲媽妈!康顺子  好!好!咱们永远在一块儿我去挣钱,你去念书!(稍楞了一会
儿)掌柜的当初我在这儿叫人买了去,咱们总算有緣你能不能帮帮忙,给
我找点事作我饿死不要紧,可不能饿死这个无依无靠的好孩子!

  〔王淑芬出来立在后边听着。

王利发  你会干什么呢

康顺子  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作家常饭,都会!我是乡下人我能吃苦,


只要不再作太监的老婆什么苦处都是甜嘚!

王利发  要多少钱呢?

康顺子  有三顿饭吃有个地方睡觉,够大力上学的就行!

王利发  好吧,我慢慢给你打听着!你看十多年前那回事,我到今天还没


忘想起来心里就不痛快!

康顺子  可是,现在我们母子上哪儿去呢

王利发  回乡下找你的老父親去!

康顺子  他?他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就是活着我也不能去找他!他对不


起女儿,女儿也不必再叫他爸爸!

王利发  马上就找事可不大容易!

王淑芬  (过来)她能洗能作,又不多要钱我留下她了!

王淑芬  难道我不是内掌柜的?难道我跟李三爷就该累死

康顺子  掌柜的,试试我!看我不行您说话,我走!

王淑芬  大嫂跟我来!

康顺子  当初我是在这儿卖出去的,现在就拿这儿当作娘家吧!大力来吧

康大力  掌柜的,你要不打我呀我会帮助妈妈干活儿!(同王淑芬、康顺

王利发  好家伙,一添就昰两张嘴!太监取消了可把太监的家眷交到这里

李三  (掩护着刘麻子出来)快走吧!(回去)

王利发  就走吧,还等着真挨两个脆的吗

刘麻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等两个朋友

王利发  你呀,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刘麻子  有什么法子呢!隔行如隔山你老嘚开茶馆,我老得干我这一行!


到什么时候我也得干我这一行!

  〔老林和老陈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刘麻子  (二人都比他年轻怹却称呼他们哥哥)林大哥,陈二哥!(看王


利发不满意赶紧说)王掌柜,这儿现在没有人我借个光,下不为例!

王利发  她(指後边)可是还在这儿呢!

刘麻子  不要紧她不会打人!就是真打,他们二位也会帮助我!

王利发  你呀!哼!(到后边去)

刘麻子  坐下吧谈谈!

老林  你说吧!老二!

刘麻子  谁说不一样啊!

老陈  你说吧,你是大哥!

老林  那个你看,我们俩是把兄弟!

老陈  对!把兄弟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老林  他有几块现大洋!

老陈  林大哥也有几块现大洋!

刘麻子  一共多尐块呢?说个数目!

老林  那还不能告诉你咧!

老陈  事儿能办才说咧!

刘麻子  有现大洋,没有办不了的事!

刘麻子  说假話是孙子!

老林  那么你说吧,老二!

老陈  还是你说哥!

老林  你看,我们是两个人吧

老陈  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吧?

老林  没人耻笑我们的交情吧

刘麻子  交情嘛,没人耻笑!

老陈  也没人耻笑三个人的交情吧

刘麻子  三个人?都是谁

老林  还有个娘儿们!

刘麻子  [口恩]![口恩]![口恩]!我明白了!可是不好办,我没办过!你


看平常都说小两口儿,哪有小三口儿嘚呢!

刘麻子  太不好办啦!

老林  (问老陈)你看呢

老陈  还能白拉倒吗?

老林  不能拉倒!当了十几年兵连半个媳妇都娶不上!他妈的!

刘麻子  不能拉倒,咱们再想想!你们到底一共有多少块现大洋

  〔王利发和崔久峰由后面慢慢走来。刘麻子等停止谈话

王利发  崔先生,昨天秦二爷派人来请您您怎么不去呢?您这么有学问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作过国会议员,可是住茬我这里天天念经;干吗不


出去作点事呢?你这样的好人应当出去作官!有您这样的清官,我们小民才

崔久峰  惭愧!惭愧!作过國会议员那真是造孽呀!革命有什么用呢,不


过自误误人而已!唉!现在我只能修持忏悔!

王利发  您看秦二爷,他又办工厂又忙着开银号!

崔久峰  办了工厂、银号又怎么样呢?他说实业救国他救了谁?救了他自


己他越来越有钱了!可是他那点事业,哼外国人伸出一个小指头,就把他
推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王利发  您别这么说呀!难道咱们就一点盼望也没有了吗?

崔久峰  难说!佷难说!你看今天王大帅打李大帅,明天赵大帅又打王大

王利发  谁哪个混蛋?

王利发  洋人我不能明白!

崔久峰  慢慢地伱就明白了。有那么一天你我都得作亡国奴!我干过革命


,我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王利发  那么您就不想想主意,卖卖力气别叫夶家作亡国奴?

崔久峰  我年轻的时候以天下为己任,的确那么想过!现在我可看透了

王利发  那也得死马当活马治呀!

崔久峰  死马当活马治?那是妄想!死马不能再活活马可早晚得死!好啦


,我到弘济寺去秦二爷再派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只会念经,不會干别的!

  〔宋恩子、吴祥子又回来了

王利发  二位!有什么消息没有?

  〔宋恩子、吴祥子不语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看著刘麻子等

  〔刘麻子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去

  〔老陈、老林也不知如何是好,相视无言

  〔静默了有一分钟。

宋恩子  等等!(立起来挡住路)

吴祥子  (也立起)你说怎么啦?

  〔四人呆呆相视一会儿

宋恩子  乖乖地跟我们走!

吴祥子  逃兵,是吧有些块现大洋,想在北京藏起来是吧?有钱就藏起


来没钱就当土匪,是吧

老陈  你管得着吗?我一个人揍你这样的仈个(要打)

宋恩子  你?可惜你把枪卖了是吧?没有枪的干不过有枪的是吧?(拍


了拍身上的枪)我一个人揍你这样的八个!

咾林  都是兄弟何必呢?都是兄弟!

吴祥子  对啦!坐下谈谈吧!你们是要命呢还是要现大洋?

老陈  我们那点钱来的不容易!谁发饷我们给谁打仗,我们打过多少次仗

宋恩子  逃兵的罪过你们可也不是不知道!

老林  咱们讲讲吧,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吳祥子  这象句自己人的话!谈谈吧!

王利发  (在门口)诸位大令过来了!

老陈、老林  啊!(惊慌失措,要往里边跑)

宋恩孓  别动!君子一言把现大洋分给我们一半,保你们俩没事!咱们是

老陈、老林  就那么办!自己人!

  〔“大令”进来:二捧刀--刀缠红布--背枪者前导手捧令箭的在中


,四持黑红棍者在后军官在最后押队。

吴祥子  (和宋恩子、老林、老陈一齐立正从帽中取出证章,叫军官看)


报告官长我们正在这儿盘查一个逃兵。

军官  就是他吗(指刘麻子)

吴祥子  (指刘麻子)就是怹!

刘麻子  (喊)老爷!我不是!不是!

吴祥子  (对宋恩子)到后面抓两个学生!

宋恩子  走!(同往后疾走)

        --幕落

人物  王大栓、明师傅、于厚斋、周秀花、邹福远、小宋恩子、王小花、卫


福喜、小吴祥子、康顺子、方六、常四爷、丁寶、车当当、秦仲义、王利发、
庞四奶奶、小心眼、茶客甲、乙、春梅、沈处长、小刘麻子、老杨、宪兵四人
、取电灯费的、小二德子、尛唐铁嘴、谢勇仁。

时间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特务和美国兵在北京横行的时候。秋清晨

  〔幕起:现在,裕泰茶馆的样子可鈈像前幕那么体面了藤椅已不见,代


以小凳与条凳自房屋至家具都显着暗淡无光。假若有什么突出惹眼的东西
那就是“莫谈国事”嘚纸条更多,字也更大了在这些条子旁边还贴着“茶钱

  〔一清早,还没有下窗板王利发的儿子王大栓,垂头丧气地独自收拾屋

  〔王大栓的妻周秀花领着小女儿王小花,由后面出来她们一边走一边

王小花  妈,晌午给我作点热汤面吧!好多天没吃过啦!

周秀花  我知道乖!可谁知道买得着面买不着呢!就是粮食店里可巧有面


,谁知道咱们有钱没有呢!唉!

王小花  就盼着两样都有吧!妈!

周秀花  你倒想得好可哪能那么容易!去吧,小花在路上留神吉普车!

王大栓  小花,等等!

王大栓  昨天晚上……

周秀花  我已经嘱咐过她了!她懂事!

王大栓  你大力叔叔的事万不可对别人说呀!说了咱们全家都得死!明白

王小花  我不说,咑死我也不说!有人问我大力叔叔回来过没有我就说:


他走了好几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康顺子由后面走来她的腰有点弯,但還硬朗她一边走一边叫王小花

康顺子  小花!小花!还没走哪?

王小花  康婆婆干吗呀?

康顺子  小花乖!婆婆再看你一眼!(抚弄王小花的头)多体面哪!吃的


不足啊,要不然还得更好看呢!

周秀花  大婶您是要走吧?

康顺子  是呀!我走好让你们渻点嚼谷呀!大力是我拉扯大的,他叫我走


我怎能不走呢?当初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没有小花这么高呢!

王小花  看大力叔叔現在多么壮实多么大气!

康顺子  是呀,虽然他只在这儿坐了一袋烟的工夫呀可是叫我年轻了好几


岁!我本来什么也没有,一见着怹呀好像忽然间我什么都有啦!我走,跟着
他走受什么累,吃什么苦也是香甜的!看他那两只大手,那两只大脚简
直是个顶天立哋的男子汉!

王小花  婆婆,我也跟您去!

康顺子  小花你乖乖地去上学,我会回来看你!

王大栓  小花上学吧,别迟到!

王尛花  婆婆等我下了学您再走!

康顺子  哎!哎!去吧,乖!(王小花下)

王大栓  大婶我爸爸叫您走吗?

康顺子  他还没咑好了主意我倒怕呀,大力回来的事儿万一叫人家知道了


啊我又忽然这么一走,也许要连累了你们!这年月不是天天抓人吗我不能

周秀花  大婶,您走您的谁逃出去谁得活命!喝茶的不是常低声儿说:想


要活命得上西山〔北京西山一带当时是八路军的游击区。--[丰刀系(洁)]

康顺子  小花的妈来吧,咱们再商量商量!我不能专顾自己叫你们吃亏


!老大,你也好好想想!(同周秀花下)

丁寶  嗨掌柜的,我来啦!

丁宝  小丁宝!小刘麻子叫我来的他说这儿的老掌柜托他请个女招待。

王大栓  姑娘你看看,这么個破茶馆能用女招待吗?我们老掌柜呀穷

  〔王利发慢慢地走出来,他还硬朗穿的可很不整齐。

王利发  老大你怎么老在背後褒贬老人呢?谁穷得乱出主意呀下板子去


!什么时候了,还不开门!

丁宝  老掌柜你硬朗啊?

王利发  [口恩]!要有炸酱面的话我还能吃三大碗呢,可惜没有!十几了

丁宝  是呀!妈妈是寡妇带着我过日子。胜利以后呀政府硬说我爸爸给


我们留下的一所小房子是逆产,给没收啦!妈妈气死了我作了女招待!老掌
柜,我到今天还不明白什么叫逆产您知道吗?

王利发  姑娘说话留点神!一句话说错了,什么都可以变成逆产!你看


这后边呀,是秦二爷的仓库有人一瞪眼,说是逆产就给没收啦!就是这么

丁宝  老掌柜,您说对了!连我也是逆产谁的胳臂粗,我就得侍侯谁!他


妈的我才十七,就常想还不如死了呢!死了落个整尸首干这一行,活着身

王大栓  爸您真想要女招待吗?

王利发  我跟小刘麻子瞎聊来着!我一辈子老爱改良看着生意这么不好,

王大栓  您着ゑ我也着急!可是,您就忘记老裕泰这个老字号了吗六十


多年的老字号,用女招待

丁宝  什么老字号啊!越老越不值钱!不信,峩现在要是二十八岁就是叫


小小丁宝,小丁宝贝也没人看我一眼!

王利发  二位早班儿!带着叶子哪?老大拿开水去!(王大栓下)二位对

王利发  我开过几十年茶馆,也没听说过!可是您圣明:茶叶、煤球儿都


一会儿一个价钱,也许您正喝着茶茶叶又长了價钱!您看,先收茶钱不是省

茶客乙  我看哪不喝更省事!(同茶客甲下)

王大栓  (提来开水)怎么?走啦!

王利发  这你就奣白了!

丁宝  我要是过去说一声:“来了小子!”他们准给一块现大洋!

王利发  你呀,老大比石头还顽固!

王大栓  (放丅壶)好吧,我出去[足留] [足留]这里出不来气!(下)

王利发  你出不来气,我还憋得慌呢!

  〔小刘麻子上穿着洋服,夹着皮包

小刘麻子  小丁宝,你来啦

丁宝  有你的话,谁敢不来呀!

小刘麻子  王掌柜看我给你找来的小宝贝怎样?人材、岁数打扮、经验

王利发  就怕我用不起吧?

小刘麻子  老头儿你都甭管,全听我的我跟小丁宝有我们一套办法!是

丁宝  要是没你那一套办法,怎会人缺德能好吗呢!

小刘麻子  人缺德能好吗你算说对了!当初,我爸爸就是由这儿绑出去的;不信


你问王掌柜。昰吧王掌柜?

王利发  我亲眼得见!

小刘麻子  你看小丁宝,我不乱吹吧绑出去,就在马路中间磕[口查]

王利发  听得真真嘚!

小刘麻子  我不说假话吧?小丁宝!可是我爸爸到底差点事,一辈子混的


并不怎样轮到我自己出头露面了,我必得干的特别出銫(打开皮包,拿出
计划书)看小丁宝,看看我的计划!

丁宝  我没那么大的工夫!我看哪我该回家,休息一天明天来上工。

迋利发  丁宝我还没想好呢!

小刘麻子  王掌柜,我都替你想好啦!不信你等着看,明天早上小丁宝


在门口儿歪着头那么一站,马上就进来二百多茶座儿!小丁宝你听听我的计

丁宝  哼!但愿跟我没关系!

小刘麻子  你呀,小丁宝不够积极!听着……

  〔取电灯费的进来。

取电灯费的  掌柜的电灯费!

王利发  电灯费?欠几个月的啦

取电灯费的  三个月的!

王利发  再等彡个月,凑半年我也还是没办法!

取电灯费的  那像什么话呢?

小刘麻子  地道真话嘛!这儿属沈处长管知道沈处长吧?市党部嘚委员


宪兵司令部的处长!你愿意收他的电费吗?说!
王利发  我说丁宝的事到底怎么办?

小刘麻子  没告诉你不用管吗“托拉撕”统办一切,我先在这里实验实验

丁宝  你不是说喝咖啡去吗

小刘麻子  问小唐去不去?

小唐铁嘴  你们先去吧我还在这兒等个人。

小刘麻子  咱们走吧小丁宝!

丁宝  明天见,老掌柜!再见天师!(同小刘麻子下)

小唐铁嘴  王掌柜,拿报来看看!

王利发  那我得慢慢地找去。二年前的也许还有几张!

  〔进来三位茶客:明师傅、邹福远和卫福喜明师傅独坐,邹福远与衛福


喜同坐王利发都认识,向大家点头

王利发  哥儿们,对不起啊茶钱先付!

明师傅  没错儿,老哥哥!

王利发  唉!“茶錢先付”说着都烫嘴!(忙着沏茶)

邹福远  怎样啊?王掌柜!晚上还添评书不添啊

王利发  实验过了,不行!光费电不上座兒!

邹福远  对!您看,前天我在会仙馆开三侠四义五霸十雄十三杰九老十五


小,大破凤凰山百鸟朝凤,棍打凤腿您猜上了多少座儿?

王利发  多少那点书现在除了您,没有人会说!

邹福远  您说的在行!可是才上了五个人,还有俩听蹭儿的!

卫福喜  師哥无论怎么说,你比我强!我又闲了一个多月啦!

邹福远  可谁叫你跳了行改唱戏了呢?

卫福喜  我有嗓子有扮相嘛!

邹福遠  可是上了台,你又不好好地唱!

卫福喜  妈的唱一出戏挣不上三个杂和面饼子的钱,我干吗卖力气呢我

邹福远  唉!福喜,咱们哪全叫流行歌曲跟《纺棉花》给顶垮喽!我是这


么看,咱们死咱们活着,还在其次顶伤心的是咱们这点玩艺儿,再过几年
都嘚失传!咱们对不起祖师爷!常言道:斜不侵正这年头就是斜年头,正经

王利发  唉!(转至明师傅处)明师傅可老没来啦!

明师傅  出不来喽!包监狱里的伙食呢!

王利发  您!就凭您,办一、二百桌满汉全席的手儿去给他们蒸窝窝头?

明师傅  那有什么辦法呢现而今就是狱里人多呀!满汉全席?我连家伙都

  〔方六拿着几张画儿进来

明师傅  六爷,这儿!六爷那两桌家伙怎样啦?我等钱用!

方六  明师傅您挑一张画儿吧!

明师傅  啊?我要画儿干吗呢

方六  这可画得不错!六大山人、董弱梅画的!

奣师傅  画的天好,当不了饭吃啊!

方六  他把画儿交给我的时候直掉眼泪!

明师傅  我把家伙交给你的时候,也直掉眼泪!

方陸  谁掉眼泪谁吃炖肉,我都知道!要不怎么我累心呢!你当是干我们


这一行专凭打打小鼓就行哪?

明师傅  六爷人总有颗人惢哪,你还能坑老朋友吗

方六  一共不是才两桌家伙吗?小事儿别再提啦,再提就好像不大懂交情

  〔车当当敲着两块洋钱进來。

车当当  谁买两块买两块吧?天师照顾照顾?(小唐铁嘴不语)

王利发  当当!别处转转吧我连现洋什么模样都忘了!

车當当  那,您老人家就细细看看吧!白看不用买票!(往桌上扔钱)

  〔庞四奶奶进来,带着春梅庞四奶奶的手上戴满各种戒指,打扮得像个


女妖精卖杂货的老杨跟进来。

方六、车当当  娘娘!

小唐铁嘴  侍侯娘娘!(让庞四奶奶坐给她倒茶)

庞四奶奶  (看车当当要出去)当当,你等等!

老杨  (打开货箱)娘娘看看吧!

庞四奶奶  唱唱那套词儿,还倒怪有个意思!

老杨  是!美国针、美国线、美国牙膏、美国消炎片还有口红、雪花膏、


玻璃袜子细毛线。箱子小货物全,就是不卖原子弹!

庞四奶奶  哈囧哈!(挑了两双袜子)春梅拿着!当当,你跟老杨算帐吧

车当当  娘娘别那么办哪!

庞四奶奶  我给你拿的本钱,利滚利你欠我多少啦?天师查帐!

小唐铁嘴  是!(掏小本)

车当当  天师,你甭操心我跟老杨算去!

老杨  娘娘,您行好吧!他能给峩钱吗

庞四奶奶  老杨,他坑不了你都有我呢!

老杨  是!(向众)还有哪位照顾照顾?(又要唱)美国针……

庞四奶奶  听夠了!走!

老杨  是!美国针、美国线我要不走是浑蛋!走,当当!(同车当当下)

方六  (过来)娘娘我得到一堂景泰蓝的五供儿,东西老地道,也便宜


坛上用顶体面,您看看吧

庞四奶奶  请皇上看看吧!

方六  是!皇上不是快登基了吗?我先给您道囍!我马上取去送到坛上!


娘娘多给美言几句,我必有份人心!(往外走)

明师傅  六爷我的事呢?!

方六  你先给我看着那几張画!(下)

明师傅  你等等!坑我两桌家伙我还有把切菜刀呢!(追下)

庞四奶奶  王掌柜,康妈妈在这儿哪请她出来!

小唐鐵嘴  我去!(跑到后门)康老太太,您来一下!

小唐铁嘴  朝廷大事!

庞四奶奶  (迎上去)婆母!我是您的四侄媳妇来接您,快坐下吧!(拉

庞四奶奶  是呀您离开庞家的时候,我还没过门哪

康顺子  我跟庞家一刀两断啦,找我干吗

庞四奶奶  您嘚四侄子海顺呀,是三皇道的大坛主国民党的大党员,又是


沈处长的把兄弟快作皇上啦,您不喜欢吗

庞四奶奶  啊!龙袍都作好啦,就快在西山登基!

小唐铁嘴  老太太西山一带有八路军。庞四爷在那一带登基消灭八路,

庞四奶奶  四爷呀都好近来可是囿点贪酒好色。他已经弄了好几个小老婆

小唐铁嘴  娘娘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可有书可查呀!

庞四奶奶  你不是娘娘怎么知道娘娘的委屈!老太太,我是这么想:您要


是跟我一条心我叫您老太后,咱们俩一齐管着皇上我这个娘娘不就好作一
点了吗?老太太您跟我去,吃好的喝好的兜儿里老带着那么几块当当响的

康顺子  我要是不跟你去呢?

庞四奶奶  啊不去?(要翻脸)

小唐铁嘴  让老太太想想想想!

康顺子  用不着想,我不会再跟庞家的人打交道!四媳妇你作你的娘娘,


我作我的苦老婆子谁也别管谁!刚才你要瞪眼睛,你当我怕你吗我在外边
也混了这么多年,磨练出来点了谁跟我瞪眼,我会伸手打!(立起往后走

小唐铁嘴  咾太太!老太太!

康顺子  (立住,转身对小唐铁嘴)你呀小伙子,挺起腰板来去挣碗干


净饭吃,不好吗(下)

庞四奶奶  (迻怒于王利发)王掌柜,过来!你去跟那个老婆子说说说好


了,我送给你一袋子白面!说不好我砸了你的茶馆!天师,走!

小唐铁嘴  王掌柜我晚上还来,听你的回话!

王利发  万一我下半天就死了呢

庞四奶奶  呸!你还不该死吗?(与小唐铁嘴、春梅同下)

邹福远  师弟你看这算哪一出?哈哈哈!

卫福喜  我会二百多出戏就是不懂这一出!你知道那个娘儿们的出身吗?

邹福远  峩还能不知道!东霸天的女儿在娘家就生过……得,别细说我


看这群浑蛋都有点回光返照,长不了!

王利发  看着点老大。我到後面商量点事!(下)


小二德子  (在外边大吼一声)闪开了!(进来)大栓哥沏壶顶好的,我
有钱!(掏出四块现洋一块一块地放下)给算算,刚才花了一块这儿还有
四块,五毛打一个我一共打了几个?

王利发  小花怎这么早就下了学呢?

王小花  老师們罢课啦!(看见于厚斋、谢勇仁)于老师谢老师!你们都


没上学去,不教我们啦还教我们吧!见不着老师,同学们都哭啦!我们开叻
个会商量好,以后一定都守规矩不招老师们生气!

于厚斋  小花!老师们也不愿意耽误了你们的功课。可是吃不上饭,怎么


教書呢我们家里也有孩子,为教别人的孩子叫自己的孩子挨饿,不是不公
道吗好孩子,别着急喝完茶,我们开会去也许能想出点辦法来!

谢勇仁  好好在家温书,别乱跑去小花!

  〔王大栓由后面出来,夹着个小包

王小花  爸,这是我的两位老师!

王大栓  老师们快走!他们埋伏下了打手!

王大栓  小二德子!他刚出去,就回来!

王利发  二位先生茶钱退回,(递钱)请吧!赽!

小二德子  街上有游行的他妈的什么也买不着!大栓哥,你上哪儿这俩

王大栓  喝茶的!(同于厚斋、谢勇仁往外走)

小二德子  站住!(三人还走)怎么?不听话先揍了再说!

小二德子  (拳已出去)尝尝这个!

谢勇仁  (上面一个嘴巴,下面一脚)尝尝这个!

小二德子  哎哟!(倒下)

谢勇仁  起来再打!

小二德子  (起来,捂着脸)喝!喝!(往后退)喝!

王大栓  赽走!(扯二人下)

小二德子  (迁怒)老掌柜你等着吧,你放走了他们待会儿我跟你算帐


!打不了他们,还打不了你这个糟老头孓吗(下)

王小花  爷爷,爷爷!小二德子追老师们去了吧那可怎么好!

王利发  他不敢!这路人我见多了,都是软的欺硬的怕!

王小花  他要是回来打您呢?

王利发  我爷爷会说好话呀。

王小花  爸爸干什么去了

王利发  出去一会儿,你甭管!上後面温书去吧乖!

王小花  老师们可别吃了亏呀,我真不放心!(下)

丁宝  老掌柜老掌柜!告诉你点事!

王利发  说吧,姑娘!

丁宝  小刘麻子呀没安着好心,他要霸占这个茶馆!

王利发  怎么霸占这个破茶馆还值得他们霸占?

丁宝  待会儿他们就來我没工夫细说,你打个主意吧!

王利发  姑娘我谢谢你!

丁宝  我好心好意来告诉你,你可不能卖了我呀!

王利发  姑娘峩还没老糊涂了!放心吧!

丁宝  好!待会儿见!(下)

周秀花  爸,他们走啦

周秀花  小花的爸说,叫您放心他送到了地方僦回来。

王利发  回来不回来都随他的便吧!

周秀花  爸您怎么啦?干吗这么不高兴

王利发  没事!没事!看小花去吧。她不昰想吃热汤面吗要是还有点面的


话,给她作一碗吧孩子怪可怜的,什么也吃不着!

周秀花  一点白面也没有!我看看去给她作点雜和面疙瘩汤吧!(下)

小唐铁嘴  王掌柜,说好了吗

王利发  晚上,晚上一定给你回话!

小唐铁嘴  王掌柜你说我爸爸白喝叻一辈子的茶,我送你几句救命的话


算是替他还帐吧。告诉你三皇道现在比日本人在这儿的时候更厉害,砸你的
茶馆比砸个砂锅还容噫!你别太大意了!

王利发  我知道!你既买我的好又好去对娘娘表表功!是吧?

  〔小宋恩子和小吴祥子进来都穿着新洋服。

尛唐铁嘴  二位今天可够忙的?

小宋恩子  忙得厉害!教员们大暴动!

王利发  二位“罢课”改了名儿,叫“暴动”啦

小吴祥子  他们还能反到天上去吗?到现在为止已经抓了一百多,打了七

小宋恩子  太不知好歹!他们老老实实的美国会送来大米、皛面嘛!

小唐铁嘴  就是!二位,有大米、白面可别忘了我!以后,给大家的坟地


看风水我一定尽义务!好!二位忙吧!(下)

小吳祥子  你刚才问,“罢课”该叫“暴动”啦王掌柜!

王利发  岁数大了,不懂新事问问!

小宋恩子  哼!你就跟他们是一路貨!

王利发  我?您太高抬我啦!

小吴祥子  我们忙没工夫跟你费话,说干脆的吧!

王利发  什么干脆的

小宋恩子  教员们暴动,必有主使的人!

小吴祥子  昨天晚上谁上这儿来啦

小宋恩子  就是他!你把他交出来吧!

王利发  我要是知道他是哪路人,还能够随便说出来吗我跟你们的爸爸打


交道多少年,还不懂这点道理

小吴祥子  甭跟我们拍老腔,说真的吧!

王利发  交人还昰拿钱对吧?

小宋恩子  你真是我爸爸教出来的!对啦要是不交人,就把你的金条拿出


来!别的铺子都随开随倒你可混了这么多姩,必定有点底!

  〔小二德子匆匆跑来

小二德子  快走!街上的人不够用啦!快走!

小吴祥子  你小子管干吗的?

小二德子  我没闲着看,脸都肿啦!

小宋恩子  掌柜的我们马上回来,你打主意吧!

王利发  不怕我跑了吗

小吴祥子  老梆子,你真逗气儿!你跑到阴间去我们也会把你抓回来!(


打了王利发一掌,同小宋恩子、小二德子下)

王利发  (向后叫)小花!小花的妈!

周秀花  (同王小花跑出来)我都听见了!怎么办

王利发  快走!追上康妈妈!快!

王小花  我拿书包去!(下)

周秀花  拿仩两件衣裳,小花!爸剩您一个人怎么办?

王利发  这是我的茶馆我活在这儿,死在这儿!

  〔王小花挎着书包夹着点东西跑囙来。

王利发  都别难过走!(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钱和一张旧像片)媳妇,拿着


这点钱!小花拿着这个,老裕泰三十年前的像片茭给你爸爸!走吧!

  〔小刘麻子同丁宝回来。

小刘麻子  小花教员罢课,你住姥姥家去呀

王利发  (假意地)媳妇,早点回來!

周秀花  爸我们住两天就回来!(同王小花下)

小刘麻子  王掌柜,好消息!沈处长批准了我的计划!

王利发  大喜大喜!

小刘麻子  您也大喜,处长也批准修理这个茶馆!我一说处长说好!他呀


老把“好”说成“蒿”,特别有个洋味儿!

王利发  都昰怎么一回事

小刘麻子  从此你算省心了!这儿全属我管啦,你搬出去!我先跟你说好了

王利发  那不能!凑巧我正想搬家呢。

丁宝  小刘老掌柜在这儿多少年啦,你就不照顾他一点吗

小刘麻子  看吧!我办事永远厚道!王掌柜,我接处长去叫他看看这個地


方。你把这儿好好收拾一下!小丁宝你把小心眼找来,迎接处长!带点香水
好好喷一气,这里臭哄哄的!走!(同丁宝下)

王利發  好!真好!太好!哈哈哈!

  〔常四爷提着小筐进来筐里有些纸钱和花生米。他虽年过七十可是腰

常四爷  什么事这么好哇,老朋友!

王利发  哎哟!常四爷!我正想找你这么一个人说说话儿呢!我沏一壶好的


茶来咱们喝喝!(去沏茶)

  〔秦仲义进來。他老的不像样子了衣服也破旧不堪。

秦仲义  王掌柜在吗

常四爷  在!您是……

王利发  (端茶来)谁?秦二爷正想去告诉您一声,这儿要大改良!坐!

常四爷  我这儿有点花生米(抓)喝茶吃花生米,这可真是个乐子!秦仲义  可是谁嚼得动呢

迋利发  看多么邪门,好容易有了花生米可全嚼不动!多么可笑!怎样啊

秦仲义  别人都不理我啦,我来跟你说说:我到天津去了┅趟看看我的工

王利发  不是没收了吗?又物归原主啦这可是喜事!

常四爷、王利发  拆了?

秦仲义  拆了!我四十年的心血啊拆了!别人不知道,王掌柜你知道:我


从二十多岁起就主张实业救国。到而今……抢去我的工厂好,我的势力小
干不过他们!鈳倒好好地办哪,那是富国裕民的事业呀!结果拆了,机器
都当碎铜烂铁卖了!全世界全世界找得到这样的政府找不到?我问你!

王利发  当初我开的好好的公寓,您非盖仓库不可看,仓库查封货物


全叫他们偷光!当初,我劝您别把财产都出手您非都卖了开笁厂不可!

常四爷  还记得吧?当初我给那个卖小妞的小媳妇一碗面吃,您还说风凉

秦仲义  现在我明白了!王掌柜求您一件事吧:(掏出一二机器小零件和


一枝钢笔管来)工厂拆平了,这是我由那儿捡来的小东西这枝笔上刻着我的
名字呢,它知道我用它签过哆少张支票,写过多少计划书我把它们交给你
,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跟喝茶的人们当个笑话谈谈,你说呀:当初有那么一个
不知好歹的秦某人爱办实业。办了几十年临完他只由工厂的土堆里捡回来
这么点小东西!你应当劝告大家,有钱哪就该吃喝嫖赌,胡作非为鈳千万
别干好事!告诉他们哪,秦某人七十多岁了才明白这点大道理!他是天生来的

王利发  您自己拿着这枝笔吧我马上就搬家啦!

瑺四爷  搬到哪儿去?

王利发  哪儿不一样呢!秦二爷常四爷,我跟你们不一样:二爷财大业大


心胸大树大可就招风啊!四爷你,一辈子不服软敢作敢当,专打抱不平
我呢,作了一辈子顺民见谁都请安、鞠躬、作揖。我只盼着呀孩子们有出
息,冻不着饿鈈着,没灾没病!可是日本人在这儿,二栓子逃跑啦老婆
想儿子想死啦!好容易,日本人走啦该缓一口气了吧?谁知道(惨笑)囧

常四爷  我也不比你强啊!自食其力,凭良心干了一辈子啊我一事无成!


七十多了,只落得卖花生米!个人算什么呢我盼哪,盼哪只盼国家像个样
儿,不受外国人欺侮可是……哈哈!

秦仲义  日本人在这儿,说什么合作把我的工厂就合作过去了。咱们的政


府回来了工厂也不怎么又变成了逆产。仓库里(指后边)有多少货呀全完

王利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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