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斑比 下载中怪物指什么,腿一样的东西指什么

小鹿斑比读后试题_百度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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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斑比读后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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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喜欢一片亲情,几丝感慨,满腹疯话。时光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去相信神话。每个人都是一个国王,在自己的世界里纵横跋扈,你不要听我的,但你也不要让我听你的。因删贴不及时所产生的任何法律纠纷或责任本人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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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奥]费利克斯?萨尔腾
《小鹿斑比》是一部表达爱与温馨的作品。故事描述了斑比与森林伙伴们一起历经季节变换,在神奇的大自然里成长的过程。当人类闯入森林,屠杀它们的亲人、摧毁它们的家园时,只有爱是抚平伤痕的唯一力量。
《小鹿斑比》作者费利克斯?萨尔腾一生经历复杂,著述甚丰,但使他获得世界声誉的却是这样一部动物童话。它的确不是一部单纯的动物故事。他把动物描写得非常传神,把森林描写得充满诗意,同时也带给我们一部深刻的“自然启示录”。
  第一章
  他降生在森林里的灌木丛中。那是一个小小的藏身之处,和许多隐藏在森林里的其他藏身之处一样,看起来好像四面敞开,一眼就能看到,其实它伪装精妙,隐蔽得很好。
  地方十分狭小,仅容得下母亲和他。
  此刻,他站在那里,小心翼翼、摇摇晃晃地用细嫩的腿支撑着身体。浑浊的眼睛呆滞地瞅着前方,什么也看不清。于是,他耷拉下了脑袋,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还没有脱离迷瞪状态。
  “多漂亮的孩子啊!”一只喜鹊喊道。这只说话的喜鹊正好飞过这里,被斑比的母亲发出的痛苦呻吟吸引了过来,落在附近的树枝上。
  “多漂亮的孩子啊!”她又喊道。尽管没人应答,她仍然热情地继续说:“多么叫人吃惊啊!瞧,他竟一下就站起来了。这真是太有趣了,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当然啦,这是因为我还小,您要知道,我离开家才一年。我觉得您的孩子真棒,一出生就能靠自己的腿站起来。这真了不起。真的,我觉得你们鹿做的每一件事都很了不起。他现在能跑吗……”
  “能跑一点。”鹿妈妈轻声答道,“不过请您原谅,现在我无法和您继续谈下去,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觉得很累。”
  “但愿我没打扰您,”喜鹊说,“我也得马上赶路。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少见了。我告诉您,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对我们鸟类是非常麻烦和辛苦的。雏鸟刚从蛋壳里出来的时候可不会动弹,只能乖乖地卧在巢中等着喂养。喂养,这您当然不会理解,给雏鸟喂食是怎样一个工作,保护雏鸟又要怎样担惊受怕。我请您想想,那是多么辛苦啊,出外给孩子觅食的时候还要操心家里的他们不要出事。因为我们在外时,那些雏鸟真是可怜无助。您认为我说得对吗?我们必须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小鸟自己可以动弹,长出羽毛,看起来有了鸟的模样。”
  “请您原谅,”鹿妈妈回答,“我没听您说话。”喜鹊恼怒地展翅飞走了。“蠢货,”她自言自语道,“徒有其表的蠢家伙。”
  但鹿妈妈根本没注意到。她继续用心给新生儿擦洗着身子――用舌头擦洗――这是个含义丰富的动作:擦洗、抚摸、亲吻。
  刚出生的小家伙还十分虚弱。母亲将他浑身上下一遍又一遍轻柔地吻过。他总算微微曲着腿站住了,红色的外衣尚有些凌乱,上面点缀着精美的白色斑点。稚嫩的脸上露出好似从昏睡中醒来的迷茫。
  四周严严实实长满了榛木、茱萸、黑刺子和尚未完全长成的接骨木等灌木丛。高高的槭树、榉树和橡树,在低矮的灌木上空搭建出一个绿色的顶棚。蕨叶、豌豆和鼠尾草从坚硬的黑褐色土地中冒出来,蔫蔫的堇菜叶和生机盎然的草莓叶爬满了整个地面。透过树叶,清晨的阳光好似金色的细沙洒落下来。原本寂静的森林里忽然间到处欢声笑语:黄鹂一直在欢笑,鸽子也咕咕个没完没了,乌鸫吹着口哨,燕雀不时地呜叫着,山雀也唧唧叫着,还能听到喜鹊在相互打闹,就连松鸦也时不时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这边雄鸡奔放嘹亮的叫声刚戛然而止,那边又冒出啄木鸟短促而尖利的欢叫,森林外老鹰明亮而急切的吼叫在树顶上空回旋,还伴随着乌鸦嘶哑的嗓音,此起彼伏,唱响了一首动人的森林鸟儿大合唱。
  小家伙对森林里的这些歌唱和欢呼很麻木,一点也听不懂他们在喊叫什么。他还听不清楚外面的响动,也感觉不到森林的丝毫气息。他只听到一种轻轻的沙沙声在自己的外衣上游动,那是妈妈给他擦洗,抚摸,亲吻。他只嗅到近旁母亲的体香。他紧紧地向那个散发出某种诱惑的地方依偎过去,饥饿地来回寻找着,直至找到他生命所需的母亲的奶汁。
  他吮吸着。母亲继续爱抚着他。“斑比!”母亲轻轻地叫他。与此同时,母亲不时抬起头看看,用耳朵听听动静,注意风有无异常。然后她又继续低头亲吻自己的孩子,神情安然而幸福。“斑比,”她重复道,“我的小斑比。”
  第二章
  初夏。蓝天下各种树木舒展着枝叶,承受着阳光的爱抚。灌木丛中百花竞放,白的,红的,黄的,就像闪烁着的一颗颗星星。这些“星星”已初现果实的端倪,像一个个握紧的小拳头,柔弱却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地面上冒出许多花朵,五颜六色,种类繁多,使得森林中原本暗淡的大地好似静谧的天空星光灿烂。林中到处飘溢着新鲜叶子、鲜花、绿树和润土的芳香。每当太阳初升或夕阳西下,整个森林都会奏起千百种音响。这是蜜蜂最繁忙的季节,他们整天从早到晚不停地歌唱。静静的飘香之处,胡蜂在嗡嗡叫,花蜂也不停地飞来飞去忙着采花酿蜜。这便是斑比来到这个世界最初感受到的一切。
  他跟在母亲后面,走在一条穿过灌木丛的狭窄小道上。走在这里是多么惬意啊!温柔的树叶像爱抚一样,一片接一片轻轻地掠过他的身体,然后再滑向一边。脚下的路虽然看起来被草木层层阻隔,走起来却十分通畅。整个森林里,小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母亲似乎熟悉所有的路,每当斑比呆呆地站在茂密的草木前,像是面对一座不可逾越的绿墙时,母亲总是轻松地将他立刻领到小路继续延伸的地方。
  斑比边走边问。他喜欢问妈妈问题。对他来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不断地提问和聆听母亲的回答。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不知疲倦地问个不休,他认为这是自然而然的。提问让他兴奋,而且满怀着好奇等待答案的过程更让他兴奋。不管答复是什么,他都觉得很满意。虽然他并不能听懂有些回答,但这样挺好,因为他愿意的话,他还可以再问这些问题;有时他并不追问下去,这也不错,因为他可以静下来用自己的方式去想象一下那些他没有听懂的东西。有时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母亲没有完全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意保留了些她知道的东西,这正好可以让他保留一份特别的好奇,一种神秘愉悦的感觉,一个会让他或惊或喜的期待。于是,他沉默不语。
  他问:“妈妈,这条路是属于谁的?”母亲回答道:“我们。”斑比又问:“你和我吗?”“是的。”“就我们俩吗?”“不,”母亲说,“我们鹿……”“鹿是什么呀?”斑比说着笑了。母亲上下看看他,也笑了:“你是一只鹿,我也是一只鹿,我们都是鹿。你明白了吗?”
  斑比高兴得高高跳了起来:“是的,我懂了。我是一只小鹿,你是一只大鹿,对吗?”母亲朝他点点头:“对,瞧你那高兴劲儿。”斑比认真起来:“还有别的和你我一样的鹿吗?”“当然,”母亲说,“很多。”“他们在哪里?”斑比喊道。“就在这里,到处都是。”“可……我看不见他们呀。”“你会见到他们的。”“什么时候?”斑比停下了脚步,内心充满了好奇。“很快。”母亲平静地继续走着。
  斑比跟在后面,没有言语,因为他在思考“很快”是什么意思。他得出结论:“很快”一定不是“马上”。但他又无法确定,究竟什么时候“很快”就会结束,“平常”就又开始。他突然问:“是谁修的这条路?”“我们。”母亲回答道。斑比很惊讶:“我们?我和你?”母亲说:“是……我们……我们鹿。”斑比问:“哪些鹿?”“我们全部。”母亲简单地回答他。
  他们继续走着。斑比此刻的心情非常愉快,他突然冲动地想跳出小路,可在母亲面前他又不敢。这时,他们前面的地面上发出O@的声响,有个什么东西正在从蕨叶和莴苣叶下拼命逃窜。一声尖细的惨叫声后,一切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叶子和草秆还在那里抖动。原来是一只貂捕捉了一只老鼠。叼着老鼠的貂嗖地从路旁闪过,躲到远处一个僻静的地方美食起来。
  “这是这么回事?”斑比吃惊地问。“没事。”母亲安慰他。“可是……”斑比哆嗦着,“可是……我看见了呀。”“是的,”母亲说,“别害怕,那只貂杀死了一只老鼠。”斑比吓坏了,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过了好一阵,他才又说话。于是他问道:“他为什么要杀死那只老鼠呢?”
  “因为……”母亲犹豫着,“我们快些走吧。”她这样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忘了斑比的问题。她开始小跑起来。斑比蹦蹦跳跳紧随其后。
  过了许久,他们放慢了脚步。斑比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又问道:“我们也会去杀老鼠吗?”“不会的。”母亲回答道。“从来就不会吗?”斑比问。“从来不会。”“为什么不会呢?”斑比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不杀任何动物。”母亲的回答还是那样简单。斑比的心情又敞亮起来。
  一阵尖叫声从路边的一棵小白蜡树上传来。母亲无动于衷地继续朝前走。斑比则好奇地停下脚步。树枝上两只松鸦站在已被他们吃空的巢窝边争吵不休。
  “你走吧,无赖!”其中一个叫喊道。“你嚷什么,笨蛋。”另一个答道,“我才不怕你呢。”“你自己去找个窝。你这个小偷,我会打烂你的脑袋。”第一个松鸦愤怒之极,骂道,“卑鄙,真是卑鄙无耻!”
  另一个松鸦发现了斑比,用翅膀扑扇下几根树枝,冲他吼道:“小子,看什么看,走开!”斑比吓了一跳,迅速离开那里,追赶上母亲,乖乖地跟在后面,心仍怦怦地跳个不停。看来妈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刚才没有跟上。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妈妈……什么是卑鄙无耻?”母亲回答道:“我不知道。”斑比想了想,又问:“妈妈,他们俩为什么会互相叫骂呢?”母亲回答道:“他们是为吃的吵架。”斑比问:“我们也会为吃的吵架吗?”“不会的。”母亲说。斑比问道:“为什么呢?”母亲回答:“因为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斑比有些犹豫:“妈妈……”“怎么啦?”“我们也会偶尔吵架吗?”“不会的,我的孩子,”母亲说,“我们之间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他们继续走着,忽然眼前一亮,亮得眩目。杂乱无章的灌木草丛已被甩在身后,脚下的路到了尽头,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他们就会进入一个明亮的向他们张臂欢迎的自由天地。斑比跃跃欲试想向前跑,但母亲却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呀?”斑比已有些心驰神往,着急地大声问。“草地。”母亲回答。“什么是草……”母亲打断了他的话:“眼前,你自己看到的一切。”她神情严肃,沉稳地站着,高高扬起头,非常冷峻地观察着四周,认真用耳朵搜寻,用大口的深呼吸感觉着风的动静。
  “还好,”她终于张口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斑比刚想奔跑出去,却被母亲拦住了。“你先等在这里别动,我没叫你之前不许出来。”斑比听母亲这么说,便听话地安静下来。
  “这就对了。”母亲表扬他,“好好记住我对你说的话。”斑比听着母亲异常的声调,不由得紧张起来。“往草地上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母亲继续说,“这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别问为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能做到吗?”“能!”斑比向母亲保证。
  “那好,我先一个人出去,你在这里待着,眼睛时时刻刻盯住我。如果你看到我又往回跑,往这里跑,你就马上转身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我会追上你的。”
  鹿妈妈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继续告诫道:“不管什么情况,你尽可能地跑,只管跑……即使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你看见我……我栽倒在地……也不要管我,你懂吗?……不管你看到或听到什么……只管自己跑,跑得越快越好……你能向我保证吗?”“是的。”斑比轻声答道。
  “听到我叫你,你才可以过来。到了外面的草地上,你可以尽情玩耍。外面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你必须向我保证这一点,听到我叫你才能过来。一定啊!听到了吗?”“是。”听着母亲如此严肃的语调,斑比的声音更小了。
  母亲继续说:“等到了外面……如果听到我喊你……你不要东张西望,也别问什么,而要像风一样跟着我跑。记住这一点,不要多想,不要犹豫……只要我一开始跑,你就跑,不要停,直到我们重新回到这里。你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啊!”“不会。”斑比抑郁地答道。
  “那好,我现在走了。”母亲说完这些话,神情平静了许多。
  她走了出去。斑比的目光死死地追随着母亲,看着她怎样慢慢地迈着大步向前。他站在那里,满怀期待、恐惧和好奇。他看到母亲边走边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忽然,他见母亲惊了一下,自己也跟着吓了一跳,准备回身向灌木深处跑。这时他看到母亲又重新镇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母亲高兴起来,她低下头,向前伸出脖子,笑着向他喊:“出来吧。”
  斑比跳了出去。顿时一股巨大的快乐从他心底涌出,恐惧瞬时无踪。过去在森林里面,他只知道头顶上是绿色的树叶,只是偶尔透过缝隙见过斑斑蓝点。现在他的眼里是一片高高的广阔蓝天,这让他莫名其妙地激动不已。以前在森林里,他所知道的太阳只是一个个光束或从树林间倾泻下的细沙般的金色光线。现在他突然站在这温暖眩目的阳光下,绚丽炎热的阳光强烈地照在他身上,使他闭上了眼睛,却打开了他心灵的窗户。斑比陶醉了,他完全忘记了自我,他痴迷了。他奋力向高处蹦跳,姿势虽不优美,却三下四下五下不停地原地跳跃着。他停不下来,他必须跳,一种东西拽着他向高跳。他年轻的四肢充满了力量,呼吸不能自已,大口大口地吮吸着青草的芬芳和明媚阳光温暖的气息,他必须跳。斑比是只小鹿,假如他是人的话,他一定会大声欢呼。但他是一只鹿,而鹿是不会大声欢呼的,至少不是用我们人类的某种方式,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欢呼,用四肢,用整个腾空的身体。母亲高兴地站在一旁,看着无比兴奋的斑比,看着他把自己抛向空中,又笨拙地落在原地,木讷痴迷地朝前看看,又再次起跳,起跳。母亲知道,斑比只熟悉森林当中狭窄的羊肠小道,在刚到世界的这几天里他已习惯了灌木丛的狭小空间,他只会在原地蹦跳,因为他还不知道开阔的草地可以任他自由驰骋。她朝着斑比笑了一下,忽然前腿绷直,身体前倾,猛地冲了出去,绕着圈飞快地奔跑起来,脚下的草地也随之开始沙沙作响。斑比吃了一惊,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难道这是叫他跑回灌木丛中的信号?记得母亲刚才曾告诉他不管看到、听到什么,别管母亲,只需尽快跑开!他正想转身逃跑,却见母亲突然嗖嗖地向他奔了过来,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像刚才那样前倾着身子,冲他笑笑,喊道:“来追我吧。”说完嗖的一下又跑开了。斑比蒙了,想:“这是什么意思?母亲为什么忽然这样?”刹那间,母亲又疾驰而至,速度快得让斑比有些眩晕。她用鼻子碰碰斑比的身体,急促地说:“来追我呀。”说罢便跑。斑比这次跟着冲了出去,仅仅迈出几步,他的步伐便由奔跑变成了轻快的飞跃――飞起来啦!他觉得自己是在飞,在飞。空间,整个空间都落在了他的脚下,他的飞跃之下。斑比纵情地奔跑着,耳边那脚蹄踏着草地发出的沙沙声优美动听,滑掠过身体的青草像丝绸一样温柔无比。
  他绕着圈奔跑,不时猛地旋转身体,然后开始一轮新的冲刺,就这样不断地旋转,不断地冲刺。母亲早已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喘着气,但双眼却一直盯着飞驰而过的斑比。斑比继续快乐地飞奔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再奔跑也不再旋转,而是姿态优雅地跳跃着奔向母亲。刚才那会儿,斑比仅仅用身体感受了蓝天、骄阳和宽广的绿色,只是用迷离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天空,用被晒得暖烘烘的脊背体味了太阳的温暖。现在,他才真正用眼睛开始欣赏草地的壮美――每走一步都会有新的美妙的东西映入眼帘。和森林里不同,这里见不到一块裸露的土地,茂密的青草相互依偎着铺满大地,波浪起伏,壮丽无比。脚步所至,它们温顺地倒向一边;脚步一过,它们便又若无其事地起身直立。广阔的绿色中星星般点缀着白色的槟菊、绽开的三心花、紫色的已泛红的饱蕊,还有高高仰起光彩夺目的金球的蒲公英。
  “瞧,妈妈!”斑比喊,“那里有一朵花在飞。”“那不是花,”母亲说,“那是一只蝴蝶。”
  斑比出神地用目光追逐着那只蝴蝶,只见她轻柔地从草秆上飞起,在空中翩翩起舞,然后向前飞去融人草地上空飞舞的蝴蝶群中。她们时急时缓,忽高忽低,好似在进行一场精彩的表演。既像手舞足蹈的鲜花,兴高采烈,不肯乖乖地待在花枝上,又像阳光洒下的五彩锦缎,正在四处寻觅着落脚的地方;一眨眼,天空中不见了她们的身影,像是有了落脚的去处,忽地又见她们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一会儿隐,一会儿现,好像在继续搜寻着,就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去处。
  斑比的目光追逐着她们,想近点,到跟前仔细看看她们。可这根本不可能,那些蝴蝶穿梭不息,弄得他眼花缭乱,找不到靠近观察的机会。
  当他低头再看地面时,从他的脚下哄然飞溅起无数个小小的生命,让他觉得美妙之极。这些个小生命腾空飞起并向四周散开,哄然好大一片,顷刻间又都潜回绿地之中,没了踪影。
  “那些是什么,妈妈?”他问。“都是些小不点。”母亲回答道。
  “瞧!”斑比喊道,“那棵草在跳。瞧它跳得多高啊!”
  “那可不是草。”母亲解释道,“那是一只小蚱蜢。”“他为什么要跳昵?”斑比问。“因为我们的走动,”母亲回答,“他受了惊吓。”
  “喂,”斑比朝着坐在槟葡叶中间的那只小蚱蜢友好地说道,“喂,您用不着害怕,我们不会伤害您的。”“我才不怕呢。”小蚱蜢用清脆的嗓音回答,“我刚才正和我妻子说话,所以吓了一跳。”
  “对不起,”斑比诚恳地说,“我们打扰你们了。”
  “没什么,”小蚱蜢说,“你们走你们的,没关系。因为刚才我们不知道是谁来了,所以必须小心点。”
  “因为我今天是第一次到草地,”斑比说,“我妈妈带着我……”
  小蚱蜢站在那里,支棱着脑袋,一脸的严肃,嘟囔道:“我没兴趣,也没时间和您闲扯。我现在必须去找我的妻子。起跳!”说罢便一跳不见了。
  “起跳。”斑比茫然自语。小蚱蜢蹦得那么高,消失得那么快,这令他大为诧异。斑比跑向母亲:“妈妈……我刚才和他说话了。”“和谁?母亲问。
  “和那个小蚱蜢,”斑比讲道,“我和他说话了。他对我很友好,我很喜欢他。他身子特别绿,后面还伸出几片透明的东西,不像叶子,比叶子漂亮。”“那是翅膀。”“是吗?”斑比接着说,他的表情很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他对我挺友好,而且他跳得真棒,这肯定很难。‘起跳。’他是这么说的,然后跳得那么高,一下子就没影了。”
  斑比和妈妈继续走着。刚才同小蚱蜢的交谈既让他兴奋,也让他有点疲倦。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他觉得有些饿了,便向母亲靠过去吃奶。
  过了一会儿,他心满意足地重新站好,带着丝丝甜蜜和醉意。每次在母亲喂饱他之后,这种感觉都袭满全身。恍惚中,他突然看见草丛中有一枝移动的鲜花。他定定神细看过去,不,那不是花,而是一只蝴蝶呀!斑比轻轻靠近她。那只蝴蝶正懒洋洋地趴在草秆上,微微晃动着翅膀。
  “请您别动。”斑比对蝴蝶说。“为什么要我不动?我可是只蝴蝶啊。”蝴蝶惊讶地答道。“是这样,就这么待一会儿。”斑比请求道,“我只想近近地看看您。劳您驾了。”“是为了看我啊!”蝴蝶说,“时间可别太长哟。”
  斑比站在她前面:“您真美啊!”他惊赞道,“真美啊!就像花一样!”
  “什么?”蝴蝶拍拍翅膀,“像花一样?哼!我们自认为我们比花漂亮多啦。”斑比有点尴尬。“是的,”他有些语塞,“是比花漂亮多啦……对不起……我只是想说……”
  “我无所谓啦,随您怎么说吧。”蝴蝶一边回应道,一边矫揉造作地扭扭自己纤细的身子,卖弄地舞动着精巧的触角。
  斑比痴迷地注视着她。“您长得真俏啊!”他说道,“真是精巧极了,看您的翅膀多白,好美啊!”蝴蝶立起她的翅膀,高高地并在一起,就像一条扬起的白帆。
  “啊!”斑比喊道,“我现在明白了,您确实比花美。您会飞,而花不行,因为它们是不能动的,这就是原因。”
  蝴蝶飞了起来。“行啦,我当然会飞啦。”她飞高了一些,姿态异常轻盈,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动作,这真叫斑比无法理解。她白色的翅膀轻盈地舞动着,风姿绰约,在洒满阳光的空中漂浮着。“我是为了您才静静地待了那么久,”空中传来了她的声音,“现在我可要飞走了。”
  这就是草地。
  第三章
  森林中那一小块属于母亲和斑比的地方,离小路不远。小路又细又窄,蜿蜒曲折地贯穿整个森林,一直通往草地。如果你不知晓哪里是这茂密森林隐秘的入口,就很难发现这条小路。
  这是一个矮小的窝棚,小得只能容下他和母亲。母亲如果站起来,头便会淹没在顶上的树枝中。窝棚是由生长在这里的榛木、茱萸和荆豆等草木围成的。少许穿过枝叶的阳光被它们挡住,无法透射到窝棚里的地面上。斑比就是在这里降生的,这是他和母亲的家。
  此刻,母亲正躺在地上睡觉,斑比也昏昏欲睡。忽然,他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四下看着。树荫下的窝棚里一片昏暗。除了不时有山雀唧唧鸣啼,啄木鸟朗朗的笑声和乌鸦嘶哑的叫喊声外,只能听到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的沙沙声,四周比较安静。细细听去,还能听到空气在这正午的炎热中难过地喘息。此时的窝棚里闷热难忍。
  斑比低头看看母亲,问:“您睡着了吗?”母亲没睡着。斑比刚才起身时,她就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干什么呢?”斑比问。“什么也不做。”母亲答道,“我们就待在这里,你躺好睡吧。”斑比此刻却毫无睡意。
  “出去吧,”他请求妈妈,“咱们去草地吧。”母亲抬起头。“去草地?现在……去草地……”她的语气透着惊恐,这叫斑比不由得心里一颤。
  “现在不能到草地上去吗?”他胆怯地问。“不能,”母亲坚决地说,“不能,现在不能。”“为什么?”斑比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心里惶恐起来。同时,这更让他急于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现在不能去草地?”“等你长大后就会慢慢明白的……”母亲看出了他的不安和焦虑。斑比追问:“现在您就告诉我吧。”
  “以后吧。”母亲重复道。“现在你还是个小孩子。”她继续缓缓地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同小孩子讲的。”母亲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去草地的话……反正我不想在大白天去那里。”
  “可我们那天去草地的时候就是白天呀。”斑比反驳道。
  “那是另一回事,”母亲解释道,“那会儿是清晨。”
  “我们只有在清晨才可以去那里吗?”斑比感到十分奇怪。
  母亲耐心地回答“只有在清晨和傍晚……或者在夜里……”
  “白天不可以吗?白天从不可以吗?”母亲有点迟疑。“不是的,”她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时候……有些鹿白天也要出去。但那是特殊的情况……我只能给你这么解释……你还太小……有些鹿去……可他们是冒着危险出去的。”“为什么会有危险呢?”斑比觉得更加奇怪了。
  母亲却不愿再说得明白些:“他们是冒着危险……你听着,我的孩子,现在你还不能理解这些事情。”斑比想,他现在什么都理解,就是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不完全告诉他答案。但他没有问下去。
  “我们必须这样生活,”母亲继续说,“我们全都一样。虽然我们也喜欢白天……特别是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更是喜欢白天……但我们必须这样生活,那就是白天静静地待着,只有在晚上到清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出去走动。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
  “那好,孩子,我们现在必须待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现在,你重新躺下睡觉吧。”可斑比现在却不想躺下。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他问。“因为所有的树木都在保护我们,因为树上的树枝会发出沙沙声,地上千枯的树枝会发出咔嚓声,地上的陈年落叶也会发出簌簌声。这都是在向我们发出警告。而且这里还有松鸦和喜鹊给我们放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早早就能知道。”
  “什么是陈年落叶?”斑比问。“来坐到我这里。”母亲说,“我告诉你。”
  斑比顺从地靠过去依偎着母亲。母亲告诉他树木不是永远都是绿色的,太阳和温暖也会消失不见,然后天气会变冷,树叶也跟着变黄,变成褐色、红色,最后慢慢地落下来。和灌木一样,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伸向空中,显得非常稀荒。凋谢的叶子落在地上,用脚一踩,就会沙沙作响,这说明有情况!嘿,这些陈年落叶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好、太有用啦,即使在现在的夏天,在新长出来的草丛里它们依然存在,给我们早早发出危险到来的警告。
  斑比紧紧依偎着母亲。他早已忘记了草地――坐在这里听母亲的讲述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听完母亲的讲述,斑比陷入思考。他觉得落叶真是可亲。尽管他们凋谢了,干枯了,很多甚至破碎了,可依然顽强坚守着。他思考着母亲总提到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反复地思考使他觉得有些疲惫。周围仍是静寂无声,能听到的只有空气热得喘息的声音。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这天晚上,斑比和母亲再次来到草地。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熟悉了那些可以见到的和听到的一切,但生活不断地告诉他,有许多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
  和第一次一样,斑比和母亲玩着追逐的游戏。他绕着大圈奔跑。广阔的草地、高远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让他再次欣喜若狂。奔跑中,他发现母亲静静地站在一旁,便在一个斜坡的中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停得太猛,四条腿闪了个趔趄。为了有个优美的停姿,他又高高地跳起来,然后再稳稳落地。
  母亲站在那里,像是在同什么人谈话,但被高高的草丛挡着,看不到对方是谁。斑比好奇地靠近。只见母亲前面的草丛里有只大耳朵在晃动,灰褐色,描着漂亮的黑边。斑比愣在那里。母亲对他说:“到这里来。这是兔子,我们的朋友……过来吧,没事,让他看看你。”斑比立刻走上前去。
  兔子坐在地上,样子非常正直友善。他勺子般的大耳朵十分有趣。可以挺拔有力地高高竖起,也可以一下子耷拉下来,变得软弱无力。兔子嘴边伸出的大胡子,透出一股强硬和锐气,斑比刚看到时,心里有一丝惶恐。当斑比发现兔子不仅面容非常友善,又大又圆的眼睛也露出十分平和的目光时,刚才的不安顷刻消失,没有了刚开始时对兔子的那种畏惧。
  “晚上好,小伙子。”兔子十分礼貌地向他问候。斑比点点头,说:“晚上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出点头致意的动作,举止彬彬有礼,甚至显出一点高贵气。他做得很自然,像是与生俱来。
  “多英俊的小王子啊!”兔子对母亲说。他仔细打量着斑比,一会儿竖起这只耳朵,一会儿又竖起那只耳朵,一会儿两只耳朵同时竖起,一会儿又同时耷拉下来。
  斑比不喜欢兔子最后这个耷拉耳朵的动作,它像是表示兔子对斑比的什么地方颇不以为然。
  兔子用又大又圆的眼睛打量着他,鼻子、嘴,还有旁边漂亮的大胡子不停地抽搐着,好像怕打出喷嚏似的。斑比忍不住笑了。几乎是同时,兔子也笑了,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我祝贺您,”他对母亲说,“我真诚地祝贺您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的……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王子……是的,用不了多久。”
  兔子这时仅靠后腿着地向上高高直起身子,这让斑比十分惊讶。只见兔子用竖起的耳朵和剧烈扇动的鼻子四下搜寻了一会儿,重新放下了前腿。
  “好了,现在我要向这位尊贵的先生告辞了.”他说,“今天晚上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对不起,我不得不告辞了。”他转身一蹦一蹦地离去,耳朵差不多贴在了肩膀上。“祝您晚上愉快。”斑比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母亲微笑着说:“这个兔子……真是太谦和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也不容易呀。”语气中流露出对兔子的同情和好感。
  斑比独自溜达开去,母亲在继续吃草。他希望能遇见老朋友,也期待着再结识些新朋友。他虽不清楚自己究竟还缺些什么,但心中却始终充满着某种期待。
  突然,他听到从远处的草地上传来沙沙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急促的脚步敲打着地面时发出的。他抬头望去,草地那一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中一掠而过。一个……不……是两个!斑比迅速向母亲望去,而母亲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吃草。可那边的确有什么东西正在角逐,和他自己上次狂奔猛跑完全一样。斑比惊恐地后退一步,想逃。他的举动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抬起头。“你怎么啦?”母亲问。
  斑比目瞪口呆,他不知如何表述,结结巴巴地说:“那边……那边……”
  母亲望了一眼。“噢,”她说,“那是我的表妹。啊,是的,她也有一个小孩了,不,是两个小孩。”母亲说话时露出愉悦的神情。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凝重起来:“是的……艾娜带着两个孩子,确实是两个……”斑比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了一只和母亲完全一样的鹿,他以前从没有见过她,他还看见那两只小鹿继续追逐着跑进草丛,只露出红色的脊背,就像两条红色的飘带。
  “走,”母亲对他说,“我们过去,去认识一下你的伙伴。”
  斑比想快跑过去,可母亲却步伐很慢,一步一张望地审视着四周的动静。所以他只好克制自己,但心里却异常兴奋,迫不及待。
  母亲继续说:“我早就想到一定会碰上艾娜的。刚才我还在想,她藏到哪里去了?我以为她只有一个孩子,这并不难猜测。可两个孩子……”
  对方这时也发现了他们,向他们迎来。斑比向艾娜阿姨问好,眼睛却看着那两只小鹿。艾娜阿姨亲切地说:“你好!这是戈博,这是法莉。你们以后可以一起玩了。”
  三只小鹿都站着没动,相互打量着。戈博紧靠着法莉,斑比在他们对面,谁也不动,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对方。
  “别管他们了,”母亲说,“他们会成为朋友的。”“多漂亮的孩子啊!”艾娜阿姨不停地称赞斑比,“真是太漂亮啦!体格真棒,动作也很灵活……”
  “嗯,还可以吧,”母亲谦虚地说,“还叫人满意。艾娜,可你现在带着两个孩子……”“是啊,没办法,每次都不一样。”艾娜解释道,“你知道,亲爱的,过去我经常是同时带着几个孩子。”母亲说:“我只有斑比这一个……”“等着瞧吧,”艾娜安慰道,“或许下一次就不一样了……”
  几个孩子仍傻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一句话不说。突然法莉跳起来跑开了,她觉得呆呆地站着太无聊啦。
  斑比也跟着她冲了出去,戈博也几乎是同时跟了上去。他们绕着圈飞奔。忽然法莉猛地掉头转身,一下子扑倒在地,另两个也扑将过去叠在一起,然后又起身继续追逐嬉戏。他们玩得非常开心。当他们不约而同停下来歇息时,彼此已经完全信任,开始聊起天来。
  斑比讲述了自己和蚱蜢、蝴蝶交谈的事儿。“你和金龟子聊过吗?”法莉问。斑比没有和金龟子聊过。他压根就不知道金龟子是谁。
  “我经常和他聊天。”法莉大大咧咧地说。“松鸦还骂过我昵。”斑比说。
  “真的吗?”戈博惊讶地问,“松鸦怎么对你那么无礼?”戈博虽容易大惊小怪,但非常谦和。“嘿,”戈博补充道,“刺猬也扎过我的鼻子。”他顺口提起了这一点。
  “刺猬是谁?”斑比兴致勃勃地问。同朋友们在一起聊天,能听到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这令斑比非常兴奋。
  “那刺猬可是个可怕的家伙,”法莉喊道,“浑身上下全是刺……而且还凶巴巴的。”“你真觉得刺猬很凶吗?”戈博问,“他可不伤害别人。”
  “是吗?”法莉立刻反驳道,“难道不是他刺的你?”
  “噢,那是因为我老缠着他说话。”戈博解释道,“况且他只是轻轻刺了我一下,不太疼。”斑比转向戈博说:“他为什么不和你说话?”
  “他谁都不爱答理,”法莉插嘴道,“只要别人一靠近他,他就会蜷起身子,只露出全身的刺。我妈妈说,这家伙从不同世界上别的动物打交道。”
  戈博说:“可能他只是因为害怕吧。”但法莉却不这么看:“妈妈说过,少和这样的家伙来往。”斑比突然悄声问戈博:“你知道什么是‘危险’吗?”
  戈博和法莉一下子也怔住了,三个小家伙把脑袋凑在一起。
  戈博努力思考着,竭力想搞清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得出斑比十分渴望得到答案。“‘危险’”他嘟囔道,“‘危险’……这反正是非常糟糕的东西……”
  “是的,”斑比急切地追问,“我知道是非常糟糕的东西……可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他们三个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突然,法莉高兴地大声喊道:“我知道什么是‘危险’啦,那就是你们必须躲开的东西。”她跳着跑开了,不愿就这么惶惶地站在那里,斑比和戈博立刻紧随其后。他们又重新开始玩耍,在绿茸茸的草地上嬉戏,顿时就把这个恼人的问题抛在了脑后。过了一会儿,他们停了下来,又像刚才一样站在一起聊天。他们朝母亲看去,见她们仍亲热地在一起,一边吃着青草,一边悠闲地聊着天。
  艾娜阿姨抬起头朝她的孩子喊道:“戈博!法莉!我们现在要走了……”
  斑比的母亲也喊着他:“来这里吧,时间不早了。”
  “等一会儿!”法莉语气强硬地顶了母亲一句,“再等一小会儿。”
  斑比则用乞求的口气说:“让我们再待一会儿吧,求您啦,这儿多好玩啊!”戈博也用谦和的口吻重复道:“这儿多好玩啊……就一会儿。”
  他们同时乞求着各自的母亲。艾娜看看斑比的母亲:“瞧,我说得对吧,他们现在不想分开了。”
  这时,那边森林里闪出两个大家伙的身影,身材比斑比以往见过的动物大得多。
  同时,从森林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什么东西撞击草地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树木的枝杈咔嚓咔嚓被折断的声响。斑比他们还没来得及竖起耳朵,那两个大家伙就已经从树林里呼啸而出,随风而至。他们在草地上兜了一个大圈,又转回林中,在外面仍可以听到他们疾驰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他们再一次从树林中旋风般呼啸而出,在草地上距斑比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可能出于警惕,这两个大家伙无论奔跑还是停下,都与他们保持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斑比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他们同母亲和艾娜阿姨长得一样,只是头上顶着耀眼的角冠,上面布满褐色的珍珠状的东西,角尖银白透亮。斑比完全被迷住了,他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其中一个长得稍小一些,角冠也小许多,但另一个英俊无比,高高扬起耸立着角冠的脑袋,角冠的颜色由深入浅,烁烁闪亮,上面黑色和褐色的珍珠状的东西组成华丽的装饰。
  “啊!”法莉不由得发出赞叹。戈博也轻轻喊出了声:“啊!”斑比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
  那两个家伙摆摆身子,各自背过脸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回树林。那个威风凛凛的家伙从斑比他们的身旁走过。他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看都没看斑比一眼。几个孩子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他们消失在林中,看着森林绿色大门在他们身后合闭。
  法莉首先打破了沉默。“那是谁啊?”她轻声喊道,声音微微发颤。
  戈博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重复道:“是啊,他是谁呀?”斑比依旧沉默不语。艾娜阿姨快乐地回答:“那是你们的父亲。”
  他们彼此再没有说什么,就此告别。艾娜阿姨带着她的孩子从这里很快就进入了森林,那是她们的路。斑比则必须跟着母亲穿过整个草地向那个橡树走去,那里是他们所熟悉的路。一直沉默着的斑比终于有机会问母亲:“难道他们没有看见我们?”母亲当然明白斑比的心事,回答道:“当然,他们什么都看见了。”
  斑比觉得有点压抑,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该不该问,可忍不住继续问道:“为什么……”他的话没有说完。母亲帮他道:“你要说什么?我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待在一起?”
  “他们不和我们在一起。”母亲答道,“只有在……”斑比继续问:“他们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话?”母亲说:“现在他们不理我们,只有在――我们只能等着,等着他们来,等着他们和我们说话――那得要他们乐意。”
  斑比带着抑制不住的情感说:“难道父亲不想和我说话?”
  “当然会和你说话,我的孩子。”母亲告诉他,“等你长大以后,他会和你说话的,那时你还可以时常和他在一起。”
  斑比默默地走在母亲身边,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形象。“他多帅啊!”他心里不断感叹着,“他多帅啊!”
  母亲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只要你能活下去,我的孩子,只要你变得越来越聪明,能躲过危险,那么有一天你也会变得和你父亲一样威武,长出一对像他那样的角冠。”斑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充满幸福的憧憬。
  第五章
  随着时间流逝,斑比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经历也愈加丰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应接不暇,因为他实在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了。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辨音,这可不是指能听出近处发出的声音,或辨出那些清晰入耳的东西,那可不算什么本事。现在,他已经能够精确地分辨出一切随风飘来的细微声音,比如他可以听出野鸡在丛林中的蹿动声,能非常准确地识别出各种轻微且时断时续的脚步声,即便是田鼠沿着故有的路线来回奔跑的轻微脚步声,也能靠听觉辨出,田鼠高兴时在接骨树下相互追逐的沙沙声更是逃不过他的耳朵,当苍鹰或山雕飞来,斑比还能从老鹰威武急促的怒吼声中知道老鹰正在捍卫自己的领地。此外,鸽子扇动翅膀,鸭子在远处摇摇晃晃的声音斑比都耳熟能详。
  他现在也渐渐掌握了嗅闻的技巧,嗅闻的能力已和母亲差不多。他可以在呼吸空气的同时,用自己的器官进行分析了。当风从草地吹过来,他立刻知道上风处有三叶草和圆锥花。他还可以通过树叶、泥土、葱叶和香车叶草的气味,察觉出兔子朋友在那里,鸡貂正从某个地方走过。假如他把鼻子贴近地面,就会清楚地知道狐狸是否曾经从这里经过,或者发现自己的亲友艾娜阿姨、法莉和戈博就在附近。
  现在,他非常信赖黑夜,不再渴望在白天里到处奔跑,甘愿和母亲一起待在自个儿昏暗的小家里,伴着热空气咝咝的响声,安然入睡。当然,他仍会不时醒过来听听嗅嗅周围的动静:偶尔能听到小山雀聊天,黄鹂唧唧喳喳,林鸽情话绵绵。可是,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只要一切正常。于是他又闭目入睡了。
  他也开始喜欢夜晚了,因为在黑夜,森林里一切都会活跃起来。虽然此刻仍不能放松警惕,不能麻痹大意,但毕竟可以轻松地随处走动,不时地能碰到同样悠闲自在的亲朋好友。夜晚的森林里热闹而又宁静,静谧的夜空虽然也会响起几声嘹亮的呜叫,但和白天的声音听起来截然不同,令人回味无穷。斑比很喜欢猫头鹰,她飞行的姿态高雅,无声无息,潇洒轻松。虽说蝴蝶飞行时也是悄无声息,可猫头鹰跟蝴蝶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呀!猫头鹰的五官非常引人注目,看上去坚定而又充满理智,目光炯炯有神,勇敢镇定,这让斑比敬佩不已。每次,当猫头鹰和她的母亲或别人谈话时,斑比都听得津津有味。但他不敢离得太近,因为猫头鹰那凛然的目光让他有点害怕。他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猫头鹰所议论的玄机妙事,但他肯定,那一定充满奥秘。这更让他着迷,更加对猫头鹰肃然起敬。
  猫头鹰开始唱她们自己的歌:“哈啊―哈哈――哈啊――”这歌声听起来很特别,与黄鹂、鸫鸟唱得不同,也不像布谷鸟说教式的歌声那么呆板。
  斑比喜欢猫头鹰的歌声,他觉得那歌声中有一种神秘和威严,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智慧和令人困惑的伤感。
  灰林鸟也是一个迷人的小家伙,机灵活泼,对什么都非常好奇,还爱表现自己。“呜唧呜唧!”他喊叫的声音大得可怕,整个森林里都听得见。他喊叫后,又自己咯咯地轻声暗笑:不过你只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才能听到。斑比发现,灰林鸟常常以吓人为乐,每当别的动物受了惊吓,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灰林鸟就暗自窃喜。从此以后,每次见到灰林鸟,斑比总是急忙跑过去问他:“你有什么麻烦吗?”或者是长叹一声说:“嘿,我被你吓死啦!”那只灰林鸟心里就乐开了花。“是,是,”他总是笑着说,“看来真吓着你了。”于是他竖起羽毛,使自己变成灰色的软球看上去调皮可爱。
  已有过几次雷雨,白天、晚上都有过。斑比经历的第一次雷雨是在白天,随着小屋里的光线愈来愈暗,他的恐惧感也愈来愈强,他觉得黑夜突然降临到了白天。当暴风雨呼啸着席卷森林时,平时安静的树木开始大声呻吟,斑比也吓得哆嗦起来。黑暗中不断划过一道道闪电,炸起惊心动魄的响雷。斑比魂飞魄散,觉得整个世界正在被撕成碎片。他跟在母亲后面跑着,母亲也有些惴惴不安,不时蹦跳起来,在丛林中踱来踱去。斑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懂。电闪雷鸣一过,大雨便倾盆而下。所有的动物都躲藏了起来,森林里空荡荡的,但是没有谁能躲过暴风雨的袭击,即使是躲在最茂密的丛林里也会被雨水浇透。不久,闪电停止了,树梢中不再闪过刺眼的电光,雷声也渐渐离去,只是隐约从远处传来轰隆声,直至完全销声匿迹,此时的雨水也变得温柔起来,滴滴答答又下了一会儿才停。静悄悄的森林在和风细雨中大口喘着粗气,任雨水浇淋。现在,没有谁再害怕,恐惧感被雨水冲洗得无影无踪。
  母亲带着斑比走向草地,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夜晚啊!太阳还高高悬在空中,空气格外清新,散发出一种比平时更浓的香味。森林里到处响起歌声。所有的动物都从隐藏处纷纷走出,兴奋地相互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斑比和母亲正经过长在他们鹿道附近森林边缘的一株巨大的橡树,前往草地。每次他们去草地都要经过这棵漂亮的大树。现在,一只松鼠正在橡树上向他们问好。斑比和这只松鼠关系非常好。由于松鼠穿着红色的外套,斑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竟把他当成了一只小鹿盯着看了半天。当时斑比实在太小啦,孩子气十足,什么也不懂,他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只松鼠。在他看来,松鼠举止彬彬有礼,言谈风趣,特别是他善于灵巧地翻腾、攀跃和平衡,这让斑比十分着迷。在谈话中间,这只松鼠不时地在光滑的树干上跑上跑下,如履平地,或者坐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将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优雅地高高扬起,自己悠闲地靠着,挺着白色的胸膛,两只小手打着漂亮的手势,脑袋转来转去,目光友好,面带笑容,张口吐出成串的笑话和有趣的故事。
  松鼠连蹦带跳,使劲地晃动着长长的红尾巴,飞快地顺着光滑的树干哧溜滑了下来,向斑比和他的母亲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真高兴见到你们从这里经过。”母亲和斑比停住了脚步。
  松鼠说:“嘿!刚才的雷雨没把你们怎么样吧?当然啦,看来一切都很正常,这是最要紧的。”说着,他一下又蹿到树上,说:“不行,我觉得下面太湿了。你们等一下,我先找一块好点的地方,希望你们别介意。谢谢,我想,这不会太耽误你们的。好了,我可以和你们谈话了。”
  松鼠在一根光洁的树枝上来回跑着。“简直糟糕透啦,”他继续说,“刚才又吵又乱。嗯,你们难以想象我刚才被吓成什么样子了。我蜷在一个角落里,动也不敢动,这对我来说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了。我只能盼着别遇上什么倒霉的事。对了,我的这棵树在雷雨中表现得真好,什么事也没发生,它真的挺棒,这点我必须强调。在这里我挺满意,能避过那可怕的雷雨,我也不想再找别的地方了。不过要是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雷雨,我还会心惊肉跳的。”
  松鼠坐在那里,背靠着翘起的漂亮尾巴,挺着白色的胸膛,愤愤地把两只小手按在胸口上。可以看出,他刚才的确吓坏了。
  “我们现在要去草地了,”母亲说,“去晒晒太阳,把身子晾干。”
  “噢,这个主意不错,”松鼠喊道,“您真聪明。真的,我常常说您很聪明!”他一边说着,一边跳上另一个更高的树枝。“现在再没有什么事比到草地上更好了。他在上面朝下喊着,一面在树梢上轻巧地左蹦右跳,向上攀跃。“我也要上去看看哪儿能晒到太阳,我可是湿透了,我要到最上面去。”他唠叨着,也不管别人是否还在听。
  草地上早已热闹了起来。兔子朋友和他的家人一起坐在草地上。艾娜阿姨带着两个孩子和几个熟人也在那儿。斑比看到了自己的父辈们,他们正慢慢地走出森林,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接着又出现了第三个,他们在草地靠近森林的边上慢慢走来走去,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甚至彼此间也不说一句话。斑比抬头瞅瞅他们,心里充满敬重和好奇。
  他和法莉、戈博还有另外几个小鹿一起聊天。他提议一起玩一会儿,大家都同意。于是,他们开始奔跑。法莉显得最为开心,她总是那么朝气蓬勃,灵巧活泼,还经常出些主意和点子。戈博很快就显出了疲倦的神色,他被雷雨吓怕了,心情到现在仍不能平静。尽管戈博有点虚弱,但斑比喜欢他,因为他心地善良,而且总有点不易觉察的淡淡的忧郁。
  时间飞快地逝去,斑比已懂得去回味圆锥花的芳香、三叶花的甘甜,懂得了欣赏蓓蕾的骄傲。
  现在,当他靠近母亲,想吮吸奶水的时候,母亲常常会拒绝他:“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母亲总是这样说,有时甚至直截了当地说:“走开,让我安静会儿。”甚至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中午时分,母亲突然起身离开小屋,也不管斑比是否跟着她。有时候当他们在熟悉的小路上散步时,母亲好像不再愿意看到斑比在她后面乖乖地跟着走。
  有一天,母亲突然不见了。斑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母亲确实不见了,有生以来斑比第一次孤身一人。
  他愕然,他不安,他恐慌,他强烈地思念着母亲。他伤心地站在那里呼喊着,没有人应答,没有人走来。
  他竭力谛听着,用鼻子使劲向空中闻着,但什么也没闻到。他又开始呼喊,柔声地、凄凉地、眼泪汪汪地喊着:“妈妈――妈妈”然而一切依旧。
  斑比彻底绝望了,他再也忍不住了,就跑了出去。
  他沿着熟悉的小路走着,不时停下来呼喊母亲,然后继续迟疑地向前挪动,越走越远,惶惑不安,伤心得不能自持。他盲目地走着。那些他从未走过的小路将他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他已不知身在何处。
  忽然,他听到两个孩子的呼喊声,他们像他一样在呼叫母亲:“妈妈――妈妈――”他驻足细听。好像是戈博和法莉,对,一定是他们。
  他迅速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透过树叶,他看见了红色的外衣――是戈博和法莉!他俩并排站在一棵接骨木下,非常伤心地喊:“妈妈―妈妈―”
  他们听到灌木丛中传来奔跑的声音,喜出望外。但当看见是斑比,便又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斑比的到来仍给他们带来一丝喜悦。斑比也很高兴,因为他不再孤单。“我妈妈走了。”斑比说。“我们的妈妈也不见了。”戈博哀怨地回答道。他们相互看看对方,都感到很震惊。
  “她们到底去了哪里?”斑比几乎要哭出声来。“不知道。”戈博叹了口气。他的心都要碎了,他感到很痛苦。法莉突然说:“我觉得……她们在父亲那里……”戈博和斑比愕然地看着她,心里很恐惧。
  “你是说……她们去看我们的爸爸了?”斑比问道,身体有些颤抖。
  法莉也浑身哆嗦,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际上她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戈博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法莉狡黠神秘地答道:“是的,我相信是的。”虽然这仅仅是个猜测,却让几只小鹿陷入沉思。尽管如此,斑比仍不能平静下来,他无法集中思想,深深陷入不安和悲伤中。
  斑比又朝前走了,他不愿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戈博和法莉陪着他走了一段。三只小鹿边走边喊:“妈妈――妈妈――”后来戈博和法莉停住了脚步,他们不敢再走远了。
  法莉问:“我们去哪里呀?妈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还是待在这里吧,否则妈妈回来找不到我们了。”斑比离开了他们,独自向前走着。他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块不大的空地。在空地中间,他突然站住了,像是被地吸住一样,无法移动。
  那边,在空地的边上,在一棵高高的榛树下面,站着一个庞然大物,斑比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这时随风飘来一种他从未嗅过的气味,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气味:浓重、强烈、刺激和难以忍受。
  斑比凝视着那个怪物。他笔直地站立着,身材瘦长,脸色灰白,鼻子和眼睛四周光秃秃的完全裸露着。那张脸真可怕,阴森可怖。斑比不由得毛骨悚然。尽管如此,斑比仍站在那里愣愣地瞧着他。
  那个怪物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后来他从靠近脸部的上方,伸出了腿一样的东西。斑比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里还有条腿。就在那条可怕的腿刚一伸出的同时,斑比随之飞身离去,就像被风吹跑的羽绒一样。一瞬间,他跑进了丛林,没命地跑着。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出现了!她紧靠着斑比一起飞奔在灌木丛中,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跑。母亲在前面领路,斑比紧随其后。他们一直奔跑,直到跑回自己的家。
  “你看见了吗……”母亲轻声问。斑比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那……是……‘他’!”母亲说。斑比和母亲不住地颤抖。
  从不久前开始,斑比就经常找不到母亲,不管斑比怎样呼唤,也无济于事,鹿妈妈像有意躲避一样总不会出现。因此他逐步习惯了独来独往,已不像最初那样心里老是充满恐惧。
  母亲也偶尔现身,但往往是突然而至。一天夜里,斑比又是孑然独行,其间和戈博、法莉相遇过几次。天蒙蒙透亮,灌木丛上方的树木已依稀可见。这时从灌木丛中传出一阵奔跑声,晃动的树叶就像是一条波动的绸带,斑比看见母亲从他旁边一闪而过,身后紧跟着另一只鹿。尽管速度很快,斑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母亲。他不知道母亲身后是谁,是艾娜阿姨、父亲,还是其他鹿。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母亲在叫。斑比觉得那像是嬉戏打闹声,可又觉得里面夹杂着少许惊恐。
  还有一次是在白天,斑比独自在灌木丛中走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叫起妈妈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无法再继续忍受孤独,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不由得开始呼叫起妈妈来。
  突然,一只公鹿出现在他面前,严厉地瞪着他。在此之前,斑比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所以吓了一跳。这只老鹿看起来比其他鹿更威严、高大和神气。他外衣上的红斑点颜色很深、很暗,面色苍老,耳朵上面是高高的布满黑珍珠状东西的鹿冠。
  “你喊什么?”老鹿厉声喝道。斑比吓得说不出话来。“你妈妈现在没时间管你!”老鹿继续说道。
  斑比完全被这威严的声音镇住了,同时这声音的威严又让他非常敬慕。
  “难道你就不能独立生活吗?真不害臊!”斑比想说,他完全能够独立生活,而且他现在经常独立生活,但他没有说出来。他乖乖听着十分羞愧。
  老鹿转身离去。斑比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离开的,去了哪里,就连他动作的快慢也没搞清,反正他转眼便不见了,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斑比仔细听听,但听不到离去的脚步,连树枝树叶的抖动声也听不到。因此他想,那只老鹿还在附近。他又用鼻子嗅嗅四面八方的空气,却嗅不到一点气味。斑比松了口气――这里只有他自己。这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他想见到那只老鹿,想要叫他重新认识自己。
  他后来见到母亲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但从那以后,当母亲不在他身边时,他再也没大声呼叫过妈妈。他现在常常想起那只老鹿,渴望与他相遇,到那时他会对老鹿说:“您瞧,我再也不喊叫妈妈了。”这样,老鹿一定会表扬他。
  当斑比见到戈博和法莉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他俩虽然听得津津有味,却讲不出什么诸如此类的经历给斑比听。
  “你当时不害怕吗?”戈博有些兴奋地问。
  “害怕。”斑比承认,当时有一点害怕,但只是有一点。
  “要是我可不行,我一定会吓坏的。”戈博解释说。
  斑比说:“不会的。我当时并不是特别害怕,因为那个老鹿长得很帅气。”
  戈博说:“这对我恐怕没什么用,我会吓得连看也不敢看他。只要我一害怕,我的眼前就会花得什么也看不见,心一个劲地猛跳,气也喘不上来。”
  法莉边听边沉思着,一言不发。
  当他们又一次相遇时,戈博和法莉急匆匆向他跑来。他俩和斑比一样,母亲也不在身边。“我们一直在找你。”戈博喊道。
  “就是,”法莉强调说,“我们已经知道你见过的那只老鹿是谁啦。”
  “他是谁?”斑比为好奇心所驱使,不禁跳了起来。
  法莉美滋滋地说:“他就是老鹿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斑比问。
  “是母亲告诉我们的。”法莉答道。斑比露出惊讶的神情:“你们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戈博和法莉点点头。“那是我的秘密!”斑比恼怒地喊。
  戈博立刻歉意地解释道:“不是我,是法莉说的。”法莉也显得有些激动,大声说道:“什么秘密啊!我就是想知道那是谁。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了,这不是更好吗?”
  斑比期待着法莉告诉他更多的事情,所以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来。
  法莉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都讲了出来:他是整个森林里最尊贵的鹿,是鹿王,再没有第二只和他一样的鹿。他的年龄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谁是他的亲戚。只有很少的鹿见过他,他很少露面,所以有时会传出他已经死去的消息。可就在大家信以为真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足以告诉大家,他还活着。谁也不敢去问他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去了哪里。他不同任何鹿讲话,也没有鹿敢和他打招呼。他走的路,别的鹿从未走过,他敢到森林的最远最深处,但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其他公鹿经常相互争斗,有时是为了比力气,有时是闹着玩,但有时会真的打起来。然而,很多年来,没有谁敢向他挑衅,那些曾和他争斗过的鹿早已不在人世了。他是伟大的鹿王!
  斑比原谅了戈博和法莉向他们的母亲泄露了他的秘密。他现在甚至暗自庆幸他能因此获知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而且他还庆幸戈博和法莉并不知道全部秘密,因为他们不知道老鹿王曾对他说:“难道你就不能独立生活吗?真不害臊!”现在斑比非常庆幸没把这一点告诉他们。否则法莉和戈博也会将这些事,连同其他的一切都说出去,那时整个森林都会传得沸沸扬扬。
  就在这个夜晚,当月亮升起时,斑比的母亲突然出现了,她站在草地边缘的橡树下张望着。斑比一下子就看见了母亲,立刻朝她跑去。在这个夜里,斑比又长了新的见识……
  母亲又饿又累。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走那么远。母亲在斑比平时吃草的地方进食。这里是草地的边缘,靠近灌木丛。斑比和母亲一边悠闲地吃着草,一边朝森林方向移动。这时,灌木丛中响起巨大的沙沙声。斑比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母亲开始大声喊叫起来。这样的叫声,只有在她十分恐惧或失常的情况下才有。
  “啊喔――啊喔!”她一边喊,一边向前跳了一下,站住后又喊,“啊喔――啊喔!”斑比看到一队庞然大物从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巍然走过。他们外形很像自己【斑比是狍子,属于鹿科,体型较小。】但比斑比高大许多,而且体格强壮,以致于斑比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们。
  斑比不由自主地也大声随着母亲喊叫起来:“啊喔――啊喔――啊喔!”
  那一队庞然大物慢慢地走过……三个,四个,共四个前后跟着,最后一个比前边那几个还要高大,脖子上鬣毛散乱着,头上角冠就像一棵小树。
  斑比看着这一切,激动得呼吸急促,胸膛起伏,诚惶诚恐,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太渺小了,甚至连母亲也显得卑微。他感到自卑,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同时那种恐惧感震慑着他。他失声呼叫:“啊喔――啊喔――”他们走远消失在夜幕中。
  母亲沉默不语,只有斑比惊魂未定,还不时发出一声尖叫。他无法平静下来。“别喊啦,”母亲说,“他们已经走了。”“噢,妈妈,”斑比悄声问道,“他们是谁?”“是我们的大亲戚,不过他们并不危险,”母亲说,“……是的……他们又高又壮,比我们强壮多了。”“他们不危险吗?”斑比问。
  “一般情况下不危险。”母亲解释说,“当然也有别的传言,有的这么说,有的那么说。我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反正他们从未伤害过我或咱们的亲戚朋友。”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对我们怎么样嘛,”斑比说,“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亲戚呀。”他竭力镇定下来,但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
  “是的,他们不会伤害我们,”母亲答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们时都觉得害怕。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每次都是如此。”
  和母亲的谈话使斑比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斑比脑子里仍是重重疑虑。
  他的头顶上方,一只灰林鸟站在一棵桤树的枝头上发出骇人的呼叫。斑比因为想着心事,所以没有装出一副又被吓坏的样子逗他玩。浑然不知的灰林鸟依旧过来问道:“我又把你吓着了吗?”
  “当然,”斑比说,”您每次都吓我一跳。”
  灰林鸟轻声笑了,露出得意的神情说:“但愿我没惹你讨厌,我可不是故意的。”他展开柔软的羽毛,把嘴伸进去,像个圆球,然后又故意绷紧面孔,样子实在可爱。
  斑比向他坦白道:“您知道吗?”他老成地说,“刚才吓着我的可不是您,比您厉害多啦。”“怎么回事?”灰林鸟不满地问。斑比给他讲述了刚才遇到高大亲戚的事情。
  “别和我说什么亲戚!”灰林鸟叫道,“我也有亲戚。可只要我白天在任何地方一露面,他们就马上扑过来攻击我。什么亲戚?亲戚根本没什么用!如果他们比我们强大,对我们不利,如果比我们还弱小,那就更糟。因为他们要是比我们强大,在我们面前就很张狂,让我们无法忍受;他们要是比我们弱小,他们又不能忍受我们的狂傲。别说了,我可不想再听什么亲戚的事了。”
  “可……我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昵……”斑比挑选着合适的字眼来表达他的好奇,“我以前从未听过他们,而且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别管那些家伙,”灰林鸟冲他嚷道,“相信我。”他意味深长地斜着白眼,“你最好相信我,亲戚永远比不上朋友。你瞧,我们虽然不是亲戚,但却是很好的朋友,这多好啊。”
  斑比还想说什么,可灰林鸟继续说:“在这方面我有经验。你还太嫩,你就相信我好啦,我比你懂得多。另外,我也不想介入你们家族的事情。”他若有所思地眨巴眨巴眼,满脸深沉的样子。斑比只好缄口不语了。
  第七章
  又一夜过去了,新的故事即将发生。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露水晶莹,空气清新,各种乔木和灌木的叶子变得更加翠绿,草地波浪起伏,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几只山雀从睡梦中醒来,轻轻嘀咕几声,因为天刚蒙蒙亮,时光尚早,便又闭目休息了。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寂。
  后来,一只乌鸦嘶哑的叫声率先划破晨空。被唤醒的乌鸦们开始在树梢上蹦蹦跳跳,寻访着同伴。喜鹊被吵醒了,不满地喊:“嘿!知道不知道我还在睡觉?”
  乌鸦不管不顾,依然在小声嘀嘀咕咕。晨曦中,尚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的森林里,唯有他们没了睡意。
  突然,一只乌鸦飞起来,落到一棵冷杉树最高处的枝头上,站在一根孑然伸向空中的枝条上――森林的最高处――眺望着遥远的东方旭日初升,红霞满天。然后他开始歌唱。
  从下面向上望去,乌鸦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但他的歌声却响彻云霄。
  森林苏醒了。燕雀、红胸鸲和金翅雀开始呜叫,鸽子响亮地扑打着翅膀飞来飞去,野鸡舒缓有力地从树上落到地面,嗓子虽跟破锣似的,却也要声嘶力竭喊它几声,惹得山鹰也兴奋起来,向空中发出嘹亮的吼叫:“呀――呀――呀――”
  太阳升上了天空。“啾――啾――”黄鹂鸟欢叫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晨光下,那又圆又黄的身子熠熠闪光,就像一个会飞的金球。
  斑比从橡树下走进草地。那里露珠莹莹,花草溢香,无数个小生命在窃窃私语。老朋友兔子坐在草地上,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附近一只山鸡在慢慢溜达,脖子上浑蓝色的项圈闪闪发亮,他不时在草地上呷一口,然后又警惕地看看四周。
  忽然,一只公鹿出现在斑比眼前,斑比以前从未见过他。他离斑比很近,斑比第一次和父辈离得这么近。那只公鹿紧靠着榛木丛,身子的一部分被树枝掩藏着。
  斑比停下脚步,站着不动,等待那只公鹿完全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同时他考虑要不要勇敢些,主动和对方打招呼。他想问问母亲,可看到母亲已经远远地走开了,在那边和艾娜阿姨聊天。此时戈博和法莉也从森林中跑到了草地上。
  斑比仍站在那里没动。他在想,如果他现在往母亲她们那边走,就必须从对方身边经过,不打招呼就显得太没礼貌了。“算啦,”他想,“没必要问母亲,反正上次老鹿王那件事也没和母亲说。我就这么着和对方打个招呼,我试试看。但愿母亲她们能看到我和他说话。我就说:‘早上好,先生。’这应该不会惹怒对方。如果对方万一生了气,我就跑。”
  斑比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忽而勇气十足,忽而勇气全无。突然,对方从榛木丛中跑出,向草地奔去。“现在……”斑比刚想到这儿,突然听到轰轰的雷声。斑比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刚才那只公鹿腾空而起,跃过他身边跑进了森林。斑比仍站在那里木讷地环视着,听着不断传来的雷声。他看见母亲、艾娜阿姨、戈博和法莉都向森林跑去,看见兔子惊慌失措地一跃而起,山鸡也伸长脖子,玩命奔跑。他发现整个森林一下子死一样静寂。
  斑比稍定定神,也转身跑向森林。刚跑了几步,他突然看见刚才那只公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斑比惊恐地停住脚步,茫然不知所措。那只公鹿躺在前面的地上,身上裂开一个大口子,往外汩汩冒血。他死了。
  “快跑!”斑比的耳边传来一声急叫。是母亲!她正全速跑过来。
  “快跑!使劲跑!”母亲冲他喊道。她没停下,继续向前跑,并示意斑比跟着她。斑比全力跟上母亲。“怎么回事?妈妈,”他问道,“妈妈,怎么回事?”母亲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他’。”
  斑比顿时毛骨悚然,和母亲一起继续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您刚才说什么?请问您刚才说什么?”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斑比抬起头,看见树上一只松鼠正穿过树枝下来。
  “刚才我一直紧跟着你们跑,”松鼠喊道,“太可怕啦!”“您刚才也在那儿?”母亲问。“我当然在那儿了,”松鼠回答,“我的魂都吓飞了。”他坐起身子,背靠着大尾巴,露着白色的胸脯,两只前爪老成地放在肚子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说。
  “我也吓坏了,”母亲说,“真奇怪,我们谁也没发现有情况呀。”
  “是吗?”松鼠有些激动,“你们太糊涂了,我早就看见‘他’了。”
  “我也看见‘他’了。”一只飞过这里的喜鹊落在树上说。
  “我也看见了。”白蜡树上一只松鸦从高处应声附和。
  这时,几只乌鸦郁郁寡欢地从树权中飞出,嘶哑着嗓门哇哇地说:“我们也看见‘他’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议论着。一个个心神不宁,咬牙切齿。
  斑比边听边想:“‘他’到底是谁?他们到底看见的是谁?”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松鼠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讲道,“为了提醒那只可怜的鹿注意危险,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松鸦插嘴道:“我也冲他喊了不知多少声,可他就是不听。”
  喜鹊也说:“他也没听见我喊。我至少叫了他十次。当时他站在榛木丛前,我赶紧朝他飞过去,因为我想,他可能听不见,我要是飞到榛木丛上,他就会听到了。可就在这时候事情发生了。”
  “我的嗓门比你们的都大,我也竭尽全力向他发出警告。”乌鸦用沉重的语调说,“可他们这些大人物总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确实如此,他们太不在意我们了。”松鼠赞同道。
  喜鹊又说:“我们尽力了,可还是发生了不幸。我们也不必自责了。”
  松鼠叹息道:“多英俊的一只鹿啊!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唉,”松鸦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大,如果他愿意听听我们的意见,他也不至于遭到这样的不幸。”
  松鼠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他可一点也不自大。”
  喜鹊补充道:“是没有其他鹿那么自大。”
  松鸦听了笑道:“那就是愚蠢喽!”
  “你自己才蠢呢!”乌鸦在上面喊道,“快别说别人蠢啦,全森林都知道你有多蠢。”“我?”松鸦愣住了,“没人可以背后说我蠢。我只是记性不好,可一点也不蠢。”
  “那是你自己那么认为,”乌鸦严肃地说,“你可以把我对你讲的当做耳边风,但你听好了,那只鹿根本不是死于什么自大或愚蠢,而是谁也逃不过‘他’。”“算了吧,”松鸦哼道,“我不和你们斗嘴了。”他飞走了。
  乌鸦继续说:“就连我们鸟类也斗不过‘他’,‘他’想杀谁就能杀谁。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我们也必须小心才是。”喜鹊说。
  “这当然,”乌鸦伤感地说,“再见吧。”他和同伴也离开了。
  斑比环顾四周,发现母亲已不见了。“他们在说什么?”斑比想,“我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他’是谁?上次我在灌木丛里见的也是‘他’……可那个‘他’并没有杀我呀……”
  斑比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只公鹿死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斑比独自向前走去。这时森林里重新响起纷杂的声音。强烈的阳光透过树枝把森林里照亮,树叶上的湿露开始蒸腾,高空中的山鹰放声啼叫,近在咫尺的一只啄木鸟忽然哈哈大笑,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斑比心情非常沉重,觉得心里有一片阴影在压迫着他。他不理解,别人为什么面对这么艰险的生活还能如此开心快乐。
  此时此刻,他涌起一种冲动――走,一直走,往森林的深处、再深处走,到最深处去寻找一个栖身之处。他希望能找到这样一个栖身之处,四周被密不透风的树丛所包围,这样,就谁也发现不了他了。他再也不想出去到草地上了。
  突然,他旁边的灌木丛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动静,斑比全身一紧。老鹿王出现在他的前面。斑比大惊失色,想撒腿就跑,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没有逃跑。鹿王用深邃的大眼睛打量着斑比:“你刚才在场吗?”
  “是的。”斑比小声回答,怦怦急跳的心脏好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母亲在哪里?”鹿王问。斑比的声音更小了:“我不知道。”
  鹿王盯着他继续问:“是不是她不允许你跟着?”斑比突然一下子勇气十足,他大胆地把目光投向鹿王高贵的铁青色面孔,再向上看看对方华丽的鹿冠,说道:“我早就独立了。”鹿王仔细打量了斑比一会儿,然后温和地说:“你不是那个哭着找妈妈的小鹿吗?”
  斑比脸红了,但没失去勇气,他承认道:“是的,那就是我。”鹿王看着他,没有吱声,但眼神显得柔和了。斑比忽然大声说:“鹿王,您当时训斥了我,因为我当时还离不了母亲,但从那以后我就行了。”
  鹿王审视着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斑比觉察到了。他胆子更大了:“鹿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明白他们说的‘他’是谁……”斑比忽然闭上了嘴,因为鹿王用阴沉的目光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让他觉得害怕。
  静静地过了一会儿,鹿王把目光从斑比身上移开,投向远处,一字一字地说道:“自己去听,自己去嗅,自己去看,自己去学。”他高高扬起头。“好好活着!”说完这句话,鹿王再也没说什么,就消失在林中。
  斑比怔怔地站在那里,十分沮丧失落,但鹿王最后的那句“好好活着”却一直在耳边回响。鹿王没有生他的气,这多少让他感到些安慰。
  斑比突然感到一种自豪,他受到巨大的鼓舞。是的,生活充满了艰难和危险,但不管怎样,他都要去学会应对。他慢慢向森林深处走去。
  第八章
  和其他树木一样,草地旁的橡树也落叶纷纷。一根枝条从枝杈上冒出伸向草地,上面仅有的两片树叶在枝尖上惺惺相惜。
  “真是一片凄凉啊。”一片树叶说。“是啊,”另一片树叶附和道,“今天晚上又有那么多同伴离开了……这里就剩下我们俩了。”
  “谁也不知道啥时候就轮到自己了。即使在过去还暖和的时候,我们也经常遭到暴风雨的袭击,很多同伴年轻轻的就离开了我们。谁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第一片树叶说。
  “现在太阳也不常露面了,”第二片树叶叹息道,“即使露面,也总是有气无力。我们需要新的力量来源。”
  “也不知道是否真是这样:我们离开后,新长出的树叶便会取代我们的位置。就这样一代凋零,一代新生,周而复始,循环反复。”
  “的确是这样。我们无法想象这情景……我们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这也正是我们的悲哀之处。”两片树叶沉默了一会儿。
  第一片树叶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们必须脱落?”第二片树叶问:“我们落下去的时候会怎么样?”“一直往下落……”“到了下面昵?”第一片树叶回答:“不知道,众说不一,谁也说不清楚。”
  第二片树叶又问:“到了下面后,我们还有知觉吗?还能感觉自己的存在吗?”“谁也回答不了我们的这个问题。落下去的叶子,从来没有一片回来把他们的遭遇告诉我们。”他们重新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第一片树叶关心地对同伴说:“别太难过了。你在颤抖。”
  “管它呢,我抖得不厉害,只是站不稳了。”“我们别再谈这事了。”第一片树叶说。“对,由它去吧,只是……我们谈些什么呢?”
  “我们还有段时间呢。”第一片树叶继续安慰对方道,“让我们还是想想过去的那些好时光吧。升起的太阳把我们照得暖烘烘的,我们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还记得吗?那清晨的露水……和静谧美好的夜晚……”
  “可现在的夜晚太可怕了,”第二片树叶哀怨道,“而且长得没有尽头。”
  “我们不应该再抱怨啦,”第一片树叶缓缓地说,“比起那些先凋零的同伴,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啦。”
  “我的模样是不是全变了?”第二片树叶急切而又略显羞怯地问。
  “一点也没变。”第一片树叶加重了语气,“你这样想,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变得又黄又丑了。你跟我不同,完全不像我这样子。”
  “算了吧,别骗我啦。”第二片树叶驳斥道。
  “没有骗你,绝对是真的,”第一片树叶用充满羡慕的语气重复道,“相信我,你还和原来一样漂亮。只是有些地方出现了黄斑,可几乎看不出来,而且还使你显得更漂亮了,相信我。”
  “谢谢你,”第二片树叶喃喃地说,“虽然我并不……完全……相信你,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的心真好……对我总是那么好……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你的心地是多么善良。”“快别说啦。”话到伤心处第一片树叶哽咽了。
  两片树叶沉默了。时间继续着它的行程。一阵寒风掠过树梢阴森可怖。
  “啊……现在……”第二片树叶说,“……我……”声音中断了,他慢慢松开了树枝,飘然离去。冬天来了。
  第九章
  斑比感觉到了世界的变化,但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让他很难适应。过去他们饱食终日,现在却开始为如何填饱肚子发愁。斑比从来都是衣食无忧,在他的周围,草肥水美,食物遍地都是。他原以为这一切天然如此,食物永远取之不尽,可容自己悠然自在的漂亮小屋一直会被绿色遮掩得密密实实,等他回来安然歇息。
  可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改变了,期间每一个短暂而迅速的渐变过程是那样让人不易察觉。现在,清晨的草地经常笼罩在一片奶白色的雾霭之中,大地撒满晶莹洁白的霜。斑比喜欢这样的晨曦,喜欢看着雾霭从草地升起或忽然从天而降,再随着阳光到来而飘然离散的情景。
  有一段时间,他沉醉于倾听体格高大威猛的亲戚――驼鹿――的呼喊,那是响彻整个森林的声音。斑比侧耳倾听,内心忐忑不安,却又充满敬仰之情。他时常想起驼鹿头顶那硕大如树权一般的角冠,回味他们那如角冠一样威武嘹亮的吼声。,每当这威武嘹亮的吼声响起,他都静静站着,全神贯注地去倾听。
  他从那深沉的咆哮声中听出了驼鹿的渴求,听到了一种高贵的热血在沸腾,一种由原始激情激发出的渴望、愤怒和豪气。斑比徒劳地同心中的恐惧作斗争。每当听到驼鹿的这些声音,他都会感到害怕。但是,他为有这样高贵的亲戚感到骄傲,同时内心也产生一种特别的骚动,他们是那么难以接近。这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感到屈辱,尽管他并不十分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一点也不清楚。
  寻偶的季节过去了,驼鹿们疯狂的吼叫声停止了,这时,斑比的注意力才转移到别的地方。夜里,当他漫步在林中,或白天,当他蜷卧在自己的小屋时,他的耳朵捕捉着落叶的窃窃私语。所有的枝杈树梢都不停地向空中抛洒落叶,叶子以轻柔的声息纷纷落地。被落叶唤醒或者在他们伤感的耳语中入睡都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地上松软的落叶愈来愈厚,一踩便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有趣的是,每走一步,都会踢得落叶四下飞散――实在是太厚啦,那由此而发出的簌簌声响是那么美妙动听。动物们在这样的时候不用再费力去辨音和嗅闻就可以知道远处的一切动静――即便是再微小的动作也会使落叶发出声响。谁也别想偷偷摸摸地来,谁也别想。
  没过多久雨季就到来了。倾盆大雨从清晨到入夜一直下个不停,到了夜里仍噼里啪啦不知歇息,直到天将放亮才稍稍喘了口气,然后,又精神抖擞地倾泻如注。空气中全是阴凉的雨水,甚至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浸泡着一般。动一下草秆就会满嘴是水,碰一下灌木,眼睛鼻子就会都被水迷住。地上的落叶再也发不出簌簌的声音,他们软弱无力地躺在那里,被雨水冲压得没了声息。
  斑比第一次经历如此恶劣的天气,每天从早到晚被下雨困扰。虽然还不至于冷得发抖,但他渴望温暖。他觉得终日这样湿漉漉地跑来跑去,实在是件糟糕透顶的事情。
  没想到随后而来的北风让斑比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哆嗦”,即便是紧紧依偎着母亲也无济于事,因为只有靠着母亲的那一面有些温暖。发怒的狂风没日没夜地在森林中呼啸,像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严寒逼疯癫了一般,要把森林连根拔除或彻底毁灭。树木也发出了反抗的怒吼,竭尽全力抗击着狂风的攻击。你可以听到树木痛苦的呻吟声,粗壮树枝咔嚓咔嚓的叹息声。你还可以听见伤痕累累、残断的躯干发出的生命最后的呼喊声。但这样的呼喊声太微弱了,因为得势的狂风更加肆无忌惮,呼啸声淹没了一切别的声音。
  现在斑比终于明白,困境和饥荒来临了。他亲眼目睹了暴风雨使整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大树和灌木上一片叶子也没有了,他们毫无遮盖光秃秃地站在那里,凄凉地伸着干巴巴的枝杈。草地上的青草已经枯萎,变得又黑又短,像是被褪了一层毛似的。斑比的小屋也变得凄惨荒凉,绿色的墙壁已无影无踪,四面灌风,他已无法像过去那样自在地躲在里面睡觉了。
  这一天,一只喜鹊飞过草地。忽然一些个白色、带着凉意的东西飞进她的眼里,越来越多,像是一块白幕出现在眼前。只见一些娇小柔软、晶亮洁白的絮状物在她周围飞舞。喜鹊停止了前进,转而直直向上飞行。这显然是徒劳的,那些凉凉的白絮始终存在,而且不断飘进她的眼里。喜鹊垂直身体,再向上高飞。
  “别费劲啦,朋友。”一只在她上方与她同一方向飞行的乌鸦一面喊着,一面向她飞来。“别白费劲啦,你不可能飞得比这些薄片更高。这是雪花。”
  “雪花?”喜鹊惊讶地喊道,一面抗击着雪花。“没错,”乌鸦说道,“现在是冬天了,这是雪花。”“谢谢您,”喜鹊答道,“我五月份才出窝,我没有经历过冬天。”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慢慢认识的,”乌鸦补充道,“你正在认识它。”
  “好吧,既然是雪花,那我就坐下歇一会儿。”喜鹊落在一棵桤树枝上,抖抖身子。乌鸦慢悠悠地飞走了。
  雪花最初给斑比带来的只是惊喜。当这些白色的“星星”飘然落下的时候,空中是那么宁静祥和,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一切都变得明亮,甚至光亮起来。当太阳显现的那一会儿,所有的东西都熠熠闪亮,茫茫雪色中到处发出耀眼的光点和射线,让人神怡心醉。
  但是斑比很快便不再为下雪欣喜了,因为食物越来越难寻觅。为了使一小块干枯的草地露出来,他不得不使出很大的力气将积雪刨开。冰冻的雪壳划破了他的腿,他非常害怕还会划破他的脚。戈博的脚已经受了伤。当然,他太虚弱了,他的母亲很替他担忧。
  他们现在几乎总在一起,关系也比以前近得多。艾娜阿姨始终和她的孩子们在一起。最近,玛莉娜也加入到他们的圈子里来了,她是一只半成年的母鹿。不过他们最喜欢和另外一只年老的母鹿艾特拉聊天。她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对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她经常说:“不,我再不带孩子了,我已受够了。”调皮的法莉明知故问:“这我可不懂,您不是说有乐趣吗?”艾特拉太太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但那是糟糕的乐趣,反正我已经受够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得非常开心。孩子们从没听到过这么多的事情。
  有时甚至有一两个成年公鹿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来。一开始,气氛有些别扭,因为孩子们起先有些羞怯,但这很快就过去了,气氛又变得融洽活跃。
  斑比非常敬佩罗奥,他是个身材魁梧的公鹿。还有年轻英俊的卡鲁斯他也十分喜欢。他们俩都掉了角冠。斑比经常打量他们头上灰色的圆秃顶,同他们头上其他许多美丽的斑点一样,闪着柔和的微光,看起来很高贵。
  公鹿自己的故事也是惊心动魄。罗奥的左前腿上有一块厚厚的疤长在皮毛外面,走起路来有点跛。罗奥常常故意问:“能看出我是瘸子吗?”大家都争着说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就想听别人这么说。事实也的确如此,别人不大容易看出他的腿有什么毛病。
  罗奥说道:“是的,那次我可是死里逃生。”他讲述了当时“他”怎样向他袭击并开火,击中了他腿上的这个地方。那真是钻心地疼啊!别大惊小怪,他的骨头虽然被打断了,但他没有惊慌失措,站起来就跑,就靠着三条腿,不停地跑呀跑,因为他感觉到后面一直有人在追他。他一刻不停地跑着,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来歇了口气。但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身继续前进,直到到了一个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他自己处理了伤口,便独自悄悄隐藏起来,等着伤口愈合。等过了些时候,他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并成了英雄。虽然跛了一条腿,但几乎看不出来。
  现在,大家经常长时间坐在一起,讲述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让斑比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事情。谈论“他”看起来有多可怕,尤其是那苍白无毛的脸孔是多么恐怖。斑比知道这一点,他有过经历。他们还谈论“他”带来的气味,斑比这时也想说话,可又怕大人说话时插嘴会显得没有教养。他们说,“他”的气味虽然千变万化,但还是可以马上识别出来。因为那种气味总是特别刺激、神秘莫测和令人恐惧。他们谈到,“他”只用两条腿走路,还谈到“他”两只手中的神奇武器。他们中有几个鹿不太明白“手”究竟是什么。艾特拉太太认为这很好解释,她说:“我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松鼠说话的时候,动作和‘他’完全一样,而且任何一只小松鼠都会这种动作。”说完,她轻蔑地转过头去。
  “啊哈!”大家怪声怪气地喊道,想以此让艾特拉太太明白,那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艾特拉太太仍不服气。“那鹰怎么样?”她大声喊道,“鹰,还有猫头鹰!他们可只有两条腿。如果他们要抓什么,就只靠一条腿站着,用另一条腿去抓。这个动作要难得多,‘他’肯定不会。”艾特拉太太特别反感大家敬佩“他”的口气,她从心底里仇恨“他”。
  “‘他’叫我恶心。”她坚持自己的观点。没人反驳她,因为谁也不觉得“他”可爱。然而在谈到“他”不仅有两只手,而且还有第三只手的时候,大家又开始争论起来了。
  “又是老调重弹,”艾特拉太太断然说道,“我根本不相信他有三只手。”
  这时罗奥插嘴道:“那么,‘他’拿什么打坏我的这条腿?您给我说说。”
  “这是您自己的事。朋友,我的腿可是好好的。”
  艾娜阿姨说:“我这一辈子见过的事情也不少了。我想,大伙说得可能对,‘他’有第三只手。”
  年轻的卡鲁斯客气地补充道:“我同意您的观点。我和一只乌鸦是好朋友……”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顿下来,看着大家,好像怕被嘲笑。当他看到大家认真听他说话,便往下说道:“那只乌鸦受过非同一般的教育,这一点我必须强调,她的知识丰富得让人吃惊……她告诉我,‘他’确实有三只手,但时有时无。那第三只手非常恶毒,它不像另外的两只手是长出来的,而是挂在肩上。乌鸦说,她十分清楚‘他’家族里谁危险,谁不危险。如果来的‘他’没有第三只手,那他就不危险。”
  艾特拉太太笑道:“你的乌鸦朋友是个蠢货。亲爱的卡鲁斯,你把我的话告诉她,她要是真的像她自己想象的一样聪明,她就应该知道‘他’永远是危险的,永远!”大家听了她的话,纷纷表示反对。
  斑比的母亲说:“他们中间确实有些‘他’根本不危险,你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艾特拉太太反问道:“是吗?那你见了‘他们’别跑,等‘他们’过来问个好。”
  斑比的母亲语气和缓地反驳道:“我当然不会傻站在那里,我可要跑。”
  法莉这时猛地大声冒了一句:“你只能跑!”大家都笑了。
  当大家重新继续第三只手的话题后,一个个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渐渐地,恐惧感来到他们中间,因为无论怎么样,不管是第三只手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是一样可怕,不可理解。
  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从别人的故事里了解它,只有少数亲眼见过:“他”站在那里,远远地一动不动,谁也说不清“他”在做什么,怎么做的,一下子就发出炸雷声,一团火焰喷出,远远地就有动物胸膛开花,倒地而亡。
  说到这里,大家不寒而栗地蜷起身子,像是感到有一个阴森森的力量神秘地在他们的上方。
  尽管如此,他们仍继续贪婪地听着这些充满血腥、痛苦和恐怖的故事,他们不知疲倦地接受着所听到的一切,不管是明显杜撰的故事还是源自祖辈、甚至上祖辈的奇闻轶事。他们从每一个故事中不自觉地寻找减轻或摆脱这个神秘力量的办法和途径。
  “究竟是怎么弄的?”年轻的卡鲁斯用低沉的语调问道,“隔着那么远‘他’就能把别人击倒。”“那位聪明的乌鸦没告诉你?”艾特拉太太讥讽道。“没有,”卡鲁斯笑了,“她说虽然见过好多次,但谁也说不清。”
  罗奥这时加了一句:“‘他’还能把乌鸦从树上打下来,只要他愿意。”
  艾娜阿姨补充道:“‘他’也能把空中飞着的山鸡打下来。”
  斑比的母亲说:“我的祖母告诉我,那是‘他’把手投出去了。”
  “是吗?”艾特拉太太问道,“那么为什么会发出吓人的雷声呢?”
  斑比的母亲解释道:“当‘他’把手从身体上甩出去的时候,会冒出火光,像打雷一样发出声响,‘他’的体内全是火。”
  “对不起,”罗奥说道,“你说‘他’的体内全是火,是正确的,但关于手的说法是错的。一只手是弄不出这种伤口的。您自己可以亲眼看看,这倒更像是‘他’用牙齿咬的,这样很多事情就好解释了,都是被‘他’咬死的。”
  年轻的卡鲁斯深深叹了口气:“难道‘他’永远不会停止追杀我们吗?”
  这时玛莉娜说:“你的意思是,有一天‘他’会走到我们中间,像我们一样温和,和我们一起玩,整个森林变得幸福快乐,我们彼此成为朋友?”
  艾特拉太太大笑道:“让‘他’该去哪去哪吧,好让我们清静点儿。”
  艾娜阿姨反对道:“你不该如此说话。”
  “为什么不该?”艾特拉太太厉声笑道,“我就看不出这种可能。朋友?自从我们记事以来,只知道‘他’在猎杀我们、我们的姐妹、兄弟和父母!自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不让我们安生,我们在哪里也跳不出‘他们’的追杀……和‘他们’成为朋友?真是愚蠢透顶!”
  玛莉娜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平静地望着大家:“成为朋友绝不是件蠢事,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艾特拉太太转过身:“我还是去找点吃的吧。”说完便跑开了。
  第十章
  冬季还在继续,每次短暂的回暖之后大雪马上接踵而至。地上的雪越积越厚,走在上面腿会深陷进去,难以迈步。更糟糕的是,融雪期到来时,白天融化的雪水在夜里重新凝结,在雪的表面形成一层滑溜溜的薄冰,很容易破裂,异常锐利的冰碴儿常常把鹿的细嫩的脚肢扎得鲜血淋淋。
  最冷的寒冻期已经有几天了,空气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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