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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15
435 情殇烟霞(21) ——烟花易冷(2)
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动作着,她还是浑身颤抖,却明白他那份小心翼翼,偶尔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便立刻收缩回去了。
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璇玑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眉目紧皱,微闭了眼,神色十分痛苦,单衣上的血迹似乎更加殷红,干涸了的血似又要涌出来一般。她大吃一惊,急道:“大哥,你怎么了?”
“旋弟莫担心。”他说着摸索着快速把她的衣服拢上,扯下眼睛上的布。
局璇玑还在疑惑,他已把她抱进怀里,掠空而驰。
他的呼吸急促,她心里担忧,连连问他,他却只说没事,她却觉得他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是刚才与人打斗的伤吗?却又不似。
终于,他抱着她在一处落下,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景像——前面草丛中翻滚着身子的,是她的小狼。
百它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而惊,那些血水把它一身漂亮的皮毛都弄湿了,它一只翅膀,被人用刀生生斩伤,竟半离了身体。此刻,它双眼紧闭痛苦地在地上颠滚着,单薄的蓝光拢着它的身~子。
想起和这只小兽短暂却奇妙的缘份,璇玑大恸,“小狼.......大哥,抱我过去。”
白战枫咬牙道:“适才龙修文必定还有人在这边,才伤了它!”
还是给他跑了吗?璇玑心里一沉,现在却也管不了这许多,让白战枫抱着走到小狼身边。
她咬了咬牙,不顾手上之伤,便要伸手去抱它,却感觉掌下皮毛触感骤变——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蓝光拢络下那只雪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名雪衣裹红的男子,一头银发不掺任何杂色。
他慢慢睁开眼眸,眸瞳幽蓝。
“怎么会是你?”
所有认知超出了她可理解的范围,手却没有丝毫迟疑,抚到男子的脸上,颤声道:“小狼?”
“阿七,是,我是你的小狼,也是流景。”男人嘴角浮着浅淡的笑意,伸手执上她的手,眸里却是一袭悲凉。
痛苦,仓惶之间,璇玑竟不知道说什么。
“阿七,我突然记起了一段记忆......西宁街十八号,我和你的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璇玑喃喃道。
“在我回到麒园前,我在那个世界的2010年其实早已见过你,并且把你送了过来,最后灵力耗尽,在西凉再次重生。”手里温腻突然被抽空,流景一凛,却见白战枫已把璇玑拥回怀里,微微拧了眉,警惕地盯着他。
“你怕我是要妖,会伤害她?”
流景苦笑,刚想说什么,前方的白战枫和璇玑却遽然变了脸色,璇玑失声道:“小狼,流景,你的模样怎么和白大哥一样?你......你到底是谁?”
流景一怔,随即会意——他的灵力甚至无法维持变幻的面目,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与眼前男子一模一样的容颜。
一模一样,因为他本就是眼前这个男子魂魄中的一缕。
这个男子,前生的雪狼王,今生的白战枫。
千年前,雪狼王雪流景为封印狼族和保住紫苏的魂,用尽灵力。龙昊让众神重生,自身损耗太大,重生以后不易觉醒,甚至再也不能觉醒。
偏偏两人临死前,发生了一件让人无法预料的事。
雪流景到死都惦念着转生后的自己,也像龙昊一样无法觉醒,护不了紫苏周全。
一股到死也不能泯灭的执念,于是,这天地之间竟有了他。他从白战枫的魂魄中剥离出来,有着雪狼的元神,半神的力量,甚至保留着阿雪的所有记忆,用另一种方式去守护她。
若真要定义他到底是谁,是什么,谁能下一个准确的阐析?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他不过是阿雪的一股执念。
宇宙浩瀚,时空阡陌,龙昊的力量和众神各自的意识,让再次重生充满神秘。分散了时空,裂了魂魄。
千年重生前,龙昊与佛陀最后一面,龙昊问,重生后与紫苏能否有结果。
天池边,佛陀拈花而笑,说,人,性本善也性本恶,一念善,一念恶,变化难测。人自己决定夙缘因果,不问神佛。
重生以后的紫苏与龙昊被错分了时空。佛陀遵守当日诺言,交与他佛家小札,逆转时空——适逢年氏幼女魂魄伤逝,紫苏便借了她的身,回到龙昊身边
佛陀言明,不可强使灵魂转易时空,必须是本人所愿。
他知道转生成朱七的紫苏欠下地下钱庄的钱,借此幻化讨债的人,又假借手机信息诱使朱七到西宁街十八号......其实未镜不假,但他并无开启未镜,未镜里朱七卧尸西宁街头,是他的法术。
实际上,分裂了魂魄的岂止阿雪,还有莫琮和他人。
紫苏成为龙昊的正妻,莫琮恨极。紫苏却为救她而死,恨与恩交织,莫琮重生,竟分裂成两个灵魂,一在西凉与龙昊重遇,是为如意。一在中国,还紫苏一生友情,是追追。
436 情殇烟霞(22) ——烟花易冷(3)
龙昊爱紫苏,如意无法挽回,如意之魂却终究饮恨而逝。辛追追却被2010年的有心人送了进如意的身~体。
那个人,估计很棘手!
与佛陀有约,不可越规,告知龙昊紫苏前世今生的事情,同时,他的灵力不断削减,只能在危及她或龙昊性命时嗅到些许痕迹,只能示警,不可预料更无法插手。
终于这一回,他无法救下紫苏。他痛,可是却偏偏无法。
局甚至还让龙修文脱了身。林子里又来了大批龙修文的人,一部份在前方引开了宁君望的人,剩下的与他缠斗,他自己一个人拼斗不过。
他的灵力越来越弱,而白战枫的身体也必定发生一些什么难以预料的变化。他去农舍找白战枫,按理白战枫不该沉睡至此。并且,一方受伤了,另一方也会在随后出现相同症状或痛楚——两人的身体竟然互相影响。白战枫甚至开始能感应到他的所在,找了过来。
若有一天白战枫觉醒了,那末,他是不是会回到这真正雪狼王身上,将他的魂魄全部完整?又或者,如果白战枫再也无法觉醒,他的灵力用尽,就从此消失?这样也罢,最让人担忧的是,前生雪流景顾虑的事情会发生——那件让人无法预料的事......
百他为她而生,除此,还做过两件事。
当日牢里,他总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在翠丫死死哀求下,幻化了两个人皮假面。后来,他想出宫去找龙昊求救,却被龙修文困住。
他最后设法脱身了,她得以留在龙昊身边,翠丫却死了,若非那小丫头,当日玉扣子早就换走了她,凤鹫宫的厢房里,玉扣子必定当时就已发现那年妃是假的。
还有,便是今日,他救下了乐晶莹肚里的孩子。肚子形状还不明显,但那孩子已有几个月。若他晚来些许,那孩子就再也无法成活,就像当日翠丫。乐晶莹被刺,伤势不轻,昏迷过去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下腹里婴孩竟还存有一滴微弱气息,这孩子长大后必是个有福之人。
他本以为翠丫会好起来,他当时在京郊外昏睡着休养着,后来再悄悄回宫看她的时候,一切已物是人非。
一死换一生,这是他为她身边的人能做的所有。
与紫苏,龙昊一样,他只能对白战枫示警,不能多说什么,更不可能与二人解释容貌的问题。
眼前剑芒突涨,白战枫一手抱着她,一手横剑护在她前面。
他微微蹙眉,突然有什么掠过心头,他凝目看向白战枫,“你注意察看自己身~体的情况,若你想找我,你会知道怎么找到我。”
白战枫脸色遽变,手微微垂下,剑尖无意识在地上划过,绿芒翻飞。
璇玑并不明白流景的话,她有许多东西想问,他却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刚唤得他一声,草木青茂,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若非草叶上血迹驳驳,浮光掠影,他就像虚幻。
她的小狼,一只能幻化成人的狼妖?她并不怕,她只想看看他的伤势。问他一些事情。
只是现在,她该回去找那个人了。恨不得立刻回到他身边,查看他的伤,可是她却害怕,她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小七。
背后的声音,是他!梦耶非耶?她浑身一震,竟不敢回头。
那一眼的悲恸像穿透了年岁,就像这宫里的砖转瓦瓦,像麒园门楣上,斑驳成沧桑的字。
回宫后,龙非离晚晚做这个梦今晚,也一样。
梦见烟霞镇那个林子里,乐晶莹喂他服下药丸,他在紫苏庙里醒来,在段玉桓,清风等人的搀扶下,四处去找她......远远的,只见她依偎在白战枫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心里一沉,却看到她裙处束缚的木枝,她的脚伤了?他顿时灼急起来,唤她名字,唤了她多声,她却不曾回头。
白战枫说,娘娘,皇上来了。
她的身子僵硬。
终于,他也微微怒了,沉声直呼她姓名。
她才颤抖着回过身来,那削尖,灰败的小脸,那看向他的目光——他的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肉,深深钝钝的疼。
回来两个月了!
与月落一仗,助纳明天朗争夺皇位的战争已经在月落打响,月落,现在乱得不成样子。战事时互有胜负,月落其实不比匈奴悍烈,这场仗却难在,应纳明所求,不能折损了月落的兵力,要赢又不能重创对方,月落军兵却是往死里而拼。
但这场战争,他想的反不如一个女子多。他早有部署,再难,也一定能拿下!
会不断做这个梦,也许因为......夜里她不在他身边。
她还是像往日一样,每天为他煮茶,陪他批阅奏章,他们一起用膳,有时会到华容宫陪他母妃用膳。她与他母亲的关系改善不少,他的母亲似乎也开始慢慢喜欢上她。一切似乎向着极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回来以后,她一直没有与他同~床。不说欢爱,他想抱着她睡,她也拒绝了。
她晚晚宿在凤鹫宫。
437 情殇烟霞(23) ——彼此渴望
白战枫向他请罪,说带二人离开之时,遇上追兵,打斗中,他一时不慎,致使她让人推下高坡,伤了手脚。
若说开始是她所提到的手脚断折问题,掐下的一堆借口,说怕他压到她云云,后来,他再看不出她的推拒,那他确就是她口里往常笑骂的“呆子”了。
乐晶莹的医术极好,及时帮她接了断骨,她的复原情况甚好。她不想与他同房,她在避他。
皇帝临幸妃子,均有记录,以便核查子嗣等等,茹妃知二人恩爱,曾私下问他两人为何二月不同房,他只淡淡推说两人身上都有伤。
局实际上,若算上出宫前那段日子,他与她已没有欢爱将近三月。
那段时间,她多忧患,急出了病,身子多有不爽,他虽想要她,却担忧她的身子,遂没有碰她,但那时,夜夜同寝而眠。
这两个月,却分开了睡。
百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习惯了她在他身边,分去他一半枕席。他厌恶与他人共眠,在爱上她之前,他从不在后宫妃嫔寝宫过夜,妃子侍完寝以后,他会回储秀殿。
她改变了他,现在却来推拒他,不嫌迟吗?他本不同意分房而睡,却折在她的一个委屈的眸光之下。
也许,像一些人说的,他对她真是骄纵过头了。他今晚就要她!还要她的实话!
他想了她两个月了。他甚至没有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寝宫里去,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两个月,这确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他起~床穿衣,早有内侍进来恭敬待命。
“皇上?”
“摆驾凤鹫宫。”
将被子重重盖在脸上,半晌,璇玑把被褥摘下,盯着床帐发怔。
回来快两个月了,匆匆到年夫人那里走了一趟,便回了来。
睡不着,没有睡意,像这两个月的每一晚,她今晚依旧睡不着,一闭上眼,便是那天可怕的噩梦。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窒息般的绝望,晶莹开的宁神的药也不管用。
她还服了避孕的药膳。
宫外多有不便,回宫以后,晶莹立刻拿了药帖子给她。她让蝶风拿去煎,蝶风回来不解问她,为何要服这药。她一时惊住,问蝶风怎会知道这药。蝶风说她熬药的时候碰上了崔医女,崔姑姑看出了药性。
她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蝶风,只吩咐她这事绝不能乱说,又请了崔医女过来,嘱咐了一番。崔医女与她交好,也知宫中忌讳,当即说娘娘只管放心。
白战枫已回了边关戍守。临走前,告诉她,会调动白家的人力去找龙修文的行踪。
另一方面,她知道,龙非离也在找龙修文。
只是,两方目的不同。他们求解药,龙非离要的是龙修文的命。
她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追追泄露此行行踪的事情告诉龙非离,追追在他们回来前已经领旨出了宫,私下问了龙梓锦,便是龙梓锦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就这样吧。十多年的感情,她无法看着龙非离杀了她。毕竟,追追杀吉祥的时候,对她有过真心。她们曾经都有过真心,可惜现在谁都已经不能再回头。
怕引起龙非离猜疑,与晶莹在宫中碰面,让晶莹把消息传给白战枫。她与晶莹做了一个假设,二人曾担忧过龙修文会把事情遣人告诉龙非离,龙非离知道后必定大恸大怒,引发心绞之症,而龙修文与他苦痛、性命相连,龙修文只需在痛苦一现的时候服下解药就行。
白战枫却说龙修文绝不会如此做。虽然龙非离的症状会比龙修文重,但问题在于这子母蛊的同步性。龙非离死的同时在龙修文也会死。如果龙修文还能有余力服下解药,那证明龙非离还没死,只要龙非离没有死,龙修文服下解药,也便等于替龙非离解了毒。
所以,龙修文用心蛊王的目的从来很明确:防落入龙非离手中!这样即使他被龙非离捉住,龙非离也不能杀他!而他也只有在捉到龙非离的时候,才敢服下解药,杀掉对方。
白战枫的分析是对的!璇玑明白,白战枫想借此告诉她:龙非离无性命之虞,同时白战枫也想安她的心:龙修文不会把那晚的事说出来。
是的,当日在还没知道真相之前,她对龙修文说,会把事情告诉龙非离。现在,她却越来越胆怯,如果没有这层利害关系,她会告诉龙非离了吗?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快两个月了!她好想他,疯狂的想,但她不敢与他同床共枕,她不知道如果他想要她,她会有怎样的反应,那日的情景,就像慢毒一样渗在骨子里,同时,她又觉得自己脏,害怕面对他。
她苦笑,这样下去,他们会走向怎样一个疏离?
眼睛正涩,却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甚是急遽。
“娘娘,皇上来了!”
是蝶风的声音!她心头一震,随即翻身下床~,奔去开门。
蝶风看她模样焦急,掩嘴一笑,她已顾不上这贴身大婢的笑话,奔到了厅上。
厅上没有人,她一怔,却见所有人跪在院里接驾。
她兴冲冲的又跑了出去。
那个她日夜想念的人,正悠悠负手在背后,笔挺而立。月色下,一袭流金明黄锦袍,刺得她眼眸酸涩。
438 情殇烟霞(24) ——抵不过她
她想跑过去抱住他,却在距他几步处生生停住脚步。原来,没有了白天的明媚,夜色朦胧,近君会情怯。
“阿离。”
喉咙那句低唤却无法自主。
前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局为什么明明白天才见过,却还如此想念。他在淡淡看着她。只这么一眼,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崩塌下来。
她再也没有办法抑制,早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管所有宫人还跪着,悄悄看着他们。
他没有回抱她,双手安静地垂在身侧。
百他生气了吗?是!怎么能不生气呢?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宽容,这些日子以来,没有责怪她丝毫。
她咬了咬唇,眸光到处,是站在他背后的大太监陆恺——新内务府副总管。
徐熹带出来的人,少言笑,但办事干练。
总是物是人非。说是新,因为她心里总还记挂着那个青衫噙笑的青年。想起他,必定想起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初时,还能收到二人书信,后来,玉致说他们要去一个偏远之地,就没有再收到过他们的音讯。但她相信,他们一定过得快活自在。
宫墙柳梢外,总是岁月悠长恣意度。
斜后侧的陆凯虽恭谨而立,但和徐熹向来不对盘,她不很想碰上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
眸光落到那人笔垂的双手上,他仍然没有回抱她。
她心里一阵失望,却又似乎松了口气,矛盾不休之间,慢慢松开手。
耳畔,突然响起衣绸猛~烈摩擦发出的声响,她一怔,已被他双臂环压着肩臂,整个陷进了他怀里。
他的臂把她压得隐隐生痛。那股深埋在心里的疼痛,混着重重叠叠的仓惶,绝望,不知所措,在他的怀里全数涌出来,她只想在他的温暖里大哭一场。然后,她又能和他快快乐乐过下去。
这么多磨难都过去了,不该从此恬静幸福吗?
也只是想,她不敢哭,怕引起他的思疑。本来,这两个月的反常,他已不可能不忌。
贪婪地呼吸着他衣衫上熟悉的气息,头轻轻在他胸膛上蹭着。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
随即,她听得他的斥责传来:“怎么又鞋子不穿就跑出来了?一点皇妃的该有的端庄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松风镇的别院里,他赤脚跑出找她——从他怀里抬头,她凝向他深邃的眉眼,哽咽道:“别骂我,我只是想你了,龙非离,我每晚都想你。”
两个月的抑压和愤怒,原来竟抵不过她一句话。他挟带着暴躁和怒气而来,现在只成一腔快活。下面还有说什么,他竟似乎一瞬遗忘,只在她吃惊的低叫中,把她横抱起,大步走进她的厢房。
“陆凯,打些热水进来。”
陆凯忙躬声应了,又微微蹙眉,掠了眼背后还跪了一地的奴才。
“陆总管,奴婢能不能请您进去的时候给皇上提上一提......这咱们都还在这里跪着呢。”
轻笑出声的是年妃的大婢蝶风,他一怔,淡淡颔首。
边城,匈奴营帐。
“禀左幽王,他来了。”
士兵进帐禀报,帐中,男人微微点头,“请他进来。”
士兵应了,施礼告退,稍顷,一声轻笑,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幽王,别来无恙?”
左幽王大步迎上前去,摸摸唇上短髭,大笑道:“白公子,当日年府相援之恩一直苦无机会酬谢,快请坐。”
“当日龙非离在年府遇刺,下令封府稽查,若非白公子精妙的易容之术,本王也无法及时回国向我王禀报情况。”
“可惜日晷一役,你军还是败了。”来人淡淡道。
左幽王一声长叹,冷笑道:“年永华,温碧仪,以为姜是老的辣,哪知道竟斗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龙非离。”
对面男子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左幽王眸光微闪,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微疑道:“本王此次之行实属机密,公子倒是神机妙算。”
“西凉与月落已经开战,匈奴出兵攻打西凉是早晚问题,幽王是单于最得力的左右手,来边城早做准备,也并无甚难猜。”
左幽王哈哈大笑,“公子机智!本王曾向单于提及公子是将相之才,单于说,若匈奴得公子相助,必定如虎添翼。”
男子轻轻扬眉,低声道:“若子虚说,子虚此次过来,确是相助于幽王呢?”
此刻,营帐中这与左幽王侃侃而谈的男子正是白子虚。
左幽王大喜,随即又微微皱眉道:“那白战枫用兵设阵,无一仗不娴熟精妙,相当棘手!听说其乃大将军之后,那大将军王可是平生从未吃过一回败仗哪!”
“那又如何?”白子虚冷笑道:“这一役,你匈奴必赢。”
左幽王浑身一震,声音激颤,“公子有何良策妙计?他日若功成,我王必予公子最高赏赐,划城封侯绝不在话下,只是这白战枫委实——”
他话口未完,白子虚冷声打断了他,“幽王,子虚从不打诳言。你可知道子虚是什么人?”
左幽王正疑虑重重,前方男子微微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假面被缓缓撕下。
“这怎么可能?不!绝不可能!”
一声惊叫,左幽王如见鬼魅,瘫软跌坐在地上。
439 情殇烟霞(24) ——抵不过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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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边城,将军府。
“将军,你回来了。”
局白衣男子眉宇紧拧,往几名的门将微一颔首,快步走进了院子,管家刚从大厅出得来,看见男子,一笑唤道。
男子却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
管家微微一讶,他素知男子温文多礼,从未有过如此情况,后者是在凝神想什么东西吗?
百这男子正是白战枫。
他走了数步,似意识到什么,转身朝管家歉意一笑,才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漆黑。
他略慢了脚步,步伐却不乱,走到桌边捻亮灯火。
灯火把光亮无法透穿的东西拉成影。
例如,窗户前安静站立的一名男子。
他也是一身白裳。
任谁在黑暗里,亮灯一刻,看到不属于原来地方的东西都会大吃一惊,白战枫却只是一声轻叹,“你果然来了!”
窗前男子闻言,转过身来。
房中就像平白多了面镜子。
那男子竟和白战枫的模样相同。
不同的,只有神色。
男子朝他微一颔首,拧眉道:“有无应对之策?”
“流景,你的灵力与白子虚的相比,怎么样?”
白战枫轻声相询,眸光却紧紧盯向前方的男子。
陆凯想,自己修身的能力还欠奉。
他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侧身,眼梢轻瞥看了软榻上的帝妃一眼。
玉盆置放在软榻下。
年璇玑坐在软塌上,皇帝离了座,微微俯腰,捉起年妃双足,放进盆里去,又伸手到盆子去绞扭布巾。
年妃受宠,是众所周知,他跟在皇帝身边也有段时间,早耳濡目染。
但眼前的情景,他心头一跳,不敢再看,赶紧把门掩上。
双足被握在男人的大掌里清洗着,饶是二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他也替她擦洗过身子,璇玑还是红了脸,微有丝局促不安。
两人的肌肤磨贴着。
他指节上的茧轻轻硌着她的脚。
有点痒,有点刺。
这两个月,便是在储秀殿多有相伴,二人也鲜少有如此亲密过。
她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偎在他怀里陪他看奏章,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伴着。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她竟紧张起来,心头乱跳,微侧过身子,不敢去看他。
终于,他把她双脚揩干,她如获大赦,把脚丫缩到软榻上,整个人微微蜷成一团。
低垂的眸光,看到布巾如白莲绽展,跌落在盆上,水花颤颤四溅。
旁边气息一热,软榻一沉,她已被整个抱到男人的膝上。
她吃了一惊,才无措地抬起眸,双唇已被什么给胶住。
温热濡湿。
她脑中昏沉,久违了的躁热挑动着她身~体里的每寸敏感和神经。
他的唇舌激烈地掠夺着她的,每一下是重重地压落,是噬,是紧窒的吮吸,没有技巧,只有直接的情~欲,嘴里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
她不知道是他的嘴破了还是她的,她的心很疼,不知为他还是为自己,身体反显得麻木,不辨别痛楚。
进得来,二人也不曾说上一句话,她听懂了一些什么,她眼眶一热,挣开他,凝上他的眸。
他的眸又深又暗。
双臂环上他的颈脖,像往日一样,她颤抖着拉下他的头,轻轻吻上他的唇。
她这一动作,立刻招来了他更粗狂的对待。
肩胛处一凉。
衣服在他掌下破开。
他的吻麻密地落在到她的颈脖,她既害怕却又忍不住向他更加偎近一点。
“小七。”
男人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随即被拦腰抱起。
他快步而过。
她听到玉盆翻侧倾倒的声音。
这一刻,他也晕眩了吗?把盆子也踢翻了。
搂着他的脖颈,她怔怔看着水淹过地上砖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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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头目一眩,却是他走到床帷,她被他平放在床~上,他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
身上的沉重,男人的粗重的呼吸,那一晚的记忆如潮水般统统漫上她的身......
440 情殇烟霞(25) ——夜明光暖
那股深寒的感觉让她胃里的苦涩又开始翻腾,她猛地用力推向他。
本沉在心爱女人的芬芳里,胸~膛猝然传来的阻力让龙非离心里猛地一凛。宫变以后,二人重新再在一起以后,她再也没有推拒过他。
是情是欲~也是怒,他眉峰一厉,单手执起她的双手,定在枕上,她的双腿被他紧覆压着,无可弹动。
吻,毫不迟疑,带着他的凌厉和惩罚,狠狠压落到她的柔软上,另一只手探进了她的褒裙里面。
局她却挣扎得更厉害,嘴里发出咽呜不清的声音,他心上突然一疼,怒气却随即更深:他今晚就要她!
大掌一扬,把她的裙子撕破。
身体却如惊弓之鸟,心里迷迷昏昏都是那晚的丑恶,却仍有一角是薄薄的清醒,璇玑知道这是他而非龙修文。
百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她难道一辈子都不让他碰吗?她就不渴望他吗?
紧闭上眼睛,她试图让身~子放松。
他的怒气,她明白,从他的手他的茧他覆在她身上紧绷的身躯清晰传来。她以为他会就这样进入她的身~体。
身子却陡然一颤——他的手指滑进她的深幽里。
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快乐还是罪恶的重温。
随着他的指在她里面开始微微用力,她腹下如烧,有一股什么在肚腹下轻徜,是疼是快意,她的身~体本就眷恋着他,有着自身的意志。
他的呼息越发粗重,伴着指腹在她身体里进出破出的湿润的声音。
她微微打开眼睛——室中灯火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捻熄,取而代之是夜明珠柔和的辉笀。帘子已敞,把床帷和外室隔开,半黑,半昼,朦胧咿呀。
这无碍她看到他额眉上那层薄薄的汗。他的眸玄黑幽深,又沉沉的,那透晰的欲~望和怒气还固凝在眸上。
他在忍抑着,却在取悦着她。
她心里一疼,他是皇帝。他何需这样对待一个女人。
被他桎控着的手,有点疼痛,却是她可以承受的力度。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顾惜着她。心里越发柔软,身子也慢慢柔软,不似刚才僵硬。被裹在她掌里的手指忍不住轻轻翻动,握上他的指腹,摩挲着他指上的粗燥。
他的手猛地一震。
二人的目光再次微微胶上,她眼里所有的迷惘跌落进他深沉炙热的目光里,埋在她身体里的指一挑一捻,她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往上一拱,就这样在他的抚爱里达到她的快乐。
余韵未消,她只觉脸上越发如烧如炙,害怕,惊颤以外是羞愧。
她愣愣看着他。
他的唇却猛地再次裹上她的。
“小七,你真美。”
氤氲在二人唇舌激烈的纠缠里的淡又哑的声音,她有丝不敢相信,他向来吝惜的赞美还有他语气里的沙哑,低沉沙哑得她几乎无法听清。
这个男人的情不自抑。她从未遭遇过的他的失控,似乎比起往日身~体对她的失控还要再深一点。
他仍埋在她深幽里的手,没有动作,她却猛地一颤——他的吻深深浅浅落到她眼睛上。
她想去看看他的眼睛,却再也无法,那不受控制的柔软一下冲出。她挣开了他,舔咬上他的喉结,吮吻着他的脉络。
他一声哑吼,两人的身~体已经纠缠在一起。
他在她里面亘动着,只在那最深处的地方进出,稍稍一离,便又划刺进她最紧窒的娇柔里。
他的硕大,在她身子里面,越发胀肿,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有点害怕,却又有种什么感觉从身~体里极慢极缓地沁出。
泪水从眼里跌出,毫无预警。
在他的狂野里,她搂着他的脖颈,嘶哭了起来。
他明显一惊,双手撑在她的手臂两侧,止住了动作。她怔怔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心疼,眉心却紧缩收着,强忍着欲~望。
“我弄疼你了吗?”
她爱听他说“朕”那眉眼里的慵懒,却也爱在私下无人时,他说“我和你怎样怎样”。
即使是疼,只要是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拼命摇头,微微坐起,离开他的身体。
他沉默着,只深深凝着她,眉眼里心疼不减。
她闭了闭眼,慢慢跨坐到他身上,满头发丝,轻轻散打垂落在他的龙锦缎袍上。
刚才急促遽烈的欢愉,他甚至外袍未褪。
手颤抖着去替他解袍宽衣。
他头上汗水渐见粗厚。
她能感觉到他那处的偾张,炙热如烫。他却没有动作,只是伸手抚上她的脸,一一揩抹去她颊上的水烟。
终于,与她一样,他也衣衫尽敞。
她探手到他腰侧,细细摸索着,他身上新添的伤疤。
他眉头一锁,扬眸紧盯着她,又执过她的手吻起来,他眼里粗重的情~欲糜乱和始终压抑着的一分清醒,她咬咬唇,吻上他的唇。
她甚至还没有尝试动作,已被他翻身猛烈狠戾压下——
441 情殇烟霞(26) ——君若相惜
将怀里的人轻轻放下,龙非离拉开床帏,便要下~床穿衣。
眼梢余光里女子安静的脸,她眼底下的泪痕又很快将他的眸光拉回。
伸手揩去那些温热的同时,他俯身到她耳畔,“别哭,朕不会再逼迫你,你说让朕等,朕便等,不管是你的身子,还是你心里的事。”
局门轻轻合上。
还能隐约听到他轻声吩咐陆凯,派人交待御膳房什么时辰传些什么膳食过来,又让他留两个小侍下来,去烧水热着,待蝶风起了便告诉她,等娘娘醒来立刻替她温温身子。
璇玑慢慢坐起来,倚到床~栏,刚被拭干的脸颊,很快又湿了。
百他昨晚问了她。
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不愿对他说谎,但烟霞镇的事——还不行,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她低声问,阿离,你信我吗,如果你信我,你等我好不好。
他没有出声。
她心里猛地一沉,却听得他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等。
他眉目犀利,刚才也许早已知道她醒了。
所以再次告诉她,他会等她。
他吩咐陆凯的话,她凝神去听,字字不落......他办事认真仔细,但这份仔细落到她身上,那就是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宠爱。
那晚以后,他们再次同房。
一切似乎回到以前。只是,他没有再碰她,只抱着她睡。
其实这样也好,她还很怕。
但她明白,他们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他的爱惜,让她有了勇气再回到他怀里,最起码,那一夜,她终于能将自己交给他。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可是啊,那总是以为。
所有措手不及的事情接踵而来,要在流光中把所有的爱和惜碾落成尘,碎成过往。
那其实不过是在她和他欢~爱后的不久以后,也许不足一个月。
那一天其实是有个表征性的日子,是他母妃的寿辰。只是尚在战时,茹妃不赞成大肆宴摆,只说晚上置办一个简单的家宴就好。
那天午膳后,她在储秀殿陪他批阅奏章。
也许是天气渐渐由凉转冷的缘故,她这几天变得极易犯困,恹恹无力。
他批着折子,她蜷在他怀里,偶尔扯扯他的袖子,他拗她不过,便低头喂她吃点果脯之类的东西。
手里是一本志怪小说,却看不大进去,那陆凯脸上神色安静,不甚好玩,倒是徐熹皱起的眉头让她有几分愉悦,她知道自从她把如意逐出宫以后,龙非离又日益宠她,徐熹更不喜她。
她使起坏来,又去扯他的衣袖,“吃梅子,你拿给我。”
龙非离淡淡一笑,放下手上的奏本,捏了捏她的鼻子,“朕抱你进去睡一睡?”
“不睡。”她咕哝道:“吃完就睡,这样吃吃睡睡的,我快囤成肥猪了。”
龙非离收起笑容,温声道:“长胖点没关系,就是这身子别有什么事才好。朕把折子批完,就传医女给你号号脉,我们再过华容宫。”
她一阵幽怨,出宫以前,他担心她的身子,老爱传医女给她号症,回宫以后二人沉默相对了好阵子,刚缓过来不久,他又来了——
但知他担忧,她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也不使坏了,自己掂了颗梅子吃着,又去看她的志怪小说。
他看她乖巧,在她发上吻了一下,便又看起奏章来。
她才看了会儿,只觉得手一重,书从手里跌落,神识慢慢模糊起来,攥紧他的衣服就闭上眼睛。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水晶帘内的房间里。
她掀被下床~,奔了出去。
书房里,徐熹二人已不在。
龙非离负手站在窗前,窗户敞开,窗外庭院里,禁军来回巡察着,一切静悄悄的。
她微微蹙眉......他绷紧身躯,似在思虑着些什么事情。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背后,突然展臂一把抱住他。
他大掌一拨,将她抱到前面,下颌轻轻搁到她的发顶上。
“阿离,什么事?”她忍不住问。
他却淡淡问:“你近日与白战枫可有书信来往?”
她心头一跳,虽说他并未阻止二人通信,但为避嫌,二防龙修文的事情泄露,二人的消息多是由晶莹传递。
晶莹不久前随段玉桓去了边城戍守,最近信息往来也不多,只隐晦交待了几句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消息,但白战枫说会想办法。
她估摸边关很快又会有战事,因为宁君望带重兵去打月落,边城所余兵马不多,段玉桓才率了一部分禁军前去援城。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惊之下,忙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丑,想来往也不行。”
“朕没有别的意思。”
拢在她腰上的双臂紧了紧,她头上的重量陡重,他将自己的重量压给她。
她知道他在想事情,心里紧张,想问他,却又怕扰了他。
442 情殇烟霞(27) ——她也来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轻轻传来,“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唯近日一悔憾之事,只有一悔憾之事......”
她一怔,一个激灵,脱口问道,“这话是大哥说的?”
“嗯,这悔憾之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局“朕刚收到战枫的八百里急件。”龙非离眸光微远,“朕还以为以你二人的交情,你会知道。”
“是日晷城那边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匈奴纠集了大批军队在日晷城附近的雪兰山。”龙非离淡淡道。
百“要打仗了吗?”她浑身一震,既担忧白战枫,晶莹等人的安危,却又惊诧之极,既说交战在即,为什么白战枫交递给龙非离的急件又会说这私人之事,生平悔憾之事——她突然一惊,难道白大哥指的是烟霞镇那件事,她知道,他一直自责未能保护到她!
她知道在擒住龙修文拿到解药之前,白战枫一定不会说出这事,但为什么他会在急件里跟龙非离说这话呢?白战枫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涵义?
“阿离,白大哥还说了什么吗?”她忍不住问。
龙非离突然放开她,在书房来回踱起步来,他走得很急,眉头锁紧,眸光烁动极快,他似乎在思考一件极为棘手难策的事......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越发不安。
她趋步过去,他猛然收住脚步,回身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那种沉惴的感觉快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来,她正要开口,他却点了点她的鼻头,“祖宗有规令传下,军政之事,后宫妃嫔不宜多过问和插手。”
他一句话把她堵死,关于这封急函,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
他很快踱回座上,执起羊毫,凝眉快速写起什么来。
她知他一向分寸,也知道他手上的东西必属机密,遂没过去,默默进了里间——想着晚上回去要写信给晶莹,转嘱白战枫与她夫妻二人要多加小心。
水晶帘里,她倚在墙上看着,不知为何心跳厉害,有种预感这是龙非离给白战枫的回函。
龙非离写了函件,飞快蜡封了,传了紫卫,把信交给他,又低声吩咐了数句,那紫卫立刻叩首离去。
“小七,过来。”
他的声音传来,听去竟略带了点暴躁。
她一怔,掀了帘子,走到他身边。
他长臂一探,把她抱进怀里,半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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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宫的晚宴,她与龙非离过去得甚晚。皆因龙非离那死人一直坐在储秀殿里,徐熹与陆凯来催了多次,他还是坐在椅上,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倒也不担心,这个人多是他算计别人,少有别人能算计他。
眼看时间晚了,两个大太监都微微急了,她只好去催他,他瞥了她一眼,突然狠声道:“年璇玑,朕不管你怎么想,你要怒要恨都行,但你休想离开我!”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连问几句,他却不做理会,她心里烦躁,骂道:“你个神经病。”
后来一路走着,那人还是微微凝着眉,她便伸手去揉他的眉。他抓了她的手下来,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她又羞又急,这一路上的,他还让不让人活,她的祸水之名已宫内外皆知。
别说这后面两个大太监和清风,还有一堆跟着缀着的禁军内侍从,蝶风与凤鹫宫几个婢女过来侍着,在背后早已暗暗掩嘴偷笑。
到了华容宫,宴席已好。
除去段玉桓夫妻,席中所坐,出宫前家宴宴请的宾客。
包括......追追?!
追追于茹妃她有救命之恩,茹妃让追追进宫参加寿宴本无可厚非,只是,她已向龙非离请了旨,令追追永不得进宫,她不知道茹妃为何还要让追追进宫。
若说烟霞镇的事之前,她和追追的关系还能修复,烟霞镇以后,她虽不忍杀她,但她确实已不想再见到她!
她这一生,都不想再看到她!
茹妃以外,众人看到二人过来,都离座过来施礼。
她看着追追向她走来,紫色裙裾摇曳,那晚紫苏庙里,龙修文的话猛然在耳畔幽幽响起。
——本来我并不知道你此次的行踪,你道是谁通知了我,是温如意!
那张酷似的追追的脸,那个红衣的龙后在庙里冷冷盯着她被人撕破衣衫——唇角犹浮着淡淡的笑。
龙非离环了众人一眼,眸光在人群里的紫衣女子身上掠过——她对他说起过紫苏的事情。除了她,又有人向他提起千年前那个传说,提及其中一个神袛的事情。
若他相信那个神祗确实存在,那么眼前的......紫苏呢?
他掌上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一凛,看向璇玑,却见她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如意。
“小七。”他心下一紧,微微沉了声,“陆凯,送如意姑娘出去。”
443 情殇烟霞(28) ——他的激动!
龙非离命令一下,众人都吃了一惊,追追脸色顿变,咬牙冷笑看着璇玑。
本来当年金銮殿上,如意的身份被揭破是龙非离的女人,她又救了茹妃,众人都以为这妃必然封定,后来茹妃更提出封妃之说,哪知道却遭年妃反对,龙非离宠爱年妃,非但没有将如意封妃,后来甚至把她送出宫去。
这面上绝不敢多言,但朝廷、宫闱里外私下说选年妃嫉妒,心~胸狭隘,毕竟前太后尚在的时候,如意姑姑帮了这年妃不少忙。今日茹妃寿宴,再请如意进宫吃酒,不过一饭之时,哪知道这年妃竟也容不下。
龙梓锦见状,忙出列,跪到龙非离与璇玑二人面前,恳声道:“九哥,九嫂,如意对母后有救命之恩,母后一直惦着,本来九哥旨意在前,但母后出宫探看多有不便,今儿个又是母后寿诞,九哥九嫂便承了母后和梓锦之兴吧。”
局他说着看了龙非离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璇玑身上。
心知龙梓锦是一片相思之苦,也并无恶意,璇库苦笑,他嘴里说着九哥九嫂却分明看着她,让她怎么回答?
她嘴唇微动,龙非离却沉声打断了龙梓锦,“老十,你还若想留在这里吃酒,便莫扰你九嫂。”
百他冷冷瞥了陆凯一眼,后者心下一凛,快步走到追追身旁,轻声道:“姑姑请跟奴才走。”
陆凯的声音微微荡在厅上......龙非离发了话,没有人敢再出面为如意说情......本来便无与如意特别交好的,朝官或妃嫔里如皇后慧妃有想借如意占着茹妃喜爱打挤璇玑的,也深知时机不宜。
“年妃啊,如意救哀家一命,常言道,知恩图报,哀家尝送她些须之礼,她也没收下,哀家心有不安哪!便如十儿所言,她既已出宫,哀家只想借寿辰之机,与她一聚用个膳,权当还了当日之恩,你看可适合?”
龙非离紧盯着自己,璇玑知道,只要她开口向龙非离说一句,龙非离未必就不遂她的意,但茹妃是向她开的口,一番话无可挑捉,除非她想二人之间再落嫌隙,否则,她还能说什么?
她苦苦一笑,龙非离的脸色却倏地又沉了些许。
她一惊,忙握上男人的手,捏了捏,正要说话,心情极端激荡之下,头眉却一阵晕眩,脚下有些不稳,她强自咬咬牙,想稳住身形,身子却一软,向他怀里跌去。
“九嫂。”
“娘娘。”
被紧揽在男人的怀中,她听到龙非离暴怒的声音,“给朕传医女!陆凯,将温如意带出去!回头你自己去领一百板子!”
“小七。”
她听到他低声唤着她,她眯眸看去,漆黑的眸犹自盛着怒色,声音里心疼又担忧。
在他胸怀抱的微微震荡里,她被他抱着放到了厅中的暖榻上,她下腹疼痛,视线有些模糊,枕在他的膝上,斜斜看去,厅上的人头脚颠倒,每个人的嘴里在说着什么,声音绵杂一片——她有些茫然,攥紧他的衣衫,任他的吻和笨拙的哄慰的话,落在耳边。
他当着众人吻她,她有些甜蜜又羞赧,却无力制止,腹下疼痛如注,头脑越发昏沉。
这时,一个人排开众人,急步走到她身边,弯膝半蹲在地上,冰凉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似乎是崔医女。
“崔霓裳,娘娘身子怎样?”
龙非离又惊又怒,声音萃狠。
她明显感到崔医女搭在她手上的指微微一颤,她朝崔医女歉意一笑,崔医女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笑靥绽开,竟似欣喜之极。
她正疑惑,却见崔医女毕恭毕敬跪到龙非离面前,声线激动得颤抖,“禀皇上,年妃娘娘她有了身孕!”
她瞬刻间竟不知所措,却仍能清晰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浑身一震,急乱地亲上她的眉额,他握在她臂上的大掌也是微微颤抖的,“小七,听到没有?咱们有了孩子,你有了朕的孩子!咱们又有了孩子!”
是在凤鹫宫的那一晚吗?周围的声音混乱像要炸开来一样,她惊喜着,慢慢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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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潮仿佛还在耳中,她怀孕了?她终于又有了他的孩子?她满心惊颤激动,一下坐起身来......她回来了?
满室黑暗,却还能依稀辨出这里是储秀殿。
桌边,坐了一个人。
“小七。”
她一惊,随即安下心来,因为他的声音是她的最熟悉。
她甜甜一笑,“阿离。”
“你确定你没有叫错名字?”
黑暗里,男人站起身来,璇玑一怔,床榻边架子上的绸子被劲风拂到地上,夜明珠的光芒挣脱束缚,一室薄亮。
龙非离站在桌边,冷冷地盯着她,目光沉沉。
444 情殇烟霞(29) ——一起疼痛
“阿离?什么叫错名字?”
璇玑拥着被子,心口一阵堵谎,怔怔看着突然变得暗冷的龙非离。
他刚才还欣喜若狂,为什么现在——
“譬如,白战枫。”他快步走过来,双手按住她的肩,眸光轻攫上她的眸,字字顿顿。
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话,他的眼神深寒冷蔑,她心中慌乱,抚上他的脸,却被他一手挥开。
这一下,力道并不大,她却觉得很疼。她愣愣看着自己被他挥开的手,一下凝滞了言语。
却是他先开的口,“在你醒来之前,朕一直在想,你一定服过药膳吧,只是既然服药,为何不服食得彻底一些?”
百他怎会知道她服过药!璇玑浑身一震,紧握着被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听到他暗哑残冷得几乎无法成调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肩膀上他的手急遽收拢,她的骨头快被他捏碎。
“如果你没有服过药,怎会还以为这是朕的骨肉?”
仿佛被什么狠狠砸到心上,她一下僵住,突如其来的意识把她湮淹得窒息,指甲破破折陷在被死死攥紧的被子里。
她拿不出任何力气去看他的眼,他的声音却不肯放过她。
“两个多月大的孩子,还是你认为朕连自己有没有碰过你年璇玑也不知道?”
两个多月......是烟霞镇怀上的孩子?
事后避孕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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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怔怔望向被下尚平坦如镜的肚腹,手足,乃至心口,尽是沧桑冰凉,慌,恨,疼,分不清哪种感觉气势更强。
她呆呆看向她面前的男人,哦,他语气里的轻蔑讽刺是在笑她愚蠢吗?怀孕了,却二三个月也毫无所知吗?
她身~体不好,又因为怀不上他的孩子,心肝郁结,以前不是没试过月事不准,后来在崔医女的调理下,才好了起来。这个孩子在肚子里太安静,像呕吐这些早孕反映都不曾试过......她以为是那晚的事情,抑郁在心,才影响了月信,还按以前崔医女开的方子吃过药。
原来是怀了孩子。
可是,晶莹开的药她都喝了,怎么会?若说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崔医女减了剂量,让她有了孩子,这次怎会有如此巧合,晶莹明知道事关重大,怎会不谨慎下药。
她眼鼻酸涩,却突然恍出丝什么——那天她让蝶风去煎的药,蝶风在那里碰上了崔医女......那帖是什么药,蝶风和崔医女都知道,若是......她们好意换的药呢?
若她根本就没有服下药!
原来要躲的始终......始终逃不过!
她心心念念要怀上他的孩子,始终怀不上......那让人永世都不愿再想起的一晚,她却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她在宫里的时间都与在他在一起,只有烟霞镇的意外,他们分开了......那晚,由始至终与她在一起的,只有白战枫,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白战枫在急函了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他怀疑白大哥了吗?
他粗重的呼吸和冷厉的气息不断喷薄在她的脸上,他贴合在肩膀的手,潮热炙烈的烫,他的心呢,早已冷了死了?
她拼命摇头,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眸暗得冷得像一道漩,似要把她吸进去狠狠捣碎碾烂。
“不是他?那是谁?嗯?”龙非离勾唇一笑,眸色一沉,倏然翻掌攫上她的下颌,“你回宫以后,便开始躲避朕,朕早便派人逐户农舍去查,找到了你们投宿的农家,那晚,你们三人同房,乐晶莹一直昏迷不醒,房间里有三个人,但实际上相当只有你与白战枫二人在!”
“后来,农舍里的人看到他抱了你出去!”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视线早已模糊不堪,她颤抖着去握他的手臂,“龙非离,没有!我们没有!我可以向你发誓,不是白战枫,绝不是他!”
她哑了声,哭着,却陡然被他从被褥里整个抱起,她被迫半跪在床~上,她的头猛地被他的大掌压下,他把她紧紧揽在怀中,他的声音沉痛喑哑地低吼在她耳畔,“小七,告诉朕,是不是龙修文?是不是龙修文做的?”
璇玑心里大骇,猛然省悟过来,刚才——他在试她,从她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在试她!
所有话语哽凝在嘴边,她的心尚在慌骇之中,他却突然用力推开她,脚下一退,弯膝半跪在地上。
心绞之症!她不能迟疑!
“不是他!”狠狠一咬舌尖,话一出口,她立刻跌跌撞撞下床~去扶他,“阿离,你怎样了?”
平生第一次,她如此谨慎,心紧到极点,不敢在脸上流露半分心疼,只装做毫不知道。
她的手没能碰到他的身。他袖手一拂,她跌了出去。
445 情殇烟霞(29) ——难为是情
她坐在地上,看着他缓缓站起,手从心口搁落,眸眼冰冷,心里轻轻笑了——症状慢慢消失了吗?
她想,这个男人深爱着她,除去这事能牵动他,他修忍心性十四年,没什么是他不能调适过来的。
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她知道自己放弃了最好的答辩时间,她刚才回答的时间恰好:不快不慢。
局试图与他说些话,唇刚动了动,他却走到桌旁,双手一抹,将上面所有东西扫落到地上。
挂画,玉石,如意,花瓶......他身形如梭,她痴痴看着他厉声大笑,将房里所有的东西尽数破摔落地。
一片花瓷碎片向她脸上飞溅而去,她一惊之下,躲避不及,也许,也并不想躲闪,闭上眼睛。
百没有疼痛。
她一怔,睁开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已侧身站到她身前,手里握着碎瓷。
瓷片尖锐的棱角把他的掌划破,血从他手心里跌落,他似毫无所觉,只是握着那块瓷子,一双玄黑的眸攫在她身上,他嘴角仍噙着极端优雅的浅弧,但那一双美丽的凤眸,眸里血丝弥缠,眼里净是鄙夷,憎恶,怒与恨。
那恨,又暗又深。
他手上的鲜红,他眸里的鄙恨,她身上所有的快乐和力气一下仿佛被什么统统抽走,她疯了一般奔过去抱住他。
“阿离,别这样看我,求求你,别这样看我。”
他一声轻笑,尔后慢慢笑开,掷了手上的瓷子,袖手一翻,掐上她的颈脖。
“年璇玑,为何连骗朕一句你都不肯?只要你说是龙修文做的,只要你说是那个畜牲强迫于你!”
泪水滚落他的掌沿,握在她颈子上的他的手猛地一震,很快又狠狠收掐紧,她的脚尖离了地。她被掐握过咽喉多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如此痛苦。
痛苦,她却不想挣扎,她是早便累了,可是,心底有那么一个地方,却仍念想着与他在一起,想起他初知她有孕的欣喜若狂,想起他在她夜半噩梦时替她拭去湿汗,想起他那天吩咐陆凯的话......她更不能让他误会白战枫。
她扶上他的手,深深凝着他,用尽力气,喉咙发出的声音却仍残哑不全,“如果我说......”
声音无法接续,喉颈如火烧,眼皮翻着,扶在他手上的手也慢慢松跌开,脖颈的压力却猝然撤走。
他一手挟着她的后背,单手捏住她的下颌,眸色狠戾,“说,找一个让朕不杀你与白战枫的借口!”
她垂下眸,“不是他!不是白战枫,那晚,他与我出去寻你,路上,大哥与人打斗,我担心你,偷偷去找你,后来在林子里遇到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我——”
“这谎不高明!”话语却被龙非离暴声打断了,一双凤眸如红得可怕,他的额用力抵在她的额上,“从朕刚才问你话开始,你只一直强调不是白战枫的种,那时你早有反驳之机,你却并不说是他人所为,因为你很慌很乱,即使再聪明的人遇上,也会乱。因你一直以为你已服下药膳,这并不在你的预料之内。”
“烟霞镇那郊地农户,民风纯朴,鲜少有外人进入,也因为这样,白战枫才带你避进那处,那晚林里不是朕的人便是龙修文的人,不论是朕的人还是龙修文的人都绝不会碰你,因为他们不敢!”
“龙非离刚才一直跟自己说,若论那晚情形,若你曾落单遇到过龙修文,龙修文本就对你有意,甚至许妃封后,......不过是朕的自欺!若说他当日逼迫于你,你为何到现在也不敢与朕说?”
“那一晚,又还有谁在你身边?”
璇玑只觉额上温度骤冷,却是他全然离开她身边,他微微向后退着,眸里红丝愈加清晰,密密丛丛,仿佛要把一双眸都染成暗红,他冷冷盯着她,眼角眉梢都带出一股凶戾,璇玑闭了闭眼,嘴角抿出丝笑。
原来,越绝望,越会笑。
她想,他会杀了她。若她现在再为白大哥求情,那么,白大哥只会死得更快!突然又想起,水晶帘外,她听了他心思,他们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她说,她与白战枫并无其他。他说,她说,他信。只是,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他,他会杀了她!
与她一样,他也在笑,一笑之间,风华无双。
龙非离,是不是你的心也一样绝望?
在我们都屈从事实的时候,阿离,能不能不要去信你的眼睛,不要去信一切看似无漏可寻的“事实”。
因为我是我。
龙非离也凝着她,眉目就像卷过雪白的涛,轻轻漾出浅弧,“年璇玑,这天下,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如此对待过。七岁开始,我想着的只有怎样从那些人手里把父皇交给我的江山夺回,不做傀儡之王,把我的母妃救出来,因为她是我龙非离的母亲。”
“我早该杀了你。值得我去谋去想的只有这个云苍大陆而非你,我却每天想着你的身子好不好,只怕你不开心,我对我的母亲说,你年璇玑是我龙非离的愿望。”
璇玑摇头,哭笑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窗外月似钩,这西凉的月,总是难圆。
此时此夜难为情。
446 情殇烟霞(31) ——舍不舍得(1)
——余自问平生无疚无愧,只有一悔憾之事。那是龙非离去的时候,眼梢一划,冷笑吐出的话。
璇玑被遣回凤鹫宫。
除了蝶风,宫内宫人全被换了一批。仆役工作以外,所有人都不苟言笑。
问了蝶风,果然是蝶风是私下换了药,以为那阵子她在与皇帝闹脾气。她原是好意,只是事情往往不受人控制罢了。
局她想见他,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他。她无法进储秀殿,拘守重重。
同时,他也半拘禁了她,她能进出凤鹫宫,但她谁也见不着。不说龙梓锦等人,就是崔医女也见不着,去到太医院,崔医女总是不在。她明白,是他的命令。
肚子还是没有怎么见大,但那块肉血确实在成长起来,她过着她行尸走肉的日子,她想把孩子打掉,但她没有药。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百她在夜色里拿着破碎的瓷瓦在自己身上轻轻比划着,很快,被从暗处跃出的紫卫制住。
后来,他过了来。
他冷冷盯着看了她良久,说,若她动了打胎或那种念头,他立刻杀了白战枫。
然后,又过了几天,有一晚,她在床上躺着,他突然过了来,浑身酒气将她死死抱住,也不说话,良久,才踉跄离去。
她一直以为,他会赐药或让人将她肚里的孩子打掉,但他却不让她将孩子拿掉,明明他早已疯狂痛苦不堪。
奇怪、疼痛以外,她很清楚感觉到,他越来越恨她。
也以为他会召白战枫回来,却一直没有——匈奴发起了进攻。
后来,听说他有了新宠,新封了一个贵嫔,夜夜恩宠。只是这位新贵嫔听说极为神秘,寸步不出轩内,没有人见过这位美人,服侍的下人也一概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她没有哭,红了眼睫的是蝶风,问她,她与皇上是不是又闹了什么别扭。她无法回答。
倒是茹妃过来看过她几回,又说了些安慰了的话,言及她现在身子多有不便,让她莫怪皇帝。
宫里内外都在猜测皇帝的心,是因为年妃怀孕无法承欢,还是皇帝确实又有了新欢。慢慢所有人都偏向了后一种猜测,因为皇帝不再踏足凤鹫宫。
于是有了许多个传说,日子过去。
她痛苦却仍守着一丝希望。希望白战枫和晶莹夫妻平安,希望白战枫安排的人最后能擒下龙修文,拿到解药。
让蝶风在宫里行走的时候,多探听些边关的情况。
战时的情况是每个人都关心的,并不难打听——雪兰山的仗,很难打。兵力悬殊太大,几乎是一比五的劣势。
若守城的并非白战枫,只怕雪兰山早已失陷。匈奴以为,白战枫只会死守城池,没想到他却利用山险,发动了数次突袭,让匈奴折损了不少兵马。攻守之间,用兵如神。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雪兰山越来越难守,匈奴补给充足,而西凉军却兵粮丝毫未到。因为西凉军队的重心在月落,那边战事虽不如雪兰山的凶险,也越来越紧张。
但近些天,宁君望却在月落赢了场甚大的胜仗,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猜测龙非离将会调出部分月落的兵,转战雪兰山。
龙非离却并没有那么做。朝堂上,多有臣子提出谏议,都教他冷冷斥退了。
璇玑素知他性情,不会视家国为儿戏,断想不到他此时如此强硬——他恨白战枫和她。
她每晚噩梦,梦到白战枫殉难。她越来越痛苦,却收摄心神,不敢去踏足储秀殿一步,怕更惹怒了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兰山的情况越来越险恶,在听到西凉军已断粮三天的那天清晨,她去了彩鸣轩——那新贵嫔的住所。他这几天罢了朝,只日夜留栈宿在彩鸣轩。她不想踏足那个地方,时间却再也耽误不得。
罗锦便是那新封的妃嫔,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妆容。
凝了一眼帐子,皇帝还没有起来——昨夜喝了很多酒,几乎到天明才睡下。
婢女来报凤鹫宫年妃到。
皇帝早有命令,不许她见任何人,也没有人敢来找她。她虽觉奇怪,但皇帝对她极为宠爱,她心里欢喜,倒也没多加理会。
年妃,这位皇帝昔日的宠妃,还在民间的时候,她便早有所闻,一直好奇。她悄悄又看了熟睡的皇帝一眼,终于吩咐婢女请年妃到厅子。
璇玑没想那轻纱覆面的罗锦看到她会眸色大变,立刻下了逐客令,言语极劣,又让婢女带二人出去。
几个婢女伸手来扶。蝶风看罗锦眸色不善,怕她的下人惊动了璇玑的胎气,遂护着璇玑,与罗锦的婢女争缠起来,璇玑拉过蝶风,看向罗锦,轻声一句“尊卑不分,年璇玑今日定要见皇上”。
璇玑的妃位比自己的高,罗锦一惊,正思虑要不要让她见皇帝,眸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划过,心下一狠,只让侍婢将二人撵出去。
璇玑环了众人一眼,一众婢女顿时不敢动手,罗锦这些天被皇帝娇惯了,进宫之前本又是镖师之女,脾气甚大,便自己动手来推搡璇玑。
447 情殇烟霞(32) ——舍不舍得(2)
蝶风大怒,朝她撞去,罗锦一声冷笑,掌锋一拂,蝶风心口遽疼,站立不稳往后跌去,璇玑一惊,赶紧相扶,哪知罗锦那一拂,余势极大,璇玑一下与蝶风都跌倒在地。
璇玑只觉得腹下一疼,按住了腹部,蝶风大惊,罗锦正茫然不知所措,突听得脚步声急遽而来,身子已陡然让人推开。
她大惊,看着那抹颀长的背影急步奔到璇玑身边。
璇玑怔怔看着一把抱起她的男人,他眼底青黑,胡渣未刮,他也没有看她,他抱着她,却没有看她,只漠漠道:“陆凯,传朕旨,废了罗嫔。”
局随皇帝奔出的陆凯躬身应了,在他抱起她大步离开的时候,璇玑看到他背后的罗锦愣愣坐在地上,面纱垂跌下,哭喊着叫着他的名字“阿离”。
他也让别人这样叫他吗?她心里疼痛,却又顿然怔在陆凯那沉静的眸光和罗锦那张脸上,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婉仪。
那个也与自己酷似的歌姬。
百她回眸看向男人的眼睛,满眶湿热,低声问,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不能了。”
声音淡薄、决绝。
背后,蝶风跟着陆凯和一众宫人紧跟而来,朝她俏皮笑着。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再看蝶风那明晃晃的笑靥。
回到凤鹫宫,龙非离把她放在床~上,刚直起身来,徐熹进了来,低声道:“皇上,十爷,夏侯大人等在储秀殿求见。”
龙非离冷笑,“让他们回去!朕绝不发兵到雪兰山。”
他说着沉沉瞥了她一眼,“听到没有?以后别再来找朕。”
她的手尚捉握在他手上,他微一用力挥开,便要出去。
白战枫,晶莹夫妻,还有之前也随儿子过了去边城的白老爷和夫人也在雪兰山!她心惊胆颤,又急又怒,下~床奔到他面前。
龙非离却一声轻嗤,“年璇玑,你姘头的死活与朕何干?”
他眼里的残酷和笑意将她彻底推向绝望。
那晚她整晚没睡,想了一晚,拿定了主意。
翌日,她打开了房间一直锁着的柜子——她学着他,也做了个柜子。
那里面有玉致离开前送她留念的几样东西,有白战枫送她的锦囊,从追追那里的拿回的手机,小札,还有那天她离开龙后庙前,从地上捡回的梳子。
两副人皮面具——一副是以前玉致易容成她的模样的用的假面,另一副是宫变那天,玉致最后一次做的假面。
迷药与他的令牌——那是两人以前逃宫去玩的时候用过的东西。
还有,他以前给她的上百万两的银票。
那天,她告诉蝶风,第二天她会睡晚一点再起,嘱咐蝶风莫让其他人吵醒她。
那晚,她很早睡下,争取最多的时间。
他派来看守她的紫卫是个女子,她一直知道。
当她再次把瓷瓦刺向自己肚腹的时候,紫卫出了来制止她。
一是紫卫的反应内力极好,虽中了迷药,却并没立刻昏迷过去。正当紫卫呼喊示警的时候,却猝然倒地。
她一惊,却看到了从暗处走出的男子。
她从没想过还会见到这个人。
虽极为惊诧,倒并不多惧怕,只问他怎么又回到了宫里。
吕宋凝了她良久,说,
他当日没有完成任务,被暂逐出仙砚台,须完成五件功德才能回去。两年时间,他已完成三件功德,然后,前些天,他回了宫。
想将最后两件功德送给她。
多日来的苦痛,听到吕宋的话,倒不禁笑了一下。
迷药——两副人皮面具,一副替紫卫戴上,一副自己带了——出宫令牌。
计划和实施永远是两回事,若只有她一个,她未必就能连夜找到马车离开,出了皇城,她必须在帝都呆上一个夜晚,等到天亮才能去买马车。
她身上带着数额巨大的银票,也许在路上早就遭劫。
但多了吕宋。
年妃消失在宫里的数天以后,璇玑到了雪兰山,还有从江南粮商处购下的粮食。
“阿七,你赔我衣服。”
流景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濡湿,捏了捏怀里朱七的下巴。
朱七却仍怔怔凝着溯镜。
看着里面的一切的不曾想到和已成定局。
镜里,白战枫还没有死去。西凉刚与匈奴打完一仗,两军稍歇。
夜穹高远。
雪兰山的星幕下,男人修长的手,正揭开军帐幕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年旋,也是年旋和军帐外所有恰巧走过的士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主帅的失态。
是的,一身男装的她,是他的旋弟,璇玑静静凝着前方的男子。
盔甲未褪,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军装模样。
她从没想到银色盔甲里的他,仍如同往日,一般温恬儒雅,飘逸若仙。怔怔一眼后,他向她快步奔去,脚下竟一个踉跄......
448 情殇烟霞(33) ——雪兰星辰
进了军帐,璇玑仍哈哈大笑,笑眼前男子出糗,白战枫俊脸微红,无奈地任她笑了好阵子,才扶她在榻上坐下。
他双眸含笑,眸里的欢喜和宠溺——璇玑心里一疼,突然想起他当年率三十万大军抗拒匈奴是何等威风,现在仍以少敌多,勇毅不减,但环了一眼军帐,所有布设竟简陋之极,便是椅凳也不多一张,桌上羊毫纸宣以外,搁放着半截薯子。
这样的陈设,这样的食物,这不该是主帅该有的军帐。
他是守礼之人,这才让她坐了床~榻。心里那股痛楚越发清晰起来。
局“大哥。”
“旋弟,”他轻轻笑了笑,伸手去抚她的发,却又思及什么,缩回手。
璇玑心里当即大恸,那人怀疑二人,但白战枫又怎么会碰她?
百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是君子如玉。
她却累了他。
她垂了眸。
他的喜悦似乎也淀了下来,责备在她的发顶上微厉而来。
“旋弟,你不该私自出宫,这是战场,非同儿戏,虽说有仙砚台的人护着,但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虞。”
“军饷所需,皇上定会有安排。你身份特殊,不比寻常,若教宫里有心之人知道了,必定诟病,到时你该怎么办。”
定有安排么。
璇玑鼻子一涩,泪水滑到鼻头,死死咬紧牙。
空气中一阵沉默。
良久,白战枫一声轻叹,“罢,大哥不说了,回去以后,皇上也必定是护你的。”
“只是,不管皇上再怎么相护,你在宫里还是得事事当心,莫让人——”
“大哥!”
她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住,哽咽着打断了他。
他总是念着她。
可她却害他至此,这批米粮支持不了多久,她心里还是盼着龙非离会派军队和粮饷过来,那是她深爱着的男人,这场战争关系太大,她希望他不论私情。
再说,这是他的国家,即使他再恨他们,他也不可能这样做的。
但若他始终不派军队过来,那该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她总隐隐有这种可怕的感觉,她猜不透龙非离心里在想什么。
“旋弟?”
男子的声音微一迟疑,她还在思虑,脸庞却被他捧起。
他的手指迅速揩过她眼底的湿润。
“你是好意。”他轻轻抚抚她的发,眸光紧簇,“是大哥不是,我骂你做甚!”
璇玑挣脱了他的手,站起,缓缓弯膝跪下。
白战枫一惊,伸手相扶,璇玑却不肯起来,他微微拧眉,手下一用力,将她抱回榻上。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她再没有迟疑,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桌上一声遽响,璇玑一惊,却见白战枫猛然扬落的手臂,掌心紧握成拳。
桌面纸墨被掌风卷扫下地,绘出一地残黑鳞纹。
“旋弟,大哥一定不会放过龙修文!你先别回宫,大哥派人送你到江南镇郡,待此地战事一了,大哥便去寻你。在找到龙修文之前,你不能回去!”
肩膀被男人的掌心紧紧握着,璇玑一怔,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这一走,你怎么办?他只会越加疑虑你我的清白,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回宫。”
“你不必担心我,家国面前,我相信,这兵,他一定会发!这场仗,咱们也一定会赢!”
白战枫缓缓站起,来回踱走数步,他的眸光微微远扬,却一片清澈坚毅。
璇玑一震,闭了闭眼,展颜一笑,“大哥,你信他,难道我反不信自己的丈夫吗?你意已定,璇玑也一样。”
白战枫回眸看向她,二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目光从身旁男子的脸上划下,璇玑慢慢合上眼眸。
二人说了很多话,连日来赶路,她的身子已支撑不住。
意识朦胧里只想着几件事。
明天,吕宋便送她回宫。
大哥说,这场仗一定会赢。
那个人,会发兵的,会的......
战事一了,大哥将龙修文找着,所有一切会都会好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想着,睡意袭来,身子却被谁轻轻扶起,“旋弟,醒醒,喝口粥再睡。”
她微微打开眼睛,白战枫将粥递给她,笑道:“这是你送来的粮食,来,尝一口。”
她拿过碗,唇碰到碗边,看了一眼又想起什么,低声道:“大哥,你吃过东西没有?”
白战枫一怔,微微颔首。
璇玑摇摇头,“你武功好,打仗也很棒,但这人不大会说谎。别说。你是吃过了,吃了薯子吧。”
把碗递给他,“咱们一起喝。”
白战枫深深凝了她一眼,把碗接过。
两人也没避嫌,把一碗稀饭分食了。
449 情殇烟霞(34) ——再次下狱
睡到中夜,璇玑腿肚一阵抽搐,“呀”的一声疼醒过来。
白战枫打了地铺睡在地上,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起来,坐到榻上,“旋弟,哪里不舒服?”
“腿。”她刚抚向小腿,只听得白战枫低声道:“大哥僭越了。”
脚上一暖,却是腿脚迅速被扶起放进男人的怀里,肌肉的酸痛慢慢缓减。
局“怎么,还痛吗?这是你连日赶路又怀了身孕闹的。”
他又将她的脚丫挪了挪,放进自己的肚腹里,用衣衫盖好,“是大哥疏忽了,这里冷,你的脚都冻得像块冰子了。”
夜静,他的声音听来越发柔和。她怔怔看着他的侧廓,他的几缕发丝垂下,面如玉,发如墨,俊雅得便像她在江南镇郡看到的翩翩公子,却又更贵气芳华毕露。
百她的脚蹬在他腹上,只感觉肌理扎实,脸上一热,脚微微一缩,他抬眸看了看她,脸色坦荡,她一笑,倒是她忸怩了,遂没有再动,脚掌渐渐暖和起来。
若当初,那个人没有寻到喜堂上,她的记忆也停在如初始的简单和澄空,能与眼前这个男子共偕一生,看日出日落,数细水流年,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她已心有归属,但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好女子来爱他。
“大哥,当你妻子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她笑道。
“我这辈子不会再娶。”
话语一出,璇玑大怔,白战枫自己似乎也吃了一惊,将她的脚放回被褥里。快步走了开来。
她看着他轻轻剪手在后,一身白衣如烟似雪,又环了这破旧的军帐一眼,鼻子一涩,垂下眸。
“旋弟,大哥该死,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淡淡传来。那种轻淡不类龙非离惯有的慵懒,他在抑着,她能感觉到。
该死的是她,她不敢再说什么,眸光一低,落到自己腹上,涩疼更甚。
“旋弟,天快亮了,快再睡一睡,天明大哥送你出去。”
他侧过身来,容色已与之前无异。
璇玑摇摇头,“大哥,我不睡了,就让我陪陪你吧,咱俩说说话。”
白战枫微微一震,璇玑看他凝着自己,嘴唇微动,却随即抿了唇,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子。
“赶路辛苦,睡吧,大哥看着你睡。”迟疑了一下,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
璇玑赶紧低头眨掉睫上的湿意,低声道:“大哥,你刚才想与璇玑说什么,你给我说说好么。”
白战枫侧过头,俊脸上有被人窥破心事的窘迫。
“大哥?”璇玑微微蹙眉......男子越发沉默了。
她也越发不安,只怕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忙附笑道:“大哥,我睡了,你稍会叫我——”
话被打断,他的声音带了丝不易觉察的粗嘎,“我能抱一抱你吗?”
说得又急又哑,璇玑心里一颤,朝男人看去,他这回没回避她的目光,深凝着她。眸中流光依旧清澈,却又隐隐藏了丝期盼。
他很快眉峰一紧,“该死,我都说了什么!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她咬唇一笑,下榻穿了鞋子,缓缓走到他面前,伸臂抱住他,低声道:“大哥,这次也一样,请一定要珍重。璇玑在帝都等你凯旋归来。”
她明白他。这一抱没有其他,只希望对方一定要珍重。
希望能再见,能无恙再见。
嗅着怀中女子发上幽幽的清香,白战枫收拢紧手臂,低低道:“旋弟,珍重。”
“别忘记这是主帅的军帐,连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岂不危险?还是说二位忘情至此?”
那低沉暗哑却仍能听出强抑着深怒的声音——
璇玑浑身一震,往帐帘子的方向看去,天幕深蓝,星光微稀,男子一身风尘泠冷而立,凤眸沉深,嘴角一泓薄弧邪肆,冷冷盯着二人。
她被捉了回宫。
其实不算回宫——她被直接囚在宗人府的大牢里。
她这一生,似乎总离不开牢狱之灾。
牢里看守的狱卒,初时会说些宫里和外面的事情。
她便求他们,给她说些边关的情况,狱卒却报以轻蔑的笑容,呸她数口,说她这个叛国的女人,不配听。
他们将她移入最深的牢房里,寝寝的黑,依旧有很多的老鼠,最重要的是,再也听不清任何人的谈话。
对了,她有了罪名。
下了牢,确实该有个罪名。
私逃出宫通敌叛国,叛国之罪——那人的老师林司正判定的。
她本来就是罪臣之女,正好。
回宫的路上,她一直说,可他再也不看她一眼。
不信就不信罢。她不在乎,她都不在乎了。
她只怕那个男人给白战枫降罪。
有时绝望得想死去,却又不甘。她还不知道白战枫的情况,更不知道西凉的危难解除了没有,她还希望龙修文被捉到了......
她还有很多想望,有想望的人不肯求死。
她不知道自己在牢里过了多久,只看到肚子已经开始显出淡淡的形状。
450 情殇烟霞(35) ——不再要他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怀孕让她的生气越来越弱。
没有人来看她。
他必定下了禁令。
说不清日子,但估摸有上个月了吧,也许更久一些。
局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他是没有拿定主意要怎么处置她是吗?
幸好食物和水还算干净,还有御寒的衣物。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对她还保留一点情份。
百他将她带走的那个夜晚,吕宋并没有出来,似乎在军帐突然消失,不知所踪,明明他答应过翌日送她回程。
凤鹫宫年多的相处,从帝都到雪兰山的真正相处,吕宋并不是个轻易食言的人。
她只希望,他是去做她请求的最后一件功德,去寻龙修文,或者是解药。
她常惦记着这事,她不想他死。
可是,她错了。她不想他死,他待她的情却也许早已殆尽。
这一晚,她刚吃过饭,有人过了来看她。
她冷冷看着眼前的淡妆女子,拢着大氅,容貌越发温润得宜了。
“阿七,这段日子可好?”
会这样喊她的没有多少个人。
可是她却连喊对方的名字也不再想。
牢门被打开,追追弯腰进了来。
璇玑没有出声,追追打量了她几眼,似没料到她如此冷静,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璇玑淡淡道:“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追追脸色一沉,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吗?”
“没印象。”
追追冷笑,“真不知道他当初看中你什么!净是一副倔强脾气。”
“他这个人聪明,也许看中我笨吧。没有把你当日泄露我们行踪的事情告诉他。”
“你知道了?”秀眉一挑,追追微微一惊,又吃吃而笑。
璇玑拥了拥被子,闭上眼睛,女子的话讽刺而嘲弄,刺划过来。
“那你可以试试找他,看看现在告诉他,他又还会不会理你。”
璇玑心里一颤,眼皮微微跳动。
追追走到她身旁,突然拉过璇玑的手,璇玑一怔,警惕地看向她。
然她被囚甚久,气虚体弱,却挣不过追追,追追握住她的手按到自己氅下小腹,俯腰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知道吗?我这里怀了他的骨肉。”
“是他的亲生骨肉,而非像你的孽种。”
她的手,手心冰冷,不若追追的柔暖,这时,一冷一暖,更见分明。
她的手尚按在追追的腹上,整只手掌剧烈颤抖起来。
“一个多月了哦。”追追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笑道:“我的早孕反应厉害,他很紧张。”
“骗人。”
女人的小腹,让她如履火烫,璇玑猛地将手抽回,陡生的力气之大,手骨反撞到墙壁上,上面红肿一片,她却恍无所觉。
不疼不伤,但那种滋味她已经便尝过,心里净是空空洞洞。
“你骗人。”眼泪串串从眼里跌出,她紧紧看着追追,“你说谎!他不爱你,怎么会和你有了孩子?”
追追一声轻嗤,“他怎会不爱我?我早说过,咱们且走着瞧瞧。阿七,他爱上我只是契机问题,以前不过是因为你梗在中间,断了我与他相处的机会。若他不爱我,他怎会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若他不爱我,就连龙梓锦他们都无法进来的宗人府大牢,我怎能进得来?”
“朱七,即使他以为我是如意,但他实际上爱的是我辛追追的性子,不再是你朱七!不对,实际上,他爱我比你更甚,在所有事情统统结束以后,在一切风平浪静以后,是如意与他在一起,不是你!”
“我已有了他的孩子,他早晚会将我封妃,甚至,我会是他的后。”
璇玑却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女子眼角眉梢所有的明媚,只轻声道:“结束?”
“与匈奴的仗打完了?与月落的仗打完?”
追追微微一惊,往后一退,警醒地望着突然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女子。
明明她眸里满满尽是绝望,但那双眼里却灼亮逼人......她有些骇怕,喉咙一紧,已叫了出来,“徐熹。”
璇玑看也没看闪身护在追追面前的徐熹,冷冷看向追追,“那个人,你要,拿去!我不稀罕。我只想知道白战枫怎么样。”
追追一怔,眉头紧蹙......她倒没料到璇玑会如此镇定从容,不由得微微生了怒气,却随即想到这不过都是她装出来的,唇角一绽,笑开。
“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天,匈奴把他的肚子也剥开了。”
451 情殇烟霞(36) ——明日庆典
她是不是该感谢追追把白战枫的情况说得事无巨细。
在她在这里算不出年日的某一天里,他死了,那么惨烈。
龙非离最后亲自领兵攻打匈奴,取得破军之捷。
月落被破,但会在纳明手上重生。
局仗,都打完了。
终于,她所有的念想都彻底灭掉。她说不清那种爱恨,沉沉恢恢。
追追临走前让徐熹送了一份礼物给她,说是龙非离交待的,她倚坐在床~上,看着脚下的镣铐,洞穿脚骨,她几乎无法挪动一份,虽咬紧牙关,一动,却仍痛出眼泪......
百想起二人别前的话,她自嘲一笑。
追追瞥了她一眼,“私逃出宫,你不是很能走吗,现在呢?阿七,如果当初你答应了我......我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她笑得不可抑制,“辛追追,如果当初我答应了你,我的结局不会比现在好。除非你比我先死。”
追追脸色顿变,一动不动看着牢门关合上,唇角笑意又慢慢变得明媚,“阿七,他对你动了杀念,但作为朋友,我不会看着你死。
璇玑知道,追追还会再来。
胜利者喜欢做这种事情。
除考以外,追追又多了件乐事。
而她呢?还该以什么来继续这日复一日?
她肚子里有个生命,但那不是她的。
他果然没有视国事为儿戏,但他也要白战枫死。
白站枫死了,是她害死他。
她伸手入怀中,想将他送她的锦囊掏出来看看,突然记起,她下牢的时候,身上的东西被搜净,除去那枚小木梳......不知道是那名女官的疏忽还是他的吩咐。
但都与她无关了。他不再爱她,她的“背叛”是让他与追追好上的借口吗,还是说,他心底深处最爱的从来都是如意?
所以他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地与追追上了~床,然后给她的双脚锁上镣铐。
原来这就是他与她之间的三年,他们的深爱。
开落有时。
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的时候,也许不值一晒,他们所谓的爱,最多不过是她仍执迷不悔。
追追说,他动了杀意。
那正好,反正在他不放过她之前,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亏欠了白战枫的,她无法偿还,就用自己的命来赎吧。
把头蜷进膝里,昏沉之间,牢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声响。
是了,她刚才就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是谁来了吗?
“娘娘。”
她一震,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内侍打扮的人站在牢门口,但那张面庞却是她熟悉的。
“霓裳?”心败如灰,再见故人,却仍不由得惊喜激动。
门口一身男装打扮的正是双眸含泪的崔医女。
“娘娘,你受苦了!”
璇玑一笑,却见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脚眼,她摇摇头,拖着长长的镣铐,走到牢门前,“霓裳,你怎么来了?”
崔医女握上她的手,自己的手却颤抖厉害,“娘娘,这狱中守卫看似甚疏,外面却重兵严守。除了徐熹和陆凯两个总管能偶来替皇上传口谕,其他人一律不能进来,我们一直在附近候着,刚才看到徐熹带温如意进来,十王爷再三考虑,思量着去找陆凯,倒没想到陆凯却答应了了让我乔装进来。”
“我们都不信你会私通匈奴,段夫人后来也与咱们说了你私逃出宫送粮的事,但十王爷以下,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皇上的态度很强硬,——夏侯大人与段统领一直在请求皇上再彻查你通敌之事,王爷在私下想法,若今晚段统领他们那边还是求不下来,那他就——”
崔医女轻轻一扯璇玑的衣袖,眸光一览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之前一直延下所有典庆,但纳明王子前天过了来,昨天朝堂上皇上已答应下来,明天宫中将设盛宴大肆庆祝,一为王子接风洗尘,二贺西凉获胜。”
“娘娘,王爷安排马车去了,他已拿定主意,若两位大人求不下,他将趁明天的热闹带你出宫。”
即使龙梓锦有心,但牢外重兵把守,他又有什么办法能带她出去?璇玑眉头微蹙,崔医女似看出她的忧虑,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才转身离开。
她轻轻喊住前方的身影,“霓裳,你呢,你明天会过来接我吗?”
崔医女返过身,含泪一笑,用力点点头,“如果两位大人......娘娘,霓裳一定到!我会和王爷一起送你出去。”
“那么,明天你过来的时候帮我准备一件东西,好吗?”
璇玑闭眼一笑,崔医女离去前,满目疑虑,似极不解为什么自己会要她准备那件东西,又低声她,“娘娘,霓裳不懂,皇上爱你,你们为何......”
她是想问,他们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吧。
是啊,他们都还不知道......她“背叛”了他!
下定决心,一切反变得轻松,她蜷在被子里,想好好睡一觉——只等明天。
可是累归累,却始终睡不着。
倦怠朦胧之中,却又突然听到脚步声从走道快步而来。
她一声轻笑,这一次又会是谁?
452 情殇烟霞(37) ——和你再见
“奴才叩见娘娘。”
璇玑坐起来身来,微微凝眉看着牢门外端正跪着的男人。
这一回确实是不速之客。
局四周漆黑,灯火很薄,陆凯的身影嵌陷在光影里。
“陆总管。”璇玑笑了笑,盯着床下青石地,“璇玑不是什么娘娘,你也无须行此大礼。”
陆凯的声音传来,是一向规行沉稳。
百“在皇上心中,娘娘一直是娘娘。”
眼睛一下湿了。脚窝在被褥里,璇玑伸手轻轻一攥脚上镣子,那种撕裂心肺的疼又从骨上深入。蚀骨之疼,原来是这样。
一直......这种话太温情,真的别多说。
疼痛能提醒人去记住不要被蛊惑。
奇怪陆凯夜里的突然到访,她心头咯噔,突然想到什么,轻声笑道:“陆总管,皇上让你来送璇玑一程吗?”
陆凯似乎教她的话惊慑住,一下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极低,看得到他微微的失态。
有什么东西被放到牢门边。
“娘娘,这些是皇上命奴才送过来的,您看一看......明日宫中有庆典,如果您愿意去,请随时差遣这牢中的狱卒通知奴才,奴才来接您。”
她听着陆凯谨声说完,又跪下叩了首,那身影才融入黑暗里。
光线暗哑,她看不清那地上的东西。
眼睛闭了又闭,慢慢掀开被子。
铁镣清脆,那声音和脚下破出的新伤便让她想退回去。
这镣子是副好东西,勾入脚眼的一端铸着尖刺,每走一步,刺便会陷勾进脚踝里,剜出血肉。
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他的东西,她还去看什么!
看了一眼牢门外那藏匿在黑暗里的若隐若现,又回头看了一眼床~榻,
她突然蹲了下来,一直忍着的泪终于全部夺眶而出。
不知在地上低声哭了多久,她慢慢斜侧身子,躺到地上,伸手够到牢门外。
触手软腻,她一怔,那是一个小包袱,下面似是一叠布料?
终于,还是拿了进来。挪了挪身子,就着另一侧外墙上微弱的火光看去。
那叠布料其实是一件衣服。襟领处缀着雪白绒毛的新冬衣,她平日惯穿的紫色,衣服纹饰并不繁巧,但料子和做工极为考究上乘,庄雅大气。
她跟了他二三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衣服的好坏,些许鉴别的眼力还是有的。
她微微蹙眉,又打开了衣服上的小包袱。
绸子层层拆开,里面是一幅褶卷的绸缎。
颜色夺目,明黄如琥。
手剧烈颤抖起来,这东西,她以前在储秀殿里见过一回。
他放在哪里,她已忘记,只知道他拿出来放到桌上的时候,她好奇去翻看,却被他狠狠骂了一顿。说这是先祖之物,是要赐给功臣的,不能乱碰。
他那时已宠她之极,别说骂,便是斥责,有时刚说一二句,看她委屈,他也就住了嘴。
她被娇宠惯了,一下气得跑回凤鹫宫,卷进被子里。
入夜的时候,他过了来,将她人带被抱回了储秀殿。
多情笑谁,应记那时。
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湿润起来,她赶紧一揾眉眼,将手里的绸缎展开来。
里面一方雪白......果然是在储秀殿看到过的那件物什!
她浑身一震,慢慢坐起来,怔怔看着眼前的东西。
明日庆典,新衣裳,这是他的心思?
——明日宫中有庆典,如果您愿意去,请随时差遣这牢中狱卒通知奴才,奴才来接您。
她想起陆凯的话。
他前一刻让徐熹来送她痛苦,现在又让陆凯给她“恩赐”?
他的心,她不懂,也不想懂。
凝了这二件东西良久,唇角轻轻绽开......若白战枫没有死,若他与追追之间的事从没发生过......
将那缎子卷了,用绸子包裹上,放到的衣服上面,末了,又拿了起来,放进怀里。
这东西的用处,她是永远用不着了,就权当留个纪念吧。
“娘娘。”
耳畔的声音焦灼急促。
璇玑一惊,睁开眼来,面前两张脸庞微晃。
一个是崔医女,一身小厮打扮,另一个竟是陆凯。
这陆凯是徐熹带出来的,她初时以为他是徐熹的人,但从昨晚种种看来,却又似不是,毕竟他给龙梓锦行了个方便。但他效命于龙非离,又怎会与崔医女过了来?
崔医女会来,即意味着夏侯初与段玉桓的求情失败了。
也是,本来,判国之罪,罪无可赦。
她一按怀里的东西,淡淡一笑......他给了她东西,但她得在众人和他面前拿出。
那个男人,要她自己去求他!
她的目光还在陆凯脸上,崔医女却双手按在她肩上,催促道:“娘娘,咱们快走!”
她颔首,那陆凯眸光一低,搀她起来,在她耳畔道:“九嫂,臣弟送你出去。”
璇玑一惊......对了!这地牢只有徐熹和陆凯能进,随时来传达皇帝的命令。眼前这个是龙梓锦,他易了容!
出去么?不!她要去看看那个人。
四处装饰庄隆,座下众妃群臣,席位盈满。
正中,皇帝擎杯轻啜着酒,宣布宴开之后,便没再多话,脸上神色深沉,并无半丝喜庆之气。
旁侧左右,茹妃与皇后有时说上几句什么,皇帝才淡淡一笑。
不少人悄悄往茹妃下首的紫衣女子看去,那是昔日的大宫女,如今龙子的母亲。
453 情殇烟霞(38) ——和你再见(2)
不少人悄悄往茹妃下首的紫衣女子看去,那是昔日的大宫女,如今龙子的母亲——温如意。
天下间,人事变幻最大的莫过于宫廷。这位大宫女与皇帝的关系便像年妃与皇帝一样扑簌迷离,年妃谋叛之前,她一直不能出头,现在年妃落台,她立刻得到王宠,又有了龙嗣。
皇帝果是念着往日情份,不过那时确是宠爱年妃。可惜年妃却犯了傻,为替年家报仇,私下出宫会见匈奴。现在匈奴国境成了西凉的囊中之物,她却惹得皇帝大怒,不顾她怀有身孕,将她打进宗人府死牢。
只是,甚为奇怪的是,温如意有孕的消息从华容宫传出,既经茹妃确认,当属不假,皇帝却一直还没册妃。
局也有人看向陵瑞王爷龙梓锦——这位往日与大宫女温如意情谊似乎非同一般的王爷。但龙梓锦与皇帝情谊深笃,当日与温如意的感情想来也不过是幌子。
说到这位十王爷,今日典庆,他却来晚了,向皇帝请罪,皇帝笑说不罪,他自罚数杯以后,此时仍一杯接一杯喝着,一脸沉郁,眸里却又带了丝欣悦,让人难解。
众人笑谈之间,皇帝偶尔轻笑几句,立刻便鼓动了气氛,一时君臣之间和乐融融。
百这时茹妃笑道:“皇上,趁着今日喜庆,你也把如意的事儿确定一下吧,看让这丫头入主哪一宫。”
茹妃的话,一时将其他声息都盖过,所有人都有致一同把话搁了下来,只专等皇上说话。
夏侯初与段玉桓对望一眼,又看向龙梓锦,龙梓锦仍沉默着喝酒。晶莹斟了杯酒,朝前方的龙梓锦一举杯,仰头喝了,段玉桓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按住妻子的手。
听茹妃说到自己,追追微微低下头,过了好一阵子,四周寂静,尚未听到那个位居中央的男人的回话,不禁抬起头,随即蹙了眉。
龙非离目光横斜,正看向陆凯,陆凯却正低声与一名内侍说着什么。龙非离似乎极为专注,手竟擎着酒盏定在半空中。她奇怪之余,其他人也早已暗暗疑惑起来。
陆凯把那小太监打发走了,正要退回龙非离背后,龙非离却摆摆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他忙趋身上前,俯腰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这便去办。”
龙非离把玩着手中的盏子,轻声问道:“陆凯,刚才向你传话的人,说的可是有关牢里的消息?”
他的声音甚轻,但坐在他身旁的人还是能听得到。
站在他背后的徐熹和清风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惊疑之色。
因缘际遇之下,当日从烂醉的皇帝口中知道年璇玑腹中孩子并非皇帝所出的只有他二人与如意,这是皇帝的秘事,二人自不会与他人再说,哪怕像龙梓锦与皇帝的亲密。
龙非离极恨璇玑,这时听得他问陆凯牢中之事,二人又怎不诧异?
茹妃也一脸疑虑,顿住了刚才的话语。
追追看着皇后微微变了的神色——似乍惊还喜,抿了口酒,冷冷一笑,年璇玑后是温如意,皇后当然并不想看到又有谁独宠。只是,她心里却有丝不安起来,龙非离怎会问年璇玑的事情?
陆凯一惊,正不知如何回禀,却见龙非离神色微微不耐,忙低声道:“禀皇上,适才那内侍向奴才禀报的......并非牢中之事,是内务府的一些事情。”
话说完,半晌不见龙非离答话,他心里越发忐惴,眸光暗暗往上一抬,却看不清龙非离的神色。后者目光轻垂。
他越想越心惊,年妃叛了国,但皇上昨晚却让他送衣衫,到底皇上对她——他微一思虑,道:“皇上,莫不如奴才到那边走一趟,奴才怕这狱中卒子粗鄙,漏听了年妃娘娘吩咐怕也是有的。”
又是一阵甚长的沉默。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得龙非离淡淡“嗯”了一声,陆凯如获大赦,立刻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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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知道陆凯与皇帝说了些什么,但那陆副总管告退后,皇帝的脸色似乎稍霁。然而,过了不久,陆凯便匆匆赶回,满脸急色,附嘴到皇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皇帝眉宇一紧,目光在座下各人脸上掠过,猛地站起身来,众人大惊,却见皇帝脸色极劣,扬手直指着龙梓锦,道:“龙梓锦,给朕说说你迟到是到哪个地方去了!”
龙梓锦心里一惊,佯作镇定站起,道:“臣弟昨夜吃了些酒,今儿个晚起延误了时辰,适才不也向九哥禀报过了吗?”
龙非离冷冷一笑,袖子一卷,桌上酒杯向龙梓锦摔去,“延误时辰,只怕是更早起来吧,这整易容貌可需要时间!否则为何陆凯一直在这里,那牢中狱卒却说陆总管奉朕口谕将年妃带了出去!”
龙梓锦苦笑,果然瞒不过他这位兄长,他易容成陆凯,将璇玑带出宗人府,又让王府里几名武功甚好的小厮护着,嘱咐崔霓裳将璇玑送出皇城,他则赶回御花园的宴席。
他离了座,走到龙非离面前,缓缓跪下正要请罪,却见龙非离的目光全然不在他身上,凝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454 情殇烟霞(39) ——和你再见(3)
他面对着龙非离,将坐在台上的人目光看得真切,除去龙非离,徐熹,清风与陆凯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便连如意和皇后也神色惊疑看了过去。
他微觉奇怪,却又有一丝不安从心里渗出,刚转过身,却听得一阵清脆的锁铁之声传来,他大惊,这声音他今早才在一个地方听到过......可是他明明已经......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定睛看了过去,与这座下所有的人。
有两个人从前方白梅皑皑处走出来,其中一个是名“青衣小厮”,但人们的目光并不多在她身上,而在她搀着的女子身上。
有禁军上前要去捉二人,他眉目一挑,厉声喝斥住。
局那女子没有上任何妆容。一袭大红衣裙,将白皙透明的脸色渲染得更苍清。
在座的没有人会去穿这样的红。
在西凉,衣色以黄为尊,黑为次。明黄,那是帝后衣饰的颜色,没有人敢穿,红色太鲜艳,只怕会夺了皇后一身琉金衣裙之色,但凡妃嫔,都避忌穿红。
百红,更像嫁裳的颜色。
她在身旁的小厮搀扶下,一步步走过来。
不必认真揣侧,谁都知道她在看谁。
座下,有人擎杯举箸,便像刚才的皇帝,都定在半空......这个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已经被打下死牢,不该这样无所顾忌凝着这宴上高台最尊贵的男子!
“将这妖孽擒下!”
有苍老的声音怒喝而起。
听得老丞相发怒,刚被龙梓锦喝止住的禁军立刻上前,半空中,却有身形一划,一个女子鞭子一甩,挡在红衣女子前面。
“晶莹!”
一听发话的是统领,众人几乎又同时止住脚步。
这时,有人眉宇蕴怒站起,“莫反了不成?都没听见郁相的话吗?还不快将这私逃的罪妃逮回宗人府大牢!”
龙梓锦一拧眉,看去却是林司正。林司正掌管宗人府,他说的也没错,璇玑是逃了出来。这下便是段玉桓也未必能制止得住禁军,毕竟禁军要护卫的是皇帝的安全。他正烦躁,却见所有禁军都迅速躬身施礼退了回去。他心下一凛,往旁边的男人看去,果见他手一挥,身子微微倾前。
迎上女子的目光,龙非离心房猛跳又狠狠一缩。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恒久,他争夺权力,要站在最高之处,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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