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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推荐】 沥川往事 ? PART 4 - 我的世界?一半文艺?一半搞笑?的日志,人人网,我的世界?一半文艺?一半搞笑?的公共主页
“这个世界,因为你,而变得与众不同!”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句话~
【暑期推荐】 沥川往事 ? PART 4
如果每天的交通费不报销的话,按照我节约的本性,我肯定会挤公共汽车,而不是打的上班。自从发现翻译是这样一门大费脑力的工作之后,我便养成了和沥川一样的习惯,宁愿花钱,也不肯在细节上消耗自己。打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省去了问路的麻烦。 我乘着出租来到香籁大厦的十九层,CGP中国总部。接待我的是人事部经理蔡静菲。她带我参观了各个部门的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咖啡厅。我发现CGP的工作人员并不多,全部加起来,大约三十人左右。其中,有三位外籍设计师,两位讲法语,一位讲德语。尽管带着浓重的口音,他们都能说非常流利的英文。蔡静菲说,这三位外国设计师都不大懂中文。如果他们要和客户打交道,必须通过翻译。此外,公司里所有重要文件,尤其是标书和设计案,都必须用中、英、法三国文字抄送苏黎士总部备档。还有,这里的中国设计师们,也有一大半并不精通英文、法文、或德文。所以总部过来的重要通知和邮件,需要译成中文向下传达。同时,中国设计师如果需要和总部联系,也需要翻译的参与。&所以,翻译组的工作非常重要,也相当忙碌。& 我当然知道香籁大厦是沥川工作的地方。和沥川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向我提过。不过沥川是个公私极度分明的人。他的个人生活极端不愿被外人打扰。所以,CGP的人,我只认得一位,就是沥川的秘书朱碧瑄。 听完了蔡静菲的介绍,我忽然省悟,那个F2出国的翻译,正是在CGP工作了近七年的朱碧瑄。 看完了十九层所有主要的办公室和活动室,蔡静菲说:&总裁、副总裁、首席设计师以及他们的秘书的办公室,在第二十层。请往这边走。总裁先生今天本来要见你,他有急事出去了。我们去见副总。& 上电梯到二十层,迎面一溜装修异常豪华的办公室。我在第二间办公室的门上,霍然看见了&L.C. Wong&字样。刹那间,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捏住,不能呼吸。 &你不舒服?&觉察到我的步子忽然加快,蔡静菲问道。 是的,我不舒服,我急于逃走。 &没有。可能是要见副总,心里有点紧张吧。&我故作轻松地笑笑。 蔡静菲说:&刚才那间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王沥川先生的办公室。他是瑞士华人,能说流行的中文。& 我问:&王先生今天也不在吗?&办公室的门是毛玻璃的。如果里面有灯光,外面的人可以看出来。 &王先生以前是CGP的总裁兼主设计师,现在是苏黎世总部的总裁,我们的顶头上司。他手上仍有很多中国的设计项目。所以我们留着他的办公室,他偶尔会来北京公干,次数不多。& &原来,是升职了。& &应当说,是工作需要吧。CGP Architects隶属于CGP国际投资。是王总的家族企业。我们这里的老总和副总,以前都是他的手下爱将。&她脸上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哦。& &王总不喜欢人家叫他王总,如果你遇到他,叫他王先生就可以了。他虽出身富贵,为人异常温和,也非常低调。以前中午,都是和大家一起在餐厅里吃饭的。& &哦。& &王先生才华横溢,是建筑界的传奇人物。他调走的时候,我们这里的人都很伤心。& &哦。&我觉得蔡静菲的话中,充满了感情。 不知不觉,我跟着她走进了第三间办公室。进门的第一间房是秘书办公的地方,里面有纵深的套间。&小田,这是新来的安妮,翻译组的英文翻译。现在见张先生方便吗?我昨天有预约。& &请进,张先生正在等着你们。& CGP副总张庆辉是个精干的中年人,黑皮肤、小个子、鹰钩鼻,有南方人的某种特征。他的话果然带着浓重的重庆口音。他和我热情地握手。我们三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算是认识,他有电话,我们借机出来了。 我的办公室在1902,电梯的斜对面。办公室有很好的台式计算机,此外,公司还发给我一个索尼的手提电脑,非常轻,非常小。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能这么快就拥有一台索尼的手提。 我打开计算机,开始用anne.&&我在公司的专属帐号&&收邮件。我的任务是翻译一切从CGP专门转发或抄送给我等待翻译的邮件。将中文译成英文,或将英文译成中文。法文和德文由其它的翻译负责。 北京与苏黎士的通讯非常繁忙,邮件的名单很长。我粗略地看了一下,里面夹杂着一封沥川的邮件,欢迎Rene先生进入法国分部工作。Rene先生将接替调往澳地利分部的来诺先生出任巴黎分部的首席设计师。一本正经的公文,通过他的秘书露丝向CGP全球所有的分部发送。 我只用三分钟时间将它译成中文,向公司全体成员转发。同时很高兴地发现,这份工作相当轻松。我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了所有文件的翻译,然后去餐厅吃午饭。 餐厅在十八层,不用坐电梯,步行一层,很快就到。餐厅以自助餐的形式同时供应西餐和中餐。我拿了一份炒饭,一碟香辣鱼块,一杯咖啡,在一张桌子上独自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士端着一碟沙拉十分礼貌地问我,可不可以与我分享一张桌子。我连忙点头。 &我是法文组的艾玛,中文名是艾萌萌。你一定是新来的英文翻译安妮,对吗?& &是。&我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我在1902,请多多关照。& &我在1904,我们的办公室挨着呢。你看上去很年轻,刚刚毕业吗?& &是。我是从九通过来的。& &碧瑄上周刚走,走得突然。公司急着要人,又不肯花功夫招聘,就直接从九通挖了你过来。&她向我一笑,百媚丛生:&听说付了不少代价。& &哪里,&我说,&九通那边近来接了很多单子,很忙,其实也缺人。& &我们都在猜,来的人会是谁。我们天天祈祷,希望九通不会派一个老头子过来。&她说,&可是你这么年轻,我们也是大吃一惊。你有二十岁吗?& &二十二。你呢?&我觉得,她看上去也不大。 &三十二。& 我吓了一跳:&不会吧?我觉得你至多二十五岁的样子。& &第一,我没结婚。第二,我天天吃沙拉和维生素。&她用叉子叉了几片菜叶,就着意大利的沙拉酱,吃得津津有味。 &艾姐&&& &哎,叫我艾玛。& &艾玛,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是公司最老的一批员工,十年。来的时候我也只有你那么大。& 我在心里暗暗地想,十年前沥川还不到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这个公司显然不是他来的时候才创立的。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是啊。知道我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单身吗?&她忽然神秘地笑起来。 我摇头。 她俯耳过来,低声道:&我企图引诱这里的每一任总裁,从来没成功过。& 见我一脸惊愕,她呵呵乱笑:&果然是小女孩子,这就当真了。&&我当然是开玩笑。你下班喜欢逛商店吗?我知道有几家店子的衣服相当好。还有,你去不去spa?我手里有几张年卡,人家送的。丽莎那家,面膜做得不错,我有两张卡,用不了,送你一张。& 说罢,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硬塞到我手上。 &谢谢艾玛姐!& &艾玛。& &是,艾玛。& 她撕开一个小面包,很斯文地吃着。说道:&你手中的这个包,真别致。& 果然识货。这个Gucci的包,是沥川买给我的。 &是吗?人家送的。& &男朋友?& &以前的。早分手了。& &你男朋友挣不少钱吧?& &你怎么知道?& &这包五年前我看上过,太贵,斗争了很久,没舍得买。真货卖两万多块呢。比一台好的笔记本还贵。配上你这条Calin Klein的牛仔裤,挺时尚,而且是不动声色的时尚。& 牛仔裤也是沥川买的。他不喜欢逛店,但买衣服的眼光绝对一流。我看了看手中的包,连忙打马虎:&这个肯定不是真货。& &我若连真假都分不出来,还在这外企里混个什么?蔡姐今天介绍你的时候,法语组和德语组的女孩子们全看见了这包,都说你肯定是萧观的新一任女朋友。& 我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萧总的女朋友是九通人事部的陶心如。& &怎么可能?陶心如我很熟,充其量不过是单相思而已。萧观虽然花心,但在业界的名声相当好,他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从来不和公司内部的人谈恋爱。陶心如明知故犯,指望用自己的诚心让萧观破戒。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妾心如水、郎心如铁?& 我再次否认:&总之,我绝对,绝对不是萧观的女朋友。& &是吗?&艾玛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停留在餐厅的入口处。她呵呵地笑了一声,居然用她那双香喷喷白嫩嫩的手拧了拧我的脸蛋。 我抬起头。看见萧观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萧总。&我连忙站起来。 &安妮,&萧观淡淡地向我和艾玛各打了一招呼,&萌萌。& &萧总和艾玛认识?& &嗯,我和萌萌是校友。她高我一界。是师姐,开校友会时常见面。& &萧观,今天怎么有空到CGP来?&萌萌仰头看他,脸上有一种调侃的笑容。 &我来和江总谈些事。你知道,我也做房地产,想请他们的设计师帮个忙。&他坐下来,对我说:&怎么样,安妮,第一天工作习惯吗?& &挺好。觉得比九通轻松。& &CGP的工作应当不轻松。等投标一开始,你会有很多口译的工作。最近他们在忙温州的那个标,你对温州人的口音熟吗?& 我顿时开始紧张:&怎么?我要译温州话吗?听说那里有不少客家人。我客家话一句不懂。& &别紧张,&他笑笑,&你要打交道的绝大部分人是政府官员,他们会努力和你说普通话的。& &哦。&我松了一口气,&那么,那些拍卖行的手册,您都交给谁了?& &陶心如。&他说,&陶主任天天骂我。& &萧总,您吃午饭了吗?&我问。 &没有。隔壁开了一家蒙古烤肉,人人都说好吃。有没有兴趣尝一下?我请客。& &谢谢&&&我指着我的餐盘,其实我还没有动,&我已吃了不少,而且,我今天的胃有点不舒服&&& &没关系,下次吧。&他的表情有点尴尬,显然自尊心大受打击。 我们继续客套了几句,他很礼貌地告辞了。 我回过头,看见萌萌拿眼瞪我,目光很奇怪。 &怎么啦?& &你,安妮,居然公开拒绝萧观?你哪根神经不对?& &不是说过吗?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要陪他吃饭,让人家误会?& &你知道吗?萧观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对女孩子极少主动。女孩子们实在花痴得厉害,情愿掏钱请他吃饭,他还不去呢。& &好吧,我承认,我有病,不懂得见竿就爬。好不好?& &唉,瞧你傻的。想当初,我就是七挑八拣,到现在一事无成。你呀,一定要熬到我这岁数才知道什么是后悔。&她掏出手机递给我:&赶紧给人家打电话,说胃不疼了。& 我笑,摇头,把手机还给她:&我看你们俩挺合适,不如你自己打吧。& 我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工作了一个小时,电话响了。 &喂?& &是我,萧观。& &萧总。您好。& &你的胃好些了吗?& 还记得这个哪,我吓得一头冷汗:&好&&好了。& &晚上可以去吃蒙古烤肉吗?& &我&&晚上&&有瑜珈课。& &几点开始?& &七点。& &几点结束?& &八点。& &我八点来接你。告诉我瑜珈课的地址。& 没办法,我报了地址。 &那么,安妮,给你十分钟换衣服时间,八点十分见。& 我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我练完瑜珈,也不换衣服,满头大汗地站在体育馆的门口。八点十分,萧观开车准时到达。 我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缓缓地开车,半天不说话。我坐在他身边,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路上有红灯,他忽然说:&你也许不知道,大学时候,我曾经追求过萌萌。那时追她的人很多,我勉强排上号。有一次,她看上了一件衣服,很贵,我没钱买给她。当然还有别的事,我们分手了。& 我等他说下去。 &后来,我们都毕业了。我下海挣了些钱,她听说了,主动过来找我。我没理睬她,她很生气。& &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今天,你当着她的面,给我难堪。她看着我的样子,心里一定特别开心。& &我不知道&&& &知不知道无所谓。&他说,&总之,今晚,你得好好陪我吃一顿蒙古烤肉。& 我觉得,他的逻辑,我没搞清楚。 &萧先生,麻烦你把车子停一下。&我冷冷地说。 他的脸一白,汽车嘎然而止。 &请问,你是不是独生子?& &是,那又怎样?& &因为你是独生子,有个道理,恐怕你会比我们这些有兄弟有姐妹的人明白得晚些。&我推开车门,对他说:&这个世界,不是一切都围着你转。你和哪个女人玩得开心不开心,我没有任何责任,也不关我的事。再见!& 我把门一摔,扬长而去。 第二天,我以为,一怒之下的萧观会解雇我,因为我的人事关系仍然隶属九通。岂知过了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动静。我没听到萧观的任何消息,也没收到过他的任何电话或邮件。我认认真真地工作,累了就站在楼底下的垃圾箱旁边吸烟,没有任何人为难我,也没有任何打扰我。我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翻译的时候放点轻音乐。有时工作提前做完了,我就到隔壁萌萌或者其它翻译那里去聊聊天。她们工作累了,或者午饭时间,也常常到我这里来,或者,拉我一起逛商店。CGP除了老总、设计师和工程师,剩下的是清一色的女职员。 有一天,我做完了活儿,在网上闲逛,想找亦舒的小说看,亦舒没找到,找到了一个绿色的网站。 &晋江原创网& 我发现,上面不仅有不少言情小说,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去注册一个笔名,成为一名网络写手。 我用半个小时注册了一个笔名,玄隐。一句话,就是藏着的意思。然后,我吊在网上看杜若的《天舞》,共有三部。我把窗口开得很小,有人进来,我就关掉。《天舞》使得我工作的效率大大提高。我每天都想尽快把工作干完,可以早一点看《天舞》的下一章。可惜,不到一个礼拜,我就看完了所有的《天舞》。然后,我看完了所有的蓝莲花。接着,我看完了所有的明晓溪、水心沙、晴川&&等我发现没故事可看了,我就用注册的笔名在上面写故事。 我决定给我的故事起个题目,叫作:&沥川往事&。 我写了第一章,发现只有5个点击,一个读者评论,两个字:&加油!& 好吧,我就为那个替我喊加油的读者而写。我迅速地写了第二章,第三章。我觉得我和沥川的故事,除掉最后一幕,非常美丽。有些地方,我写得很收敛,有些地方,我写得很大胆。相信我,真实的沥川,绝对比我笔下的沥川更加美好。我一面写,一面流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不可自拔。顺带着把我的读者也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多么希望沥川就是我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我可以随意地写他,然后给我和他,安排一个完美的结局。 当然,这不是真实的。可是故事中的沥川可以让我渐渐忘掉现实的沥川。那些痛,被我一遍又遍地描述,渐渐稀释;那些爱,被我一遍又一遍回忆,变得乏味。我看见另一个沥川在我的脑中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近。而真实的沥川越来越暗淡,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渐渐离我远去。 那么多的烟,那么多的酒,那么多失眠的夜晚。还有那次我独自站在龙泽的屋顶花园上,在夜风中凝视楼下的点点车流,如果没有想到我爸和我弟,也许我会跳下去。 我终于找到一种方法,将爱情埋葬,把痛苦变成快乐。 每天早上,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我的故事下面,又多少新的跟贴。当然,偶尔也有人骂我。无论是夸还是骂,我都无所谓。我的要求挺低,有人理我就成。 我白天认真工作,工作之余,埋头创作《沥川往事》。晚上我练瑜珈,泡酒吧,看电影,跳迪斯科。玩得很累了,回来倒头就睡。 我过上了一种充实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汗,各位,我刚刚出差回来。一路上没办法上网。这一章还是在机场里写的。很马虎,待修改。不过,我保证哦,下一章沥川会出现。
晃眼间,便到了年末。CGP每年圣诞都有一个正式派对,邀请员工和家属参加。我从衣柜里找出几件很久没用过的东西:一件黑色连衣裙,一个银灰色面料镶着绿色蕾丝的手袋,一双蓝色牛仔布带着闪石的平底鞋。 后面两件都是六年前沥川从瑞士回来时买给我的。此外,他还送给我一只小巧玲珑的手表,闪闪发光的Rolex,上面镶着三圈小粒的钻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我怕丢了,只有重要的场合才会配戴。其实,所谓的重要场合,我没遇到过几次。好像只在一位同学的订婚宴上戴过一次。 和沥川分手后,我的身体就停止了生长。整整一年,月事紊乱。我吃了无数瓶乌鸡白凤丸,才渐渐恢复。说来奇怪,我身上变化最大的地方竟是我的视力。由六年前的完美视觉,变成了现在的左眼4.5,右眼4.0。我平日戴一副隐形眼镜,睡觉常常忘记取出。上班爱揉眼睛,又常常把它弄掉。所有我有一副玛瑙色的树脂眼镜,放在包里备用。 圣诞那天,我化了淡妆。看见我的女同事们,个个鲜艳夺目、花枝招展。我躲在一个沙发上喝酒,喝了三杯,烟瘾犯了,又偷偷溜到了阳台上吸烟。等我回来的时候,正餐已经开始了。我匆匆找了个座位,艾玛笑眯眯走过来,特地坐到我的旁边。 &你看,今天除了张总&&人家夫人出差&&只有你我是孤家寡人。怎么,和萧观吵架了?& &没有。& &刚才你一进门,知不知道翻译组里有多少人在心底稍稍地尖叫?& 我吓了一跳,连忙掏出镜子,左照右照:&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她用手托着腮,审视着我,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坦白告诉你艾玛姐,你的背后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我没来头。&&你看我这样子,中午吃快餐,晚上泡酒吧,手机从来不响,这是有来头的样子吗?& 她指了指我的手袋:&这LV的包,是你自己买的吗?& 我对手袋没有任何研究。也不知道LV是什么意思。 我于是摇头:&人家送的。& &又是以前的男朋友?& 我不吭声,心里有点烦她。艾玛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看时尚杂志,看名牌衣服的最新款式。 眼见她红红的嘴唇拧成一个圆圈,目色迷离:&你以前的男朋友,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Try me.& 艾玛是情场老手,交游广泛。我避而不谈,转移话题:&什么叫LV?& 她看着我,眉头一扬:&安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直直瞪着她的脸:&真不知道,您教育教育我吧。& &你这款LV的手袋,我以前见过,标价一万四千,&她闭眼呻吟了一声,仿佛某个梦破碎了,&美元。& 她停了停,又指着我的鞋:&还有这双鞋子,也是LV的,六千四百美元一双。你姐姐我的收入,早在入门的时候,就是同行里最高的。但我从来消费不起这些东西。&她抿了一口酒,紫红的酒浆在她杯中摇荡,&九通是什么眼光,CGP是什么眼光?为什么来的人是你?嗯?S师大不过是二类学校。北大、北外的学生,出了校也是一方神圣,到这里就如过江之鲫,削尖脑袋都钻不进来。你说你没有后台,谁信?& 我咝地一声,笑了:&艾玛姐你呢,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我十四岁进北大少年班,北大法语系的硕士。我拿过全国比赛的一等奖。& &我是云南省的高考冠军,不进北大不是我分数不够,而是家里没钱。我也是硕士,我也拿过全国比赛的一等奖。艾玛姐,英雄当惺惺相惜,又何必计较出处?& 见我着恼,她又陪笑:&艾玛姐是关心你。看你没男朋友,想给你介绍一个。自然得先打听打听上一任的情况。俗话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以前的男友把价码也弄得忒高了,让我们这些有心帮你的人,难以下手啊。&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气馁,身子又缩回圈椅里,继续喝酒:&艾玛姐,我被人伤过心,此生此世,不谈恋爱。& &哎哟,小小年纪,&她失笑,&发这么毒的誓干嘛?这世上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对他们不能太认真。一认真准吃亏。我这个月见过几次萧观,人家可是次次都问起你。& 其实,萧观一直都很关照我。特别是在帮我改进英文这一点上,让我心存感激。此外,他这个人相貌英俊,事业有成,一般人看来,巴结还巴结不上,怎么说都不能算是讨厌的。但我已深深地习惯了沥川的温柔恭让,见到霸道的人,就不肯买账。 我假装专心地切一块烤得七分熟的黑椒牛肉,不接话。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艾玛,向你打听一个事儿。昨天,工程部派了一个软件工程师过来,把我计算机的文件全部考贝了一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悄声说:&听说是温州的标出了事。有人将我们的设计方案透露给了佳园。& 佳园目前是CGP在温州工程的最大竞争对手。 我暗暗心惊。 &老总们大怒,派人追查设计图有哪些人看过。&她斜眼看我,&你负责翻译所有的图纸,当然会查到你。& 我译过大量的图纸,但我只顾着找图纸里的英文字,根本不记得哪一张属于哪个工程。我倒不但心是我泄密。CGP在译图方面有严格的操作程序,我每次都认真执行,不可能有纰漏。我担心的是我利用上班时间访问过的网站,会不会有记录,虽然每次关机之前,我都记得清除浏览器里的历史。所幸我的原稿一直存在U盘里,在办公室的机子里没有备份。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有点害怕,有点做贼心虚。 我正在胡思乱想,蓦地听见艾玛说:&其实现在查已经太晚了。离投标的截止期只剩下了十二天。现在又是年底,又是过节,想重头再来,没时间,也没心思。那个C城改建,投资二十几个亿,外观和园林由江总和张总亲自设计,本来是胜算在握的。咱们公司这回的损失,可是不小。这年终晚会,以前江总必来。你难道没发现,江总这几天都不在公司?& 我一个小小的翻译,只做我份内的事情。哪个老总来不来上班,我从不关心,也从不研究。我加快速度吃完饭,发现不少人还留在大厅里闲聊。我假装去洗手间,其实是想溜回家去写小说。走到门边,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安妮!& 我忙回头,见是张庆辉。 &张总。& &安妮,公司最近有点事情,你能在圣诞期间出趟差吗?&他说,神色很严峻。 &当然可以。&我看着他,多少有点心虚。琢磨是不是我上班时间写小说事发。 &抱歉,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当来找你。&他说,&可是,公司里的英文翻译,单身的只有你一个。其它人都有老公和孩子。& &没关系。去哪里?什么时候动身?& &温州。今晚十一点的飞机。我们已经订好了宾馆。& 我看看表,刚刚七点。 &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够吗?我派司机送你回去,然后八点整接你去机场。& &好的。& &也许你听说了,公司的设计方案出了点事,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才会有此非常行动。& &我完全理解。& &那么,等会儿机场见。& 我回到我自己租的公寓,换了一套日常穿的衣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我的头因为喝了几杯酒,很有点晕。我把头埋在温水里,仔细地洗了一把脸,然后我出了公寓的大门,看见张总已经到了,他站在车外抽烟,显然已等了我一段时间。 &对不起,不知道今晚会出差,我可能多喝了几杯酒。&进车门的时候,我的头在车窗上碰了一下,显得很傻。 &没关系。&他笑了笑,&以前翻译部的朱小姐,酒量也很好。& 一路无话。 汽车到了机场,我走出车门,被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然后,我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我居然没戴隐形眼镜! 可能就是在洗脸的时候弄丢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袋,郁闷地发现,我的备用眼镜放在那个沥川给我的LV小包里了。我现在背着的,是平日上班用的帆布小包,肩挎的。因为轻,而且有很多夹层,很喜欢用。 我暗暗安慰自己,不要紧。温州那么大,不会没有眼镜卖。我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商场配眼镜。然后,我拖着行李箱,如影随形地跟着张庆辉。 不一会儿,我们在入口处碰到了另外几个人。我只看得见一群模糊的人影。只听见张庆辉叫了声:&江总。& 人影走到我们面前,是粗粗的轮廓。依稀认得出,是江总和CGP的另三位建筑设计师和两位制图师。每人手中都有一个手提。 &飞机已经到了?&张庆辉问。 &到了,他们可能正在拿行李。&江浩天回答。 原来,他们还要等另外一拨人。 接机口十分嘈杂。我忍着喉中隐隐上涌的酒味,跟着众人在围栏外默默等待。过了约半个多小时,江浩天和张庆辉忽然疾步走过去,余下的人也都跟了上去。显然,他们接到了要等的人,正在那里握手、寒暄。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觉眼前有很多人头在晃动,有很多牌子在挥舞,有人拥抱,有人尖叫,影影绰绰,似真似幻。 这场景让我想起点什么。 六年前,也是在这里,我等过沥川。他的飞机一点到,我生怕误了,九点就赶到机场。等得那么苦,到底还是沥川先看见我,我紧紧地抱他,长久不肯放开。那时,真的,只想把他折成一道手帕,永远装进自己的兜里。 现在,多少日子过去了?一切都茫然了。 我默然地想着,面前的人群忽然分开。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向我走来。 其实,那只是一个穿着大衣的黑影。我认得他,是因为那走路的姿势我再熟悉不过。 然后,我看见一张脸,离我很近,却看不甚清。 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没戴眼镜,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我听见江浩天向这个人介绍:&王先生,这位是我们新来的翻译安妮小姐。英文系的高材生。她来接替以前朱小姐的工作。安妮,这位是CGP的总裁王沥川先生。& 一只手向我伸过来,我亦伸手过去。 手,仍然是冰凉的;淡淡的气息,仍然是薰衣草。 &你好,&他迟疑了一下,&安妮。& 我觉得我的体温,降到了零度。涌到头顶的血,凝固了。 我听见自己的回答无比冷静,无比专业:&你好,王先生。& 然后,他身后的一个人推着行李,也腾出手来和我握手:&你好,安妮,我是王先生的助理,苏群。&
苏群这个名字,我仿佛在哪里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离登机只剩下了一个小时。沥川走得比较慢,大家都陪着他慢慢地走。只有苏群推着堆得高高的行李车赶着去办托运。 过了安检,我们在登机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准备登机的通知。透过航战巨大的玻璃窗,我看见停在登机口外的是一架波音737-900。一路上,两位老总一左一右,一直和沥川窃窃私语。剩下的人,都识相地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我们的机票是清一色的头等舱。大家都知道,这趟差的主要任务,就是亡羊补牢。只要公司中标,花什么代价都值得。乘客们已经陆续开始登机,CGP的人却按兵不动,只因江总仍垂头和沥川说话。外企和国企一样有严格的等级制。一般工作人员不会越过老总,先行登机。觉察到这一点,江总向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先走。于是,众人鱼贯而入。我拖着行李箱,埋头走向检票口,路过沥川时,箱子忽然一抖,好像从某个人的脚背上拖了过去。 我抬头一看,&某个人&似乎是沥川。然后我低下头,想看清我的箱子究竟压的是他的哪一只脚背。如果是左脚,我需要道歉。如果是右脚,我觉得用不着。反正,假肢没感觉。反正,我一句道歉也不想说。 什么也看不清。我这一迟疑,路人都看见了。碰到人家,还是残疾人,连个sorry都不肯说,像话吗?两个音的词,难道会噎死我?犹犹豫豫,正待张口,他竟先说了,两个字:&不是。& 我舒了一口气。然后,昂首挺胸,拖着行李,孔雀般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到了机舱口,我又被拦住:&小姐,行李箱超标。请留在这里,我们给你拖运。& &谢谢。& 机舱里的空气暖洋洋的,有些窒闷。 我坐在后排,临着过道。身边是设计部的小黄。我虽到CGP有三个多月,只和几个翻译有往来,其它的人基本上视而不见。那个小黄,我只和他说过不到三句话,只知姓黄,连名字都叫不上。所以,对他笑笑,然后,拿出MP3播放机,塞住耳朵。 从起飞开始,我的胃就一阵一阵地翻涌。其实我并不晕机。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和艾玛聊天的时候,吃多了不好消化的牛肉。总之,我先是坐在位子上对着纸口袋呕吐,接着便躲在厕所里吐,翻江倒海,胆水吐尽。然后,我也懒得出来,就坐在马桶盖上喘气,像一条死鱼。两个小时的飞机,我吐了足足一个小时,回到坐位,我才省悟我为什么会吐。 居然是来了月事。 十七岁的时候我月事正常,一月四天,不多不少。比我认得的所有同龄人都轻松愉快。十七岁以后,我月事紊乱,不但日头不准,且来势汹涌,特别是头两天。头昏、恶心、呕吐、小腹痉挛&&教科书上说的不良反应&&我都有。一个月总有七八天的日子,一阙不振。 这当然不是最恐怖的事。 最最恐怖的是,我没带卫生巾。却是鬼使神差,穿着一件米色的筒裙,紧紧包着臂部的那种。先头我光顾着呕吐,不觉下身已红红地湿了一片。现在坐着,就能感觉血块一团一团地往外流。我吓得不敢动,更不敢起身。可身下的裙子被血一点一点地浸着,却能分分明明地感觉到。 我在心里暗暗地念,O、K、O、K、O、K。这是我的逃生咒,每当遇到窘事,我先要把我的OK经念上十遍,好像这么一念,一切就OK了。 到底,飞机降落了。到底,什么也没有OK。整整一个机舱,都是我不大认识的男人。我想求小黄把他的西装借给我,打量他的个子,那衣服就算我披了,也遮不住。就在这吞吞吐吐,难以启齿之际,头等舱的客人们纷纷走光了。只有我,还坐在原地不动。那一排站在门口向客人道别的空中小姐,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然后,我模模糊糊地看见沥川和另一个人,大约是苏群,走在最后,亦行将离开舱室。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回头看我。 然后,便径直走到我面前。 正要张口,却被我抢了先:&沥川。& &嗯。& &把衣服脱了。& &哪件?& &外套。& 他脱下外套,递给我。先前没看清,我以为是大衣,其实是件黑色的风衣,中等长度,质料很轻。我站起来,穿上风衣,默默低头,跟他走出机舱。他不问,我也不解释。 他身上的气息,再次团团地将我围住。先是衣领上的薰衣草,再是袖口里淡淡的树香,那是一种他喜欢用的绘图铅笔的气味。记忆的触须便在这瞬间,爬满了全身。原来,他还用那种铅笔。所幸他的脸,我仍然看不清。看不清倒好,此生此世,再也不受他的诱惑。 夜班的飞机到了站,我们一进宾馆,就开始睡觉。我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将惨不忍睹的裙子泡在水里搓了半天,才把痕迹搓去。沥川的风衣只能干洗,我交到楼下服务台,填上他的房间号。 然后,我瘫倒在床上,全身的骨头好像被抽掉那样累。关了灯,一个人默默地对着月光辗转,折腾了几个小时,睡不着。于是起来,吃了一颗安眠药,这下倒是睡稳了,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两只眼眶,却还是黑黑,好像一只熊猫。 错过了早饭,又错过了中饭,更重要的是,错过了早上的会议。 在走廊里遇到小黄,他特意问:&安妮,感冒好了?& &什么感冒?& &早上开会你没来,张总问是怎么一回事。王先生说你在飞机上感冒了,所以他借衣服给你。& &也不是感冒,就是&&发冷。张总不会生气吧?& &当然没有,大家都看见你晕机,知道你不舒服。& &会上都说了些什么?& &嗯&&由于方案泄露,设计图的大部分需要推倒重来。最重要的几处景观由王先生主持设计。楼型和室内设计也要大改。不过,关键部分,已经请王先生的哥哥画好了草图。& &王先生的哥哥?& &也就是王霁川先生。国际著名室内设计师。&&兄弟俩都是大忙人,若不是出了篓子,才请不动他们呢。& 我想了想,问:&那我呢?我干什么?& 一直奇怪,沥川的中文那么好,为什么还需要翻译。但想着以前有朱碧瑄,好像也是惯例。 &竞标之后,会有一些和当地资方的会谈。王先生对温州人的口音没把握,到那时只说英文,一切由你来翻译。还有,王先生需要一些温州市的历史文化及生态方面的资料,这个由你去查来,然后翻译给他听。& 误掉会期,我已心虚,连忙在第一时间去见张总。他给我的任务,果然和小黄说的一模一样。 &那我是不是需要马上见王先生?&我问。 &他到工地拍照去了。估计会去一天。时间有点紧,你吃完晚饭后带着温州市的资料去找他,行吗?& &好的,我这就去图书馆找资料。& &王先生目前只需要这两本书。&张庆辉递给我一个纸条。 他的字,繁体:《温州市志》、《永嘉郡志》。 我突然想,沥川虽搞建筑,我对他从事的专业所知甚少。作为男人的沥川,他的每一寸肌肤我都了解。可是,作为设计师的沥川呢?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脾气?不一样的性格? 急于将功补过,我以最快的速度去配了一副眼镜,故意要了紫红色的外框,让我的脸显得更加严肃、更加专业、也更加老气。《温州市志》,新华书店里就有,厚厚三大本,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买下来。《永嘉郡志》在市图书馆,我借出来,从头到尾,全部复印。 难怪沥川只要这两本书,加起来已经超过三千页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查字典。《温州市志》的生词已经不少,《永嘉郡志》是道光年间的文言文,我查得焦头烂额。 到了傍晚,我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便到楼下的花园里抽烟。抽了一根,不过瘾,又抽一根。天渐渐地黑了。 我看见一辆车驶到宾馆的门口,沥川和苏群从车里走出来。 他看见了我,低头向苏群耳语一句,然后,向我走来。 我假装没看见他,继续埋头抽烟。见他站在我面前不动,我只好抬头。 六年了吧。 沥川没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有些瘦之外。他甚至连发型都没变。问题是,沥川的那张CK模特脸,越是瘦越是酷。在我看来,他比六年前还要好看。这一想不打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了味。 我赶紧更正自己的情绪:&王总。& &张庆辉有没有告诉你,今晚我要见你?&他说。口气很有些不悦,甚至横蛮。 &不是说是晚饭之后吗?& &我已经吃了晚饭。& &我还没吃。& &几时学会的抽烟?& &关你什么事?& 他看着我,目色幽深。我看着他,面无表情。 &给你一个小时吃饭。八点钟,带着你的资料,到我的房里来见我!& 最后一句话,恶狠狠地。 我轻笑,抱着胳膊,向空中点了点烟灰:&好的,王总。& 我把头发挽起来,在脑后打了一个髻,插上一只涂了花漆的发簪。抱着三本《温州市志》和一叠复印资料,&咚咚咚&敲开沥川的门。 从开门见我的第一秒开始,沥川就皱着眉头。只因为我再次叫他&王总&。 &王总,您要的资料我都找到了。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具体信息?&我的话充满了服务精神。 他将我领到他的会客室,那里有一圈沙发,他指着其中的一个,让我坐下来。 &你可以把书放到茶几上。&他的声音总算柔和了一点,却立即被我下一句话激怒了。 &是!王总。& 他忍住气,和声道:&我买了可乐,你要喝吗?& 以前,可乐是我最喜欢的饮料。可是我摇摇头,偏说:&谢谢,我不喝。& &那你想喝什么?我这里有咖啡、牛奶、茶。& &不麻烦的话,我想喝咖啡奶茶。& 他一怔:&咖啡奶茶?& &就是把这几样全放在一起,加糖,两块。& 他去做咖啡,他去煮茶,他去找牛奶和糖&& &&王沥川同学,这一回,我要你好好认识认识我谢小秋。 终于,他给我端来了一杯黑乎乎的东西。 &对不起,牛奶,我喝光了,糖,我没有。你将就着用。& 黑乎乎的东西里泡着两片黄黄的东西。 我指着那东西说:&这是什么?& &柠檬,&他施施然坐在我对面,将手杖放到茶几上,&瘦身用的。& &&这话肯定不是挖苦。因为我的体重,比六年前还要轻。除了皮肤枯涩、面色无光、胸部扁平、外加两道明显的黑眼圈之外,六年来,我的发育一直在倒行线上。这充分说明谈恋爱对我来说,是件危险的事儿。此外,我还怀疑我吃乌鸡白凤丸吃上了瘾。因为月事不调,我吃了一瓶又瓶。现在只要看见黑色的小豆子,就想立即倒进口里。 &谢谢。&我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又苦、又涩、还酸,比中药还难喝。 他从桌边拿出一个包着软皮的笔记本,一只铅笔,问:&现在开始工作,可以吗?& &可以。& &请你把《温州市志》的目录给我念一遍,好吗?& 我打开书,念道:&总目录, 上册。序言,凡例,总述,大事记。& 他打断我:&抱歉,我已有多年没来中国,中文已经忘掉大半,麻烦你译成英文。& &&他的中文比起六年前,是有些生硬。句子倒还连贯,那主语谓语,都像是临时才找对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但情况也没有他说的那样严重。 我改说英语:&上册的主要内容是建置地理、社会、人物、城市建设、交通邮电。中册是区域经济、工业、农业、商业、财政、经管;下册是党派社团、政务、军事、教科、丛录、索引。每册还有细目。& 他在笔记本上记了几行字,说:&上册最重要。你找找看,有没有讲自然环境的内容。& 我哗哗地翻书:&有。地质,地貌,气候、水文、土壤、自然资源、自然灾害。& &一章一章地说。& 我看着他,气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下午的时间,就是耗在查这一章的生词上!我抽两根烟,让我早死两天,也是因为查这几章的单词。 &温州市的地质构造基底由上古生界鹤溪群和侏罗系下统枫坪级的变质岩系组成。根据多旋回槽学说的基本观点,其基底构造的一级构造单元为华南加里东褶皱系;二级为浙东南褶皱带;三级为温州&&临海拗陷&&& &温州市由晚侏罗世&&早垩世火山&&侵入岩组成的刚性地质体,断裂构造是主要构造形迹。& &温州地处欧亚大陆的东南沿海,属中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夏季较长,冬季较短,年平均降水量为毫米。& 我翻译了近一个小时,眼冒金星,经血不断,小腹坠痛难忍。 而他,悠然地坐着,轻快地记着笔记。 我于是问:&我的翻译,你听不听得懂?& &还行。不行的地方,我也可以猜。& &你&&怎么猜?& &我是干这一行的,给我几个关键词就可以了。&他抬头看我,目光炯炯。 我吞了吞口水:&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出这个门往左。& &我是说,我自己房里的洗手间。& &这里有洗手间。&他说。 &我不会用残疾人的洗手间。&我不可以把女人的东西扔在他的洗手间里。还有,王沥川,我叫你跟我抬杠! &残疾人的洗手间,是天下最方便的洗手间。&他的脸阴沉,倒是不动声色。 我怒火中烧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却看见他的眼光落在我刚才坐过的地方。 纯白的沙发,当中一团血污。 &王沥川!你!你说,你为什么要我坐白色的沙发!你有病!你神经啊!&我满脸通红地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巨大无比的远东汉英辞典,蹬蹬蹬,又冲到他的房里,扔到他面前:&我今天不翻了!你自己查字典!& 我回房,给自己冲了一个热水袋,抱着它,服下一颗安眠药,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大家都等不及,我只好又写了一点,填填大家的饥渴。呵呵。有妹妹说不喜欢小秋十七岁哈。那个,汗,你们就把她当个特例来看吧。因为,大家有没有感觉到,小秋和沥川的情感,就是十七岁时的那种情感,最纯粹,最热烈,也最不知后果。我以为,过了这个年纪的爱情,难以到达这种纯度。这就是为什么小秋一定要是十七岁的原因。
我的下身,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流血,也从没像这次这样地痛。一觉醒来,又过了中午。起身一看,床单上又有一团湿漉漉的红色。赶紧到浴室冲澡,洗掉浑身的腥味。 关掉水,换上衣服,毛巾在雾蒙蒙的镜子上擦了擦,里面浮出一张黄黄的脸,黄得好像得了黄疸。黑眼圈还在老地方,我抹上一层玉兰油,又掏出香喷喷的粉扑子,把脸弄白。然后,三下五除二,抹口红,涂眼影,喷发胶,头发刷得又光又亮。 我对着镜子忏悔。是的,我,谢小秋,对昨晚的举止很羞愧。沥川明明不要我,我还耍什么娇?不是他神经,是我神经!不是他有病,是我有病!我荷尔蒙紊乱,我无原则花痴!我对自己说,谢小秋,你别不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草有蛇,偏打草里过!你的爱不过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却烧了整整六年,烧掉了你的青春,烧掉了你的感觉,烧坏了你的内分泌,难道还没烧成灰?难道要等着被烧死? 想到这里,我冲回卧室,从行李箱里找出我的救生符,一瓶满满的乌鸡白凤丸,认准商标&同仁堂&,就着昨天的剩茶,仰头吞掉六十粒。我又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恨沥川?是的,我恨不了他,因为我还欠着他的。我欠他二十五万块!虽然从工作的头一天起,我就省吃俭用,每月都寄给那个律师陈东村两千块,细算下来,还清这笔钱也需要十年!就连陈东村都打电话来笑我。谢小姐你这是何必?王先生在乎这个钱吗?他买龙泽花园的公寓,一买就是两套,上面自己住,下面空一层,就因为怕吵。不论陈东村说什么,我硬把钱塞给他,还逼着他打收据。无论如何,那笔钱让我父亲多活了一个月,让我多享受了一个月的亲情。王沥川,我爱他没希望,恨他倒要下决心。这无间地狱,何时才能解脱! 我打扮妥当,戴上眼镜,到走廊上走了一圈。沥川的套房就在我的斜对面。他的左边是王总,右边是苏群,再过一间,是张总。 每天早上八点,CGP都有一个三十分钟的碰头会,各部人马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可是,张庆辉说,我可以不去。因为我是翻译,实际上只为沥川一人工作。怎样工作,由沥川和我协商着办就可以了。既然老总发了话,我这个懒散的人,乐得清闲。索性一个会也不参加。 我溜到餐厅,要了一碟辣椒鱼块、一碗红米稀饭。 正是午饭时间,我四下看了看,餐厅里却没几个CGP的人。我只看见两个绘图员,小丁和小宋。其它的好像都到工地去了。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慢慢地吃。吃着吃着,眼前忽现一道阴影。我抬起头,看见苏群。 乍一看去,苏群长得很有些像刘德华。只是皮肤比刘德华黑,鼻子没有刘德华高,个子倒是差不多。可CGP里的北方人多于南方人,所以他的个子就算是矮的。听说他也是设计师出身,也搞设计。但不知为什么,又很快改行做起了行政。 苏群的职务是总裁助理,级别与王总同级,因与沥川关系密切,大家和他说话都十分地小心客气,拿他当上司看。他整日地跟在沥川身后,和沥川一样寡于谈笑,不像助理,倒像保镖。 我以为他也是来吃饭,不料,他只要了一杯茶,坐到我身边。 &安妮。& &苏先生。& &别那么客气,叫我苏群吧。& &哦。& 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吃饭,忽然问:&安妮,你以前,认识王先生?& &不认识。&坚决摇头。 &可是&&&他沉吟,一副惜言如金的样子,&你好像&&嗯,和王先生,有矛盾?& &没有。他是上司,我是下属。他说什么,我听什么,没矛盾。&斩钉截铁。 他冷眼看我,面如寒冰。过了片刻,他说:&昨天晚上,我有事找王先生,正好看见你怒气冲冲地从他的房间里跑出来。& 得,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没人看见。一做恶就给人盯上了。 我知道我的表现很不专业,只好厚脸皮狡辩:&没有的事!王先生说他需要一本字典,我就到我的房间里去拿给他。& 他继续冷冷地看着我。 &就是这样。&我唇干舌燥,双手一摊,没词了。 &你是翻译,查字典这种事,好像是该你来干,对吧?&他不动声色地反问。 &我们对一个词的翻译有争执。所以要查字典。你知道,王先生也认得不少汉字的。& 谁说我不能说谎。 他的语气骤然变硬,声调微微上扬:&你确信,你是拿字典给他,而不是用字典砸他?& &什么?我砸他?我?我哪敢啊?& 这话我说得有些心虚。我的确不记得自己在盛怒之下,都做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我把那本字典往他身上一扔,拧头就走了。想到这里,我的手心不由得冒出冷汗。那本字典挺厚,怎么说也有两三斤吧。如果不提防地扔一下,效果就跟扔一块砖头差不多。 我的嗓门顿时降低了五度:&没有,我没有&&砸他。& &还说没砸,他痛得半天站不起来!那字典上,还写着你的名字。谢小秋,是不是你?& 这一说我更郁闷了。那字典是N年前沥川送我的。那次我们逛新华书店,看见了这本字典,我嫌贵,拿在手上,想了半天,舍不得买,还是沥川掏的钱。我于是在扉页上还写了&沥川赠&三个字。后来沥川走了,我还得用这本字典,一看见沥川的名字就生气,便又用黑色的记号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叉,又粗又黑,将原字基本覆盖了。估计苏群没看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受伤了?& &受伤?他上个月滑雪,腰受了伤还没好。今天他要去工地,现在取消了。早上的会,也没来。我刚才去看他,他还躺在床上。& &那怎么办?你还不快送他去医院?& &王先生最讨厌医院。医院这两个字,谁都不能在他面前提!& 这倒是不错。他一贯如此。 &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他幽幽地说。 &&&不是。&一个月六千,还有丰厚的年终奖。让我辞,我喝西北风去?我倒不怕丢工作,这&暴力袭击上司&的恶名,我可不能沾上。沾上以后谁还敢用我? &那你去和他道歉。& 我想了想,人又蔫了:&不去。& 他站起来,说:&我去找张总。&张总管人事。 &等等,&我拦住他,&我去。& 我磨磨蹭蹭地来到沥川的门前,敲了敲门。半天,里面才应了一声:&进来,门没锁。& 我推门而入,穿过客厅,越过办公室,到他寝室门口,门没关,可我还是敲了敲门。 &我是安妮。& &我暂时不能起床,你若不介意,就进来说话。你若介意,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吧。&他的声音很低,倒看不出来有何虚弱的征兆。 完了,伤得不轻。我也傻眼了。往年和沥川在街上走,我总替他挡着人流。人家碰他一下我还要找人吵架,现在发展到拿砖头砸他,真是进步了:&不介意。那我进来了。& 他果然一个人盖着毯子,半躺在床上。身边堆了好几卷图纸。当中有个矮几,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从床头的一左一右,伸出两个可移动支架。上面是两个三十寸的苹果超薄显示器,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设计图片,各种角度,平面,侧面,三维,鸟瞰。 他的脸色很有些苍白,双眉微蹙,唇线笔直,甚至,有些硬。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带着条纹的衬衣,烫得硬硬的领子,衬着他脸上的轮廓,也是硬硬的。 他看着我,显然出乎意料:&什么事?& 我板着脸,话音却没底气:&把昨天的资料还我。你很忙,我是翻译,还是我来翻吧。& 他的目光回到屏幕上,手在电子感应器上飞快地画图:&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查字典。&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一个键,我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激光绘图仪&簌簌&地响了起来。他把屏幕从床边推开,看着我,说:&你还有事吗?& 我想了想,说:&如果你现在有空,我想把昨天晚上的翻译做完。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这话的语气,好像我在求他是似的。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现在没空。&他冷冷地说。 &那就麻烦你告诉苏先生,是你没空,不是我不想工作。& &苏群?&他眉头一皱,&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不吭声。我才不告状呢。 对峙。 过了一会儿,他说:&除了字典之外,你有没有电子翻译软件?这样手查太麻烦。& 我一听愣住。先头还以为他赌气,看样子,他还真要自己翻译。他就认得九百五十个汉字,我打赌这六年他至少忘掉一半,能不能看懂《读者文摘》都成问题。 &有!我有最新版金山辞霸。& &拿来给我装一份。& U盘就在我的钥匙琏子里,我递给他,看见他把它插入USB端口。 &文件名是JSCB,在my software的文件夹里。& 我看见他的鼠标就动了两下,然后,他就把U盘抽出来还给我:&现在没时间找文件,先把整个U盘考下来。晚上再慢慢找。& 这回轮到我抓狂了。 别的文件我都不怕,可是,U盘里有《沥川往事》的原稿。我不可以告诉他,更不可以显出着急的样子。不然,他一好奇,非要找出来看不可。有金山辞霸,不怕他看不懂。 &好吧。&我按兵不动,暗暗祈祷上苍,千万不要让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的样子,好像等着我离开。我偏不走。 &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既然你要自己翻译这些资料,请问,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休息。& 我的嘴拧成一个大圆:&我?休息?& &嗯,你休息。& &工资照付吗?& &照付。& &那我这就买机票回北京。& &不行。& 我瞪他:&你不是说我休息吗?& &你在这里休息,随时待命。如果我要见什么人,你得过来当翻译。& &那好,&我看见他孤零零的样子,心又软了,&反正我也没事,今晚开始译《永嘉郡志》,后天晚上译好给你。& &《永嘉郡志》我也可以自己看,我有金山辞霸。& 我冷笑打击:&《永嘉郡志》是文言文,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你看得懂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道光年间的文言文与乾隆年间的文言文有啥区别。就是诈他一下。 他用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直,说:&看样子,道光年间的文言文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既是这样,能不能快点?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译稿交给我。若是晚了,别怪我到王总那里complain.& 说罢,掀开被子,那条唯一的修长的腿在地毯上找拖鞋。然后,俯身下去,要从地毯上拾起拐杖。我看着他,猛然又想起N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开冰箱拿牛奶的情景。一阵没来由地心痛。 抢着拾起拐杖递给他。 他站起来,穿着一条黑色的瑜珈裤。看得出,行动有些迟缓,似乎还隐隐地咬牙忍痛。他随我走到门口,替我拉开门。他低头我抬头,额头正好撞着他的下巴。我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他说: &Off you go.& 我正打算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词典呢?词典还我。& 他进屋,找到那本远东词典,搁到我手上。如果说,他替我开门,动作还算客气,把这本词典交到我手中,却是明显的不客气。 词典的头一页,夹着一个象牙书签。是我爸送我的。现在不见了。 我怒目而视,正要发难。他说:&在后面。昨晚我查了几个单词。& &什么在后面?& &你的书签。& 我生气不止为这个:&第一页呢?怎么没了?& &撕了。& &为什么?& &你说呢?& 我扭头就走。 那本《永嘉郡志》并不厚。加上我在九通两个月训练出来的底子,加上沥川想看的重点只有文化和地理,我抽烟、喝茶、喝咖啡,不眠不休地干了一个通宵,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已经大致译完。字句不是很讲究,但对错肯定没问题。我又花了三个小时润色,然后,见沥川的头像在CGP的MSN上显身,一封word文件从MSN上传了过去。 一会儿,弹出一条回信:&Thanks. Could I also have a hard copy?&(谢谢,不过,我还需要一份打印件。) 我打字,英文:&Don&t you have a printer in your office?&(难道你办公室里没有打印机吗?) 没回音,不理我了。 过了半个小时,床头的电话响了。 &安妮,到我这里来一下!& 一阵小跑,来到他的房间。这回他不在床上,而是坐在轮椅里。手里拿着我译稿。他示意我坐,我只好又坐在那个白沙发上。前天的那块红色还留在原地,朗朗在目。 &谢灵运是谁?& &东晋大诗人。& &东晋?&这个词,对中国人来说,应该不生疏吧。 &陶渊明,你认不认得?& &不大认得。& &谢灵运和陶渊明,是中国山水诗和田园诗的创始人。& &我问谢灵运,你提陶渊明干什么?& &他们都是东晋时期人。& &东晋是什么时期?& 无语!郁闷!王沥川,我真是高估了你的汉语水平! 我花了十五分钟,跟这个人讲东晋的历史。 &现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态度倒老实。&这么说,谢灵运在温州&&也就是那时的永嘉&&呆过。& &他是永嘉太守。& &这句话,Pond and pool grows wi Garden willows very the birds that there sing. 就是他的千古名句?& &嗯,中文读做:&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我看写得不怎么样。&他说,&要不,就是你没翻好。&&你说说看,&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句话,究竟好在哪里?& &谢灵远被贬永嘉,心情不好,整个冬天卧床不起。有一天,他打开厚厚的窗帘,看见窗外的池塘,已长满了春草,园子里柳树发芽,鸟的叫声也大不一样。整个冬季的心灰意懒,于是一扫而空。& 看他听得不太懂,我又用英文给他解释了一遍。 &你明白了没有?& &意思我懂,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句究竟好在哪里。& &这句好就好在,它用了倒装句。&我在心里检讨,我不该译太多谢灵运的诗。谢灵运是温州的文化名人,所有的方志都会提到他,提到他的诗。可是,我没有必要译那么多啊,如果沥川把每句诗都像这样问我,我非完蛋不可。现在,我只好拿古代语法来为难他了。 &什么是倒装句?& &Dislocation。这句的语法,原本是&池塘春草生,园柳鸣禽变&。谓语&生&跑到了主语&春草&的前面,这叫主谓倒装。在唐诗中,倒装句的主要功能,是要将意象从语法中孤立出来,直接带给你视觉冲击。& &嗯,视觉冲击。&&我喜欢这个词。& 看样子他还要问,再问我就露底了。赶紧拦住:&这跟你的建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不能听听,顺便长长知识?& 我闭嘴。 &谢灵运姓谢,你也姓谢,你是不是和谢灵运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没有好气,&我爸说,我们谢家是陈郡谢氏的一支,和谢灵运同宗。& &我爷爷说,我们是琅琊的王氏。也是古老的大族。& &所以,唐诗里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指的就是这两家人。我们的祖先,以前就同住在金陵城外,朱雀桥边,乌衣巷里,大家彼此都认识。金陵,就是现在的南京。明白了吗?& 他老实地点头:&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安妮,我发现你的学问越来越深了。前天晚上,你说的很多单词,我从来没听说过。比如说,什么是Actinidia Chinensis?& &猕猴桃。& &如果你说Kiwifruit,也许我能明白得更快一些。& &Kiwi是新西兰的意思。而猕猴桃的原生地在中国,千万年来,就在这里,土生土长。唐诗里都说&中庭井栏上,一架猕猴桃&。直到1904年才由传教士传入新西兰。你爱叫它什么随你便,总之,我就不叫它Kiwi。& &嗯,佩服。一直没发现你这么爱国,都爱到水果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川粉~~这名字很好听啊~~。听见大家有很多的讨论,很多的猜测,呵呵。我呢,故事已经想好了,所以,肯定是按想好的来写。关于萧关和萧观。我有短期记忆丧失症哈,写后头一个名字的时候,没料到前头已经用过一次了。过几天我回头把前面的萧关改掉就好了。那个萧关又不重要。
我在沥川的屋子里足足坐了两个半小时,给他详细解释谢灵运的每首诗。开始,我还以为是工作的需要,渐渐地有些怀疑他不过是拿我消遣。最后,我又困又饿,当着他的面打起了呵欠。 他一直不停地用铅笔在我的译稿上做记号,很少抬头。听见我打呵欠,终于问了一句:&怎么,昨晚没睡觉?& &睡了。&我这样的天才,用得着求上进吧?用得着为工作熬通宵吗? 他又问:&那你,吃过午饭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还没。&实在饿得不行了。 &今天就工作到这里。&他收起笔,站起来,走到门口替我开门。 我跑到门外的小吃店,胡乱地吃了个葱油饼,然后回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没人找我。 我起来, 在走廊上遇到制图部的小丁,其实也不怎么认识,便约着一起到餐厅吃饭,吃完饭,我问他:&小丁,我很少去制图部里玩,不好意思,你叫丁什么?& &丁春秋。& 他说完,研究我的表情:&怎么,你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古怪?& &丁春秋,挺好的名字呀!《左传》,不是就叫《左氏春秋》吗?& &你看不看金庸?& &不看。& 他和我握手:&安妮,你是我见过的唯一的一个不被武侠小说腐蚀的女孩。我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 我捂嘴偷笑。原来,是怕人家说他是&星宿老怪&。 &其它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我的眼光越过他的身子,扫了一眼餐厅,看不见几个CGP的人,也不见沥川。 &大多数人都在自己的房子里工作,几位老总跟着沥川先生去了现场。我们很紧张啊,截止期很快就到了。现在是把两个月前做的工作全部推倒重来一遍,却必须在十天之内完成,还要夺标,大家都忙疯了。& 我发现CGP的人喜欢称沥川为沥川先生,而不是王先生。因为公司里有五个人姓王。 不过,说实话,我没觉得沥川很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研究谢灵运。 &那么,到现在为止,总设计图和方案已经有眉目了吗?& &沥川先生要画的图已经出来了好几张,重要景观的效果图、主要视点透视图的手绘稿已经出来了一些。交通和景观的分析图由江总和张总来做。总平面图、鸟瞰图、空间竖向设计、空间构成剖面图这几样还没出来。最后他还要写文字案:创意说明、功能说明、济指标说明等等。我们这些人要做的不过是些后期渲染工作。&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事儿真说到补救,只有找沥川先生。他是出名的快手,从不拖延时间,还经常提前完成设计。有他在,我们的心放下了一半。&&只看他身体受不受得了这么繁重的工作。& 我觉得,自己的笑容僵住了:&身体?他身体看上去挺好的啊。& &听说是滑雪受了伤,加上他严重贫血,本来就难得好。江总打电话请他的时候,他还住在医院里。这两天一忙,好像又加重了。本来他说,设计完成之后,要和大家一起做建筑模型,现在江总说什么也不敢让他干。& &为什么?& &做模型要用裁纸刀,万一他不小心划伤自己,止不住血,就麻烦了。& 我从没听说沥川贫血。我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就只生过两次病。一次是肺炎,住院了,不过,听他的口气,说是医生小题大做。一次是发烧,吃了几颗银翘片,还是我逼他的。他平日看上去精力充沛,没有半点贫血的样子。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小丁却在看手表:&安妮,不和你聊了,我得忙我的去了。& 我回房,继续躺在床上,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焦虑。紧接着,我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张总。 &安妮,你还在宾馆吗?& &在。& &能去机场接两个人吗?外国人。& &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踊跃。我是这里唯一的翻译,又是最闲的,我不去谁去。 &是这样,来的人是王先生的哥哥王霁川和一位法国设计师,名字叫Rene。王先生本来打算亲自去接机的,可我们现在还在现场勘测,赶不回来,所以麻烦你去接一下。住处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航班号和到港时间是&&& &王先生说,他把班次和时间打印在一张纸上,就在他的办公桌上,走的时候忘记拿了。只记得好像是下午六点半到温州。我刚给保安打了电话。你可以到服务台去领一把备用钥匙,把那张纸拿出来,再去接人。& 我一看手表,五点四十。时间紧迫。我关掉手机,到服务台拿钥匙,打开沥川的房门,找到那张纸,回屋匆匆忙忙地换了套像样的衣服,化了妆,拿了我的手袋,就打的去了机场。 冬季的温州,天黑得很早。 机场十分忙碌。 我在巨大的电子公告栏里找到了我要找的航班号,发现因为&天气原因&,飞机在北京推迟起飞。从北京到温州,是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所以,我至少要在这里等两个小时。 我买了一本杂志,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来,打发时间。 等了一个小时,我又去看告示牌,发现飞机还是没有起飞,不过,预计起飞时间变成了22:00。 我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电脑。里面有不少电子书,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打发。 烟瘾发作了,我到商店买了一包烟,跑到大门外的一棵树下抽了一支。再回来,又买了一本杂志,继续等。 九点钟的时候,我跑到门外抽第二支烟,手机忽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安妮。& 听见这个声音,我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王总。& &飞机晚点了?& &嗯。& &预计什么时候到港?& &十二点。& &不用等了,先回来吧。& &不回来,这是张总给我的任务。& &我是张总的上司。& &如果我回来,那么,客人到了,谁接?& &不用接,可以坐机场巴士。& &机场巴士?王总,我们中华民族是友好热情的民族,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我不能让莅临CGP检查工作的外国专家受此冷遇。我,谢安妮,要把公司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执行到底。&我油腔滑调地答道。 电话那一端,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现在哪里?& &候机厅的咖啡馆。&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 &&&我在洗手间。& &把烟掐了,过来见我!& 沥川的声音,无论说什么话都好听,嗯,这么凶的口气,真是少见。 为了防止他闻到烟味,我在身上喷了浓浓的香水。他穿着假肢,坐在轮椅上。瘦削的脸,纯黑的西服,浅蓝的衬衣,条纹领带。咖啡馆里所有的女人,无论老少,都在偷偷地看他。 沥川不喜欢轮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坐。我从没在任何公共场合看见沥川坐轮椅。 我&Hi&了一声,走到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面前有一杯柠檬茶。显然是我的香水呛着他了,他背过身去,轻轻咳嗽,然后说了一声sorry。 我在心中暗笑。沥川还是老毛病,无论是咳嗽、打喷嚏或不小心碰到人家,都会赶紧说sorry。有时候他去提款机提款,点错了一个键,都会对着机器说sorry. &你想喝点什么?&他问。 &咖啡。& &两份奶两份糖?& 六年前,我喜欢的咖啡带着浓重的奶香。很甜,很腻。 &黑咖啡,无糖。& &Irish cream(爱尔兰奶油) or Noisette(榛子味)? &这是沥川和我在一起时,我最喜欢喝的两种味道。沥川不说&hazelnut&,非要用法语&Noisette&。 &Columbia,please.&我现在改喝味道最浓,最本色的那种。 真是样样都变了。 他转动轮椅,去买咖啡。付了钱,请服务小姐给我端过来。 我没戴眼镜。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脸离我很近,反正也看不清,我毫无顾忌地凝视着他,好像他是外星人。 &So,&他说,&你很近视?& &有点,不严重。& &好久不见,小秋,&他说,声音是虚幻的,&你好吗?& &挺好。你呢?& &也挺好。& &难得来中国,没顺便带夫人一起过来?&我问。 &一向单身。&他看着我的脸,&你呢?&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屏蔽。 显然被我这句话打击了。接下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也不言不发。 他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就这么僵着。 整整一个小时,我们好像两个陌生人,各喝各的饮料,谁也不说话。 终于,我先开了口:&沥川,你为什么要回来?& 他怔了怔,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好久,才说:&公干。&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北京?& 他又想了好久,敷衍:&公干结束。& 他的样子很不自在,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几乎要把茶杯拧破。而且,脸崩得紧紧的,很局促,很紧张。我觉得,看他的样子,若再问几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他就会立时昏倒在我面前。 也罢,不为难他了。我笑了笑,继续说:&那么,请问,公干期间,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朋友?熟人?同事?上、下级?总之,肯定不是恋人。 &我们之间,是工作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 工作关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心烦意乱,不想接,直接打开挂掉。 过了半分钟,手机又响了。 我只好打开:&喂?& &我是萧观。& &萧总。& &今天我去了CGP,萌萌说你去温州了?& &是。& &有个拍卖行要出一本手册,偏巧陶心如病了,活我已经接下了。能不能帮个忙?我出双倍译酬。& &什么时候要?&我掏出我的记事本,看时间。 &月底行吗?&他说,&你先办完温州的事。& &多少页?& &五十页。& &很多古文?& &全是。& &好吧。& &谢谢。& 我打算收线,不料他又说,&安妮,上次是我唐突了。请你不要介意。我和萌萌,以前有很深的过节。& &不介意。& &什么时候回北京?& &十天之后吧。不确定。& &记得事先通知我,我去机场接你,顺便,请你吃饭。算是谢罪。& &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 &安妮,你以前可曾被男人追过?& 我一愣,说:&不曾。& &&我在想,我和沥川,究竟是我追他,还是他追我?想不明白。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我先追的,我先请他看的电影。真是始乱终弃,我还和他怨而不怒。 &你先试试我,就当热身吧。& 我没来得及回答,电话挂了。 收了线,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在不停地发抖,决定出去抽烟。 &我出去一下。& &出去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 我真的很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看不起自己沉不住气地要生气。 我快步走到门外,找到一个僻静之处,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外面很冷,我虽然穿着大衣,手还是冻得冰凉。但我不愿意回到咖啡馆,不愿意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宁愿呆在自己制造的一团乌烟瘴气之中。我在外面站了足有一个小时,直到抽完最后一根烟,才回到候机厅。我去洗手间洗了个脸,透过镜子,我看见自己在口红、面霜、和眼影的遮掩下,没什么变化。只是,我抽烟那会儿,曾不争气地流了几滴眼泪,那睫毛膏说是防水,也没有防好,给我一揉,油彩溢了出来,待要我拿纸巾来拭,它又防水了,怎么也擦不掉。 离接机时间只剩下了半个小时,我却是这么一副样子,悲悲戚戚、失魂落魄、好像刚刚受过一场巨大的打击。 我不能让沥川看见我。 我拨他的手机。手机只响一下就接了。 &小秋&&& &叫我安妮。& 那端沉默。 &我有点不舒服。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宾馆了。& &你是不是又在抽烟?& &抽烟怎么了?&我冷冷地说,&抽烟是我存在的方式。& 电话那头,只剩下了他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好,你先回去。到大门口等着,我叫司机送你。& &不用,我打的走。&我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管他答不答,收线。 回到宾馆,路过服务台,我忽然想起自己的手中,还有沥川房间的备用钥匙,应当还给服务台。可是,我想起了一件事。我的《沥川往事》还在他的计算机里。机会难得,我得赶紧去把它找出来,删了。 诸位看官,如果下面的情节让你们想起了MI1或MI2,那不是我的发明,也不是我的模仿,那只能说明,再纯洁的人,如果看多了动作片,都会在心灵上留下烙印。 走廊里没有人。 电子钥匙卡一插,一秒钟,红灯变绿,门开了。我闪身而入。 他的手提在床上。 卧室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我爬上床,打开手提电脑,几秒钟时间,出现了蓝色的视窗。 接着,画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窗口,向我要进入桌面的密码。 我傻眼了。 我知道,这肯定是个很简单的密码。沥川绝不会用一种很烦琐难记的密码为难自己。 我先试:0907。 我们俩共同的生日。 密码错误。 我想了想,又试:xiaoqiu。 是的,我自恋了。错误。 我开始想还有哪些东西可以让他当作密码的。我试了他喜欢的歌星:roxette没戏。 他哥哥的名字:jichuan. 没戏。 他在瑞士养的猫:mia. 不是。 他喜欢的作家:proust. 也不是。 到这里,我想说,诸位看官,如果你爱一个人,却猜不到他可能用的密码。作为爱人,你很失败。 我在床上冥思苦想,想了有半个多小时。因为我知道试的次数有限,我不可能无限制地试下去。 最后,我想起了三个字母:ldw老滇味,还记得吗?他非说LDW。 蓝光一闪,桌面悄悄地打开了。 那一瞬间,我的眼里有一点点湿。是的,我有一点点感动。沥川的计算机,一年至少更换一次。他还用这个密码,多少表示,他还记着我。 桌面上满满的图标。我直接进&我的文件箱&。文件箱也塞得满满的。显然他的工作项目很多,每个都建档。路径连着路径,文件夹连着文件夹。金山词霸已经装上。我检查它的路径,发现它已被移到一个陌生的文件夹内。 我在文件的迷宫里转来转去,反复浏览,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熟悉的那些文件名。 然后,我一拍脑袋,连忙打开&我的桌面&,用关键词搜索:&lcws.doc&,这是小说名字的拼音缩写。藏在我的一大堆电子书中。 很快,文件就被找到了。我大喜,左键锁定,右键打开,忙点&删除&。 半秒钟,弹出一个窗口:&删除文件错误。& NO! 我再试一次,仍然是,&删除文件错误。& 我检查文件属性,原来是&只读文件&。我明明记得,我从没有把这个文件改成过只读。会不会是沥川动了什么手脚? 哼,难不倒我!不就是&只读文件&吗?我打开它,再改成&非只读&不就行了。 我打开文件,进入&属性&,修改只读项。 改完了,再删。 又是&删除文件错误&! 还是删不掉!超级郁闷啊。我用沥川的枕头,使劲地砸自己的脑袋。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坐在床上,使劲地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就在此时,门忽然一响,接着,几个人走进来,同时传来,很热闹的说话声。 一句也听不懂,因为是法语。 !?#¥%&&&*() 沥川回来啦! 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快! 我眼疾手快地关文件、关电脑、合上计算机的盖子。果然,几个人停在客厅,热情地说话。 我听不懂法语。只听得出是三个人,当中有沥川。 然后,我听见沥川去了厨房,好像是去煮咖啡。 接着,天啊,我听见他的轮椅驶向卧室。 我迅速躲进卫生间。 浴帘是关着的,我跳进浴缸,躲在浴帘背后。紧接着,卫生间的灯就亮了。 沥川哥哥,拜托你,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上厕所!!! 洗手池里的水哗哗地响,大约,是他洗了个脸。然后,好像是嫌热,他到卧室打开窗子,冷风嗖嗖地吹进来,几乎令我打了一个喷嚏。接着,他回到客厅,继续和客人说话。 沥川特别喜欢洗澡,每晚必洗。浴室绝不是久留之地。我赶紧逃出来,四处张望。像所有的宾馆,卧室很宽敞,家俱很少,无处藏身。我只好躲进他的壁橱。里面挂着西服和衬衣,我四下一摸,还好,除了衣服还是衣服,没有骷髅。 外面依然是谈笑声,仍然是法语。我坐在壁橱中,都快被憋出幽闭恐怖症了。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还聊天!快点结束,好不好! 过了片刻,终于,其中的一个人离开了。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留下来的那个人陪着沥川到了卧室。 只听见沥川说:&这几幅图要拜托你替我画一下。草图我画了个大概,细节你照我写的添上,就可以了。& 那人笑道:&好嘛,把你哥当绘图员使唤。& &&我猜得没错,是沥川的哥哥霁川。 &模型是你来做,还是Rene做?& &当然是他。我要替你画图,哪里忙得过来?& &你不是说,要带他游雁荡山吗?& &你的主图一出来,模型两三天就可以做完。剩下的时间,还是可以去玩。& &那你去和他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上次你也帮过他,他本来就欠你人情。& &&&好吧。& 过了一会儿,估计是霁川看见了桌上的几个空啤酒瓶,见他说道:&你又喝酒了?& &啤酒而已。& &什么酒也不能喝。& &行了,哥,你有完没完?&他嘀咕了一声。 &太晚了,你快睡吧。&霁川叹了一口气,&我对苏群说,你每天最多只能工作五个小时,看来,你根本不听他的。& &忙完这一阵子就好了。总部那边的事,麻烦你替我挡一下。& &我也忙,就爸闲着。爸陪着爷爷奶奶在香港渡假,我一个电话把他们仨全招回来了。& &什么?什么?& &所以现在,不是我挡着,是爸在替你挡着。你若是心疼他,就早点回去吧。& &早知道是求爸,那还用得着你去求吗?&沥川说,&你说说看,上次你和Rene去罗马,谁给你挡着来着?& &我这不是实在分不了身吗?哎,这么一说,就扯远了。你在温州,一个电话打过来要我帮忙,我是不是二话不说就来了?不仅我来了,还给你多找了一个帮手。很够意思吧?& &够意思。&无奈的声音。 &对了,腰上的伤好点没?& &差不多了。& &那你快睡吧,我走了,明天再聊。& 我听见沥川将霁川送到门口,关上了门。 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手,将一件衬衣从衣架上摘下来,抱在怀里,轻轻地闻了闻。 不要笑我,我受了六年的委曲,难道不可以悄悄地花痴一下? 我在壁橱里美美地想,接下来,沥川该去洗澡了,我呢,趁这当儿,赶紧逃走。 可是,我等了半天,没动静。也没听见水声。 从门缝里,我看见沥川回到卧室,径直来到床边,脱假肢、脱衣服、换睡衣,然后,上了床。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音乐声。很低,却很吵:I see you comb your hairand give me that grin. It's making me spin now,spinning within. Before I melt like snow,I say HelloHow do you do! I love the way you undress now. Baby begin. Do your caress, honey, my heart's in a mess. I love your blue-eyed voice,like Tiny Tim shines thru. How do you do! Well, here we are cracking jokes in the corner of our mouthsand I feel like I'm laughing in a dream. If I was young I could wait outside your schoolcourse your face is like the cover of a magazine. How do you do,do you do,the things that you do. No one I know could ever keep up with you. How do you do! Did it ever make sense to you to say ByeBye Bye? I see you in that chair with perfect skin. Well, how have you been, baby, living in sin? Hey, I gotta know,did you say HelloHow do you do? Well, here we are spending time in the louder part of townand it feels like everything's surreal. When I get old I will wait outside your housecourse your hands have got the power meant to heal. 又是他的Roxette,那首歌我在的时候,他就常听。我熟到可以背下来。沥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忧郁。其实他很容易高兴。他喜欢轻松热闹的流行歌曲,还喜欢哭哭啼啼的连续剧。相比之下,我反而故做深沉地喜欢听一些小提琴、钢琴奏鸣曲之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嫌他闹得慌。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不是Roxette,也不是他吵不吵,而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睡着。睡着了我好逃之夭夭。我缩在壁橱里,忍不住偷偷地打了个大哈欠,在机场等了五个小时的机,我也累了呀。沥川哥哥,不要听音乐了,拜托你快些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汗,这章完全是被大家催出来滴&&写得马虎哈,我得认真改。
我蜷缩在壁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Roxette,听了三遍多,昏昏欲睡。从门缝里看去,沥川半坐在床上,开着电脑,开着两个巨大的显示屏,一面听音乐,一面聚精会神地画图。 整间房,除了Roxette,就是鼠标的点击声。 渐渐地,Roxette没了,换成了轻音乐,spa风格,带着天然鸟叫和瀑布水声的那种。 倦意袭人。 怎么办啊!这人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啊。可是我自己,却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我打算先打个盹,养养精神,等到半夜他睡了,再起来溜之大吉。我靠墙坐着,抱着他的衬衣,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着,是因为我相信沥川临睡之前,一定会洗个澡。洗澡的水声,一定会吵醒我。可是,那个水声没有吵醒我。我睡得很沉,还美美地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沥川抱着我,把我抱到床上,然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抓住他的领子,说:&不算,再来一次!&他先是不肯,然后又说:&你答应我戒烟,我就再来一次。&我很豪壮地拍了拍胸:&我答应你!& 他俯身下来,柔情蜜意地吻我,十指冰凉,触摸在我脸上,很缠绵,很专注,很长时间,也不放开。之后他问,&够不够?&我禁不住伸手去抱他,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把它塞进毯子里,说:&好好睡吧。&我说,&我正睡着呢,我在做梦。&他笑了,笑容淡淡地,带着一丝无奈:&那就,做个好梦吧。& 作为记忆的沥川在我的脑中充满活力,任何时候都会跳出来,干扰我正常的生活。这是我六年来不可克服困难。我没有研究过弗洛依德,不明白为什么有些记忆可以是死的,可以埋藏几十年不浮出表面;有些记忆却是活的,像油一样浮在水面,怎么搅动也沉不下去。 &&沥川,我的彩虹,我的重力。沥川,我的泰坦尼克,我的冰山。沥川,你走着走着,向天空扔去一块石子,那石子就是我。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我被一阵闹钟吵醒。看手表:时间:七点四十五。 人物:谢小秋。 地点&&!地点&& 王沥川先生的床。 我揉眼睛、揉眼睛、再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行,再来一次! 时间:七点四十六。 人物:谢小秋。 地点&& 沥川的床。 肯定是他的床。虽然宾馆里的每个卧室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沥川的房间规格很高。里面的家具虽少,每样都很奢侈。这若还不能说明问题,床的两边有两个移动支架,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巨大的苹果显示屏! ?#¥%&&&&* 我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他的那件衬衣,揉皱了的白色,上面有我的眼影和口红。我在床脚找到我的袜子,翻身下床,四处侦查。房间里很安静,空无一人。我寻找沥川的电脑,想完成昨日未竞的事业,却发现它被沥川带走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到洗手间,用热水认真地洗了一把脸。沥川走得并不久。他的牙刷还在往下滴水。浴室里的雾气还没散尽。我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弄出一副正在工作的样子。又故意将两本《温州市志》抱在怀里,看看时间:八点过五分。 这个时候,所有CGP的人都在会议室里开会。除了我,没人敢晚到。 我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Coast is clear。于是,坦然开门,坦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干干净净地洗了一个澡,重新打扮,换了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一条灰格子短裙。去餐厅吃我到温州来的第一次早餐。 会议刚刚结束,CGP的每个人都在餐厅里。 沥川和两位老总,以及昨晚到的两位客人正端着咖啡在吧台边说话。 去取咖啡,必然路过吧台。我礼貌地向客人们笑了笑,位卑言轻,也不上去寒暄。倒好咖啡,正准备到旁边的桌上取蛋糕,江总突然叫住我:&安妮,过来一下!& 我停步,转身,然后,缓步向前。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 &这位是王霁川先生,王先生的哥哥。& 我和他握手:&您好,王先生。我是安妮,是沥川先生的翻译。& &你好,安妮。&他的手心很热,握手的时候很用力。 哥儿俩长很像。不过,霁川的轮廓比沥川要柔和,个子也比沥川略高。他是沥川的完全版。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沥川好看。他比霁川多出了一点点桀骜。轮廓更分明,线条更刚硬。 霁川的身边站着一个栗发深眸的外国人,年纪和他相仿。我觉得,他长得不像法国人,倒像英国人,脸很瘦,很长,任何时候,胸挺得高高的,有点像《英国病人》里面的那位毁容以前的伯爵。 &这位是Ren& Dubois先生。&霁川介绍说。 &您好,迪&&布瓦先生。我是安妮。& 迪布瓦,这名字很拗口。霁川的法文发音又快又轻,我有些紧张。 我紧张的还不是这个。我怕法国人的吻面礼。我是中国女人,不传统,也不保守,但坚持原则,只对自己钟意的男人开放。有一次我到同学家玩,她的男朋友是法国人,见面就在我的脸上啵啵了两下,闹了我一个大红脸。 &啊&&安妮,你好!叫我Ren&,我来自巴黎。所以,第二个e上面是第二声。&他握手的样子很亲热。不过,手背上有很长的毛。他居然也能讲中文。不过,结结巴巴,怪腔怪调。 &嗯,第二声,我记住了。& 中文他就能应付到这里,接下来,Ren&跟我说英文。他的英文流利自如,句法也很优雅,就是带着明显的法国口音。 &Alex说你会带我去雁荡山。& &Alex?& 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愣了愣,转头看沥川。沥川低头喝咖啡,然后抬头看我,半天,嘴里吐出两个字:&Middle name. (我的中间名)& 好嘛,一直以为认识这个人,想不到居然连名字都没认全。 我保持专业笑容:&雁荡山我也没去过,很乐意和你一起去。听说坐车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 &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呀。& &骑自行车去怎么样?可以减少大气污染。& &没问题。& &安妮,早饭在那边,需要我替你端咖啡吗?&法国人好殷勤。 &谢谢,不需要。& Ren&将我送到桌边,拉开椅子,我坐下来。 &&其实,每次外出吃饭,沥川都帮我推门、脱外套、拉椅子。做了无数次我也不习惯。 桌上的早点以西式为主,蛋糕、面包之类。很多东西的名字我都不叫不出来。Ren& 又对沥川说:&Alex,Leo, 马上要去工地,你们要不要先吃点草莓松饼垫垫肚子?&他说英文。 兄弟俩也坐了过来,各人端了一个盘子。 &当然得吃点。松饼太甜,沥川就不要吃了。&霁川说着,就把沥川盘子里的一个松饼拿到自己那边。随手扔给他一片黑乎乎的面包:&吃这个粗麦的,有营养。& 沥川的口味,其实很挑剔。粗麦面包肯定不想吃。他果然皱了皱眉,站起来,到旁边沙拉台去盛了半碟水果。刚坐回来,Ren& 就拿着叉子,把头探过来,一面观察盘子里的水果,一面摇头:&嗯&&这个不好,这个不好,这个你不要吃,还有这个葡萄,太甜。这个不行。这个KIWI好,维生素多。& 他把沥川碟子里水果叉了一半到自己口里去了。 &&这是一群什么人啊,我替沥川郁闷。 接下来,沥川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一个小包子,刚要张口,被Ren&眼疾手快地一把夺下:&上帝啊,这肯定是猪肉的!我检查检查。&说罢,将包子掰开,闻了闻,点头:&果然是。 Alex,你从来不吃猪肉的。对不对?你喜欢吃包子,我去问问服务生,看有没有蔬菜的那种。& &&我觉得,看这两个人的样子,我都要替沥川抓狂了。第一,沥川不是婴儿。第二,沥川能吃猪肉。那次他在我姨妈家,吃了那么猪肉饺子,还一个劲儿地说好吃呢。 &别去了,&沥川拦住他,拿起那片粗麦面包,&我就吃这个,行了吧。& Ren&笑咪咪地看着我:&安妮,你吃什么?& 我赶紧说:&粗麦面包。& 席间,为了照顾我,大家都讲英文。沥川一声不响地吃面包。倒是霁川和Ren&非常热情,不停地和我说话。问雁荡山,问温州的气候,问人情风土,问地方新闻,真是法国人,搭讪的高手。 我无所谓,陪着他们聊,全当练口语。 聊了半个多小时,意犹未尽,沥川先站了起来,掏出自己的blackberry,检查&to do list&:&霁川,陪我去工地。Ren&,我已吩咐人买了做模型的材料,裁纸刀、蜡烛、各种胶水和各种厚度的纸都是现成的。你有一个下手。对了,我的设计里,有几道弧形墙,做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你打算怎么做?& &能不能不是弧形的?& Ren&在旁边调侃。 &不能。& &有厚度超过1.5厘米的纸吗?& &有。& &交给我,我有办法。上次Leo设计了一个瓜型的椅子都被我做出来了,是不是,Leo?& &你是天才。就比沥川笨一点点。& &哎,我是doctor!& &搞建筑的人,笨蛋才读doctor.&这回,兄弟俩异口同声。 &这样不好吧,你们俩在一起就搞集团战,很不厚道哦。Leo不去工地了,留下来帮我吧。& &不行,Leo 要帮我画图。你一个人干,我给你找了下手。& &那么,说好了,Alex,你欠我一个人情。& &欠你什么?上次&&还有&&去年&&还有&&三年前&&& &好吧,Alex,你不欠我人情。下回我去拉斯维加斯赌输了,你借我钱就可以了。& &说到这事儿&&你上次借我的钱还没还呢。都几年了啊?& &Leo说他替我还了。Leo,是不是?& &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好说。对吧,沥川?&霁川笑眯眯的拍了拍沥川的肩。 Ren&忽然把头转过来对我说:&安妮,你喜不喜欢玩纸头?你来替我当下手,好不好?& &你的下手是绘图部的小丁。&沥川说,&安妮今天要翻译我画好的所有图纸。& &那你记得把图纸给我。&我公事公办地说。 &已经发到你的电子邮箱。& &我打不开CAD软件。能给我打印件吗?&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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