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事怎么就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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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是永远的进行时
离别是永远的进行时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网
每个人活到现在都面临过这样的离别,生离死别的东西。这个记忆只是你自己暂时埋葬了,或由于不善于描述,不善于留存,于是就付诸水流了。
& & & &主题:离别是永远的进行时
  主持人: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世纪文景这次举办的对谈活动。
  今天我们大家聚在这里是因为一本书《惜别》,借由这本书,我们今天要一起来分享一个生活当中永恒的共同主题,离别。
  我们今天的对谈嘉宾是《惜别》的作者止庵老师,编剧、策划人史航老师,作家张悦然老师。希望今天的对谈活动能带给大家一个非常难忘的下午。下面把时间交给三位老师。
  史航:我特别高兴我们这一次谈《惜别》的时候,除了我跟止庵之外,还有悦然出现,因为其实我们在上海书展谈过一次《惜别》,在杭州晓风书屋也谈过一次《惜别》,第一次是五个人,第二次是我们两个人,这次三个人,我觉得比较好的是悦然带来的是另外的视角,专业的写作人的视角,女性视角,年轻作家的视角,还有一个编辑的视角。
  我跟止庵谈《惜别》谈了三次,我为什么愿意谈到第三次,因为我觉得这个话题每次用尽全部只够挖到一个层面,当每次对这个话题挖出的层面一一惜别,被拽到现场之外,又觉得还有可说的东西。每次都在谈的过程中间唤醒了一些私人的记忆,还有些话要说。所以这一次我特别自信,我们不会是重复着以前的很多感受,因为止庵这本书是止庵写的所有书中间,我个人认为是最广义的一本书,比如说你可能不喜欢他写的有关庄子的书,你不用看了,不喜欢老子,不喜欢张爱玲,不喜欢周作人,他的某一本书你都不可以不买,跟你没关系。但《惜别》这本书其实跟每个人都有关系,你哪怕不认字,都跟你有关系,因为每个人活到现在都面临过这样的离别,生离死别的东西。这个记忆只是你自己暂时埋葬了,或由于不善于描述,不善于留存,于是就付诸水流了。但是这本书一出现,你阅读一下,他可能那一切又召唤回去了,一点一点的倒退回来,已经离开画面,一点点反转回来,让我们重新端详看这一切。所以说我觉得看这本书就像看自己生命中若干个截图一样,你们在网上可能看过我和止庵在杭州聊的,但这次我们会聊到很多新的东西。
  止庵让我开场白说得扣题一点,我们前两次讲座中其实有一个词是要跟大家汇报的,惜别族。我们有56个民族,惜别族是哪个族,它并不是第57个民族,是这56个民族中都有这样的人,惜别族已经渗透了任何一个民族,甚至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一些人叫藕断丝连,拿得起放不下。这样的人不管别的方面如何,在这一点是有共同点的。小学生写作文,我从公园看完画展回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们每个人一辈子都写过很多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是我们回来就平静了。有些事情不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是脑子略过,一下子就不能平静,好像不小心点了自己一个穴位一样。惜别族就是跟这个世界的好多事情有一个黏度,一旦贴到这上面,你得用力拽一下才能拽下来,而不是贴上,直接一撕就撕掉了。它有这个黏度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在乎相信的东西比较多,但这样的人往往比较自卑,觉得自己很磨叽,很黏糊,或者觉得自己不像别人那么能办事,那么拿得起放得下,这都是自卑。要是一个族的话语,以为自己是个怪胎、是个奇葩、是个极品。我们提出这个族的概念,像这样的人其实还有,这个大家又放心一点。同样这个族就像任何一个民族一样,他有图腾一样的东西,但这个图腾不是一个固定的东西,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人的那一个截图,每个是不一样的。就像每个人的QQ头像也不可能是一样的。所以说惜别族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惜别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我们大家都想念毛主席或者都喜欢张国荣,或者说我们都怀念托尔斯泰,那不叫惜别族。惜别族最大的特点,他们喜欢的万紫千红,五花八门,但他们跟那个东西的黏度是接近的,而他们有的人喜欢的是一个死去的宠物,亲人,或者一个灭亡的王朝,或者一片被拆迁的街道,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只要让人产生这种黏度和依恋,他就是平等的,不能因为说我怀念我家去世的猫,就觉得养狗这个人粗俗,不会的,其实是平等的。所以在这样一个族里,我想如果我们把这个当作一本书,但这本书的出现绝不是惜别族的元年,不定多少年了。我们可能有兴趣的时候,我们今天聊的结果,我们可能会再找出一些,那个书其实就是一个惜别族写的书,我们能往前倒很多,或者你回家翻翻自己的书架,可能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斩钉截铁之人、斩草除根之辈,但是你在自己的书架上还是找到了个别惜别族才会有的书,这是我个人的感受。
  张悦然:大家好,我好像有看他们在上海的对话记录,第一次看到史航老师提到惜别族这个词,就会觉得这个词特别的有意思,是很值得展开来谈的,在我的理解里面,惜别族可能就是像史航老师刚才说的,是一种感情的黏合度特别深的人,就像止庵老师和他的母亲,止庵老师和他母亲的感情,可能就连我们很多独生子女和父母的感情都没有办法达到这样的深度,因为止庵老师并不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我也问过他,我说你的姐姐还有你的哥哥跟母亲的感情也是这样吗,也有这样深吗?他说或许没有吧。就是说可能只有止庵老师和他母亲的感情能够有这样的深度。
  也许每个家族里面都会有这样的人,他是拣选出来的家族故事的记录者,在母亲离世以后,止庵老师说他有好几年时间都在想着要写这样一本书,他好像觉得他必须要把这样东西记录下来,然后他就开始翻母亲的日记,把一本一本的日记拿出来整理,让美国的姐姐把信件全部都寄回来,开始整理母亲的信件。他好像肩负着某种责任,这种责任就是他要把母亲的故事或者说在这本书里他提到的,因为母亲的故事其实就是这个家庭的故事,就是他与他的上一辈、再上一辈之间的关系,好像他有某种责任必须把故事记录下来,所以我想他大概就是家族里面拣选出来的记录者。我自己觉得作为一个家族里面拣选出来的记录者,应该会既觉得沉重,但是又会觉得荣耀,所以会有一种不一样的体验,这种体验希望止庵老师能够跟我们分享。
  也许每个家族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角色,有的人可能就像蒲公英一样,他就像种子,飘到很远的地方,在很远的地方扎根,还有的人直接在原来的根系上紧紧的黏合在上面。止庵老师肯定是后面一种,作为后面这样一种就是惜别族,也就是史航老师提到的惜别族。这样一种人我觉得他们就是天生的小说家或者说他们就是天生的说故事的人,因为所有的故事其实都是在我们的童年记忆里已经形成的故事。所有的故事其实都不是世界上新的事情,都是从母亲或者母亲的母亲来的故事。从这个角度来说,止庵老师他已经有了一个宝库。当他说我还有关于末我父亲的很多故事,我就会特别迫不及待想看他把那些故事也记下来,因为那可能是他作为惜别族的另外一个角度、另外一扇窗户、另外一个房间。
  止庵:谢谢两位的抬爱,我自己觉得是这样,其实假如说真有这么一个族,像史航说的叫惜别族,其实这个关系也不限于一个子女和父母的关系,其实是人世间所有这些牵扯,可能友情也是这种关系,或者师生之间也是这种关系,或者是更远的,甚至我觉得有些,刚才史航提到张国荣,其实我们跟他的关系,因为这里面有追星的成分。我记得在上海的时候,我们有一天突然看报纸说威廉姆斯死了,其实我对威廉姆斯一点没有追星的意思,因为他也不是那种肯被追的星,但确实觉得惘然若失。那天我记得我们正在做活动,我老有这个念头在里头,老出现他过去演的电影里的一些片断,这个人其实跟我毫不相关,但是不在了也是一件事情。就像我们当年读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的时候,他就说了这样的话,欧洲只要土地少一块,就是你的土地少一块,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醒。我觉得就是这么一个基本的关系,这个关系在我们中国人,我觉得从古代到现代,其实都有这么一层关系,我甚至觉得可能中国人对这个关系看得更重,或者说本来看得更重,比方说我在我自己写的书里面,我举了两个例子,分别写的两处,但我现在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有一种关系。孔子有一个学生叫宰我,当时孔子说父母死了要守三年的丧,宰我就说三年时间太长了,有点浪费,三年可以干很多别的事,他说一年就够了。孔子说你心安不安,他说安。孔子说如果你心安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对宰我来讲,他作为这个惜别族,这一年对他来讲是一个界限,刚才史航说的,他里面有黏合度,悦然也提到这个黏度,实际上这个黏度是什么意思,这东西粘上如果撕下来,它是个伤口,这个伤口不是一个膏药贴上,揭下来这有一印儿,它这一揭,把你皮给揭下去了,这块地方慢慢要好,每个人好的时间不一样,一年也是一种惜别。再举一个例子,在孔子死了以后,他的学生们为他守丧,在他坟上守了三年之后,按孔子约定就守了三年,三年以后学生就四散了。他另外有一个学生叫子赣,别人守了三年以后,子赣再守三年,对子赣来说这个伤口更深,他惜别的程度更重。我这个书的书名叫这个名字,其实这个意思说实话,我还没有达到它的若干分之一,这个意思比我写的要深得多,我觉得它是一个像深渊的那么一个东西,我只是往里面抬点头。实际上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东西,而且它如果拿人性来讲,恰恰又是我们人性里面最脆弱和最宝贵的东西。我觉得这个东西是每个人都不愿意触及,假如有这么一个族,这个族的人一方面为这种别所痛苦,但一方面又为这个惜,他们觉得这个东西是我的一个宝藏、一笔财富,你就有这个,如果你知道对这个别有所惜的话,你会觉得你比别的人多一点东西,好像你比别的人更看重一点。而且这个东西刚才悦然和史航都讲了这个事,这个事实际上是一对一的,跟别人没关,我们大家一块惜一个人的别,那不叫惜别,只是一个人惜另外一个人,这才叫惜别。甚至我觉得我的事情别人根本不能分享,别人的事情我也不能分享。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比方咱们看见马航370飞机掉下来,说死了多少人,对我们来讲是一个数字,挺难受,死这么多人。可是对具体那个里边的关系来讲,那是他们家的全部,那是他一生最大的一件事,对我们来讲,慢慢这件事情开始是个谈资,以后大家都不谈了,这事没有了。但是相关的家人来讲,他是一生的一个事。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情,他是一个别人不能分享,而自己又没法承受的这么一个关系,这个关系就是我们人和人之间的最切近的关系。这里边其实分成好多种,但是最重要的可能还是我称之为叫垂直方向上的血缘关系。比方咱们看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他所有的电影里拍的都是这种的,他最看重的就是父母和子女特别是女儿,因为儿子他单独还可以成家,儿子是在自己家,女儿实际上嫁出去,这个关系就没有了。他最看重的就是这种关系,他认为这种关系构成一个人际关系最根本的部分。我是觉得以前我看这个电影,我是觉得好,但是在2008年北京开奥运会的时候,当时我母亲还在,每天晚上不想看奥运会,所以每天晚上看一部电影,一共是13部,看完之后奥运会还没完。当时我以为我很懂,确实我不太懂,等我母亲不在之后,我重新看这个小津的电影,我就知道这个关系有多深,在小津所淡然描述的父母和子女之间垂直的血缘关系有多么深厚,而且这种关系确实构成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关系。我是觉得写这么一本书,确实从我本意来讲根本不想写这么一本书,最好是没写这书,可是我觉得写出这本书,其实我觉得我是特别爱惜这种关系,我觉得这种关系它确实构成我人生的一个重要的支柱,但我也相信天下人还有其他的别人也是这么看,所以我觉得才能跟大家一块在这个地方取得一个共鸣或者取得一点契合。
  史航:我当时看这本书的时候,我打过一个比喻,我说自己,因为我也是父母上个世纪过世的,一直写点小文章,没有想专门写一本书,可能自己心里没有一本书这么大的东西要拿出来。但是看完他这本书,好像我就愈发可以不写了,下雨天那有一把大黑伞,我到那躲着雨,我不用自己再带一把伞了,这是我当时一个感受。后来我在想,其实我们很多人,咱们说惜别族,有的人他是别离族,但不是惜别族,他没有这个惜字,没有这个竖心旁,没有这个心态的话,他是幸运的。但是这个幸运中间,他的人生又有一种买椟还珠之感,他历经生活中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他就熬过去了,或者他都没有熬就过去了,这样的一些人。我不是这样一些人,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在想这本书的意义,后来我想以前我们大家这样看玩笑,如果一个特别难熬的电影或者话剧你去看了,这就说你当了一回神农氏,你去勇尝百草。但是后来想,在上古的时候,很多人打不着野味的时候都在抓草吃,也有人中毒,也有人死去,为什么他们不叫神农,而只有这个炎帝的神农叫神农呢,那是因为别人吃完了,吃好吃坏就这样了。神农氏他跟别人说,这个可以吃,这个不可以吃。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神农氏可能是最早的被拣选的记录者和宣讲者。
  每个人都有过悼亡的经验,丧妻的经验,丧偶的经验,丧子的经验,离别的经验,但写出一本书来就不一样,因为这个可能对别人有所支撑帮助或者映照,这个是这本书的意义。所以上海书展说它是一本提醒之书,而这个提醒,就像你刚才说的小津安二郎的片子,你中间有一个片子,我忘了是哪一部,就说老伴得病了,老头就跟孩子商量病情怎么样。
  止庵:《东京物语》。
  史航:最后说完就说那可能只能这样了,然后那个老头突然就说这句话&是啊,这就完啦&,我老伴病了,没法治,这就完了。&这就完啦&这句话是我最新一次读这本书中比较刺痛我的一句话,你又提到元稹的诗,&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我坐这想想你难受,我也替自己难受,一百年又怎么样,说一百年,原来就这么长,就像说货币贬值了,一百块钱原来是很重要,二十年前,现在说一百块钱,就给我一百块钱啊。百年,尤其突然我们心里一种贬值,原来就这么短。这个特别有意思,我们心灵的长短,以前有一个定义,但突然说,这是跟你爱人最后相聚的半小时,就觉得半小时怎么这么短。但跟领导在一块聊天的半小时就觉得很长,这是个相对论。我们会发现我们心中的长短,最后明白,我们以为短的很长,以为长的很短,这些经验都。在这本书里我觉得不只一次像划一根火柴一样,把一段你曾经有过的感慨,但又不知道放在哪,满墙没地方可挂,就堆在墙角,结果你每次出了屋子,几百天都没有看到。今天一划,墙角那堆东西想起来了。以往我们经历人生的悲欢离合的那种感触,我们堆在自己的墙角,也可能到我们死了,这个屋子拆迁了,墙角的东西都没人凑过去看,直接就给炸毁。但是这这书,你在自己生前,看看自己生前更早一些时光积累的感慨,这些感慨就好像有所复活,这个是挺好的一件事情。要说每个人都是个记忆的容器,有时候可能一个人几代单传,他记得上边的祖先,但是过后他没了,这个容器就没了,不管别人倒的是酒是茶,就全没了。肉烂了本来是在锅里,锅可以回忆这个肉,但锅都没了的话,肉就别问了。所以说我们要尊重每个人,每个人是个特别重要的容器,你们记得的东西,不跟别人说,那些东西就是在你这,你要没了这个东西就没了。每天我们就感觉好像不断有人拿剪刀在剪很多条线,说话几分钟有很多条线彻底剪断,有些记忆到此终止。所以这样一书是一个提醒的书,也是一本非常及时的书。所以止庵兄在这里说,有的时候以生死为代价才能了解生死,要么自己历经生死,要么历经亲人的生死。我想起我那么喜欢看金庸,我初中就开始抄金庸的前言后记,当时金庸的《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他说我原先不明白一些感情,比如谢逊听到他干儿子死了,他很悲痛。还有在武当山上张三丰自己的徒弟,形同父子的张翠山死了,这两次,一个耳听,一个目睹,那个悲痛都写得不够,为什么,因为那时我还不明白。他就这么一句话。后来很久,我读《金庸传》知道,金庸当时在闹离婚,长子在另外一个城市自杀了,一个父亲知道儿子死了,这个事情是你经历了你再写,不经历就没法明白。所以金庸那句话我也是很晚才懂,到现在我才明白。止庵这个书也是一样,他可能让我们遗憾的东西,以前要兜一个很大的圈子,要花这么长时间,现在这么短时间就知道,有些事就来得及挽回,来得及回忆,甚至家人还在世的时候直接就可以聊,不用说等到故世之后托梦。所以&提醒&这两个字其实是挺重的两个字,也是我对这个书很重的褒奖。
  张悦然:我觉得止庵老师这本书确实是,也让我们看到一种如何去处理痛苦的态度,就像他在书里说的,好像死亡是一个潮水一样,我们看着这个潮水为什么要急着离开,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再坐在这里静静的多和它呆一会。其实经常我们会为了出于对别人的关心,希望他能够节哀顺便,能够早一点走出阴影,可是止庵老师他的态度,他用这本书想说的是,我能不能在阴影里面多呆一会,你们别管我,让我在这个阴影里面自己多呆一会。可能当这个痛苦它确实在那的时候,也许最好的方式并不是说去驱赶它或者无视它逃避的它,而是说我就在这个痛苦里,我就沉浸得更深一点,我就更完整的和它呆在一起。这种经验可能也是一种非常难忘的也是非常珍贵的人生经验,正是这种经验才使他写了这样一本书,所以在看这书的时候,是特别绝对的是特别彻底的感情,你会感觉他把关于死亡关于惜别的各种角落里的所有的这样的他能够想到的东西全部都记录下来,你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就会觉得,那可能是用了三四年的时间,但是每一天可能他都在想这件事情,然后都在记录自己的感觉,都在看到他所有的阅读所有的电影里面的任何的东西,他都会和自己的感情有一个映照,有一个对话。他把所有的这些东西全部记录下来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他关于四年里面如何和阴影,和这片痛苦去共处,去一起生活的这样一个经验。所以在看这本书的时候,虽然是关于痛苦的,但是真的看了以后,我觉得对于很多有惜别经验的人来说,又是非常有治愈疗愈作用的,因为你会觉得有一种补偿的感觉,非常的温暖,里面很多写母亲的段落,也是让我会觉得说,如果是我们其他人的话可能没有那么有信心会把这些东西全部写下来,我们可能都会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说,这些东西有价值吗,只不过是我母亲的一些日记,我母亲就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些日记真的有价值吗?我觉得这是因为止庵老师他和母亲的这种感情之深,他的痛苦之深,所以指示他对这些日记的价值有一些明确的确认,他知道这些日记的感情就在里面。止庵老师自己的感情就在里面,所以他记录下来这些东西,和这个日记加在一起,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他和他母亲的一个对话。所以我觉得看这本书的时候确实会有一种疗愈的作用。 &&page&
  止庵:我觉得他们两位说得很好,但是我们假如站在一个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因为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写的书真的不太好意思说我自己写的书,假如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假如有这么一个族叫做惜别族,我们站在这个族外面怎么样来看这个族的人。我觉得其实一个就是心同此心,第二,我觉得可以多少有一点理解,人生是有一些东西,应该留给这个族。我第一次对这件事情有感受是在1972年,那时候史航老师1岁,悦然老师还是负的岁数,我到苏州去,我看街上贴着一个纸,有一个人骑自行车违反交通规则,他写的一个检讨,贴在街上。他说我带着我妈,走路的时候我骑车带人,结果把我妈摔死了,然后写了一个检讨。当年读这个,现在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非常难受,我觉得一个人甭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把他妈摔死了,还要写检讨,还要贴在街上,作为警示。我当时想,人跟人之间,那时候我还特别小,才十几岁,人和人之间有这么一个没法触及的,我当时想不清楚,就我觉得特别可怕这件事情,写得字也是工工整整,还有签名,还有摁的手印,贴在布告栏里。其实我们站在一种关系以外,这个事情不是我们的事情,其他人也应该对这事情有一种敬重。在这个书里我写的,其实古代人关于这个事情有两个特别好的,自己家族死了人应该节哀,其他人家死了人应该尽礼,你把这个礼节尽到。但是我们世界确实有一种感觉,不论自己还是别人的,对这件事情慢慢大家都变得比较不把它当回事。我们经常看到,比方说在电视上或者新闻里看到,比方说母亲或者父亲告不去养护他的孩子,或者这孩子去告他母亲告他父亲,或者是家产的纠纷等等,我觉得这个不是简单的一个世态炎凉,确实我们把一个特别要紧的东西从我们生活中放出去了。
  我以前读了好多先锋派的书和现代派的书,我都觉得我自己是一个特别现代的人,我觉得很能理解各种反叛和各种叛逆,这个世界所有的破坏秩序的东西我都能接受。但是当我写这个书的时候,我确实感觉到我还是一个很老派的人,我还是觉得人世间有些东西是觉得珍惜的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它构筑我们原来生活中的一部分,这部分在故者他活的时候不太觉得是一回事,不在了就成为另一回事。这个书里面我写到我母亲很喜欢看推理小说,有一个朋友前几天给我写说,有一本书叫《生命最后的读书会》,他说你为什么不把你那书写成这样,我赶紧买这本书看,我确实在我母亲生前,她看的书我也跟她看,聊天,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记下来当时她说什么。所以我现在根本就记不住,除了看她日记里有些记载,当时我并不觉得这些话很重要,包括她喜欢看推理小说,我去给她买书的时候,我根本没觉得这个书,只是她想看,我就给她买,我也不知道这书她爱看不爱。后来她去世,我看她写日记,她说病已经很重,她说这本书其实我不应该看,不太好看,浪费我时间了。后来我想,我为什么不在她生前好好我先去挑一下,我先看一遍。所谓的这种关系,确实这个价值其实是必须得在丧失以后才知道这东西有价值,比方咱们有的家里搁的一个花瓶,平常不当回事搁在角落,突然一天打碎了,然后买一束花不知道往哪插了,想起这花瓶的好了,有点像这个意思。我觉得所有的这种关系,其实从我个人经验来讲,咱们说得很珍惜很宝贵,这都是没有的,以后才明白可以保护。有这关系的时候,我真的平心,我可以坦白跟大家说,我真的没有觉得这个关系有那么宝贵到好像他要丧失的宝贵,我是挺看重这个关系,但是没有好像他要不存在的那种宝贵。我觉得史航也有这种体验,实际上这个东西,所谓的惜别,别了之后才知道惜,但是没别之前恐怕很难自己感受到这个惜。
  史航:好多时候人做一个恶梦,就是最后一个机会。当初我妈妈让我买那本书,我忘了买了,我梦见我买了给她了,而且还是个精装本,我还很满意,我还说你赶紧看吧。其实我看《惜别》这个书的时候,我很关心你记录那些跟母亲有关的梦境,因为这个梦境都是母亲去世之后止庵梦到的事情。我后来在比较,你那个心理我也特别能感受,你说扫墓的时候看到别人家里老人的墓碑,他妈妈享年多少岁,他爸爸享年多少岁,习惯性的就要加减法,这个人活得比我妈妈多三岁还是少三岁,别的情绪不好说,但我就是习惯性会比这个东西。就跟祥林嫂对她的孩子也说,我们家孩子要长起来应该这么大,看人家是有,怀念自己是无,会下意识对比。我觉得我的对比不光是岁数的对比,还有这个梦境,这种梦我也做过,那种梦我没做过。我记得里面有一两个梦,一个说到妈妈在竹椅上坐着,一看,你还在吗,你是死了,可你也在这,那死还行,不是特别可怕的事。当然如果我们现在在光天化日这样说,那当然是可怕的事。而那一刻我们自己偷偷在修定,就拿一支笔,擦一擦,没事,然后还是坐在这。可能我跟他说三句,以前他能回我两句,现在我说十句他能回我两句,只是这个程度的区别。比如有两次,一次跟妈妈在街上走,突然因为什么事生气,妈妈就先回家,然后你马上跟着就说,您走慢点,您身体不好。吵着架,生着气,告诉她说您走慢点。而这一件事是孤立的,然后又看到妈妈另外一件事,跟他说,你别着急,你说慢点,妈妈跟孩子说你说慢点。孩子嘱咐妈妈走慢点是孩子的牵挂,妈妈嘱咐孩子说慢点,因为我跟止庵兄认识这么久之后,我们经常在一起说话,我一直印象我说话很快,他很慢。突然想,他也有快的时候,他也有在他妈妈的分寸判断来说觉得说话快。这个我觉得特别重要,止庵兄在书里有一两处提到,说我是母亲去世后半年才认识史航,我就想这个半年到底是个多长的距离,因为我就在想着,我认识止庵如果在他刚刚丧母两三天还是半年,都是不一样的,我就在想说,止庵着急一点,脾气大一点,说话快一点的时候,我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因为他跟我没有什么可着急的,而且他的修养也越来越好,说话自然越来越慢。可能止庵二十多岁更着急,更容易生气。而这一切就像是那边那个黑板上每次挂着孔乙己的酒账一样,突然有一天还没来得及复制,就说我没有存到手机里,存到云端,没有这些转存手段,突然一来,那黑板给抬走了,那就抬走了,剩下比的就是一件事,关于黑板被抬走,这个墙壁的空白记忆且看你还能记住多久而已。
  以前老说惜别族,我说那概念说藕断丝连,现在我觉得更滑稽一点,我们每个人一个很滑稽的印象,我们是一堆拔丝地瓜拔丝土豆,我们就是抽这根丝,到底能抽多长我们在想,但突然断了,断了之后我们就拿凉水这么涮一涮,就这么长。我估计这个事这本书这个人也就这些,这些最后也会吃掉、消化掉。人真是活在过程里,只是这个过程你如果知道的话,过后的遗憾就会少些。就像有时候你写你那个做梦,说这回睡得甚浅,知道是在做梦,但不愿醒,想跟母亲再呆一会。我其实真的觉得,因为止庵兄也说,这些梦当时差点删掉,后来朋友说这些别删,我觉得这个妈妈的信、妈妈的日记跟妈妈的梦,这些不是本来止庵的文字中有的东西,是这一次离别单独赋予了三件事,要不然你这书里永远不会引用妈妈的信或者妈妈的日记。这三样东西我觉得还是比较妥帖的你把它安放的,我作为一个读者能感觉到,这么大一个沙发根本抬不进来,那我不拆墙,我还是把它给放进来了,这个是你写这书特别辛苦的,怎么把他们放进来。
  张悦然:我也觉得这本书里面后面关于梦的记录是特别精彩的,它精彩就精彩于它的平淡。其实我觉得真的把一些梦都记录下来放在书里面,就跟前面把那些日记都放在书里面是一样的,因为这些梦又过于平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所以就会说是不是应该把这样一些梦放在里面,还是说把感情更强烈的真的发生什么的梦放在里面。但是这些最平静的梦和之间的日记就好像形成一种呼应,你会觉得在最后读这些梦的时候,确实心里特别难过,好像又感觉到止庵老师家里和他母亲的那种日常的生活又继续了,没有切断,好像又在那边像留声机一样响起来,然后那个画面又开始继续了,他又开始和母亲晚上一起看电影、说话,陪母亲去超市,所有东西好像都在这个梦里面得到了一个补偿。后面还专门提到说见到史航老师,母亲生前没有认识史航老师,也来访了,和止庵老师的母亲认识了。这部分梦会有魔幻的东西,但是同时又日常平淡的就像小津的电影一样,让你觉得就是前面的那种日记的延续。我觉得梦的这部分,其实也是像前面日记的部分一样,也是母亲的一种完成,母亲和止庵老师一起完成梦的这一部分,他们在梦里面,一起把这个生活继续往前过下去,修补,然后延续,有这样一种感觉。所以会觉得这部分可能是这书里面特别不一样的一部分。
  止庵:这个本来我写这个书的时候是没有这个部分的,我以前写日记都写很简单的,就像今天下午到单向街做活动,就完了。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开始写很长的日记,其中我晚上做一个梦,第二天就记下来,也是记得很简单,但是有好多就忘,忘了就写忘或者根本不记。这个书快写完的时候我就想起有这么个东西,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办,我就把它都从电脑里粘出来,发现有一百多个这样的记录,我就发给我的一个朋友叫谢其章,他是一个藏书家,我说你看看这东西有意思没有,他说有意思。后来我说是不是应该删减一下,挑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搁里头,他说如果你删去一个就是假的了,后来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就没有删,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东西有点奇怪。后来交给出版社,特别感谢这个书的策划编辑张铎先生,他说这是最好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反正就保留下来了。但是写这个书,我觉得没有想到什么不能说的,也没有想到是不是本来没有的应该说进去的。我觉得刚才悦然说了一个特别好的,经历这么一件事情,假如不记录点觉得心不甘,比方墙上挂一个照片,挂久了摘下去,墙上有个印儿,这个印儿我觉得还是应该留在那,时间久了,最后墙没有了,拆了,但是这个印儿不愿意急于把它抹掉。我自己觉得这种记录,其实说实话,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认为这个书开始我也写了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这个人不存在,所以写这个书对于故者来讲没有任何的意义。对于我来讲,我本来认为是写这书是有点意义,但是我写完之后发现完全没有,其实也没有意义,也不能帮助我什么事,只能靠一个事情,就是这个时间可以慢慢的,使我慢慢淡忘这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讲也没有多大意义,可是这个书我还是觉得有另外的意义,我希望,刚才我说了,大家隔着这个生死之后,感觉到曾经存在的生,曾经存在的生者跟你之间的关系,这种珍爱,我还是觉得假如这个书能够帮助大家,能够在这个人还存在的时候,大家可以相处得好一点,假如这个书能起一点这样的作用,那我认为我真的,我活到现在其实对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贡献,假如说这个书能起到一点这样的作用,使得大家能够在生前重视一下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在杭州的时候,史航说的,你这叫惜别,真正应该叫惜聚,惜别的惜是惋惜的惜,惜聚的惜是珍惜的惜。假如能够使得我们对于这个聚会,人和人相遇,有一种关系,比方现在我和史航、悦然都是很好的朋友,至少现在我觉得我应该珍惜跟他们两位的交集,也珍惜今天,各位都是不相识的朋友,应该珍惜这个关系。人跟人之间假如能够在没有丧失之前,能够珍惜点这个关系,我不敢说这个世界变得多好,至少我们自己来讲,将来少后悔。
  史航:其实我看书以后,你引入了一个书里头说,丧失,你要是通过别人的著作,是一种借来的懂得,如果不是借来的懂得,就得是自己赢得的或者是挣钱那样挣来的懂得,挣来的懂得就是真得挨一刀挨一棍子才知道棒子打是这种感觉,刀砍是这种感觉。书其实我们阅读都是,包括今天大家来听来聊,也都是借来的懂得,我们就是大家借来借去,都不是说自己真正赢得的懂得。经历这个事,是非经过,这种东西文字也就是能做到这些,能借你到这个地步,你要懂得,我手可以伸到这,剩下的你来够,我不能送到你面前去。所以阅读这个书也是很微妙的事情,不一定辛苦,但很微妙。我读这个书,因为我收到书已经若干天了,我老在读第一章,后来我想这个书必须一口气读完,在什么场合,那一天我什么事都不干,早上七八点钟下楼,找到别人的一个院子,我完全不熟悉的园子里,在那个时段里坐着,而且后头又跟着下雨,我就觉得今天适合把这个读完了。我觉得这种东西,你自己经历一些,就跟划火柴,我买火柴,我要知道哪根好不好使,划一根这根好使,这根可以,放这,但你不能买了,因为它已经消耗完了。这个难得就在于每一根你都可以检验,但检验完就废了。丧失也是这样,你不经历了丧失,你不懂得珍惜,但是你经历了丧失,你还珍惜什么。我经历过父亲的离别,经历过父亲的离别,我好像生命中大的离别都经过了,我好像略通离别之学了,但是这个略懂还有用吗。其实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很扫兴的对自己说,你说因为这本书就能够挽留住,其实挺难,我们是拿一个筛子去筛水,我们可以因为读书,这个网眼越来越细,但是不可能留住这个水,只是筛得更湿漉漉一点,水流得慢一点。人生最后一切都是聊胜于无,我们每次聊的时候,不光是为了让你们有,也是我们每次在想,就像每次在攀登一个高峰,想着这次我们有没有可能再凿下一些东西对自己是有用的。我跟止庵的性格区别很大,前一段&冰书挑战&,他对这事不感兴趣,后来由于这事越来越泛滥,我慢慢也开始理解一点他的不感兴趣。一开始我觉得聊书这事挺高兴,我就说另外一个类似这样的清静,止庵兄的意思是说,任何一个你假设情境中的东西,我都不太感兴趣,因为我不是要在那个情境中才能说话才能选择才能筛选。但我后来想到死亡,比如一个人死后复活,回到那个生活中,一日复活。咱不说死亡,说一个人在监狱里突然假释一天,过年回家或者这类的东西,像苏联电影《两个人的车站》,突然给你假释回去一天。如果我们从离别,生离或死别中间,那个人假释一天回到生活中,这个虽然也是一个虚拟非常强的假定,但这一天到底能干吗,我说这个东西不是为了真的说俩小时看电影,一小时聊天,完了三个小时到野外,这么排没意义。我是想通过这个假设说明一件事情,真回来24小时,其实我们也找不到最好的方案相处,我们认识到自己的无力和提醒之后也无效无能的东西,即使把我最思念的逝者放回面前,我没法填满这24消失,没法有效的诚心诚意的度过这24小时,甚至我可能会想,也可能到16个小时,差不多了,要不早点回去。其实你没有办法做到长时间的珍惜和得体的合情尽理的真心的无保留的相处,这个我特别能理解。止庵兄我看了以后我也很难过,也想起自己的一些事,比如今天我知道妈妈身体很不好,今天该去了,可能两点该去了,但是拖拖拉拉,忙点闲事,两点半才出发。为什么呢,我也知道时日不多的感觉,但是有点逃避感,这些东西,其实文学有时候就是把这些东西告诉你,人是有这样的心情,人的软弱、逃避、回避,这些东西,它未必好,但写出来总是不坏的。我们已经谈了两次《惜别》,我要再看到一些琐琐碎碎的优点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止庵:刚才史航说的就是一个怎么相处,怎么跟亲人相处的一个问题,我觉得不同年龄的人真的不太一样,我先说说我这个年龄的人,我觉得我比他们两人大很多,老拿我跟史航相提并论,其实根本不是一辈人,我死在他前,悦然将来可以写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录。我觉得我这个人已经很老了,我是1959年生人,我们这一代人跟他们真是不太一样,我们这一代人,前两天有一个人问我,说你这是什么,我说我这是不能承上也不能启后的一代,我有文革前的记忆,上一代有很多地方跟他们是相通的,但是上一代人有好多地方我又是不能接受的,他们比方说投身革命,比方说一辈子奉献,我是肯定没有这个奉献精神。比方说突然说,虽然我都50多岁了,让我当兵去,我肯定不去,我肯定说我这腿瘸了,或者我说突然半身不遂了,我肯定不干这事。或者说当年比如我哥哥姐姐说上山下乡,不让去还写血书要求下乡,我根本不可能,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跟他们对于上一代人这方面我根本不能接受,他们很痛苦的转变,我没有这些痛苦。但是我跟下一代的人,我觉得有好多地方,我今天走在路上想,比如比悦然还年轻的人,有什么不同,除了自拍这一件事不干,剩下的事我都能干。除了这一件事,我觉得他们能干的事我都能干。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比较容易跟上辈人,我以前有父亲有母亲,他们都不在了,我理解他们经历过这种经历,包括他们的错过的东西和他们丧失的东西,我都能理解。但是我没有孩子,比较遗憾,但是假如我有一个小孩,我也能够理解他,包括他自拍,让他拍我不拍,但是我可以给他买一个很好的手机,说你这个不清楚,给你买一个像素高的,我也可以做这个事。我觉得对于我这一代比较容易跟亲人相处,是特殊的一代年龄,我想听听我们年轻的悦然怎么想的。
  张悦然:我确实也觉得,止庵老师是1959年生,因为我父母是50年代中期生的,我就觉得止庵老师跟我父母亲不是一代人,我观察过很多年出生的人,我觉得他们还是能够跟得上时代潮流,你会发现他们普遍都会使用微信,其他就像止庵老师说的,还是能跟得上步伐的。其实在我们之前跟止庵老师谈到这本书的时候,我也会说,我特别羡慕这本书里他跟他母亲的状态,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聊电影,可以一起聊书,可以有两个人共同的精神的仓库,他们一起建造这个仓库,这个仓库是属于这个家庭的,他们每天读的书都放进去,我觉得这种状态对我来说特别羡慕,觉得是好像一种理想的状态,我跟我的父母我觉得是不可能的,我是出生在80年代,在座很多年轻的朋友可能也有这样的体验,跟父母的代沟特别深,跟父母的精神上可以共享的东西特别少。我觉得没有信心说在我的家里选择一般部电影说这部电影一定是我爸爸会喜欢的,我真的没有这个把握,我觉得我没有那么了解他喜欢什么,或者说我更确定说我稀罕的东西可能就不是他喜欢的东西。可能他也没把握,所以我们渐渐就不做这样的分享的尝试,所以渐渐的我们就不会一起去看电影,不会谈到我们最近看的什么书。所以我不会觉得止庵老师他在这本书里写到的那种状态,是特别迷人的,好像一个家庭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会觉得这个问题在中国特别严重,在西方还是会常常看到在书里面,子女遇到一些问题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个问题跟父亲跟爸爸聊一聊,就像朋友那样聊一聊,是特别好的,或者他们可以通过一起阅读一本书,一起交流一个电影,好像能够探讨一些问题。是不是这个问题在西方,可能这种代沟就不是那么严重,他们的家庭生活可能就会比我们要有更多精神的部分。我常常会觉得我们的家庭生活里面更多的就是日常的琐事,真正关于精神方面的交流是特别少的,这种精神方面的交流,甚至是有点我们会觉得有点做作,或者说有点不真实,真实的就应该是那些柴米油盐的事,就应该是那些最琐碎的事。我会觉得止庵老师在书里面写的他和母亲的关系,好像提供给我们一个中国式的理想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两代人也是可以有共同的电影、书,所有的这些东西的一个宝库,随着时间的累计,到母亲去世的时候,这个宝库就遗留给了止庵老师。所以说这种经验,我觉得我这代人是没有的,我不知道史航老师会有吗?
  史航:我也不敢说这代人,我1971年出生,我爸爸是大学教心理学的,妈妈是个大夫,我跟父母的关系,他们的书对我有用没用,当时很遗憾,因为我妈妈的书是医学的,我都不感兴趣,我也不像同龄人那么急于看到男女生殖系统,最后页没去翻那些书。我爸爸心理学那些书我都觉得很难看,苏联的那些心理学的书,所以我都是跑到朋友家里,因为他爸爸比较幸运,他爸爸是法律系的,他家充满了各种案例,我就看杀人、强奸、抢劫,觉得很过瘾,我没读格林安徒生之前我读的全是案例,所以我对生活老是截图式的这样的印象。我后来觉得,我很晚,因为父亲1991年去世,母亲1997年,后来慢慢我找到一些书,发现一些我买的书,我爸爸可能没看,但他包书皮,里面都替我写上名,史航,几年几月。我就觉得他看这个书了,他可能不感兴趣,但是他就做到这一点,就跟你说买自拍手机一样,他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能特别领略的,关于电影的记忆,我爸爸那时候他们吉林大学偶尔职工的福利,看一两个香港录像,80年代放映的什么《达摩密宗血里飘》、《万法归宗一少林》,唯一好一点的是有黑泽明的《七武士》,我爸看完一个就赶紧回去跟我讲,爸爸平时对我很严肃,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分享了,尽可能讲细节的时候,讲得又很土,但又很激动,我被他的情绪感染。我觉得在这一刻,我们俩本来离得很远,因为中间有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啊《万法归宗一少林》这么一个电影,我们都往中间够一下,父不父,子不子,大家变成两个香港电影爱好者在这聊一聊,当然肯定不如止庵和他母亲看电影那么纯正的东西。很粗糙,但这粗糙的东西对我来说有一种挺好的印象,这样的电影大人们也是可能喜欢的,这个让我放心了一点,我有一点怕长大,怕长到我爸这岁数完全不喜欢这东西,他也是那样,我有点放心了。再有,因为到很晚的时候,我开始当电视剧编剧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去世两年了,我妈妈还看了两部戏,她每次抱怨着表示鄙视的时候,她会说一些细节,这也是一种印证。其实真的能够一直跟父母子女一起看一个片子非常难,我就想起杨绛先生的《洗澡》,我特别喜欢看那个小说,而不是钱钟书的《围城》,他俩都写得很好,但我觉得《洗澡》比《围城》温暖十倍,就因为姚太太跟她的女儿,母女俩一对福尔摩斯迷,经常八卦点别人。最近杨绛先生又出了续集,《洗澡之后》,一个小薄本,我也看完了,他也没写他们一块看推理小说,已经看完了,可以用推理小说来检查大家,来聊别人,我觉得这种闺蜜感特别好,这种东西让我觉得不是每个家庭都很均匀的拥有这种东西有的家庭可能很多的想那些,而另外一些家庭可能匪夷所思的想这个事情。我记得1988年来到戏剧学院,我的同班同学有一哥们他当时很侥幸的找到一盘录影带,那个电影叫《美国最后的处男》,这个电影我们都很重视,我们大家都围在宿舍里看,拉上窗帘看。看完之后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女生,北京的一个女生,去她家看,她家也有录像机,结果出了一个事故,突然那个带子就卡在那个录像机里拿不出来了,最后到她父母已经下班了还拿不出来,他只好仓皇地走了,然后嘱咐那女孩看什么时候能拿出来就赶紧拿出来。结果她爸爸来的时候三下两下就修好能用了,然后她爸爸没有让拿出来,看看你们在看什么,后来导致那个男的再也没敢去那个女孩家。两代人看片的经验只有这么短暂,就是这样的。我觉得共同看推理小说,我记得当初鲁迅给他妈妈经常买小说,但是她不怎么看,鲁迅比较忙,你比他闲,所以你还能够说我们共看一本书,陆续看完,大家有一个交流。鲁迅可能只能同他妈妈问两句,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我觉得这种,一般来说同辈人之间帮你买,推进书,其实又是一种亲热,又是一种侵犯和冒犯,我强行觉得这书好,推荐你,给你买一本送给你,就挤占了你的时间。但是垂直这个关系,当初父母给孩子随便买的书,很可能影响他很大一面,而孩子给父母买书又是非常微妙的事情。我甚至觉得孩子给父母买书,或者找盗版碟,这个时候父母像孩子一样,因为他们离世界远了,孩子走南闯北,把世界某些东西拿回家里,这是个非常奇妙的记忆,也是这个书里头我比较爱来回看的一些段落,因为有了一些关于离别的彻底撕开的记忆,看一次就知道,那段,我知道那事,我翻下一页,但这些我会来回看,尤其提到对具体电影和小说的看法,因为我不认识止庵的母亲,大家会想,他怎么会觉得那个小说好看呢,太奇怪了,这个印证也是特别好玩的事情。所以我跟悦然同样对这个书里面的生活有一种羡慕。
  止庵:其实跟父母一起看碟或者看书,这个可能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有些人比较忙,或者父母也不愿意,有时候也看不到一块去。我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我母亲本身是一个比我爱看书多的人,她手不释卷,比方侦探小说,她年轻读过一个人,她开始忘了名字,后来突然想起来叫范达因,然后她就跟我说,你给我买这个人的书,因为我小时候看过这个书,还想看这个书。我给买的时候,她就很高兴把这事写信告诉我姐姐,这人叫范达因,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就是看他的书。我有一个朋友是翻译家,他给我母亲买了完整一套书,一共85本,说用多长时间看完。我说你看侦探小说怎么睡觉,它是有情节,她说侦探小说开始都是东拉西扯,开头都是一些废话,她说我睡觉之前看的都是这个,等到快紧张的时候我就不开了,白天再看,她有这个乐趣。我们一块去奥特莱斯,这地方很大,就走散了,走散之后,她一会就找着我了,我说怎么这么容易就找着我了,她说老看侦探小说就能猜出你走哪条路线。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读者,关于侦探小说也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她就是热衷这个事情,包括有一些写法不喜欢,瞎编的,或者里边突然出现神怪的,她马上就说,这个书不行,这个作家推理的功能不健全,他编得不圆。现在回想起来挺好玩,但是这个书,有时候她看一个书很好,她跟我说,她突然说不能跟你讲,跟你讲以后你就不看了,所以我不能跟你透底。我觉得特别奇怪,我在家里看书也是互相不透底,这些阅读经验是挺好玩的事情,但真让我写一本《生命最后的读书会》,我也写不了,因为没那么严重,都是一般的事情。看碟也是这样,我母亲是一个影迷,看电影看到什么程度,90年代末的时候在小西天办了一个日本电影展,我们一大帮人都去买这个票,日本电影比较沉闷,结果同去的人一天少一个人,一共是五天,第一天第二天就开始有人不来了,最后就剩下我们俩人了,本来是一个团体,就剩我们俩人坚持看完,每天看完坐车回家都12点了,回家她还跟我讨论今天这个电影怎么样。我觉得她是有这个兴趣的人,讲这些没多大意义,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子女,如果父母有一些他个人的兴趣,其实做子女的,就像当年父母对小孩,比方一个人生了一个孩子,说突然发现这孩子有一种禀赋,他这孩子对音乐有兴趣,那就赶紧培养他学钢琴学小提琴,孩子对色彩有兴趣,培养他画画。其实我觉得到了一定年龄这事可以反过来,当你发现你父母在哪方面有兴趣的时候,作为子女应该去有意识的,甭管是迎合也好,还是为此付出什么时间、精力或者钱的代价,尽量去让他满足,因为等你发现到这点,一般的父母都是年事已高了,他退休以后,也没有多少年需要你去付出代价,尽量让他们能够,我个人的经验,尽量去跟他保持一样的兴趣,但是这个很难,我母亲还喜欢养花,我对她养花的事一直没有同样的兴趣,我是觉得这事,我确实对这没太大兴趣,所以她去世以后她这花还活着,我都不知道拿这些花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养,这些花陆续都死了,有的浇水浇大了,有的干死了。后来就上网查这个花这样子,这个叫这个,有的我拍图片发给我姐,说这叫什么名,我姐说这叫什么名,应该怎么养。当时想,假如我母亲生前我要是跟她有一个同样爱好,可能她这个花活得还能再长一点,我觉得作为子女最好是能够努力的跟她有一点爱好,相同之处,这样可能相处的话就有意思一些,也对于她的生活也能够让她更充实一些,我觉得确实有时候长辈很试探地说我想看什么书,然后你根本不理他,或者说你看那个吧,那个一点意思没有。或者她说想去什么地方,听说北京有一个什么,她说北京顺义那有一个花展,她也没说她要去,我们当时觉得她行动不便,就老不搭这茬,后来她去世以后我才上网查,顺义真有一个花展,其实是好长的一个时期,我都没有反应。这些事最后都构成了遗憾,其实人跟人相处,有一些比方朋友之间或者亲人之间,大家多就合一点,多一点共同的爱好,可能对两方面都是好的。 &page&
  史航:我特别想补充两句,我们其实好多时候,我们是义务性的,叫尽孝,礼拜天了,别出去玩了,去看看妈妈,这叫尽孝。但如果兴趣重合,尽孝就变成一种尽欢。这种不是一个义务性的,而双方都有享受,这个真实感,老人也能感受到,逆培养,他有什么兴趣能在一起,这个是特别好的事,因为我父母过世太早,没什么可以孝敬的。后来我发现我上戏学院最尊敬的一个老师,我们经常去老太太家,最近她跟我说,你老在网上买书,都买什么书,我说旧书,她说有冈察洛夫的吗,我说有啊。她说《悬崖》能买着吗,我说没问题。我给她了,我说你还要什么,说那你把《平凡的故事》也买了。我当时特别高兴,她说那几个书名的时候,我觉得那一刻我像一个搜索引擎,你给我输一个词,我马上能查到很多。我当时开玩笑,我说怎么您说的书名怎么像您扔出一个盘子,我想把它给您叼回来的感觉。其实就是你替她去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什么东西,尤其我也喜欢书,而且不能老太太我光替您忙活,我也得拿你省点事,屠格涅夫我想看,但那么多,看哪个,她说你看《烟》吧,我说那我就看《烟》。我觉得这种,我为你忙,但也要你帮我省点事,这种互动的状态中间,我的阅读,突然这有个应急灯亮了,这么一块俄苏文学这,今年我说那我真的要把俄苏文学,这样我们每次也尤花殢,不是聊叙旧,而是聊书。我们每个人跟自己的长辈、爱人、兄弟姐妹,都有一些再靠近一点,一贴上,就是重合的一个兴趣,但是隔时间长了,慢慢中间就被别的东西挡住了。所以就这个状态中间,换句话说,你们彼此的WIFI还比较强劲的时候,多多的利用,不要到突然失联无信号的时候,你才觉得他说那个书好,你就算好,你都没法跟他说这个书好在哪,来跟他印证。
  张悦然:我还想补充一点,我觉得止庵老师和他母亲的那个状态特别好特别可贵的一点,都是各自独立的,其实他们非常的亲密,他们的感情非常的好,但是止庵老师的母亲并不是为了止庵老师而活着,也并不是为了满脑子都是止庵老师的事情,比如说止庵老师有没有结婚,他为什么不要小孩,我是不是应该说服他要小孩,给他压力等等。我们的父母可能不是不够好,是非常好,但是这个问题出在这个好上,可能也许我们更需要的是特别独立的父母,当他自己独立的时候,其实他才能够给你更多。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感觉,止庵老师的母亲,虽然我们应该做更多,但是我在这本书里就感觉到止庵老师的母亲一直在做着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并且跟上止庵老师的步伐,她不断去阅读新的东西,去了解新的世界,跟止庵老师新交的朋友聊天,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去看他们喜欢的超市等等,我觉得她做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止庵老师,并不是说我想要取悦我的儿子,希望说我能够跟他交流。而是她认为这些东西给她自己快乐,所以止庵老师说,我母亲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超人之处,她仿佛有一点点&自私&,只希望把自己的晚年过好,但是就因为她想把自己的晚年过好,她就给止庵老师带来了非常多的帮助,她自己不断的更新自己,所以她很多时候都能够帮得上止庵老师。在书里面止庵老师也写到,他的母亲带给他的一些帮助。最可贵的地方不在于说,可能爱对方,我们都知道父母要爱子女,子女要爱父母,而是说怎么去爱,这个爱怎么样真的能够惠及彼此,这点上来说我觉得是特别重要的。
  史航:我刚才想说,确实,我看到中间有一件事,止庵他让他妈妈帮他编一本书,《河东辑》,那本书我当时买的时候也没有多少重视,因为止庵的书我一下买了几本,后来看到序言知道这个事情,然后再看这个书里,妈妈在日记书信里说到,他的心思我明白,他让我去做这件事。不是说我支使老人让她给我干活,而是这样的事让我们彼此之间的交集更明显,大家有一个重叠的部分,而且这种事的情感含量和纪念意义都特别对。这种事情我觉得又是情又是理,而且不仅是礼的礼,也是道理的理,都在这里,尽情尽理和尽礼,为什么这么说,咱们有句俗话,别把那点意思弄成不好意思。如果说我不是让妈妈编这本书,而是在《河东辑》我将这本书献给我亲爱的母亲,一大堆锦旗上的话直接印到那去,妈妈也会觉得挺高兴,但是这是个消化不了的,过于甜蜜,这个事分寸感就没那么好。我觉得这个里面,《惜别》这本书特别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用分寸感保全了一切,这有点像我说的,我老爱拿金庸拿比方,金庸写的那道菜&&&二十四桥明月夜&,豆腐要是圆的豆腐,一个一个豆腐球怎么削出来,这些嫩豆腐怎么变成一个球,要去拿刀切,切的是四方块的,这里面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功夫,这里面我就能感觉出有很多人世间的真情,它是素菜,但你要写得过于油腻,就是荤炒,你拿荤油这么一炒,吃素的人还是没法吃。所以这里面,那些原材料在,怎么能够好好的引用这些书信和这些日记,怎么排列怎么并列这些东西,让这一切楚楚有致,这是特别难得的。这本书里头有多少次的尝试,你看他怎么摆在那,我觉得求真是每个人的本心,但求来之后怎么还能不失其真,日本叫写真,怎么把这个真写出来,写真你要真写,你怎么能够不失其真,有的人整个颤颤巍巍端着一切,上桌子前一踉跄全部扣那了。有时候你看这本书,甚至是那种讲亲情的卖得非常好的畅销书,但就感觉这个作者前面都很真心,到最后突然不知道怎么着,一激动,一踉跄,扣着就出去了,这没办法,每个人他手稳不稳是他心稳不稳,心稳不稳是他心静不静。所以我觉得《惜别》这本书这方面,我不知道悦然有什么感受,我是阅读起来就觉得,这里面没有哪个地方,就像说一眨眼看没有错别字一样,我一看这几张照片都不虚。
  张悦然:我也特别想谈一谈这本书的写法,就像史航老师刚才讲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非常精心的。我第一次读完的时候我就跟止庵老师说,我说这个书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说有两个作者,一个作者是止庵老师的母亲,因为这个里面如果大家读这本书的话会发现前面大段引用母亲的日记,就是把日记的原文一篇一篇的全部写出来。其中写到母亲养花的段落就有近20页是关于母亲怎么养仙人掌,怎么养各种各样的花,都是母亲很细碎的各种各样的日记,这个花开得好了很开心,明天开得不好了,很焦虑。所以我说这本书应该有两个作者,在署名上来说,里面有一部分真正的作者是止庵老师的母亲。但是当你仔细读完这本书再去回想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说,这本书其实还是一个作者,这个作者就是止庵老师,因为母亲的那部分日记其实也被止庵老师精心编排过了,其实止庵老师确实,因为之前做过很多著作人的编辑,张爱玲的编辑,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编辑。这本书里面,编辑的功力充分用在了编母亲的日记上,他把母亲的日记就像一页一页的标本,他把它一页一页的贴在每个书页上的,这段是关于养花的,这段是关于去超市买东西的,比如和姐姐的来信,所有的信上的内容,还有关于病痛的讨论,所有这些他都一页一页贴在合适的位置。所以其实日记的这部分,止庵老师通过重新编排,赋予了它新的意义。我一直觉得这本书最奇特的就是他的写法,前面止庵老师对于死亡有很多讨论很多思考,这部分东西可能是没有办法单独成立一本书的,我相信一定有人会劝止庵老师,你可以把这个写成一本关于死亡的专注的讨论,但是可能一本专注的讨论的书可能就失去了他和一个活体的例子,和母亲的死亡和母亲的日记放在一起的这种对应的效果,后面还有另外一部分就是母亲的日记,这部分也是没有办法但是成立的,只有止庵老师这部分对于死亡的思考,确认才能够让我们读到这个日记真正的价值,等我们知道了说这个日记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是她的儿子那么思念她那么珍惜她,在这样一个气氛里,我们才能够读到这个日记里所有动人的这样一些细节,所有的点点滴滴。所以这两部分是没有办法拆开的。打个比方,止庵老师做的是给这些标本镶了一个框子,把它装在了一个非常美的镜框里面,把这些标本变成了一幅画或者非常精美的艺术品。我想止庵老师在母亲去世后三年,他在考虑说怎么去用日记,因为日记对他来说是一笔财富,他是个拣选出来的记录者,他应该把这个日记妥善处理。那么怎么用这个日记,怎么变成一本书,我相信在三年时间里,他一定思考过很多遍,他也说这本书的写法他确实是斟酌又斟酌,换了一种又一种,最后这种写法其实能够完美的让母亲的那部分和他自己对于死亡的思考特别好的融合在一起。如果你们去读的话就能够感受到,这两部分真的是不可分割,同时你又会觉得说因为另外一部分的存在,这部分才显得特别熠熠生辉,特别有趣,比如母亲的日记,正是那些沉重的关于死的讨论,它才显得特别活泼,让你觉得每一个细节都是特别的难忘。所以我觉得这种安排真的是非常的精心的。
  止庵:谢谢,这个书其实我母亲去世后,开始没想过写这么本书,我只是自己写了好多日记,中间曾经到日本去<
自2009年起,《中国新闻周刊》“影响中国”年度人物评选已走过五个年头,进入第六届。回首2014年,在中国全面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下,许多醒目的身影,影响着时代,也被时代影响——他们中,有的不懈追求艺术,为我们构建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有的用行动诠释善与爱,不仅独善其身,更望兼济天下;有的面对移动互联网大潮,坦然拥抱商业模式的颠覆性改变;有的坚守媒体人的良知与底线,捍卫真相,守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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