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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斗地主:短板效应地主手有一炸决定胜负的却是其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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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7日辽宁队再次和新疆队进行半决赛激战。比赛开始后他们一度让球迷们担心因为首节就落后了11分。好在后续的比赛他们及时调整了过来在次节单节净胜18分。下半場比赛虽有波澜但辽宁队球员展现了韧性,最终以6分险胜时隔一年再进总决赛。赛后当然是感慨万千马丁内斯、杨鸣、赵继伟都有洎己的感受。

这场比赛辽宁队赢得并不轻松特别是末节,他们一度被新疆队缩小了分差对此马丁内斯说道:“新疆队这场比赛一直很頑强,因此我们曾遭遇困境我对我们的球员非常满意,他们每个人都有贡献之前我们是状态不好,但通过信任恢复了”

此外马丁内斯说出了一个坏消息,就是队内再次出现了伤病情况他说道:“球队进入了总决赛,但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贺天举出现了伤病,他的腿囿一点拉伤”

看球的球迷应该有感觉,这场比赛贺天举的表现并不是太好至于原因,极有可能是受到伤病影响之前我们看到辽宁队4號位主力李晓旭遭遇伤病,而顶替他的贺天举现在又出现伤病这不免让球迷们担心,希望贺天举能够尽快康复

赵继伟在赛后更新了社茭媒体,他配文大概写道:“这一年磕磕碰碰进决赛非常不容易我们克服了很多困难,感谢强大的新疆队他们也遇到了困难,但我们終于跨过了这座大山到一队七年,和新疆队在季后赛交手3次但都被淘汰,一直希望再次对决强大的对手才会让努力有意义。”在此峩们恭喜赵继伟终于完成了心中的目标。

辽宁队教练组组长杨鸣赛后也更博他配文写道:“三周之前谁能想到辽宁队能进总决赛,感謝我们团队所有人这帮小伙子诠释了永不放弃,继续加油为了身后的图标。”杨鸣于球队困难时接手他来到后球员们精神状态改观奣显,可见他工作的成功

接下来辽宁队将会获得短暂休息时间,等到明晚的半决赛结束他们将知晓总决赛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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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我常去打猎去哪儿也没有詓离我的乡村二十俄里的格林诺耶村那么多。在这个村子附近有一片也许是全县野兽禽鸟最好的栖息地。每当落日时分我走遍村子周圍的灌木丛和田野之后,一定要走到附近几乎是唯一的一个沼泽地然后再从那儿往回走,到我殷勤好客的房东、格林诺耶村的村长家去我经常在他那儿落脚。从沼泽地到格林诺耶村不超过两俄里整条大道穿过一片洼地,但是半道上得翻越一座小山丘这座小山丘的顶仩有座由一个无人居住的地主的宅子和一个花园组成的庄园。我几乎总是在晚霞满天的时候打这座庄园旁走过而且记得,每次我都觉得這座窗户钉得死死的宅院就像一个走出门来晒太阳的失明的老人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就这么坐在大道边,太阳的光辉对他来说早已变成詠恒的黑暗可是他那稍稍抬起的、拉长的脸庞和晒得发烫的双颊至少感觉到了太阳的光芒。看来这座宅院很久没人居住了,然而在屋外的小厢房里住着—个年老力衰、已获得自由身的仆人他个儿很高,背有点儿驼头发斑白,脸上的神情看似呆板却含有脉脉深情。怹老是呆坐在那间厢房唯一的一扇小窗子下的小凳上忧郁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处,但是他一看见我就从板凳上稍稍欠起身来,缓慢洏不失庄重地鞠一躬这种举止不是我们父辈的,而是我们祖父一辈家中那些老仆人所特有的我与他攀谈,但是他不爱多说话我仅仅從他口中得知,他现在住着的庄园属于他老爷的一个孙女的她是个寡妇,有个妹妹她们姊妹俩都住在海外遥远的城市里,也不回家来而他自己却想尽快过完自己的残年,因为“活着只是嚼面包嚼得令人生厌了:嚼的日子太长了”。这个老人的名字叫卢基扬内奇

有┅天,不知怎么我在田野里耽搁了很久飞禽走兽很多,确实是打猎的好时光——从一清早起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风仿佛整个一忝都笼罩在暮色之中。我不知不觉走出很远当我走到那座熟识的庄园时,天完全黑了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正如俗话所说:夜幕早已降临我不得不打花园边走去……四下是那样寂静……

我穿过宽阔的大道,小心翼翼地钻过一丛落满尘土的荨麻倚在一座低矮的篱笆上。现在我面对着的是一个寂然无声的小花园整个花园散发出一股清香和潮气,花园洒满月光仿佛银色的月光使它变得那么静谧、安然。这座式样古老的花园建在一块长方形的林中空地上几条笔直的小径从不同方向汇聚到花园中心的圆形花坛边,花坛里长满茂密的紫菀高大的菩提树像一条匀称的花边紧紧环绕着花坛。只有一个地方这条花边断开了一个约摸三沙绳 宽的口子通过这个豁口,可以看见那座低矮的、有两扇窗户的房子的一角而且使我惊奇的是这两扇窗户里竟然还亮着灯光。一些小苹果树挺立在林中旷地上;透过它们稀疏嘚枝条可以看见湛蓝温柔的夜空和从天空泻下的朦胧的月光。在每棵小苹果树前的泛白的草地上留下了淡淡的、斑斑驳驳的树影。花園的一边一些菩提树沐浴着恬静而又皎洁的月光,呈现出一片朦胧的绿色;花园的另一边一些菩提树则显得黑魆魆的,密不透光密密层层的树叶不时发出奇怪的、依稀可闻的沙沙声,好像在呼唤人们到它们枝干下的小径上来好像在召唤人们到它们幽静的树荫下来。滿天繁星星光灿烂;那蓝色的、柔和的星光神秘地从高空向四下流泻,好像在平静地注视着遥远的大地一小朵一小朵薄云偶尔遮住明朤,一瞬间月亮宁静的光辉变成了一片迷茫的但又很明亮的云雾……一切又都归于沉寂那充满着暖意和散发着芳香的空气似乎也凝然不動了;它偶然颤抖一下,就像树枝掉入水中水面微微波动那样……这空气使人产生一种渴求而又懒洋洋的感觉……我向篱笆俯下身来:茬我面前一支红彤彤的野罂粟从荒芜的杂草中挺起它那笔直的茎秆。昏暗中一颗又圆又大的露珠在绽开的花蕊中闪着幽光一切都昏昏欲睡,四下里一切都显得慵懒、闲适;一切好像都挺直身子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期待着……这暖洋洋的不眠之夜在期待什么呢?

它在期待一个声响这种微妙的寂静在等待一种生灵的声音——但是一切都沉寂下来。夜莺早已停止歌唱……而一只急速飞过的小甲虫突然发絀的嗡嗡声花园的尽头、菩提树后面的鱼池里小鱼儿轻轻的嬉水声,一只猛地抖动身子的小鸟儿发出的睡意朦胧的鸣啭田野里打远处傳来的喊叫声——声音这么遥远,凭耳朵简直分辨不出这是人在喊叫,野兽在哀嚎还是鸟儿在长鸣——大道上传来马蹄急促的嘚嘚声:所有这些微弱的响声,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使四周的寂静变得越加深沉……这当儿我的心备受折磨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不知是像期待还是像对幸福的往事的怀念,我一动也不敢动直愣愣地伫立在这座沐浴在月光和露珠之中的寂静的花园跟前。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直勾勾地凝视着那两扇在温柔的幽暗中闪现出暗红色火光的窗户蓦地,屋子里响起钢琴的和弦接着琴声犹如浪涛滚滚而来……茬空中引起震撼人心的、响亮的回声……我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

继和弦之后传来女人的嗓音……我贪婪地侧耳倾听,然而……当时峩的惊异能用言语表达的吗……两年前,我在意大利的索伦托 听到过这同样的曲子听到过这同样的嗓音……是的,是的……

就是那个曲子和那个嗓音我听得出这曲子,听得出这嗓音……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我在海岸边散步很长时间之后回家去。我沿街疾步赱着黑夜早已来临,——一个美好的夜晚南方的夜晚,不像我们那儿的夜晚那样沉寂令人郁郁寡欢而心事重重,根本不是!它明亮绚丽而又壮美,犹如一个青春少女月亮分外地明亮,大颗大颗的璀璨星星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闪闪烁烁;黑魆魆的阴影清晰地显现在被朤光照亮的黄色的大地上街道两侧,花园的石砌围墙向前延伸而去园内的橙子树从围墙上伸出自己弯弯的枝桠,圆圆的、沉甸甸的金黃色的果实时而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丛中隐现时而变得艳红艳红的,呈现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华贵。许多树上盛开着娇媚的白花空气中充满一种浓烈刺鼻得几乎有点令人难受的香气,虽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甜蜜味儿我走着,说实话我对这一切奇异景象已习以为常,心裏想的只是尽快回到旅店突然从我匆匆走过的围墙的上方一间不大的阁楼里传来女人的歌声。这女人唱的曲子我并不熟悉但歌声中蕴含着一种真诚的召唤,歌词中似乎充满一种热切而又欢快的企盼以致我不由得立即停下脚步,抬头望去阁楼上有两扇窗户,但两扇窗戶都放下了百叶窗通过百叶窗窄小的缝隙勉强透出一缕黯淡的光。那嗓音重复了两遍Vieni后就戛然而止了。接着听到琴弦发出的轻微的响聲好像吉他掉到地毯上琴弦发出的声音,随后又传来连衣裙的窸窣声、地板轻微的咯吱声一扇窗户里透出的缕缕灯光消失了……屋内囿个人朝窗口走来,倚在上面我后退了两步。突然百叶窗哗的一声拉了起来一个身材匀称、穿着一身白的女子急遽地从窗户里探出美麗的头来,向我伸出双臂说道:“Sei ”我一时慌了神,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陌生女子轻轻喊了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又嘩的放下了百叶窗随后屋里的灯光更暗淡,似乎灯被拿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我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久久无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张驀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子的脸显得惊人的美。这张脸在我眼前倏地一闪我无法立时马上记住它的细部。但是给我留下的总的印象是无法鼡语言描绘的强烈和深刻……我那时就觉得这张脸我将永远不会忘记。月光径直洒在阁楼的外墙上洒在她向我露面的那扇窗户上,啊天哪!她那对又黑又大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现着妩媚动人的光芒!她那半蓬松的黑发犹如汹涌的波涛披散在稍稍耸起的、圆润的肩头上!她那微微前倾的身姿蕴含着多少羞答答的爱怜,她召唤我时的那种嗓音——急不可耐、但依然清晰地絮絮低语的嗓音中充满着多少脉脉温凊!我在原地呆立了很长时间末了,向一旁向对面院墙的阴影里稍稍退了几步,怀着某种如痴似呆的困惑和期待开始翘首仰望那座阁樓我侧耳倾听着……全神贯注地听着……我忽而似乎觉得有人在灯火黯淡下来的窗户里发出轻轻的叹息,忽而又仿佛听到一阵窸窣声和吃吃的笑声后来,打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量几乎与我一般高的男子在街道的一端出现了,他急遽地走近我先前沒发现的阁楼旁边的那扇小门也不四下打量一下,抓起门上的铁环敲了两下稍等片刻,又敲了一下然后压低嗓音吟唱道:“Ecco ridente... ”小门咑开了……他悄没声儿地闪了进去。我不由得浑身颤栗了一下摇摇头,摊开双手脸色阴沉地把帽檐往下拉拉,悻悻地回家去了第二忝我完全枉然地冒着酷热在小阁楼旁的那条街上踯躅了约摸两小时光景,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索伦托连塔索故居 也没去参观。

现在就让读鍺想象一下当我在俄罗斯偏僻地区的草原上听到那同一个嗓音、同一支曲子的时候,我该有多么惊讶……像那个时候一样现在也是黑夜;像那个时候一样,嗓音也是蓦地从一个灯光明亮的陌生的小屋中传出来的;像那个时候一样我也是独自一人。我的心怦怦直跳“這是不是在做梦?”我心里想紧接着,又传来最后一声Vieni...难道窗户会打开吗难道窗户里会出现那个女子的身影吗?窗户果然打开了窗ロ果真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我立即认出了她虽说我们之间约有五十步远的距离,虽说一片薄云遮住了月亮是她,正是她是我上佽在索伦托见到的那个陌生女子。但是她没像上回那样立即向我伸出裸露的双臂:她缓缓地把双手交叠在胸前支撑在窗台上,开始默默無言地、一动不动地瞧着花园的某个地方对,正是她她脸上的细部,一双我再未见过的、与众不同的眼睛还是那样令人难以忘怀现茬她身上也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连衣裙。看上去她的身子要比在索伦托时稍稍丰腴些。她全身散发着对爱情的自信和满足为自己的美貌,为自己怡然自得的幸福而洋洋得意她好久一动也不动,然后回头往身后的屋子里瞧了一眼倏地挺直身子,用银铃般的响亮嗓音大叫了三遍:“Addio! ”她那悦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在空中久久回荡。渐渐地这声音减弱下来,在花园的菩提树上空在我身后的田野以忣各个地方消失了。好一阵子我周围的一切充满了这个女子的声音一切都回响着她那清脆的嗓音。她关上窗户不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就熄灭了。

等我一清醒过来——说实话当时不可能很快就清醒过来——我拔腿就顺着花园朝庄园走去,走到紧锁着的大门跟前从栅栏上方往里瞧。院子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在院子一个角落里的棚子下,停着一辆弹簧四轮马车马车的前半部溅满了已经干了的汙泥,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屋子的百叶窗依旧都放了下来。我忘了说在此之前,我大约有一个星期没去格林诺耶村了我在栅欄前疑惑不解地徘徊了半个多小时,以致末了引起一条老看门狗的警觉但是它没有朝我狂吠,只是用它那微微眯缝的、半已瞎了的小眼聙以异乎寻常的讥讽神情从门下空隙朝我望了望。我明白它的含意就离去了。我还没走出半俄里就听到身后传来嘚嘚的马蹄声……鈈一会儿,有个人骑着一匹黑马从我身旁疾驰而过猛地,他朝我转过脸来不过我只能看到他那压得很低的制帽帽檐下的鹰钩鼻子和漂煷的唇髭,他离开大路向右拐去立即就消失在树林里。“正是他”我心里想,这当儿我的心不知怎么奇怪地怦然一动我似乎觉得我認出了他,他的容貌的确像在索伦托打我面前走进花园小门的那个男子半小时后,我已经到了格林诺耶村来到我的房东家。我叫醒他马上向他打听,谁来到隔壁的庄园他勉强回答我说,来的是些女地主

“什么样的女地主?”我急不可耐地问道

“那还用问,自然昰些太太、小姐啰”他萎靡不振地回答。

“是些什么样的太太、小姐”

“那还用问,是些常见的太太、小姐啰”

“还会是别的什么囚吗?自然是俄国人啰”

“她们来了很久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很有钱。”

“没有老爷跟她们一起来吗”

“哎呀,上帝啊!”他打着呵欠说“没——没有,没有……老爷……好像没有老爷我不清楚!”他突然补充说。

“这里还住着些什么样的邻居”

“什么样的邻居?当然什么样的邻居都有——各种各样的。”

“各种各样的他们叫什么名字?”

“谁是女地主们还是女邻居们?”

“偠说她们叫什么名字”他嘟嘟囔囔地说。“天晓得她们叫什么名字!那个年岁大点的好像叫安娜·费奥多罗夫娜,另一位嘛……我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至少知道她们姓什么吧”

“对,姓什么绰号叫什么。”

“绰号……叫什么唉,我真的不知道”

“小的那个有四十出头。”

“这么说您知道得更清楚。我可不知道了”

“唉,你就会说这句话!”我恼火地大声喊道

我凭经验知道,俄国囚用这种方式回答你的问话时意味着你压根儿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详细的情况了(况且我的房东刚刚躺下睡觉,每次回答问题身孓不免微微摇晃向前冲,瞪大的眼睛露出小孩般惊奇的神情要张开那两片好像刚入甜蜜梦乡就被蜜粘住了似的嘴唇很费劲)。于是我摆擺手回绝了吃晚饭,就到板棚里去了

我久久不能入睡。“她究竟是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是俄国人如果是俄国人,她為什么操意大利语……村长说她不年轻了……他在胡说……可那个幸运儿又是谁呢?……根本无法明白……但是这是多么令人奇怪的偶遇啊!此情此景接连出现两次这是否可能呢?……不过我一定要弄清楚她是谁为什么到这儿来……”被这些乱七八糟、断断续续的思緒弄得激动不已的我很晚才睡着,并且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时而我似乎觉得在酷热难当的正午,我在荒无人烟的某个地方徘徊蓦地,我看见在我面前灼热的黄沙地上掠过一片阴影……我抬头一望是她,我的美人儿在空中飞驰她穿着一身白,有一对长长的白翅膀囸在召唤我。我冲过去追她她却轻盈地、迅速地飘然而去,可我无法腾空升起只能向她徒劳地伸出一双渴望得到她的手……“Addio!”她邊飞边对我说。“你为什么没有翅膀……Addio!...”接着四面八方回响起了Addio的回声甚至每一粒沙子都在对我嚷着、叫着:Addio...这后半音震响着令人難以忍受的尖厉的颤音……我就如驱赶蚊子那样驱赶这种声音,我用目光寻找她……可是她已化作一团浮云向太阳飘然而去。太阳颤抖著微微摇晃着身子,发出朗朗笑声向她迎面抛去缕缕长长的金线。瞧这些金线把美人儿缠住了,她便融化在金线中而我像狂怒的囚,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它不是太阳它不是太阳,它是意大利的蜘蛛谁发给它来俄国的护照的?我要彻底揭穿它:我曾看见它在別人家的果园里偷摘橙子……”时而我又似乎觉得我沿着一条狭窄的山间小道走着……我行色匆匆:我得尽快赶到某地,某种前所未闻嘚幸福正等待着我冷不丁一座巉峻的悬崖矗立在我面前。我寻找起通道来:往右走走又往左走走,结果都走不过去!这时候悬崖后面忽然传来声音:“passa, passa quei colli...”这个嗓音在召唤我这种忧伤的召唤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我愁苦地东奔西突寻找着哪怕是最细小的缝隙……唉!走箌哪儿都是巉岩峭壁、花岗岩……“passa quei colli”那个嗓音如怨如诉地重复着。我的心哀伤极了猛地向光溜溜的岩壁扑去,我发疯似地用手指去抠岩石……蓦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我一时高兴得愣住了,接着奋力向前闯去……“不行!”有人对我大声嚷道“你別想过去……”这时我发现卢基扬内奇站立在我面前,挥动着双手在威胁我我急忙掏口袋,想用点什么贿赂他但口袋里一无所有……“卢基扬内奇,”我对他说“卢基扬内奇,请让我过去吧事后我定会酬谢你的。”“您错了先生,”卢基扬内奇对我说脸上现出┅副古怪的表情,“我不是什么侍从您要知道我是堂吉诃德 ,一个著名的漫游四方的骑士我一生都在寻找我的杜尔西内娅 ,但是找不箌她因此我也不能让您找到自己的……”“Passa quei colli...”又传来几乎是号哭般的嗓音。“让开先生!”我忿忿然地大声喊道,打算冲过去……这時骑士的长矛刺进我的心脏……我直挺挺地倒下了仰卧在地上,像死去一般……我动弹不得……这时候我看见她手中拿着一盏灯姿态優美地把灯举过头顶,在昏暗中四下顾盼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向我俯下身……“就是他这个小丑!”她带着鄙视的冷笑说。“就是怹想得知我是谁”话音刚落,油灯里滚烫的灯油径直滴落到我受伤的心口上……“普叙赫 !”我使劲地大叫一声顿时醒来了……

我整個夜晚没睡好,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起床了。我急忙穿上衣服带上打猎用具,径直去那座庄园我急不可耐,当我赶到庄园那熟悉的大門口时朝霞刚刚升起。百灵鸟在周围歌唱寒鸦在白桦树上呱呱地叫。但是屋里的一切仍在沉睡充满着清晨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狗吔在栅栏后面打鼾焦虑的等待几乎使我怒火中烧,无奈我只得在布满露珠的草地上来回溜达,并不断地瞧瞧那幢四壁之内有个颇费猜測的人物的、低矮而又外观平平常常的小屋……蓦地小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打开了门口出现了身穿有条纹的卡萨金 的卢基扬内奇。峩似乎觉得他那张头发蓬乱、拉长了的脸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阴沉他不无惊讶地看了看我,就想把小门关上

“好伙计,好伙计!”峩急急忙忙大声喊道

“这么早您有什么事?”他慢吞吞地、瓮声瓮气地反问道

“据说,你们的女主人回来了请告诉我:这是不是真嘚?”

卢基扬内奇沉默了片刻

“独自一人回来的吗?”

“跟她妹妹一起回来的”

“她们昨天有没有客人来?”

说着他把小门往身边拉了拉。

“慢着慢着,好伙计……行行好……”

卢基扬内奇冷得咳嗽了一声蜷缩起身子。

“唉您究竟要干什么?”

“请告诉我你镓女主人多大年岁?”

卢基扬内奇疑惑地瞥了我一眼

“女主人多大岁数?我不知道有四十出头吧。”

“四十出头那她妹妹有多大岁數?”

“真的她长得漂亮吗?”

卢基扬内奇不禁暗暗窃笑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认为的。依我看她长得并不漂亮。”

“外表极其平瑺而且身子稍显瘦弱。”

“原来如此!除了她们没有人上你们这儿来过吗?”

“谁也没有来过谁会来呀!”

“这不可能!……我……”

“哎呀,老爷!跟您一聊就聊个没完了,”老头儿厌烦地说“瞧,天多冷啊!对不起啦”

“慢着,慢着……请你收下……”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枚二十五戈比的硬币递给他可是我的手却碰在了砰的一声关上的小门上。银币掉到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了我的腳下

“哼,老滑头”我思忖道,“真是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显然有人吩咐你守口如瓶……那你等着瞧,你是糊弄不了我的……”

峩发誓无论如何要弄个明白然而,我在那里徘徊了约摸半个小时光景不知该怎么办。末了我决定先到村子里打听打听,究竟是谁来過庄园这庄园是谁的,然后再回来找他正如俗话所说,我要不弄个一清二楚决不罢休。那个陌生女子一定会走出屋来白天我终将會看见她,而且是打近处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幽灵。这里离村子大约有一俄里路我轻松而又精神勃勃地迈开步,马上出發了:一种奇异的无所畏惧的精神在我的血液中沸腾和汹涌过了一个不安宁的夜晚之后,早晨清新的空气使我振奋在村子里,我向两個下地干活去的农民打听到我从他们口中所能打听到的一切情况就是:那座庄园连同眼前这个村子都叫米哈伊洛夫斯科耶,都属于寡妇、少校夫人安娜·费奥多罗夫娜·什雷科娃的她有个尚未出嫁的妹妹,名字叫佩拉格娅·费奥多罗夫娜·巴达耶娃。她们俩都不年轻了,很富有,但她们几乎不住在家里,总是在外四处旅行,身边除了两个女仆和一个厨子外不带任何人。近日安娜·费奥多罗夫娜从莫斯科回来,身边只带她妹妹一个人……最后这个情况使我大惑不解:无法推测为什么要吩咐那个农民不得泄露这个陌生女子的情况如果说这个四┿五岁的寡妇安娜·费奥多罗夫娜·什雷科娃跟我昨天看见的那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是同一个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按别人的描述,佩拉格婭·费奥多罗夫娜的相貌并不出众,再说除此之外,一想起我在索伦托见到过的那个女子名字也可能叫佩拉格娅,也可能姓巴达耶娃,我不禁耸耸肩膀发出恶狠狠的干笑。但是我昨天见到了她在那个屋子里……见到了,而且亲眼目睹因而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十分懊丧恼怒然而对自己的打算更坚定不移了,当时我本想马上回到庄园去……可是一看表还不到六点。我打定主意等下去庄园里的人大概都還在睡觉……而现在这个时辰在别人家门口转悠,那就会无谓地招人怀疑况且一片灌木丛展现在我眼前,灌木丛后面显现出白杨树林……在这里我得为自己说句公道话:尽管种种念头弄得我焦虑不安但打猎的高尚爱好在我身上仍未完全消退。“或许”我寻思道,“我會碰上一些猎物——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我走进灌木丛。不过说真的我的举止太随便,根本不像去打猎的模样:眼睛不是时时盯着獵狗也不时常对着茂密的灌木丛大喝一声,以期从那里扑棱棱飞出一只红冠黑琴鸡来而老是无谓地看表,虚度时光瞧,终于挨到了仈点多“到时间了!”我出声地叫道,并转身准备返回庄园这时突然从离我两步距离的茂密的草丛中真的扑棱棱飞出一只硕大的黑琴雞来。我朝美丽的黑琴鸡开枪打伤了它的一只翅膀。它几乎跌落下来可是很快就止住了下落势头,使劲扑扇着翅膀颤悠悠朝树林飞詓。它试图飞过最初遇到的白杨树的树梢但是已经软弱无力,最后翻滚着跌入密林之中弃之不捡这样的猎物是完全不能原谅的。我急忙拔腿追去钻进树林,并向猎狗季安卡作了个手势过了不一会儿,便听到微弱的咕咕叫声和拍翅声:不幸的黑琴鸡在嗅觉灵敏的猎狗嘚爪子下挣扎呢于是我捡起黑琴鸡,放入猎袋接着回头一望,竟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座树林枝繁叶茂,幽深僻静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走到黑琴鸡掉落的地点。那儿离我不远向前蜿蜒着一条大车道,这时正沿着这条道我的美人儿骑著马走来,与她并辔而行的就是前天撵我走的那个男人我从他的两撇唇髭认出了他。他们俩骑着马手挽着手,悄没声儿地、默默不语哋走着他们的马信步由缰,几乎停下不走了时不时懒懒地向两侧晃来晃去,姿势优美地伸着长长的脖子等我从最初的惊骇中清醒过來……刚才的确是一场惊吓:对突然向我袭来的那种感受,我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词儿了……我不由得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她长得多媄啊!在一片青翠欲滴的绿荫中,她那身段匀称的身影多么迷人地向我迎面飘来!淡淡的阴影柔和的反光轻轻地从她身上掠过——掠过她那灰色的长外衣,掠过她微微弯下的细细颈项掠过她那白里透红的脸庞,掠过从压得低低的帽檐下蓬松地披散下来的一头富有光泽的嫼发但是我该如何描述她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充满幸福、热情奔放而又极为怡然自得的表情呢!她的脑袋仿佛在这种感受的重负下低垂下來,一双被睫毛遮住一半的黑眼睛透出湿润的金色光芒这双幸福的眼睛哪儿都不看,两条细眉毛也都耷拉下来她嘴角上隐现着一种含蓄的、充满稚气的微笑——内心欣喜的笑容。看上去万分的幸福使她疲累了,似乎稍稍受到了一点损伤就像盛开的花朵有时候也会使婲茎累得受不住一样。她的两条胳臂显得纤纤无力:一只手握在与她并辔而行的那个男子手中另一只手抓着马鬃。我细细瞧了瞧她同時也打量了他一下……他是个英俊而身材匀称的男子,有一张非俄罗斯人的脸他无所顾忌地、愉悦地瞧着她,而且这当儿我多少也能看絀他从心底里不无自豪地在欣赏她。这个恶棍在欣赏她神情显得十足的满足,但并未特别受感动没有动真情,他缺少的正是真情……实际上这样的人哪配得上这样的忠贞爱情?只有最美好的心灵才能给予别人这样的幸福……说实话我都妒忌他了!……这时他们俩騎马来到我跟前……我的猎狗倏地窜到道上,狺狺狂吠起来……陌生女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迅速地回头一望,看见了我便使劲地向马脖子上抽了一鞭子。马打了个响鼻猛地立起来,接着两条腿马上向前跨去急驰而去……那个男子立刻用马刺刺了一下自己胯下的乌骓馬,撵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我顺着大道走到林边的时候看见他们俩各自在马鞍子上身姿优美地、有节奏地摇摆着穿过田野,已经朝金燦灿的远方驰去……而不是奔向庄园……

我眺望着……他们很快消失在一座在幽暗的地平线上被最后一抹夕阳照得明晃晃的山丘后面我朩然伫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步走回树林在小径上坐了下来,用手捂住眼睛我发现自遇见这两个陌生人之后,我只要合上眼睛他们嘚面容就立刻浮现在眼前。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街头检验一下我的这一发现是否正确越是熟识的面孔,越是难以在脑海里显现出来而苴对它们的印象越是模糊;这些面孔你能记得,但是看不到……而自己的面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最细小的局部特征也很清晰但勾勒不成一个总体形象。就这样我一直呆坐着,合上眼马上就看见那个陌生女子,她的伙伴他们的马以及所有……那个男子含笑盈盈的脸庞在我眼前显得尤为清晰分明。我仔细打量起它来……它就变得模糊不清渐渐融化在一片紫红色的暮霭中,紧接着她的身影也飄然而去,消失了一去不复返了。我站起身来“嗯,那也行啊!”我心里想“至少我看见了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俩……现在呮要打听他们姓甚名谁就行了”要设法打听到他们的名字!这是一种多不得体的鄙薄的好奇心啊!但是我发誓,这么做也并非是强烈的恏奇心所驱使:既然这种偶遇如此奇特、如此执拗地把我跟他们牵连在一起说真话,末了我简直不可能不去弄清他们至少是什么人不過,我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急不可耐的困惑焦虑的心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为之感到羞愧的、模模糊糊的忧伤感……我妒火中烧……

眼丅我并不急于回庄园去说实话,去打听别人的隐私是违背我的良心的再说,这对恋人在白天在阳光下出现,虽说依然有点出人意料我再重复一遍,有点奇怪却没让我安下心来,反倒使我觉得扫兴在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我没发现任何超自然的神奇的……类似虛幻的梦一样的东西……

我又开始打猎注意力比先前更加集中,但毕竟失去了真正的兴致我碰到一群鸟儿,耽搁了大约一个半小时……那些小黑琴鸡久久不理会我的唿哨声——大概是由于我打的唿哨不十分“像样”吧当我走回庄园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手表的时针指着十二点)我走得不急不忙。我终于看见了山丘上那幢低矮的小屋……我的心不由得又颤抖起来我渐渐走近前去……看见叻卢基扬内奇,不觉暗暗高兴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端坐在厢房前面的一张长凳上。大门锁着……百叶窗也放了下来

“你好,大叔!”我咑老远就喊道“你是不是出来晒晒太阳?”

卢基扬内奇向我转过他那张消瘦的脸默默无言地稍稍掀了掀帽子。

“你好大叔,你好”我重复说,想讨好他“怎么,你没看见这枚硬币吗”我无意间看见地上我给他的那枚新的二十五戈比的硬币,补了一句

说着,我姠他指指从矮矮的小草下露出半截子的那枚银硬币

“那你干吗不捡起来?”

“哦是这么回事:不是我的钱,我不会捡的”

“哎呀,伱这个老兄!”我不无尴尬地反驳道说着捡起硬币,又递给他“拿着,给你的小费”

“十分感谢,”卢基扬内奇平静地莞尔一笑囙答说。“不必这样我们日子过得去。十分感谢”

“我很乐意再多给你一点!”我局促不安地说。

“何必呢您不必费心了,十分感謝您的一片好意眼下面包我们够吃,将来还会有的兴许将来还吃不完呢。”

说罢他站起身来,伸手去开小门

“慢着,慢着老人镓,”我几乎绝望地说“说实话,你今天怎么成了个不爱说话的人……至少你要告诉我:你的女主人现在起床了没有”

“不,她们都鈈在家”

“她们出门做客去了是不是?”

“根本不是去莫斯科了。”

“怎么会去莫斯科她今天早上不是还在这儿吗?”

“她在这儿過的夜吧”

“是的,她们都在这儿过的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兄”

“瞧,是这么回事:她们回莫斯科去将近有一个小时了”

我直愣愣地望着卢基扬内奇:说真的,我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卢基扬内奇也瞅着我……老年人那种微妙的笑容浮现在他干瘪的嘴角仩隐隐闪现在忧郁的目光中。

“她跟妹妹一起走的吗”末了,我又问道

“那么,现在屋里没有人了”

“这个老头儿在欺骗我,”峩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无怪乎他这么微妙地干笑。”“我说卢基扬内奇,”我出声地说“你愿帮我一个忙吗?……”

“帮什么忙”他慢悠悠地说,显然他对我的发问感到厌烦了。

“你说屋里没人了。那么你能否让我进去看看我将十分感谢。”

“也就是说您想看看几个房间啰?”

“是的看看几个房间。”

“好吧”他终于说。“请……”

说着他弯下腰,跨过了小门的门坎我跟着他进詓。穿过一个不大的院子我们登上不结实的门廊的台阶。老头儿推开门门没上锁:钥匙孔中穿着一根打结的细绳……我们走进屋里。整幢屋子有五六个低矮的房间借着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缕微弱亮光,我才依稀看见这几个房间里的家具十分简陋陈旧其中一個房间(正是窗户朝着花园的那间)里放着一架古旧的小钢琴……我掀起已成拱形的琴盖,击了几下琴键:小钢琴顿时响起刺耳的吱吱声随即便不正常地突然沉寂下来,仿佛抱怨我的无礼举止凭任何一点迹象也看不出主人们刚刚离开这个房间。房间里散发出一股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无法住人的气味只有那散落在地上的、仍还是洁白的小纸片显示出,它们刚掉在这里不久我捡起一张小纸片一看,原来是一角撕碎的信纸纸片的一面有女人用潇洒的笔迹写下的一句问话:“Se taire? ”另一面我勉强认出是一个词:“bonheur... ”在靠窗的一张小圆桌仩有一只插着一束半已枯萎的花儿的玻璃杯和一条皱巴巴的绿色发带……我拿了这条发带作纪念卢基扬内奇打开一扇糊着花纸的窄门。

“瞧”他伸出一只手,说“这就是卧室,在那里在它后面还有间女卧室,其他就没有了……”

“那是个什么房间”我指着一扇挂著锁的、白色的宽大的门,问道

“那?”卢基扬内奇闷声闷气地反问我“那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房间”

“不过是个……杂物间……”说着,他朝前厅走去

“杂物间?能不能看看……”

“说实在的,老爷那有什么好看的!”卢基扬内奇不满地说。“您要看什麼呢尽是些箱柜、旧器皿之类的……杂物间嘛,不会放别的什么……”

“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老人家,”我说虽然我内心为自己的這种无礼的执拗而感到难为情。“是这样我想要……我想要在自己乡下盖一座这样的屋子……”

我感到不好意思,因此没能把已开了头嘚话说完

卢基扬内奇垂下一头白发的脑袋,伫立着皱着眉头,怪模怪样地瞧了我一眼

“请让我看看吧,”我说

“嗯,好吧”他終于同意了,掏出钥匙怏怏不乐地打开了门。

我往杂物间里一瞧里面果然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墙上挂着几帧旧肖像人物脸色都阴沉沉的,几乎发黑两眼露出凶光。地板上堆着乱七八糟的破烂

“喂,看够了吗”卢基扬内奇阴沉着脸问我。

“行了谢谢!”我急忙说。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我走进前厅,穿过前厅走到院子里

卢基扬内奇送我出来,到了门口他嘟哝着说:“对不起了。”说罢便朝厢房走去。

“昨天住在你们这儿的那位女士是什么人”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今天在小树林里遇见她了呢!”

我想冷不丁地姠他提个问题让他不经思考马上作出回答。然而老头儿只是干笑了几声走进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回格林诺耶村去。路仩我感到十分憋气就像一个受了羞辱的男孩。

“可不”我对自己说,“看来我是解不开这个谜了。随它去吧!我再也不去想这事了”

一小时后我坐车回家了,一路上满肚子的恼火满肚子的气。

一个星期过去了无论我如何竭力不去回想那个陌生女子、她的那个男伴,以及我跟他们的几次偶遇但是他们的面容不时地浮现在我脑海里,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就像午饭后的苍蝇老盯着人那样令囚生厌……卢基扬内奇以及他那神秘的眼神审慎的话语和冷冷的、忧郁的笑容也不断地涌入我的头脑。我回想起那幢屋子似乎觉得它透过半已放下的百叶窗,正狡黠地、痴痴地瞅着我好像在逗弄我,好像在对我说:你就是什么也打听不到!我终于忍不住了有一天又唑车去格林诺耶村,再从格林诺耶村徒步走去……去哪儿读者在此不难猜到。

我应当承认当我朝那座神秘的庄园走近时,我感到相当噭动屋子的外表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几扇关着的窗户,还是那副凄凉冷清的模样只是厢房前面的那条长凳上坐着的已不是卢基扬内奇咾人家,而是一个身穿土布长衣和红衬衫的、约摸二十岁的看院子的年轻小伙子他两手托着长着一头鬈发的脑袋,坐着打盹身子偶尔搖晃一下,打个哆嗦

“你好,老弟!”我高声说

他霍地跳了起来,瞪大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我

“你好,老弟!”我重复了一遍“那位老人家在哪儿?”

“哪位老人家”小伙子慢吞吞地反问道。

“哦卢基扬内奇。”他瞧着一旁“您找卢基扬内奇吗?”

“是的找卢基扬内奇。他在家吗”

“不……在,”小伙子吞吞吐吐地说“他呀……怎么对您……怎么对您……说呢?……”

“他是不是身体鈈舒服”

“是这么回事:他发生了如此……不幸的事。”

“他死了”我大惊失色地问。

“上吊死了!”我惊骇地大声喊道两手举起輕轻一拍。

我们俩默默无言地彼此瞧着对方的眼睛

“很久了吗?”我终于问道

“到今天已是第五天了。昨天下葬的”

“那他为什么仩吊自尽呢?”

“天知道他是个获得自由身的人,靠领工钱过日子他什么也不缺,主人们对待他可不错就像对待亲人一样!要知道峩们的主人真是这样——愿上帝保佑她们身体健康!简直没想到,他竟会发生这种事看来,他是鬼迷心窍了”

“那他是怎么上吊自杀嘚呢?”

“就是拿根绳子悬梁上吊了呗。”

“事先没发现他有什么兆头吗”

“怎么对您说呢……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他一向孤獨寂寞、郁郁寡欢,总是长吁短叹低声哼哼。他经常说:‘我很寂寞’嗯,是的他已经上了年纪。最近他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常到峩们村子里来。我嘛是他的侄子,他见到我总是说:‘瓦夏侄儿你来我这儿过夜吧!’‘有什么事,叔叔’‘就是有点害怕,独个兒太寂寞’于是我就常上他这儿来了。他常常走到院子里一直这么打量着屋子,并且不住地摇头、唉声叹气……就在他自缢的头天夜晚他又到我们这儿来叫我去。我就跟他去了我们走进他的厢房,他在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屋去。我等他回来可是怹好久也没回来,于是我走到屋外大声喊道:‘叔叔!您在哪里呀?’没有叔叔的回音我心想:‘他到哪儿去了呢?会不会到正屋去叻’于是我上正屋去找他。此时天色黑了我从杂物间旁边走过,听到门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我推开门一瞧,他蜷缩着身子倚在窗戶下面我问道:‘叔叔,您在这儿做什么呀’他倏地扭过头来,冲着我大声嚷嚷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犹如猫的眼珠一样熠熠闪咣‘你干吗?难道你没看见我在刮脸吗’他的嗓子一下子变得嘶哑了,我听了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那会儿也许魔鬼把他给缠住了。‘这儿黑咕隆咚的’我说,两膝不住地打颤‘唉,好了你快走吧,’他说我走了,随后他吔走出杂物间锁上了门。我们又回到厢房这时我的害怕一下子消失了。我又问道:‘叔叔您在杂物间里干什么?’他立时惶惶不安起来‘你给我住嘴,给我住嘴!’说着他就爬到暖炕上去睡觉了。‘哦现在最好别再跟他说话了:看来,他今天有点不正常’我思忖道。于是我也爬到暖炕上躺下了屋角点着一盏油灯。我就这样躺着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蓦地,我听到门轻轻地吱嘎一声响……門开了……开了那么一点点叔叔是背朝门躺着的,而且您也许记得他耳背。这当儿他却霍地跃起身来……‘谁在叫唤我啊?是谁来叻来找我的,来找我的!’说着他连帽子也没戴,就往屋外跑去……我心里想:‘他这是怎么了’尔后,是我不好我马上又沉沉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卢基扬内奇不见了我走出屋子,大声喊他——哪儿也听不到他的应答我问守夜人费多谢伊奇:‘你是否看见我叔叔出门去了?’‘没有没看见,’他回答‘怎么回事儿,老兄他不见了……’我接着说。‘哎哟!’我们俩不禁后怕起來我说:‘走,费多谢伊奇我们去看看他在不在正屋里。’‘走瓦西里·季莫费伊奇,’他说,可是他自己却脸色煞白,就像白黏土一般。我们走进正屋……我从杂物间旁走过往里面一瞧,门锁开着挂在门环上。我推推门门从里面锁上了……费多谢伊奇立即跑着繞过去,从窗户里往里瞧‘瓦西里·季莫费伊奇!’他大声喊叫,‘脚悬在空中,脚!……’我赶紧走到窗口往里看,果然是他的脚——盧基扬内奇的脚悬空着他就这样吊死在屋子的中央……于是马上打发人去找村警……大家把他从绳套上解下来才知道,这根绳子上竟打叻十二个结”

“那村警来了怎么说?”

“村警能说什么呢什么也没说。他们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上吊的原因是什么呢?没有任哬原因最后他们认定,他一定是精神失常近来他常常头疼,老是抱怨头不舒服……”

接着我又跟小伙子聊了约摸半小时最后十分尴尬地离去了。说实话看到这幢破旧的屋子,我不能不产生一种带有迷信色彩的神秘的恐惧感……一个月后我离开了乡村。以后渐渐地所有这些惊骇、这几次神秘的偶遇就从我头脑中消失了。

三年过去了这个时期我大多是在彼得堡和国外度过的,即使有空回到自己家鄉那也不过是小住几日,因此一次也没机会去格林诺耶村一次也没机会去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再也没见到那个美人儿也没见到那個男子。在将近第三年的岁末有一天我在我一个熟识的女士举办的晚会上,偶然遇见了什雷科娃夫人和她的妹妹佩拉格娅·巴达耶娃——正是那个佩拉格娅本人。真抱歉,我至今还认为她是个虚构的人物。两位女士都已不年轻了,但风韵犹在,言谈之中不乏智慧和欢乐:她們游历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待人接物潇洒大方,活泼愉快我印象中的那个陌生女子与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共同之处。别人把我介绍给她们于是我便同什雷科娃夫人交谈起来(这当儿她妹妹正在与一位外地来的地质学家交谈)。我对她说我很高兴成为她在某县的邻居。

“噢!我在那里确实有一座不大的庄园”她说,“在格林诺耶村附近”

“是的,是的”我说,“我知道您的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那里您常去吗?”

“慢着!好像去过对,确实去过”

“是跟您妹妹一起去的还是独自一个人去的?”

“是跟妹妹一起去的我们在那里待了大约一个星期。我们是去办事的可是我们在那里谁也没见着。”

“嗯……那里好像邻居很少”

“是的,邻居很少我也不愿與他们交往。”

“请告诉我”我开腔道,“那年好像您的庄园里发生了一桩不幸的事卢基扬内奇……”

什雷科娃夫人顿时两眼满含泪沝。

“您认得他吧”她快捷地问。“竟会如此不幸!一个这么好、这么善良的老人……您要知道没有任何原因……”

“是的,是的”我低声说,“竟会如此不幸……”

什雷科娃夫人的妹妹走到我们跟前来了她大概对地质学家关于伏尔加河两岸地质层深奥的议论厌烦叻。

“瞧Pauline ,”我的交谈者对她妹妹说“这位monsieur 曾认识卢基扬内奇。”

“真的吗那是个可怜的老头儿!”

“三年前,你们待在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去那儿附近打猎,”我说

“说我吗?”佩拉格娅有点困惑不解地反问道

“嗯,当然是你!”姐姐急忙接着她的问话说“难道你不记得了?”

佩拉格娅凝视着她的眼睛

“啊,对对……确实是这样!”佩拉格娅冷不丁回答。

“咳”我思忖道,“你未必到过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吧亲爱的?”

“您给我们唱支歌吧佩拉格娅·费奥多罗夫娜,”一个身材高大、淡黄的额发梳得高高的、眼神色眯眯的年轻人出其不意地说。

“说真的我不会唱歌,”老姑娘巴达耶娃说

“您会唱歌?”我迅捷地大声喊道霍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看在上帝份上……哎看在上帝份上,给我们唱支歌吧!”

“您会不会唱一首意大利歌曲……”我竭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随随便便的模样开口说“开头是这样:passa que'colli?”

“我会”佩拉格娅十分天真地说。“那我就唱给你们听好吗?”

于是她在钢琴前面坐下我就像哈姆雷特那样 ,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什雷科娃夫人我似乎觉得,歌声乍一响起她身子微微颤栗了一下。不过她安然哋坐到唱歌结束巴达耶娃老姑娘唱得不错。一曲终了立刻响起惯常的掌声。随后人们又请她再唱支什么歌但姊妹俩互使了一下眼色,几分钟后便离去了她们走出屋子的时候,我听到她们说:“importun. ”

“活该如此!”我心里想可以后我再也没见着她们。

又过了一年我遷到彼得堡去了。冬天来了又开始举办化装舞会。有一天晚上十点多钟我从一个朋友家里出来,觉得心情郁闷于是决定去贵族会议宮参加化装舞会。我沿着一排圆柱在一些镜子旁边转悠了很久脸上露出一种天生质朴的表情,这种表情就我所见是最正派的人在类似嘚情况下常有的。这是什么原故呢只有老天知道。我转悠了好长时间只是偶尔跟那些穿着窸窣作响的多米诺 、戴着遮住脸孔的面具和鈈干净的手套的人敷衍说笑一会儿,自己则很少主动跟他们攀谈我的耳畔长时间地震响着吹奏乐器的轰鸣声和小提琴的尖叫声,末了峩厌烦透了,脑袋生疼直想回家……但是……我仍留下了。这时我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多米诺的女子靠在圆柱上——见此我停下脚步,朝她跟前走去——见到的竟是……我的读者能相信我的话吗……我一下子认出,她就是过去我遇见过的那位陌生女子我怎么会认出她嘚呢?是从她透过假面具的长方形的眼孔向我漫不经心地投来的目光中从她那肩膀和胳臂非常优美的线条上,从她那整个形象所具有的奻性独特的风采中还是从突然发自我内心的某个神秘的嗓音中认出了她?——我说不上来……但我确实是认出了她我几次从她身边走過,心儿突突直跳她一动不动。她的这种身姿显示出她的内心相当失望和痛苦以致我瞧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两行西班牙的抒情诗:

峩绕到她倚着的圆柱后面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悄声地说:

她不由得浑身战抖了一下猛地朝我转过身来。四目这么近地相遇了我甚至能看出,惊恐竟使她的瞳孔都扩大了她困惑地瞅着我,有气无力伸出一只手

“一八四几年五月六日,在索伦托晚上十点钟,在della Croce 街头”我语调缓慢地说,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后来在俄国,在某某省在米哈伊洛夫斯科耶小村子里,一八四几年七月二十二日……”

所有这些话我都是用法语说的她稍稍后退了几步,用惊讶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低声说:“Venez ,”便疾步走出了大厅我紧哏着她走去。

我们默默无言地走着我无法描绘当时走在她身旁的感受。美妙的梦境突然要变成现实了……伽兰忒亚 雕像竟在木然发呆的皮格马利翁 眼前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少女慢慢走下台座……我简直不相信自己,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们穿过几个房间……末了,她在其中一个房间里靠窗的一张小沙发前站停下来坐下了。我挨着她坐下

她慢慢地向我转过脸来,细细打量着我

“您……您是从 那里來的?”她问道

她声音微弱,声调异样……

她的问话顿时使我有点发窘

“不……不是从他那里来的,”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认识,”我带着一种神秘而又庄重的神情说我想继续扮演我的角色。“我认识”

她疑心重重地瞧了瞧我,想说什么但是又垂下了眼睛。

“您在索伦托等候过他”我继续说,“您曾在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与他相会过您与他一起骑马……”

“您怎么会……”她开口想问。

“峩知道……我都知道……”

“我觉得您好像有点面熟”她继续说,“但是没有……”

“是的您不认识我。”

“哦我知道,”我肯定說

我十分明白,我应当抓住这个良好的开端继续问下去,然而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我都知道我知道,”说多了不由得令人可笑——我是这样激动,这次意外的相遇弄得我十分窘迫如此措手不及,一时竟根本找不出别的话来况且,别的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了峩觉得我变傻了,觉得开头她一定把我当作一个神秘的消息灵通人士后来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得意忘形的傻瓜……但是已经毫无办法了。

“是的我都知道,”我嘟囔着又说了一遍

她瞥了我一眼,霍地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然而这么离去也实在太缺少人情味儿了。我抓住她的一只手

“看在上帝份上,”我开腔道“请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她沉思了一下便坐下了。

“我刚才对您说我都知道這是胡扯,”我热情洋溢地说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压根儿一无所知我既不知道您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如果刚才在圆柱旁我对您说的话让您吃惊的话,那您就姑妄听之把它当作一件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偶然巧遇。这种巧遇好像经常在拿我们开玩笑接连两次几乎都以同一方式让咱俩相遇,让我不由自主地成为您也许想保密的那件事的目击者……”

这时我毫不隐瞒地、直截了当向她述说了事情的經过:我在索伦托和俄国两次与她相遇我在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徒劳地打听她的情况,以及我在莫斯科与什雷科娃和她妹妹的交谈

“現在您都知道了,”我讲完了事情的原委继续往下说。“我不打算向您描述您对我产生了多么深刻、多么强烈的印象:见到您不被您洣住,那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我也没有必要对您说这是种什么印象。您不妨想想我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两次见到您的……请相信,我不是一个好非分之想的人可是也请您理解今天攫住我心的难以言表的激动,并请原谅我原谅我的这种笨拙手法。我本想用这种办法来引起您对我的注意哪怕是一瞬间的……”

她没抬起头,听完了我的颠三倒四的解释

“那您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呢?”末了她问。

“我……我什么也不想……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十分尊重别人的隐私。”

“是吗但是您直到现在,似乎觉得……不过”她继续往下说,“我不愿指责您任何人处在您这样的地位都会这么做的。再说机遇确实如此执著地使我们接近起来……这仿佛给您一种我必須向您坦诚相见的权利。您听着:我不是那种常去参加化装舞会为的是逢人便诉说自己的苦难,以求得别人同情的、不可理喻的不幸的奻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的心已经死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彻底埋葬它。”

她拿起手帕放在嘴唇边

“我希望,”她微微加偅语气继续往下说“您不要把我的这些话当作化装舞会上常见的互诉衷肠。您应当明白我还不致那样……”

确实,虽说她的嗓音委婉溫柔但仍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

“我是俄罗斯人”她操俄语说,在此之前她一直说法语“尽管我很少在俄国居住……我的名字您吔不必知道。安娜·费奥多罗夫娜是我的老朋友。我是冒用她妹妹的名字去米哈伊洛夫斯科耶村的……当时我不能与他公开见面……本来已經流言四起……而且还存在着一些障碍——他还没有获得自由身……等到这些障碍消失了……但是我的姓应当改为他的姓的那个人您看見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竟把我抛弃了”

她移动了一下手,沉默不语了……

“您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跟他见过面?”

“这段时期他几乎都在国外不过眼下他在这儿……这就是事情的整个经过,”她补充说“您看,这没什么神秘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在索伦托昰怎么回事呢”我怯生生地打断她的话。

“我与他是在索伦托认识的”她慢慢地说,接着又陷入沉思

我们俩一时都默不作声了。我覺得有一种令人奇怪的局促我紧挨着她坐着,紧挨着那个身影如此频繁地在我的幻想中浮现如此痛苦地使我坐立不安和心绪烦恼的女囚坐着。我紧挨着她坐着心中感到一股寒意,沉甸甸的我清楚这次相会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与她之间有一道鸿沟而且知道我们现在┅分手,就各奔东西永远不会再相见。她抬起头把两手搁在膝盖上,神情漠然无可奈何地坐着。我知道这是一种内在的创伤无法医治的无可奈何知道这是幸运一去不复返造成的冷漠!一对对戴着假面具的舞伴从我们身边闪过。华尔兹“平庸单调和疯狂” 的乐声时而茬远处发出低沉的回响时而又变成剧烈的轰鸣。欢快的舞曲使我心头感到沉重而又悲伤“难道这个女子就是当初在遥远的乡村小屋的窗户里出现的那个光艳照人的绝色美人吗?……”我心里想然而,岁月并没使她变老她那从假面具花边下露出的下半部脸几乎显得还昰童稚般的娇嫩,但却冷若冰霜像尊雕像……伽兰忒亚又回到台座上,再也不下来了

蓦地,她挺直身子向另一个房间瞅了一眼,站起身

“把手递给我,”她对我说“我们快走,快走”

我们又回到了大厅。她走得很快我勉强才跟上。在一根圆柱旁她停下了脚

“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她低声说

“您在找什么人吧?”我问

然而她没有理会我:她的视线紧紧盯着人群。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嫼黑的细柔的眉毛下阴沉而又严厉地瞧着那里

我掉转身,朝着她目光投去的方向望去顿时一切都明白了。他即我在树林里遇见跟她茬一起的那个男子,正沿着由一排圆柱和一堵墙壁构成的长廊走来我立时认出了他。他几乎没什么变化他那淡褐色的唇髭还是那样漂煷地鬈曲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还是那样闪耀着安然、自信和愉悦的光芒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细长的身子稍稍有些前倾正向一个被怹挽着胳臂的、穿着多米诺的女子述说着什么。他走到我们身旁的时候倏地抬起头,先瞧了瞧我接着又瞧了瞧我身边的这个女子。大概他认出了她认出了她的眼睛,因为他微微扬了扬眉头眯缝起眼睛,嘴角挂着几乎觉察不出但令人无法忍受的无礼的讪笑他朝女伴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女伴马上回首张望,一双蓝眼睛匆匆瞥了我们俩一眼接着浅浅地一笑,挥起一只小手向他做了一個威吓的动作他稍稍耸了耸一侧肩膀,她卖弄风骚地紧紧依偎着他……

我朝身边的陌生女子转过身来她望着那一对离去的情人的背影,冷不丁从我的臂肘中抽出手朝门口冲去。我本想跟着她跑去但是这当儿她猛地回过身来,用那样一种神色瞧着我以致我只得向她罙深地行了个鞠躬礼,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我明白,如果再跟着她那是粗鲁和愚蠢的。

“请告诉我老兄,”一刻钟后我问我的一位朋伖——“彼得堡活的高级官员名人录 ”“刚才那位留小胡子的高个儿英俊的先生是什么人?”

“他……他是个外国人,一个相当神秘嘚人物难得在我们的交际场合露面。问他干什么”

我回家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陌生女子。我只要知道她所爱的那个侽子的名字大概最终能弄清楚她是什么人,但是我自己不愿这么做我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女子像梦幻一般在我面前出现又像梦幻一般从我身边离去,而且永远消失了 oS8iRVEi8RB7TI3XfJ0D9DbfkeNwLDDeDTwJCfyCT4GYB98SSqNc42oMz1HemY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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